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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赚钱
表兄过了两日果真来了，只偷偷和毓婉说他朋友那边应了，但要先瞧瞧画再说。毓婉便让素兮抱了两幅画来，表兄瞧了只啧啧称叹：“申城果真这般好？”
毓婉笑道：“比画上还好千倍呢！”心中却想，那里自然好，那里有自己挂念一生的人。
表兄拿了画后，却没了消息，毓婉只当自己的画没被人看上。谁知九月末自己生辰的时候，随舅母一道来贺寿的表兄却偷偷晒了包东西给自己，又悄声道：“你的画卖了个好价钱，那人说如果你愿意，可再多画几幅，只要她的画廊还开着，你便可以寄放在那里卖。”
毓婉很是欣喜，掂了掂钱袋，果然很重，她便眼角眉梢都带了笑意。
第二日毓婉又跟着母亲清点了昨日收礼的账单，那拉氏却在一旁笑她：“听素兮说你在各处得的赏礼都好好的收着，如今又来清点账单，我瞧你都快变成守财奴了。”
毓婉笑道：“如今军阀混战，父亲处处需要打点，家里没钱可怎么行。”
那拉氏并不善于经营这些，如今听毓婉这般说便回了神来：“如今尽是战乱，庄子和铺子的收益是一年不如一年不如一年，我想着要再不经营，只怕家里也要亏空了。”
战火年间，最赚钱的营生不过军火、西洋药、粮食，前两样没有门口和钱财断然是做不起来的，偏偏自家庄子的收成并不好想来要做粮食生意也是无望的。
毓婉索性断了这些念头，只收了账本问那拉氏：“我们家铺子都做些什么买卖？”
那拉氏生性要强，自己又身份尊荣，一辈子也没怎么为钱财忧愁过！偏生这几年佟佳鸿仕断了仕途，为了大清复辟家里还要贴出许多钱，她已渐渐觉得家中有些入不敷出了。要按着以前她定是不让毓婉管这些琐事的，如今却觉得女子没些管家的本事，只怕日后也是要吃苦的。
如今听着毓婉问，她也细细回答：“一家做吃食的，一家卖绸缎的，其他几家零碎的收益并不好，我正打算关了铺子。”
那拉氏并不怎么见外人，家里的这些生意多是管家佟福盯着，想着毓婉便道：“呆在家中怪闷的，我倒想和管家去巡巡铺子。”
那拉氏有些惊诧，这会儿才有些觉得自家女儿这些年有些不同了，见识似乎还比自己强些。她终是不放心毓婉一人出去，心中又不想扫了她的兴，蹙眉想了想才道：“明儿我陪你一道去。”
十月的天气，退却了夏日的躁意，带着些许凉意。佟毓婉着了一身粉色锦缎旗袍，远远的瞧着越发显得犹如一株清雅俏丽的粉荷。那拉氏着了一身家常素色褂裙，只在盘着的发髻上以鬓花拢着，瞧着很是端庄典雅。
佟家的铺子原在闹市处，佟毓婉一眼便瞧出自家铺子在一片热闹喧嚣之中显出一派落败之气。及至她们两人到了门口还不见有人出来招呼，毓婉冷眼瞧着那些懒散的伙计，心中便有些不喜。
随后跟上的佟福，忙上前呵斥道：“瞎了你们的眼，太太、小姐来了，还不快请道内堂里去。”
那拉氏原不怎么见外人的，所以那些伙计不认得也是正常的。可店里来了人却没个招呼客人的人，未免叫她心里生气。
那些伙计瞧了太太小姐面色不好，心中只惊了一跳，方才簇拥着上前要往里请。
佟毓婉却是没理，只是抬头对着那拉氏笑吟吟道：“母亲，我瞧着铺子里也不需要这般多的人手。”
那拉氏知道她想整治伙计，只顺着她话道：“如今生计越发不好了，原也该辞退些人，断不能拿银子养些吃白食的。”
这话一出，掌柜的和伙计只觉得冷汗涟涟，如今战乱一份安稳的工作不好找，一家人可还靠着自己的薪酬过活呢！
