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火人类行为研究...吧 关注:37贴子:1,628

【转自天涯】失衡的平衡手——大英帝国盛衰启示录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1L,萌妹纸


IP属地:上海1楼2013-11-20 13:26回复
      陆权时代
    我们把自己居住的星球称为地球。看似平淡,实则大不简单。
    事实上,我们的星球大部分为水体所覆盖。陆地,只是少数而已,所以才呈现出美丽的蔚蓝色。但是,英语说earth,中文叫地球。何以如此?原因很简单,因为人类不同于海洋中的鱼群,注定不能以水为介质生存。所以最早的人类文明,都出现陆地上,相应的,古代的国际贸易交通也多借助陆地而非海洋,也就不足为怪了。
    正因为人类文明诞生于陆地,所以人类文明归根结底无法脱离陆地而存在。尤其是在交通、通讯技术越落后的时代,人类的活动对陆地的依附性也就越强。
    但是,鱼类可以相忘于江湖,人类却始终无法克制内心深处对未知的幢憬和追求。随着人类智识的累积,人们会想方设法的去探索、利用并最终驾驭其它介质,以之为载体,将自身的荧火之光,汇成照亮世界的文明之火。
    相对于直到二十世纪才能为人类翱翔的天空,与陆地处于同一水平线上的海洋,就成了人类文明外扩的第一个载体。
    从伯罗奔尼撒战争中的两强争霸,到勒班多海战中的千帆并进;从传说中的徐福东渡,到现实中的郑和下西洋。人类在这片深蓝色的诱惑下,既经历过无比的喜悦,也遭遇过空前的挫折。但有一点,在东西方世界是共通的。那就是,截止到地理大发现前夕,人类文明的演进是以陆权文明为主流的。其中一个很重大的原因就是交通通讯的落后,导致各大文明就像一块块被水晶罩隔开的花草一样,在相对孤立的地缘环境中,循着不同的理数,发展向不同的未来。它们相互之间虽然也有所耳闻,但终于很少进行亲密的接触。只有很近的文明之间,会发出些出人意料的火花,比如中印的对话,基督文明与伊斯兰文明的长期斗争。而这些交流的介质也不是海洋而是大陆。相对于控制海上要道,陆地的扩张能更快捷、更高效的带来更长久、回报率更高的利益与安全。
    所以古代文明多为陆权性质。相应的,国际贸易也多借助陆地而非海洋。唯一的例外发生在地中海沿岸。


    IP属地:上海3楼2013-11-20 13:35
    回复
        海权与均势,就这样以英国独特的地缘环境和历史机缘而完美的结合在一起。相形之下,欧洲大陆上的国家就不具备这些有利条件。要知道,在当时要建设一艘一百九十英尺,装炮一百零四门的一等战舰,要用两千棵橡树,造价达十万英镑。当然,建成后火力也是惊人的,一次弦侧齐射就要消耗半吨左右的铁制炮弹,在农业文明时代,这是惊人的火力。为了维持庞大的海军,大英帝国的国债从1700年的一千四百万英镑增加到1815年的七亿英镑。此种财政负担,转换到任何一个大陆国家身上,都是不可思议的。
        试想,一个大陆国家,为了一支装饰性的海军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承受财政上的巨额负担,对它的人民而言,对它的贵族而言,意义何在?
        诚然,君主可以用这支海军作海外扩张,但这必然与英国发生直接冲突,而同时来自大陆敌国的陆上威胁,却无法靠海权解决!两线作战的难局,困扰着每一个欧洲大陆国家。而在第二次工业革命前,生产力水平无法支撑海陆双强国家的发展。这就是英国独强的又一个奥妙所在。
        所以,大陆国家的君主中,虽然也屡有重视海权者,但却无一成功。如太阳王就是其中一位,1661年,当二十三岁的路易十四亲政时,法国海军只有二十艘军舰;到1677年法荷战争接近尾声时,法国海军已经拥有二百七十艘战舰了。但是,他太过咄咄逼人的战略,使之到头来,既没有统一大陆,又失去了海洋。
        十八世纪中期的几场战争,更深层的暴露了法国的地缘尴尬和战略决策失误。在1740年到1748年的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和1756年到1763 年的七年战争中,法国一方面大规模卷入中欧陆战,一方面又要承担沉重的海外义务,后者包括:
        (1)保护海外殖民地;
        (2)为海外商船队护航;
        (3)对英国的商船队展开袭击战。
        结果就是“搏二兔不得一兔”。
        在第一场战争中,虽然双方各损失了大约三千三百艘商船,但英国的海权优势未遭动摇,法国的海外贸易却损失惨重。在第二场战争中,法国既没有获得中欧霸权,反而失去了加拿大与印度,被英国从根本上重击了波旁王朝的霸权基础。
        同样的尴尬也存在于拿破仑身上。虽然后者几近统一了欧洲,但终于还是不免功亏一篑,败于英国的海权式均势战略。
        从“无敌舰队”的覆灭, 到“日不落帝国”的形成,前后共计走过了两个多世纪的艰辛历程。英国人挟历史巨潮,成其一已霸业,一时号角所向,真也是无坚不摧。只可怜了那些传统的陆权文明,一夜间,全成了纸糊的老虎。在大英帝国的坚船利炮下,一个接一个土崩瓦解,灰飞烟灭。其中就包括了日薄西山的大清王朝。
        到十九世纪中叶,大英帝国主导下的地缘均势格局大致定型。诚如德意志著名的经济学家兼战略家李斯特所指出的那样:
        “英国掌握了每个海洋的钥匙,对每个国家都安置了一个岗哨:对德国的是黑尔戈兰,对法国的是根西岛和泽西岛,对北美居民的是新斯科舍和百慕大群岛,对中美洲的是牙买加岛,对所有地中海沿岸国家的是直布罗陀、马耳他和伊奥尼亚群岛。它拥有通往印度的两条航线上的每一个战略要点,只有它正在努力争取的苏伊士地峡除外;它以直布罗陀控制地中海,以亚丁控制红海,以布什尔和卡拉齐控制波斯湾。它只需将达达尼尔海峡和松得海峡、苏伊士地峡和巴拿马地峡拿到手,就能够随心所欲地开放或关闭每个海洋和每条海上通道。”
        但是,新的问题又产生了。大英帝国的国势诚然惊人,但是伴随着帝国的扩张,敌人会越来越多,征服的收益也会随着管理成本的提高而下降。历史已经无数次证明这一点,哈布斯堡西班牙的衰落,太阳王的黯淡,拿破仑帝国的崩溃……无不警示着后人。那么,何以大英帝国能够将一个如此庞大的帝国维系三个世纪之际呢?事实上,这里不仅隐藏着霸权延续的秘密,也揭示了霸权兴起的秘密。那是大英帝国霸业的第三块基石:发达的现代金融制度。


