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逃出升天
陆小凤抽出一支钢笔般细小的手电筒照着路,光束在黑暗里聚焦成一条细线,线头就像拴着一只迷失的萤火虫。
墙壁上有灯,也有开关,他却不敢动。
向前走出不远,就听到了轻微的流水声,还闻到了一阵恶臭。他用手电筒照了照臭气的方向,原来是几条纵横相连的下水道。相反的方向却隐隐传来机器的工作声,似乎还有人的说话声。
他熄灭了手电筒,沿着墙壁轻轻摸索过去,前面透出明亮的灯光,空间豁然开朗。
这里竟然有一个大型的地下车间,上下还分了两层楼,墙壁洁白光滑,光照明如白昼。楼上一排高档办公室,数十人同时办公;楼下则是一整间生产车间,设备齐全而先进,俨然一家科研机构,十几个身穿白色工作服的技术人员正在流水线上忙碌地工作。
如果不是流水线的尽头,最后一台机器正源源不断地刷出一排排钞票,谁也不敢相信这里是一座伪钞生产基地!谁也不会想到在一座废弃工厂的地下,竟然会隐藏着如此庞大而完善的一个犯罪机构!
连陆小凤都有点被惊住了。
楼上楼下都有人在巡逻,巡逻的人都穿着一身黑色,陆小凤注意到他们的身上都带着武器。
一个一身白色长衫的男人站在楼下,看上去气度非凡,别的人都在跟他打招呼,而且对他表现得很敬畏。
“帮主。”
陆小凤觉得这个人似曾相识,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那白衣人拿起一叠钞票在手中看了看,转头对身边的人低声说了什么,那人点着头,他便拿出一方白色的手绢,轻轻擦着手,向车间深处走去。
他的举止优雅而成熟,如果不是出现在这个地方,简直要让人以为是某个富家公子。
这里的监控也很严密,陆小凤无法确定有多少摄像头。他正苦于无法进去,就正好有个一身白大褂的家伙向他的方向走过来,进了旁边一间屋子。
陆小凤这才注意到,他隐身之处不远就是一间洗手间。洗手间里总不会有摄像头的。
陆小凤现在终于走进了这座地下工厂,他一身白色工作服,略微低着头,颇像一名医生。并没有人特别注意他,大家都很忙碌,走动的人也不少。
两个巡逻的黑衣人与他擦肩而过,也没有看他一眼。谁也想不到会有个不怕死的家伙这么样大摇大摆地闯进龙潭虎穴!
他顺利通过一楼的车间,走向深处,想试试运气,说不定能再碰到那个白衣男人。
深处是一座大型仓库,也是上下两层钢铁结构,但没有粉刷和装潢,看上去就像个冷冰冰的骨架。
宽广的大厅里堆满杂物,四个健壮有力的汉子正在把七八个大木箱搬进中间的一间库房。这几个人搬得并不轻松,箱子里的东西想必不轻。
一个汉子看着最后一个箱子,皱起眉头,向旁边一个人招了招手:“过来搭把手。”
“怎么还有一个啊?”
“废话什么,早干完早走!”
最后一个箱子也被搬进去了,有人关了灯,接着门“砰”的地一声锁上了。
人声远去,库房重新归于一片黑暗寂静,墙壁上一个长格的小窗透进一点微光,拉出长长的影子。
在这片黑暗中渐渐有了轻微的动静,一个箱子慢慢地打开,从里面跳出来一个人影。
正是陆小凤!
他用微型手电筒照了照周围,聚合成一粒的光点,像一点流星划破眼前的黑暗。
眼前的情景又让陆小凤大吃一惊,这里竟然是一个武器库!
沿着墙壁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冷武器,中国的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日本的刀、西洋的剑……应有尽有。看来这儿的老板还是个冷兵器收集家。
地上堆积着众多大木箱,在细小的光束下看来更是黑压压一片,这些木箱里会装着什么?
陆小凤打开一个箱子,一股浓浓的鱼腥味扑面而来,是一层干硬的海鲜,而海鲜的下面竟然是几支冷冰冰的手枪!