佟毓婉只晾着他们，自己伸手拈了块糕点轻咬了口只觉得味道又涩又糙，当下便扔回了柜子：“若不是馋疯了，家里又没钱的，谁还来买这些糕点。”
那掌柜的只觉得佟毓婉料事如神，大着胆子抬头瞥了佟毓婉一眼，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却偏生有着不同龄的沉着冷静，一双清凌凌的眸子却像是能看透人心一般，他当下便惊得低下了头。
佟毓婉经历了前世，原也吃了好些精致的糕点，当下只觉得要好好整治铺子一番。首先这些糕点是要不得了，还有那些伙计也要好好敲打一番。
她想着只揽了那拉氏的胳膊笑道：“随着母亲串门，也认识好些聪慧的小姐，我还听说那些人家的小姐如今都在洋学堂读书呢，新潮的很。只听她们说书上也学了好些东西，我随手借了一本，恰好那书上写的是做西式糕点的。母亲，我也想去洋学堂和试着自己做些糕点，你说可好？”
佟毓婉一番话半真半假，只心想着那拉氏疼自己，断不会去深究这些的。
那拉氏心中一动，如今新旧思想交替，女儿家的多学些东西也不至于将来出嫁被欺负了去，只笑着回道：“原该早送你去学校的，不料家里忙乱就搁下了，等回去我便着手这事。只是你一个姑娘家，自己要做糕点便也罢了，断不能拿了那糕点来店里卖，不说你跌了身份，就是你那手艺我也放心不下。”
毓婉见她神色有所松动，就放下心来，只拿了块糕点往那拉氏嘴里喂：“我手艺再差也不比这些差了，母亲若是信不过，我且先做些你宴请客人如何。若那些太太小姐吃着好，我们就说这是我们家铺子做的，这可是无形中的宣传。”
那拉氏向来疼毓婉如命，如今见她兴致高，也不好驳了她。又心想趁着机会让她锻炼锻炼管家能力也是好的，便应下了：“你若做得出那些糕点，我便替你去请了那些太太、小姐来。”
尔后的几天毓婉果真埋头在厨房做糕点，待宴请客人的那几日，那拉氏瞧着那些新式的糕点只觉得欣喜和骄傲。毓婉又叫人备了红酒和清茶，红酒配糕点味道才够醇正，若是不喝酒就配了茶。
那些太太小姐只觉得这样的吃法既新潮又典雅小资，只问那拉氏如何想出来的？
那拉氏却只笑着看毓婉，毓婉也不怯场，落落大方道：“书上瞧到的，想着先请各位太太小姐尝个鲜，如今我们家铺子也这么弄呢。”
那群太太小姐又纷纷问铺子在哪儿，毓婉一一答了，然后又说自家铺子正在休整，各家太太小姐要是觉得好只管和自己说，自己会让铺子里的伙计送去。
那拉氏虽思想旧派，可却也想看看自家女儿能折腾出些什么来。所以也就吩咐下去，铺子里小姐要怎么整修就怎么整修，要使钱的只管让向自己拿。
毓婉知道后只觉得感动，这世界上能对自己这么无私的大抵只有母亲了。接下来的日子，毓婉显得很繁忙，不是闷在屋里画铺子的新设计，就是去铺子里教人怎么做糕点，等一切小有规模的已是年底。
那拉氏和佟佳鸿仕也去过瞧过一回，铺子焕然一新，颇有些像那西式餐厅。那盛糕点的玻璃柜擦得仿如镜子一般，有设了处客人能坐下歇息的地方，每个位置都拿了珠帘隔着很雅致又保护了客人的隐私。铺子里还设置了新柜台，柜台上摆设着红酒和上好的茶叶，只随着客人点单。
佟毓婉还给那铺子取了个雅致的名字叫“婉居”。
来年的时候佟毓婉上学的事也搞定了，她更是繁忙，每天除了去学校，就是去铺子里。又听说自家还有个买绸缎的店铺便也去看了好几回。佟家原先就是皇亲，后来又在申城做了洋务买办，自家的布料货源自然都是上品。佟毓婉便想着只买布未免单调，不如自己画些新鲜的款式让人做了旗袍放在铺子里卖。