      IP属地:上海7楼2013-11-20 16:40
      回复
          到第二次鸦片战争时,情况又有不同,是时英法两国均已开始广泛采用“蒸汽-风帆”双动力配置。而两个影响更加深远的事件也就在这次战争期间相继发生。
          1858年,也就是大清国的咸丰八年,《天津条约》草签之年。法国海军鉴于英国海军也已开始普遍装备空心弹,遂在其新战舰“光荣”号上装备了110到120毫米不等的防护装甲,该舰遂成为世界上的第一艘铁甲战舰。虽然英法两国此前刚联手在克里米亚教训了俄罗斯,此刻又联手割取大清国这块肥肉。但全球利益的潜在冲突,注定了皇家海军不会默然置之。结果就是1859年,英国人建成了世界上第一艘使用铁质舰体的铁甲舰“勇士”号。该舰的排水量达到了惊人的9358吨(要知道,特拉法尔加海战中,纳尔逊的旗舰“胜利”号也不过3556吨。);采用“蒸汽-风帆”双动力配置;装有10门100磅火炮,4门70磅炮,26门68磅炮,并在457毫米的柚木衬底上加装了114毫米的熟铁装甲。
          这种新思维迅猛的冲击着欧美各国海军。如果说最初的冲击只是思维性的,“木舰”派的反对之声还屡有回潮。那么到美国南北战争结束之时,已没有人再置疑铁甲舰的作用。因为实战业已证明,在铁甲舰面前,一切木制战船都是不堪一击的。
          从此,西洋列强的海洋军备竞赛,开始进入一片全新的海域。在这片海域里,王者只属于下列三者的最佳组合:尽可能厚的精甲,尽可能大的利炮,尽可能强的动力。甚至可以不夸张的讲,也只有在这片海域里,你才能领略到真正意义上的“坚船”与“利炮”。也就无怪乎今世史家要将这个时代形象的称为:铁甲时代。
          这意味着什么呢?
          从财政上讲,这意味着维系一支舰队的成本空前提高。
          从战略上讲,英国的地缘安全系数不是提高了,而是降低了。在风帆战舰时代,集结一支入侵舰队的速度慢得惊人,所以英国海军有充分的安全预警时间。又由于动力上的缺陷,所以入侵军在横跨英吉利海峡时,作战的季节性非常强,难以出奇制胜。但是,蒸汽动力的出现,打破了传统的海战与运输的时空概念。这就意味着,英国必须:
          一,加大保护低地国家海岸线的力度,也就要加大介入欧洲事务的力度;
          二,要比以往更持续更努力的维系海上优势,这就使之身不由己的卷入大国间的海洋军备竞赛,加大了财政负担。
          但是,最大的威胁尚不在此,而在于蒸汽力的另一种形式的运用,那就是铁路与火车的产生,及其战略性运用。