他接连打开了几个箱子,每一个里面都藏着不同型号的枪械,同时附带枪械的资料、使用说明,甚至枪靶。最夸张的一个里面竟然藏着十几枚军用手雷。
这里总共有二三十个大木箱,如果每一个都暗藏军火,那将是一个不小的数目!
陆小凤只觉得头疼,这个组织在地下发展得如此壮大,绝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办到的。难道警方就一直没有察觉吗?
能弄到这么大笔的军火,想必黑白道两道都打得开路,只怕警方有时候也是无能为力。
陆小凤忽然有些后悔这么大胆地闯进来了,他下来之前并没有想到这里已经发展到如此地步,但现在他发现了对方的秘密,就算他想退出,对方也不会放过他。何况,他也不能真的退出。
他关掉手电,用手机闪光拍了一些照片。手机在地下没有信号,无法与任何人联络,也许他应该想想法子怎样尽快离开这个地方。那个被他打晕了塞在洗手间格子里的倒霉家伙随时可能被人发现。
他想着,手正要掀开一个箱子,不料箱子里突然伸出一只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手指冰冷细长,尖锐凶狠,仿佛只有骨头一般干瘦。
陆小凤的胆子一向很大,突然之间也几乎被吓得魂飞魄散。手机“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屏幕向下,屋子里立刻又陷入了一片深沉的黑暗。
没有人能抓得住陆小凤的手,屋子陷入黑暗的时候,陆小凤已经挣脱了对方的掌控,但对方的反应更快,已经占据先机。
两人在黑暗中动起了手,声音都压得很低,看来都不想引来外面的人。
陆小凤忽然捉住了对方的手腕,用两根手指捏住对方脉搏。一旦被他这双手抓住,世上就很难有人再逃脱得了,陆小凤一向很有自信,这一次却想不到落了空。
对方的手忽然间变小了,又变得仿佛只有骨头般干瘦,闪电般从他的手中抽了出去。
陆小凤怔住,对方也没有再出手。
“司空摘星?”陆小凤压低声音问。
黑暗中传开了同样压低声音的回应:“……陆小凤?”
陆小凤现在真是哭笑不得了,人家说冤家路窄,果然不错。这个猴精什么时候出现不好,非要在这个危险重重的时候跳出来跟他黑灯瞎火地打一架。
“怎么是你?”
“陆小凤,你小子!”司空摘星已经跳过来,手拍在他的肩膀上。“我就知道是你,除了你没人有这样的手上功夫。”
“除了你司空摘星,我也想不出来这世界上还有第二个人会缩骨。要早知道是你的手,我刚才就该用力点捏断!我想看看你手断了以后,还能不能到处作怪?”
“你也太狠了吧?不过还不知道是谁捏断谁呢。”
陆小凤故意问:“小偷到这来干什么?”
”什么小偷?陆小凤我再跟你申明一次,我是大偷,偷王之王!这是尊严问题,你再叫我小偷我跟你急。”
“你怎么躲在箱子里?”
“只准你躲在箱子里,还不准我躲?”
陆小凤无奈了:“你到这来干什么?”
司空摘星不说话了。
“这次想偷什么?难道你也想偷几支枪?”
“不必客气,我是偷王,不是杀手。再说这种枪我还看不上。”
“你本来打算不出来的?”
司空摘星叹了口气,道:“你以为我不想出来?你以为箱子里舒服?要不是有个不知底细的混蛋一直赖在外面不走,我早就出来了。”
陆小凤已经捡起手机,光屏隐隐照亮一张陌生的面孔。
他和司空摘星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看来他又换了一副面孔。
这个世界上也许没有人见过司空摘星的真面目,陆小凤在高中时代就已经认识他,但还是太晚,从那时开始,他的脸就已经是人皮面具了。
传说中神乎其神的易容、缩骨,陆小凤曾经以为是子虚乌有,这个人却给了他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他的脸可以千变万化,身高体型也无常态,高矮胖瘦全看心情。陆小凤曾经很羡慕他——“如果有一天不想再做自己,可以随时变成另外一个人。”
也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陆小凤更不会问他,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身世、来历、遭遇、变故……都埋藏在过去,不希望有人知道,自己也不想再想起。
这个人的行踪也很神秘,也许比陆小凤更加神秘,有时候陆小凤想找他找不到,不想找他的时候他却可能突然跳出来,给你一个“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