-不似少年时-
大计终定之时已是来年的三月初七,那日竟是下起了大雪。
似是接连一个冬天都未曾落下的雪花全是积到了今日,天还未亮,空中便已飘满纷纷扰扰的白雪。
那一晚高梦非未睡,于窗边凭立整晚。
那一晚舒靖容亦未睡,三日疾驰连夜策马赶回洛阳。
天边尚未破晓,地上是一夜之间依稀积起的雪块,楼中隐隐已有刀剑铮鸣之声,高梦非却依旧未动。
远阳初晓,高梦非扬手,绚烂的烟花霎时炸开在听雪楼上空——至此,叛乱全面爆发。
正午时分的雪花飘得飞扬,高梦非看着纷扬的白雪肆虐着院中草木,屋檐之下的护花铃被暴雪吹得叮当作响,墙角那蔟自种下起便未曾开过的蔷薇已是摇摇欲坠,他轻笑,拿起手边的词曲簿。
傍晚已近,整座院落已满是纷飞的积雪,护花铃的声响早已被漫天大雪冰冻,院中的草木早已被积雪覆盖,墙角却是隐约有了不甚清晰的红色。高梦非走至案前,铺开纸张,抬手磨墨。
依旧是那曲《少年游》,却早已不是当初一笔一划生疏晦涩的青衫少年。
红衣男子笔走游龙,起承转合间锋勾锐利,苍劲之间似是要磨破纸背,鲜明的字迹却是跃然纸上。
当天边终于渐渐暗下之时,院中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高梦非看了看写到“酒徒萧索”的词曲,搁下了笔,站起身,推开门。
那个绯色的身影正沿着院中小径踩着积雪一步一步向他走来,苍白的雪色更映得绯色如血。
高梦非突然轻笑。
已不必言明。
正如他从来未说那日青羽一步一步渐行渐远,稳重缓慢的步伐走了两天两夜,并非迅疾不可追的速度,却从未听到身后有再次响起的脚步声。
那时他想,若是她能追上来,他这一生已非碌碌无为。
正如她也从来未说那日青冥在苍茫的高原之上原地坐了两天两夜,面朝着他离去的方向,却也从未见那红色的身影再次出现。
那时她也想,若是他能回头,倾她一生定不会让他成为碌碌无为之人。
而现在,高梦非终是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而舒靖容也终是再见到了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面前。
拔剑的那一刻,檐下的护花铃似是在寒冰之中轻响几声,却终是被金玉交击之声吞没而去。
于是那篇高梦非临摹的《少年游》,也终是没有写完。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