        IP属地:上海12楼2013-11-20 16:46
        回复
            陆权的复兴
            西元1803年,大清嘉庆八年,英国人理查德·特里维西克制造了人类历史上的第一台蒸汽机车,但这台机车是否运行过,则有待进一步的考证。
            西元1825年,大清道光五年,英国人乔治·斯蒂芬森设计的“旅行”号通车,与之相伴的就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条正式运营的铁路——斯托克顿至达林顿铁路。该机车载重53.7吨,时速15英里(合24公里)。乔治?斯蒂芬森也因之被公认为“蒸汽机车之父”。
            这是人类文明史上的又一件大事,也可以说是自“轮”与“车”发明以来,人类陆路交通手段最剧烈的一次变革。它表明,新动力与新能源不仅可以服务于海权,更可服务于陆权。虽然最初的火车速度还不及快马,但“新生事物,其态多丑”。关键是要看到谁更有发展潜力。只数十年后,马力便退化成了换算单位,而火车与铁路,却正来日方长。
            机车所至,不仅极大改善了人们的出行,最关键的,它刺激了商业的发展,加快了统一市场的形成,随之而来的,便是滚滚财源。
            很快,铁路又被用于战争。
            1846年,俄国人依靠铁路,在两天内把一个14,500人的军,连同其马匹和车辆,从赫拉狄希输送到了二百英里外的克拉科夫。“四年之后,奥地利人仿而效之,将75,000人从匈牙利和维也纳输送到波希米亚,迫使普鲁士人在阿尔木兹投降。这大概是铁路在国际实力政治中第一次起了重要的作用。”(参见[以色列]马丁·万·克列威尔德《战争与后勤》)
            在1859年意大利战争中,法军用铁路,于三个月内(4月16日至7月15日)向前线输送了604,381名士兵和129,227匹马。其中十二万人只用十一天便到达战场,以往则要两个月。这在老一辈眼中,简直就是天方夜谭。随后爆发的美国内战则进一步证明了铁路的巨大价值。没有铁路,军队就无法在战场上长期作战。正如迈克尔?霍华德所说的那样:
            “快速运转是铁路向军事提供的一个有利条件。同样重要的是,它给了战地军队长驻的力量。不再需要为一场战役预先在战场附近设立供应军需的仓库;如今,全国的经济实力可以转为军用,持续不断地提供军需。其次,军队到达战场时,精力充沛,体态良好;军队中大部分人能否既从平民生活中保持体力,又经艰苦的行军跋涉后还能勇猛地投入战斗,不是一项不重要的考虑。第三,军队可以保持良好条件:伤病员可方便转送到基地医院,并补充上新的力量;如果战役延长,军队可以调换。”(参见霍华德《欧洲历史上的战争》)
            但是,真正看清了铁路的战略本质,并炉火纯青的加以运用的,却不是法兰西,而是德意志。


