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喂,那样子,糟糕了吧?”
体育馆内的欢声雀跃瞬间停止了,一直沉默着的管理员出了声。喧哗声渐渐扩散开来。
俯身往管理员视线的方向看去,球门前倒着一个红色制服的身影。
方才还气势汹汹滑着的选手,现在正如虫子般蜷缩着身子一动不动,其他的选手都围了过去。雏田哑然,立刻往选手休息室的方向跑去。
仰面倒下的缘故看不见背后的号码。
然而鸣人认出了他左胸处的徽章,“...是牙!”。
“那个,是你的朋友吧?”
鸣人盯着不动弹的牙发呆,管理员用着并不是很严肃的语气说。
“好像是在球门前的争斗中,被对方选手突然撞飞了呢。”
“...爬不起来了呢...”
“啊啊,但是,那样子大概是脑震荡吧。”
“...是、...吗”
“球场上只有5人了呢。可以上候补的吧?那个选手是什么位置的?”
“...中锋...那家伙、和我,一直都竞争着这个位置呢...”
“诶?!啊啊,不过候补席上的选手有很多的来着吧。”
“...不是的,队长只有一名,是我和牙的专任...”
迷糊地回答着问话,鸣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慢慢地走下楼梯。毫不在意挤满了人的最前排的座位,走到了赛场边界线的栏杆,伸出了手。碰到的手指没有任何感觉。
红色的制服,还是没有站起来。
担架从赛场外抬了进去。牙被放在了上面,抬了出去。
管理员呼唤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远。口中奇怪的干渴。胸中有什么在骚动、蠢蠢欲动的双脚在发抖。
“——————鸣人君!”
焦急的声音把思绪渐远的鸣人拉了回来。静静地回过头,雏田一脸不安的站在身后。
牙他...含糊其辞地刚开口,雏田就用坚强的语气回答了他,“唔,牙君他没事的。”
“他已经醒了。被撞开后昏迷了。今天姑且只能就这样退出比赛去医院检查了,不过不用太担心。”
“...是嘛,太好了...”
漫不经心的声音听起来总觉得有些疏远。中锋,现在空缺了呢。微笑着说完,雏田歪着嘴,似乎还有些很难说出口的话。鸣人纳闷地看着她踌躇的样子。
比赛继续进行的哨声响起,冰鞋削着冰面的声音又从四处传来。身体转向前方,看了看原先队伍的长凳。曾经一起练习的同伴们神色复杂地注视着鸣人和雏田。到了这种地步也不能再逃避了,勉强笑了笑挥手打了招呼。
“...牙不在了,谁上去?”
边挥着手边向一旁的雏田询问道,柔软的唇瓣尚未开启,就看见一名陌生的选手就直线滑着出了去。背后的号码也不曾见过。一跃入赛场,就逐渐加速向敌方阵营滑去。矮小的身体很灵活,在敌人的缝隙间穿梭自如。一拿到球,就干净利索地立刻将它射入球门。
“——————那是谁?”
虽然力量不算强,鸣人却被他高难度的动作折服。傻瓜般的质问很短促,随即就被场馆里又燃起的兴奋淹没了。
“是今年体育特长入学的一年级学生...叫木叶丸。”
......位置,是中锋。
雏田显得很抱歉,小声的回答。
朝着长凳方向挥着的手,顿时泄了气。
白色的手掌抱在胸口的比赛记录本边缘,有一点点折起,鸣人带着看无声电影一样的心情凝视着它。
从欢声起伏的球场里逃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渐渐开始日落了。
来时的同一个车站,坐在站台的长凳上,等着车。垂下头,深戴着的帽子落下闯入了视线。帽子和眼镜,如今看来除了滑稽可笑外别无其他。一股脑儿地摘下扔进包里,露出焉了似的一头金发,蜷着背。
“.......呐.......”
犹豫的招呼声,使得混乱心情更加烦躁。没有回答,别过脸背对着站在时刻表旁边的管理员。
那里,已经没有自己的归宿了。
再次确认了早已察觉到的事实,被强烈的夕阳刺痛的双眼不停地眨着。
就算我不在了,队伍也能好好地继续下去。
我的位置上,有牙。
就算牙不在了,也还有木叶丸。
————就算那家伙不在了,也肯定还会有......
这永远持续下去的烦闷,鸣人厌弃地甩了甩头。自己到底在期待着什么呢。
牙倒下了,长凳上空缺了一个人。
果然我不在是不行的,之类的。
期待着大伙儿异口同声地这样说,期待着大伙儿极力地推荐着一脸变扭的自己、把自己拉上场。
....真是个大白痴。
“就算不是我,也没什么特别为难的呢...”
