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酒》
鸦酒是一个很奇怪的名字,鸦酒本人也很奇怪。他总是显得那么古旧,古旧得超越了历经沧桑的老人,超越了上个世纪小巷里的吆喝,甚至超越了如今的残垣断壁在中世纪时的辉煌,超越了青铜大鼎和人类第一次手动获得温暖时的欣喜。从历史学变作考古学,再变作古生物学,也难怪他总是一个人蹲坐在教室的一角,甚至没有人敢于主动排挤。他的脚搭在椅子的横杠上,非常有安全感似的快乐地啃着手指,好像那是世间无上的愉快之举一样。
我虽然没有他那样用久远年代的气息自我封闭,但我也不是个合群的家伙。按照惯例我和鸦酒一定是班里备受攻击的对象,但实际上这正好与事实相反:鸦酒与暴力无缘是因为其天生的古老感,而我则是因为极高的智商,以至于坊间一直流传着奇怪的传说。
体育课按照惯例鸦酒是不用上的,我也不想上,就逃回了教室想继续看我的书。鸦酒依然和上课时一样安静地啃着手指。他坐在我后面的座位上。安静的教室里只有我的翻书声和鸦酒啃手指的嚓嚓声,还有唾液流淌的声音。我转过头看去,很奇怪,虽然场景应该是那么的不堪,但鸦酒做起来却有一种独特的美感,仿佛啃手指这种心理停留在口唇期的人才会做的行为都成了一种独特的行为艺术一样。
鸦酒见我看着他,脸抬了起来。我注意到他的手指甲有点不一样,是一种沉淀下来了的醇厚的金色,又有点半透明,颜色层次搭配的也很完美,暗流婉转的璀璨就这样在他细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尖上绽开,可以说是一件艺术品。
我一下有点愣住。“真美。”
鸦酒无声地“咯咯”笑了起来。
我又仔细看了看,还有更绝妙的:鸦酒的左手食指和右手小拇指上各画着一只虫。虫子虽小,但哪怕是蚊嘴蛛足也是勾画了了,相当有立体感,仿佛他们是真的在几千万年前的一个热得不行的夏日被一大滩树脂突如其来的送进死神的怀抱——还保留着当时的样子呢!我盯着那两只小虫子望得出神,感觉自身都回到了那个久远的年代,全身心浸透了鸦酒的带有古老的特有活力的气息。
“琥珀。”我说。“你的手指甲……是琥珀?”
鸦酒又一次“咯咯”笑了起来,这一次他一不小心笑出了声。
“我知道了你的小秘密呢,鸦酒。”我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