          IP属地:上海13楼2013-11-20 16:48
          回复
              早在德国统一前,还是那位李斯特,就精辟的指出,从地缘战略上看,德国地处中欧,夹在俄、法、奥三强之间,地势平坦,守无可守,尤其害怕多线作战。这是一种糟糕的战略位置,更糟糕的是,法国与奥匈帝国的均势战略高手们,无不将德意志作为霸权战争的战场,如此既推迟了德意志的统一,又严重削弱了中欧潜在的大国,真是一举两得。但是,铁路的出现注定改变德意志的历史。
              在19世纪30年代 ,受美国启发的李斯特指出,在经济上,铁路与关税同盟足以唤醒德意志沉睡已久的经济潜力,并推进统一大业。在军事上,铁路彻底改变了传统陆战的时空概念,只要德国拥有周密设计的健全的铁路网和强大的统一政权,就可以复活约米尼的内线战略,从而实现兵力的迅速集中,最终逐个击破强敌。如此,数量因速度而改变, 力量因集中而增加。战时一个师可抵十个师,平时的驻军数目也可极大的减低,省下的钱正好改良质量。
              但是,仅仅硬权力发展是不够的,软权力也要改变。首先,人员与物资的远程移动,必然引发一个问题:讯息的传递如何跟上火车飞转的车轮。还好,一场通讯革命恰在此时发生。
              西元1808年,大清嘉庆十三年,德国解剖学家佐默林在发明电池之后,又发明了最早的电报设备。英国人罗纳尔兹对之进行了改良,并于1823年,大清道光三年向英国海军部进行了游说,可惜未被采纳。直到铁路系统的飞速发展,远远超越了老式通讯系统后,第一台实用性电报机才由库克和惠特斯通教授联合研制成功。时间是1838年,大清道光十八年。美国人莫尔斯则发明了简便易行的莫尔斯电码,并在1844年,大清道光二十四年安装了第一台商用电报机。从此,虽万里之遥,呼吸可通,如在户庭,这就解决了第一个问题。
              其次,大量人员与物资的快速远程集中,必然引发一个空前复杂的管理问题。这就要看德国人的聪明才智了。
              我们知道,直到拿破仑战争为止。一次会战的范围还是超不出指挥官的望远镜范围。这就是拿破仑能靠一匹大白马,一只望远镜,一群小幕僚,几个传令兵,纵横四海的重要原因。但是随着国族精神在欧洲的日益觉醒,王朝战争渐渐开始退出历史舞台,新式民族战争开始登场。兵员越来越多,战场越来越大,后勤供应、人事协调、作战指挥也越来越复杂。传统的天才战争与英雄会战,就免不了手脚大乱了。1806年的耶拿会战可谓一个绝唱。
              这次会战,法普两国为争中欧霸权,悉举国之众,一争雌雄。单从法军角度看,举凡十八万人的打击力量,五十公里的战线推进,八个集群的互相配合,连续九天每日四十公里的徒步强行军,再加上敌情信息的搜集判断,行军路线的安排,补给站的设立,与沿途邦国的外交活动……这又岂是一个人的头脑所能容下?可拿破仑居然做到了。
              结果,1806年的10月14日,拿破仑一天之内,连续击溃普军三个主力集群,一战而定中欧。确实不愧军事天才的称号。
              但天才也有天才的极限。到创记录的莱比锡大会战(1818年10月16日到19日),十几个国家的五十万大军,挤在一个战场上,连打四天。终于天才横溢如拿破仑大皇帝者,也难以驾驭了。
              相反,作为耶拿会战失败者的普鲁士,却痛定思痛,在一群另一个层面上的天才们的沉思与引导下,开始转向另一条发展道路。
              熟悉军事史的朋友当然已经猜出,这里的“天才”指的是谁。是沙恩霍斯特,是格奈泽瑙,是克劳塞维茨。
              那又为什么说,他们是另一个层面上天才呢?原因就在于,他们所创造的,是跳出拿破仑式战争的打法,转而寻求一种新体系:即通过一套制度,将无数个一般人的智慧集中放大,形成一个无形的拿破仑。这样,没有“超级天才”的国家也能打出“超级天才”的水平。一旦出现了“超级天才”,这套制度又必须不排斥这位天才,从而使之发挥出更强的战斗力。
              这一尝试不打紧。风轻云淡之际,这帮“小革命派”掀翻的是三千年的天才战争与英雄会战。传统战争的艺术性,在他们这里得到了继承,而长期被忽略的科学性,则在他们手中异彩奇射。整整一代精英的努力,最终留下的便是今天举世师法的参谋本部制度。
              所有这些战略进步的集大成者就是普鲁士的毛奇将军。此公对铁路的战略性关注,早于德意志拥有第一条铁路。毛奇不仅意识到铁路使军队的战略展开速度六倍于拿破仑战争时代,更意识到所有新技术的关联性及内在缺陷。也可以说,他是第一个将铁路、电报与参谋本部有机结合,组合出全新战争指导体系的将军。