孤零零地独自低喃。低头看着有些脏了的运动鞋。脚下是被落在柏油路面上的光线照射出的影子。
“......那是当然了的”
严厉的语气让鸣人有些反感。毫无表情的看向他一本正经的侧脸。
一见他冰冷的表情,心里的焦躁迅速膨胀、无法抑制。
“不管是什么,能够取而代之的东西要多少又多少。要不然,社会停止运作了怎么办。”
管理员看完巴士的时刻表,低头看着那沮丧的金发,说道。像是说着理所当然的事实般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出有任何卑屈。
“...什么嘛。你这家伙,就是为了说这个才特意把我带到这里来的吗?”
别开玩笑了!鸣人苦闷地呻吟,管理员有点吃惊,叹了口气。“干吗,我有说错什么吗?”声音没有丝毫动摇。
“从那里逃出来的是你。做了决定的也是你。要乔装打扮才有脸来这里看看,是因为你自己也觉得愧疚不是吗。”
在责备我之前,先想想你自身吧!
管理员那撇清责任的说话方式,让鸣人怒不可遏。不甘心的情绪涌了上来,紧握着的拳头不断抖动着。
明明有很多想说的话,嘴巴却像是被上了套,一句也说不出来,使得鸣人更加的怒火中烧。
“你、你这家伙,不也和我一样逃避了嘛!!”
颤抖着宣泄而出的话语,让一直板着脸的管理员表情更为僵硬了。目光缓缓地转向这边。鸣人同样怒目而视,只见管理员双眸深处,闪现着火焰般的怒气。
“你、你和我也没多少差别吧!不要因为你自己稍微快活一点了,就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对我说理!!”
激动地脱口而出的话语,对管理员的打击远远比预期的更甚。一瞬间气血上涌,无言以对。
“只是因为好奇心?哈!?暧昧含糊地挑唆,你把人当傻瓜吗!”
“胡、胡说什么!!混蛋,你在指望我什么啊!自己是个败家犬,还想别人帮你想办法吗!!”
“败家犬!!?...你、...刚才说什么!?”
————够了,极限了!!
鸣人立即站了起来。
就这样走出了车站。管理员在后面叫到,“喂!喂!!”
即便如此也没有停下脚步,连头也没回。听见身后管理员的咂舌。
不再隐藏焦躁的表情,扔下仍旧站在巴士站的管理员,鸣人沿着河岸巴士来往的马路,向地铁站走了起来。橘黄色的阳光照在背上。不久巴士就来了,瞬间就从身后超了过去。座位的末尾可以窥见跃动着的黑发,可恨地目送他远去。
巴士扬起的灰尘沾到了脸上。鸣人轻轻地咳嗽,依旧是心烦意乱,“...切,...什么嘛,混球!”
“————你这家伙,不要随便叫别人的名字!”
身后传来了咂舌和臭骂。
大吃一惊,回过头。...稍远处,那个纤细的身影在走近。
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走着的管理员,为了不和鸣人对上眼而侧头看向一旁奔流不息的河流。如果忽略那板着的脸,悠闲的步伐有点像在轻轻松松地散布一样。
“...干吗,巴士呢?”
“啊ー,最近缺乏运动,稍微走会儿路。”
“...稍微...可是有很长一段路的说哦?”
“烦死了,不要你关心。”
管理员还是一脸不高兴,鸣人平静地说,“像这样子陪着我,还从来没有过呢。”“哈?只不过是你走在了我前面而已,笨蛋。”管理员马上厌恶地回答。不过这样子走到车站,起码要1个多小时呢。对于出乎意料出现的管理员的身影,鸣人感到困惑,但还是向前走着。
“冰球,超厉害的速度感呢。”
身后传来好似自言自语的声音,沉默的鸣人脚下“咚咚”地滚过来一颗小石头。鸣人仍旧不说话,又一颗被踢飞的小石头滚了过来。
“...啊,是呢”
没办法随便回应着,又听到了咂舌声。难道说,是想安慰我吗。虽然这么想到了,不过方才的怒火还依在,也不打算回头。
「别指望我」,重新咀嚼着管理员的话语。
是在期待着的吧。
那个瞬间。
赛场上只有5名选手了,「你快去吧!」希望他能这么对自己说。不管最终成不成,都希望他能在背后推自己一把。
因为只靠自己,没办法决定。
想让别人、让他来替自己决定。任由他了。
————这样的方式是错误的,明明自己也明白。
也清楚这样决断的方式,他是不会答应的。
“...如果能射门,看起来超棒的呢。”
管理员再次开口,鸣人像要吐尽憋着的闷气一般,回答,“.....嗯,感觉超好的说!”。不自觉的,声音有些摇动。尽管如此,终于说出了的话,也能让他听见。
...那之后,管理员就没再跟他说话。俩人都保持沉默,一味地向车站走去。
凉风吹过傍晚的河岸,轻抚发热的脸颊。落在人行道上的自己影子,和身后的管理员的影子并排着。
影子看起来像是靠在一起,但实际上距离却没有缩短。
第九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