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
我像一只猫一样蜷在椅上听广播,在A市的海边。
“……北京时间下午六点,现播报一则消息,西沙琼渔岛风级11级,请欲出海的航船暂时避在港内……”
我切换无线电,试图与男友陈骐取得联系,我能清晰地听到那边风浪声很大,他在高声呐喊,然后忽的,只有嘀嘀声。
A市是旅游城市,漫长的海岸线,热带的气候和风土人群,都吸引着旅客蜂拥而至。而我,在省会念完一所二本后,回到A市,和父母一同经营一所海边的度假村。
生活在海边的人们总对海有一种亲切感。而我不同,我是一只旱鸭子,所以当以排排的小朋友跳入游泳馆的时候,我只能哆嗦着脚,在那里无声地掉眼泪,我害怕被人说成住在海滨城市还不会游泳。
然后黝黑矮胖的教练就把我扔到了水里。
我忘记了呼吸,眼眸也没有闭上,我看见了晶莹的水里的律动,即使是80厘米的儿童泳池,对于那时的我来说也只能没过我的头,我的发绳散开,耳朵的鼓膜受到水的影响,以致我听不见任何声音,我感到天地间只有我自己。
然后突然,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窒息,像有人死死地卡住我的脖子,我拼死挣脱,却只是无谓,然后我可以感到有人把我救了起来,不是男友陈骐,只是黝黑矮胖的教练而已。
我在医院见到了父母,她们哀声无奈我这个女儿不会水,却不会埋怨教练只会把孩子扔入水中。
然后我就从未见过海,一直待在家中,直到念完书回到了A市。
陈骐是来度假村打暑假工的华中人,他是一个热血的青年,大三来穷游。他比我小两岁,却工作很仔细认真,所以父母让他负责一片沙滩的租售事务,我就常常在沙滩上看海,顺便兜售椰汁。
一次一次潮汐,漫过人们的脚步,然后人们去抓蟹虾鱼,A市的沙滩很软,和父母换班后,我和陈骐很快乐地踩在沙滩上,然后写下一句一句情话。
他不止一次在远处深蓝色的海中游泳,冲浪,然后隔空对我做手势,但是他只能无奈地说。
辛娆,我能找到你这样的女孩子真的很幸运,但是因为你不能和我在水中玩,又很不幸。
我淡淡一笑,并不回复。
那天的天很黑,却没有风,白天时就是阴天,而现在更是阴沉得可怕。我可以在远处看见天边极亮,父母收拾完东西上了面包车,先回了市中心,留我一个人执着地等陈骐回来。
他出海了。
就算我如何劝他,也不行,我们在争执中,恍惚间他对我说,我们分手好了。
然后我就哭着笑着躺在椅上。
然后我半昏沉地睡着了,一旁有一个破旧的广播在播报。
“……北京时间下午六点,现播报一则消息,西沙琼渔岛风级11级,请欲出海的航船暂时避在港内……”
我切换无线电,试图与男友陈骐取得联系,我能清晰地听到那边风浪声很大,他在高声呐喊,然后忽的,只有嘀嘀声。
我一下子来了精神,然后执着地,坚定地,朝深蓝的海里走去。
直到我深海色的长裙和海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