            IP属地:上海14楼2013-11-20 16:49
            回复
                正是有了毛奇的努力,铁路、电报所施放出的巨大能量,才能被纳入一个有序的体系;现代的兵役、动员制度,也才能得到一个科学的指导。与之相伴生的,还有国民教育体系与全国性预备兵役制的确立。前者提供海量既受过现代教育又拥有无上爱国情操的兵员;后者则使国家可以在和平时期避免过高的养兵开支,战时又能迅速集结起大批受过良好军事训练的军人。这正应了传统中国“寓兵于民”的美意,而更发挥出空前强大的力量。
                在这个基础上,德国人潜心研究各国的铁路系统,最终在全国范围内大建铁路网。
                “1864年1月19日至24日,普军依靠铁路将一个步兵师(15,500人、4,583匹马、377辆车)从明登运到哈堡,总共使用了42列火车,平均每天7列,行程175英里。”(参见前引《战争与后勤》)到1866年的普奥战争期间,普军在二十一天之内,展开了197,000人、55,000匹马和5,300部各种车辆。虽然仍有种种时代缺陷造成的不足,但在当时已经足称奇迹。
                如此一路走来,到1870年普法战争爆发,猛一看,交战双方力量大体相当,各有优劣。实际上,在两国战争指导层的脑海中,构划的却是两幅完全不同的战争景象。结果,仅仅七个星期,参谋本部战胜了小拿破仑;铁路、电报击垮了法兰西。(注:普法战争期间,普军利用六条主干线、三条附加线,在十八天内,将南德意志诸邦的十个军,四十二点六万人,送到前线。)
                这里,电报加铁路,好似鲲鹏的双翼,而参谋本部就是心脏与大脑。尤其值得注意的是,虽说陆权文明与海权文明都可从中获利,但你终究无法把铁路修到海上去,不然那就不叫铁路了。这样一来,陆权文明的收益就压倒了海权文明,而且空间越大的陆权国家,所能施放的能量也越大。如此你有火轮船,日行千里;我有火轮车,也日行千里。你要由海上陆,我却能以逸待劳。这就有了自强的基础,自强的同时求富,富有余力,我可就要由陆向海了。
                所以当一个外国记者问俾斯麦,若大英帝国以其超强的海上力量,在德国海岸作两栖打击,德国如何措置时。俾斯麦才会说:让当地警察,把他们统统抓起来。
                如果说,无敌舰队的覆灭,将海权兴起的神秘,像历史的耳语般,从一个国家传到另一个国家。那么普法战争的结束,同样将另一个神秘,从一个大洲传向另一个大洲。那就是:
                沉寂已久的陆权文明,终于又要复兴了!


              IP属地:上海15楼2013-11-20 16:50
              回复
                  自信的丧失
                  现在让我们再转回到大英帝国的视角上来看世界。
                  事实上,均势战略有其严重的内在缺陷。因为多元体系中的每一个国家都在追求本国利益的最大化,所以当霸权挑战者出现时,大多数国家宁肯采取一种“隔岸观火”的战略,只要自己的利益与安全不直接受到威胁,就尽量不卷入和挑战者的冲突中,以免为他人做嫁衣。但是,当所有国家都这样想时,问题就严重了。挑战者将以分化瓦解的战略,将对手逐个击破。
                  这就要求均势的主导国:
                  (1)必须时刻警惕的关注国际力量消长,及时判读出新的地缘断裂带的产生,发现短期内的最大挑战者,与长程的潜在威胁者。
                  (2)综合运用外交、金融、军事手段,组建联盟,或遏制,或开战,维系现有体系的力量平衡。
                  这就要求当国者不仅要有丰富的内政治理经验,更要有大战略的国际眼光,从而最佳的维持国家安全与国家利益。
                  但悲哀的是,拿破仑战争后的大英帝国恰恰在国际战略棋局中,屡屡出错。
                  首先,英国过于拘泥于历史经验,夸大了法国在欧洲大陆的地缘威胁,却忽略了法国的光荣早已成为历史,未来的强国在中欧。
                  其次,大众传媒的发展超过了国民素质的提升,以致英国的对外战略越来越受制于不理性的舆论。受自由主义的不良影响,意识形态因素在国际关系判读中占到了不合适的比例,结果,英国过于夸大了俄国在殖民地上的威胁,且忽略了关键的一点:由于自身难以克服的制度缺陷,俄国根本不具备成为主导性大国的国内基础。
                  受上述误判的影响,大英帝国主导的均势在欧洲与海外同时产生危机。


                IP属地:上海19楼2013-11-20 16:54
                回复
                    首先看欧洲。
                    面对德意志的即将统一,英国的反应出人意料的迟钝。一方面,维多利亚女皇始终抱有亲德情绪;另一方面,首相帕默斯顿始终坚信,如果德国能统一,只能称为奇迹。真正的威胁是法国,所以当英国与俄国发生海外冲突时,英国非常倾向于同法国采取联合行动,但是一旦牵涉到中欧与南欧问题,英国就会闪电般的由联合法国转向制压法国。英国显然没有料到,一个即将统一的德意志,才是真正的霸权挑战者。
                    不仅帕默斯顿,拿破仑三世同样不相信德意志能够统一,他嘲讽对方是永远无法聚拢的一盘散沙,却从未想过那是黎塞留、太阳王、老拿破仑苦心经营的结果。更糟糕的是,拿破仑三世完全错估了国际形势,他只看到维也纳体系制约法国的一面,却没有看到,该条约也有保护法国的一面。事实上,维也纳体系制约的是霸权,保护的是法国的大国地位。由于人口增长和经济发展的缓慢,法国根本不具备成为霸主的根基,海陆两线作战的威胁也难以得到根本解决。所以法国明智的选择应该是支持英国巩固现有均势,从而从中获利。
                    但遗憾的是,拿破仑三世恰恰选择了搅局。他天才的破坏了维也纳体系,却只是为德意志松绑。他咄咄逼人的大陆政策,只能使他和大英帝国渐行渐远。
                    正是英、法的离心运动,普、奥才得以顺利占领荷尔斯坦因与石勒苏益格。又由于拿破仑三世的愚蠢,普鲁士才得以相继取得普奥、普法两场战争的胜利。
                    就这样,德意志统一了,一盘散沙的德意志统一了,在铁路而非海权,保守主义而非自由主义的基础上,统一了。这个巨强,不仅在军事上打败了法兰西,更紧接着在战后于经济领域如火如荼的展开了第二次工业革命。


