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
这段时间我开始比任何时候都要安静了
我开始不太习惯，从白色的玻璃门后不再听到梅家婴儿的整夜啼哭
倒是远远传来的几声鸟鸣
偶尔让我失了眠
“那个从青海湖跑场回来的女人昨晚在渡风坡
投了河”
有人在电梯里嘀咕的时候，他们脸上没有表情
我的脸上也没有
我想我见过，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不清楚
但我清楚接下来将要发生的，是眼前这道熟悉的
——“门”
它将在不同时间以同样的方式
自动打开
在所有人都来不及思考

■穿越
这个世界，虚拟得，不行了
当对面楼下那个小孩哭了一个夏天突然安静下来
的时候
我以为有人刚刚喊过王狗蛋的名字
“王狗蛋”只属于十多年前那个挂满柳条儿的
河对岸
这个声音被我昏昏沉沉地，花完
用一个睁眼的时间

■那道温柔的河床
今年的异乡比去年的，要凉
还好这个秋天来得还不算突然
我已经想好怎样给远方的朋友写一封回信，在我们相互
拥抱离别过后的几个星期
花瓣就开始脱落，在我刚添上几件更暖的衣裳
之后。我想多一些时间
像诗人一样用最轻的笔触将秋天延展至另一个无法抵达的
故乡
翠屏鸟可以在温柔的河床自由飞翔
问题是，这黑夜撕开的口子
谁去填补

■梦里梦外
它们都走出来了，不打诳语地
它们经过鸡拂山时
一个半路吃剩的孩童刚好被
悬挂的光阴，点化
他应该就可以找到回家的路了
把成长交给父亲，和及时归还的
昨天

■现场
他们一直说，一直
说：
“用抱头不及掩月的气势
结果一只遁形的，鸟
去寻求北方暴走的十月
用来，
听懂鸟话”
他表演。把一个个温度都
吞下去
身体就在手心里，发慌
而更加熟练地接过
冬天是不懂下雪的苦

■我闻到冬天里的第一场雪飘
我甚至仍在怀疑，这可否也能算作彼此内心冰凉过后的相互抵达
即便已都是安心的忘了
会不会在身体柔软之时还允许一朵落下的雪花融化
之后更加肃然起静
如果所有过程还不能促成这个简单的事实
我仍会以这样的方式，去等
在我伫立之时它们就可把我身体任意包裹然后
层层单薄
而不会没有任何一点澄清的理由就留下悄然离开的痕迹

■故乡
二丫像一个虚词。她在黑山与挑水河之间唤我乳名
的时候，我倒是真实存在的
这些年我没日没夜地活着
甚至算不上一个活着的人
当我想这些的时候
咚不咚从我的上游流过
这让我想起故乡的那条，它流得
没这么急
倒像是母亲的rufang，当我俯下嘴巴
所有的甘甜都是愁苦，所有的异乡
都是故乡

■我要以这样的方式
本不应该就这样，叹息
就这样
父亲挥舞的锄头，成我紧握的笔头
他停下的遥望
从我眉间掠过
以最熟悉的步调走过秋天开始泛黄
开始叶落
从清晨八点的太阳
是孩子赤裸的姿态呈现在奔跑的路上
接近父亲和那些无声
回到土壤
回到梦想开始的地方
终将成就，另一番新绿和下一个秋
最美的幻想

■这过程接近完美
新月溪，你不该把母亲的汗水流进忧伤的日记
她疲倦的脸庞也始终是带着微笑的
这一点你应该比我还要清楚
秋天一来她要把簸箕洗得干净
他要细数丰收的豆子，像是要把所有的光阴都要
算进去
她盘算着山葱怎样才能晒得甘黄
入罐的时候多少是要放一些盐的
八月初七是父亲的生日
可以去春桃婶家借两条板凳
去白龙场称几斤牛肚正好可以凑足十二道寿菜
米酒是现场的
毛二哥和小满叔一定会划上几拳
到时江婆婆准会拉着她的儿媳妇走过来问上几句
“老长嫂，酸泡黄鱼
是怎么做的”

■回归之“抒”
①
春天来了，三月在二丫的脸蛋长两朵
桃花。红红的
她和王小玲在春桃婶家门前拦住我叫狗蛋的时候，我的脸也
红红的
像土坑里噼里啪啦吵着的柴火，燃起
毛二叔的那段过旧恋情
把纳鞋底的姑娘们的脸映得，通红
恰如猫儿山上透明的苹果，被三月的风提前
熟透一遍
二丫反倒不懂羞涩
她懂的时候，我去了黑山，一个比猫儿山更远的地方
有河但不是挑水河，那淌河的脚丫和拍起河水的声响
如今我都能想象
②
二丫是不懂写诗的。我写过她的一些，关于内容
都已忘记
只记得回去的时候二丫侧着背篓，直到我从布包掏出米黄的毛线球时她才肯说
“狗蛋哥，我和王小玲扯了皮”
后来我知道，当我们一起走过那片长着茂盛的猪尾巴
当她们问及去往黑山的班车
我没有正面回答
我说它是一只不会飞但跑得飞快的甲壳虫
她们都跑得飞快。不等我嘴吐出三，她们已到达挑水河
甚至是猫儿山
那道雄伟的屏障，多少年后当我再次翻越，那些萦绕的回音
愈加清脆
③
在我以这样的方式，强调，那些叫做山的又或者
靠山的河流，在二丫的来信中
在秋天刚刚结束时
结了冰
厚厚的，我便徒步难行
便不会从提，有关她去的，杏林，白坛又或者渔子港
还有一些更远的
将在我走完这些，做一次
彻底回应

■回归之“叙”
①
这个季节，挑水河的婆媳们都躲进了自家的厢房
杏毛就开始毫无顾忌地在春桃婶子家阳沟里玩起了蚯蚓
还时不时停下来紧张地摸摸自己的裤裆
像是什么东西就快要找不着了一样
我从猫儿山砍柴回来的时候
二丫和王小玲看见我撒腿就跑，还拚了命用双手遮捂着脸
只有王小玲回头不小心露出的两颗虎牙
被我远远地望见
②
冬天的雪越下越厚了，就像二丫屁股上滚动的棉球
放学后她从兜兜里掏出颗尖尖糖
心安理得将书包递出去的同时还分了半给杏毛
他就撅着嘴朝我翻白眼
“狗蛋哥，我们去猫儿山打鸟吧”
我说我不去的时候，她就跑回去又多给了杏毛半颗
③
还有两个星期王小玲就要辍学了
二丫终于可以放下心里的石头
兜里的尖尖糖可以多一些时间在嘴里慢慢融化而不会在关键时再让她难以抉择
重点是，当杏毛正要接过二丫书包的时候王小玲总是先一步说出
某句动听
猪尾巴草就安心地在二丫的镰刀上茂盛生长

0回复哦，还是要感谢给我加精的老师朋友。再见

很喜欢这样的好诗，感谢、问好楼主！

真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