                  IP属地:上海20楼2013-11-20 16:56
                  回复
                      均势的崩溃
                      当二十世纪的第一道曙光照亮英伦三岛时,大不列颠面对的是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俄国的扩张,法国的战败,德国的统一,大清的塌陷,日本的崛起,美国的富强,共同吹响了新的地缘断裂号角。而大英帝国的地缘信心,也就在这号角中,一扫无余。
                      或许数字更能说明问题。在十九世纪中期,英国的煤产量占世界总产量的三分之二。1840年,英国的生铁产量同样超过世界其他所有国家的产量总和,是德国的八倍。到1850年,这个数字更将达到德国产量的十倍。
                      可是,随着第二次工业革命的展开,力量对比发生了根本变化。到战争爆发的1914年,德国的煤产量达到了二亿七千七百万吨,已经非常接近英国的二亿九千二百万吨。至于该年德国的钢产量则达到了一千七百六十万吨,超过了英法俄三国的产量总和。
                      随着信心的丧失,大英帝国的官员和民众们越来越担心自己会被彻底孤立。所谓彻底孤立,即指俄、德、法、奥四个欧洲大陆强国最终达成一致,共同构建某一国主导下的新均势,将经济发展上已经相对滞后的英国排挤在角落里。
                      这种担忧使英国害怕它会既失去法国,又失去德国,从而导致英国的外交日趋杂乱无章。
                      今天回看历史,帝国时贤显然错估了形势的发展,他们并没有正确的预见到,真正威胁到大英帝国根基的并非所谓的欧洲联盟,而是即将爆发的自杀性欧洲联盟战争。
                      更大的恐慌则来源于威廉二世主政的德国。
                      从外在表现上看,威廉二世是一个非常古怪的战略家,据说古怪的原因在于其左臂的自幼畸形造成的长期心理阴影。丘吉尔对其曾有一段非常经典的评述:
                      “只知昂首阔步,装腔作势,将手中之剑耍的嘎嘎作响……假设是个火山口,至少也要冒得出烟来。他正是如此,白昼远观是一团云雾,晚上是一团火花。久而久之,旁观者必定心生恐惧,而亟思团结以求自保。而在种种矫揉造作、虚张声势之后,却是个极其平庸、虚有其表,但大体而言没有恶意,却又想成为菲特烈大帝第二的人。”
                      1900年至1909年任德国首相的皮洛夫公爵也曾说过:
                      “……威廉二世并不想要战争,在危急时刻,皇帝陛下会痛苦的意识到,他绝不能把自己的军队带进战场。他很清楚自己是个神经衰弱的人。他那些充满火药味的黩武演说,只是想让其他国家得到这样一个印象——这是一个新菲特烈大帝,或说拿破仑第二。”


                    IP属地:上海23楼2013-11-20 17:01
                    回复
                        威廉二世上台后,罢免俾斯麦,终结德俄在保险协议,全欧震动,或许正是此种虚荣心理的体现,但却又不完全是。因为若说威廉二世是笨伯,则和称其天生好战一样荒诞。事实上,威廉二世一直在追逐一个目标,那就是一劳永逸的解决德国多线作战的战略困境,同时又不失去大国地位。他的解决之道就是和英国结盟。罢免俾斯麦,终结德俄在保险协议,都是为之做铺垫。
                        如果英德真能结盟,则反德包围网自然不攻自破,法国也就再无翻身之日。
                        但问题恰恰在于,大英帝国凭什么要和德意志帝国结盟呢?
                        对此,威廉二世会说,德国从本质上是一个大陆帝国,而英国则是一个海权帝国,只要英国与德国结盟,德国永远不向海外扩张,如此双方即可长期相安无事。德国成为一个平和的大陆性强国,帮文明世界阻挡可怕的俄国人,英国则继续在海权与殖民中获取利益与安全。
                        事实上,这也正是俾斯麦长期追求的结果。但俾斯麦靠复杂的均势运作实现这一点,总让人有朝不保夕之感。威廉二世则要将之制度化。
                        但是,新的问题又产生了。国际格局是无政府状态,英国凭什么相信德国呢?
                        更关键的问题是,从历史上来看,大英帝国轻易是不会选择结盟的,因为结盟会降低大英帝国的战略机动空间,使其难以发挥离岸平衡手的作用。只有在下述两种情况下,英国才会选择结盟:
                        一,当某一霸权挑战者威胁到英国的主导性大国地位时,英国会和其对立面结盟,共同阻止拿破仑式帝国的出现。
                        二,当某一国威胁到大英帝国的根本利益,而这一国实际上和大英帝国之间又不具备根本的地缘矛盾时,大英帝国也会考虑通过某种程度的结盟,从而达成战略妥协,相互向不干涉的领域扩张,从而达成力量的平衡。
                        从这两个视角审视德国,我们就会发现,德国在大英帝国的战略棋局上的地位是非常尴尬的。
                        从第一条标准来看,德国太强,太像新的拿破仑帝国,而不像制衡者。所以不具备和英国结盟的条件。
                        从第二条标准来看,德国又太弱。德国作为一个中欧陆权大国,确实和英国没有根本的地缘矛盾,俾斯麦执政时,一再重申德国没有殖民地野心,正是为了强调这一点,从而巩固二者间的传统友谊。但是,这也导致德国很难威胁到英国的海权根基,故而同样不具备和英国结盟的条件。
                        德国与英国的悲剧同时在这错位中产生。


                      IP属地:上海24楼2013-11-20 17:02
                      回复
                          对今日的海军迷们而言,马汉就是先知,海权论就是圣经。但是,拂去传说的光环,洗尽时空的铅华,我们不得不说,马汉过于片面的解读了历史,过于夸大了海权的作用。如果不加区别的使用,结果往往带有灾难性。其实,马汉的思想主要在下述两个方面做出了巨大贡献:
                          第一,从国策指导上讲,马汉的理论一扫美国国内长期的战略贫血,为美利坚帝国的发展及形成,量体裁衣的提供了坚实的理论指导。(关于这一点,笔者另有专文详细论述。)
                          第二,从历史研究上讲,马汉清晰深刻的解读了大英帝国崛起的海权秘密,也深度解读了岛国式工商业国家的崛起之谜。所以对两个国家特别有吸引力,一为日本,一为德国。之所以对日本有吸引力,原因很简单,因为日本的地缘特质非常类似于英国。那么。为什么对德国也有吸引力呢?原因就在于德国从中进一步坚定了一个信念:大力发展远洋海军是逼英国与之结盟的捷径。
                          很显然,只要德国能在大英帝国最关键的一点上,集中优势资源,让它感到可能出现的根本威胁,那么依据前述原则,德国就将获得和英国结盟的机会。
                          正是在这个思路的指导下,威廉二世与提尔皮茨一道吹响了英德海洋军备竞争的号角。
                          提尔皮茨的思维被称为风险理论。该海军大臣认为,德国很难同时在陆海两个领域维持世界第一的水平。所以无论德国如何发展,都无法在全面海权层次赶超英国。但是,如果德国仅以英国的海峡舰队为对手,以短期内的闪电一击、夺取海峡控制权为目的,则德国的海上力量至少可以让大英帝国如芒在背。因为大英帝国的利益是全球分布的,当欧洲存在一支足以威胁其本土安全的海上力量时,英国必然难以再想以前那样维系其全球利益。而英国的殖民体系一旦动摇,英国的世界主导地位也就随之丧失了。这样一来,英国或者彻底摧毁这个潜在威胁源,或者就只能与之结盟。提尔皮茨也好,威廉二世也好,都坚信德国或许会被迫付出相当代价,但德国绝不会被摧毁。这样,英国就只能选择与德国为友的政策。
                          在这个思维的引导下,德国的海上力量迅速发展。1898年,德国成立了以克虏伯财团为经济后盾的德意志海军联盟,大力鼓噪发展远洋海军(即组建强大的公海舰队)。至1904年,其会员已惊人的超过了一百万。相应的,德国海军的实力急剧扩充,渐渐超越了法、俄,直追英国。
                          至于这飞速发展背后的动机,提尔皮茨说得好,“目的在于使最伟大的海权国家,也不敢向德国挑战,否则就有使自己的优势迅速遭到破坏的危险。”
                          最伟大的海权国家?笨蛋也知道指的是谁。


                        IP属地:上海26楼2013-11-20 17:05
                        回复
                            或许,德国最负盛名的军事史学家德尔布吕克说的更深入:“德国永远不可能以征服英国为目标,但应该且必须尽力限制英国的战略机动空间。”
                            而限制的目标无疑是为了完成一个大胆的战略迂回:逼英国与德国结盟。
                            有一段时间,威廉似乎就要成功了。英国的大众与政府同时产生恐惧,希望与德国达成战略妥协。但是终究还是功亏一篑,原因何在?
                            原因很简单,因为大英帝国忽然发现,德国的海军无论如何扩张,其实都无法根本威胁英国。而英国之所以能得出这个结论,原因有二:
                            其一在于无畏舰的产生。
                            其二在于英国成功的战略情报工作。
                            以前者论,1905年,英国第一海务大臣费希尔进行了海军改革,并于次年开始支持建设无畏级战列舰。该舰的出现打破了世界海军力量平衡,因为它使以往所有型号的水面战舰全部黯然失色。虽然德国从1908年起也开始建造无畏舰,但是德国很快就发现,这是一场它玩不起的游戏。因为一艘无畏舰的造价可以装备两个精锐陆军师。英国因为是岛国,所以只需要维系德国十分之一的陆军,就可以获得远胜于德国的地面安全。这是地处中欧,四面环敌的德国永远做不到的。如果德国在维持现有陆军水平的基础上,与英国做海洋军备竞赛,结果只能是金融崩溃。而如果德国放弃现有陆军水平扩张海军,结果无异于自杀,因为海军不能解决德国的陆上安全。


                          IP属地:上海27楼2013-11-20 17:07
                          回复
                              黄鹤一去
                              英国的犹豫与恐惧,令法国看到了希望,自普法战争结束后,法国一直期待打败德国,一雪国耻,所以才改变国策,与俄罗斯结盟。但由于德国也找到了奥匈帝国和意大利两个盟友,所以法国仍无胜算。事实上,就算是后来意大利倒戈,法、俄、意也还是打不过德国。很显然,只有将英国也卷进来,法国才有可能赢得战争。至于英国要付出多大代价,这自然不是法国的议题。
                              屋漏偏逢连阴雨,正当此时,欧洲的力量均势格局再次发生重大变化。变化的起点却在远东。
                              1904年2月8日晚十时二十分,日本海军以对俄太平洋舰队不宣而战的突然袭击,拉开了日俄战争的序幕。而在此前2月6日的进军途中,他们业已“顺带”干掉了两艘俄国小炮艇。
                              日本人的突然袭击在英、美赢得一片喝彩,以致有媒体公然宣称,对无耻的国家(指俄国)就该如此,也只能如此。只是他们不会想到,用不了四十年,同样的事情就会落到他们自己身上。
                              俄国的战败使之再次将目光由东方转回到欧洲,再次开始向巴尔干扩展,以实现其泛斯拉夫大联合的梦想。这样一来,它和奥匈帝国的矛盾再次激化。而德国的战略本为努力维系俄、奥之间的战略平衡,现在却发现,可供它选择的战略机动空间正越来越小。
                              法国趁机拉拢俄国,编织针对德、奥的战略包围网,德国的反应就是把意大利也卷进来,构成新的平衡。
                              欧洲的战争危机越来越紧迫,作为离岸平衡手的英国,面对它自己一手造成的地缘乱局,却束手无策。英国在海权领域依然享有着巨大的优势,但在第二次工业革命造成的陆权复兴面前,这优势的战略含金量正越来越少。


                            IP属地:上海29楼2013-11-20 17:08
                            回复
                                英国最后的杀手锏在于其强大的金融力量。直到一战前,英国仍是当之无愧的世界银行。但令人震惊的是,大英帝国虽然经常运用金融优势打赢战争,但似乎从来不曾想过运用此金融力量,改变地缘格局。这与二战后的美国形成了巨大的反差。美国总是在其利益和安全所在的地区,通过选择性的技术转让和经济援助,改变力量对比,并在市场的相互依赖中,进行政治渗透。而当年的大英帝国却尚不具备类似的经济学基础,所以从未进行过类似的尝试。帝国的发展太依赖于殖民地经济,结果就是英国的经济发展日趋闭锁,在这种情况下,很难指望保守的英国会提出全新的国际制度理论并付诸实践,这既使英国失去了主动改变世界的动力,也使其渐渐丧失政治道德上的制高点。
                                而法国政界则巧妙的利用了这种局势,诱引英国加入对德国的战略包围。1911年8月23日,英国高层甚至召开了对德备战会议,并作出如欧战爆发,即派遣地面部队入法参战的决定,而不满足于仅仅封锁德国。而德国要到半年后,才开始类似的对英战争检讨。于是,现在该轮到德国政界恐慌了。
                                德国害怕整个欧洲联合起来反对它,害怕遭到大英帝国的海权封锁,甚至在1904年的柏林,爆发了担心英国会对德国展开先制打击的恐慌。相应的变化也体现在决策层。1908年2月,威廉二世明确否认德国有挑战英国海权优势的企图。1911年3月,威廉甚至呼吁签订一份限制海军扩张的协定。


                              IP属地:上海30楼2013-11-20 17:09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