有了婉居的成功那拉氏更加不会拦她，只由着她捣鼓。第一次佟毓婉画的衣服做成成品后，竟真的买了个好价钱，铺子里的伙计和佟毓婉说有些太太小姐只打听这旗袍是谁做的呢？
毓婉笑道：“只说是我们家东家做的，她又不喜露面，若太太小姐们想做只留了尺寸下来，东家自会设计好款式给铺子里的裁缝做。”
没过几日毓婉竟真的收到了不少的订单，她的日子愈发繁忙，心里却很开心，多存些钱自己的计划也好进行一些。
表兄过了两日果真来了，只偷偷和毓婉说他朋友那边应了，但要先瞧瞧画再说。毓婉便让素兮抱了两幅画来，表兄瞧了只啧啧称叹：“申城果真这般好？”
毓婉笑道：“比画上还好千倍呢！”心中却想，那里自然好，那里有自己挂念一生的人。
表兄拿了画后，却没了消息，毓婉只当自己的画没被人看上。谁知九月末自己生辰的时候，随舅母一道来贺寿的表兄却偷偷晒了包东西给自己，又悄声道：“你的画卖了个好价钱，那人说如果你愿意，可再多画几幅，只要她的画廊还开着，你便可以寄放在那里卖。”
毓婉很是欣喜，掂了掂钱袋，果然很重，她便眼角眉梢都带了笑意。
第二日毓婉又跟着母亲清点了昨日收礼的账单，那拉氏却在一旁笑她：“听素兮说你在各处得的赏礼都好好的收着，如今又来清点账单，我瞧你都快变成守财奴了。”
毓婉笑道：“如今军阀混战，父亲处处需要打点，家里没钱可怎么行。”
那拉氏并不善于经营这些，如今听毓婉这般说便回了神来：“如今尽是战乱，庄子和铺子的收益是一年不如一年不如一年，我想着要再不经营，只怕家里也要亏空了。”
战火年间，最赚钱的营生不过军火、西洋药、粮食，前两样没有门口和钱财断然是做不起来的，偏偏自家庄子的收成并不好想来要做粮食生意也是无望的。
毓婉索性断了这些念头，只收了账本问那拉氏：“我们家铺子都做些什么买卖？”
那拉氏生性要强，自己又身份尊荣，一辈子也没怎么为钱财忧愁过！偏生这几年佟佳鸿仕断了仕途，为了大清复辟家里还要贴出许多钱，她已渐渐觉得家中有些入不敷出了。要按着以前她定是不让毓婉管这些琐事的，如今却觉得女子没些管家的本事，只怕日后也是要吃苦的。
如今听着毓婉问，她也细细回答：“一家做吃食的，一家卖绸缎的，其他几家零碎的收益并不好，我正打算关了铺子。”
那拉氏并不怎么见外人，家里的这些生意多是管家佟福盯着，想着毓婉便道：“呆在家中怪闷的，我倒想和管家去巡巡铺子。”
那拉氏有些惊诧，这会儿才有些觉得自家女儿这些年有些不同了，见识似乎还比自己强些。她终是不放心毓婉一人出去，心中又不想扫了她的兴，蹙眉想了想才道：“明儿我陪你一道去。”
十月的天气，退却了夏日的躁意，带着些许凉意。佟毓婉着了一身粉色锦缎旗袍，远远的瞧着越发显得犹如一株清雅俏丽的粉荷。那拉氏着了一身家常素色褂裙，只在盘着的发髻上以鬓花拢着，瞧着很是端庄典雅。
佟家的铺子原在闹市处，佟毓婉一眼便瞧出自家铺子在一片热闹喧嚣之中显出一派落败之气。及至她们两人到了门口还不见有人出来招呼，毓婉冷眼瞧着那些懒散的伙计，心中便有些不喜。
随后跟上的佟福，忙上前呵斥道：“瞎了你们的眼，太太、小姐来了，还不快请道内堂里去。”
那拉氏原不怎么见外人的，所以那些伙计不认得也是正常的。可店里来了人却没个招呼客人的人，未免叫她心里生气。
那些伙计瞧了太太小姐面色不好，心中只惊了一跳，方才簇拥着上前要往里请。
佟毓婉却是没理，只是抬头对着那拉氏笑吟吟道：“母亲，我瞧着铺子里也不需要这般多的人手。”
那拉氏知道她想整治伙计，只顺着她话道：“如今生计越发不好了，原也该辞退些人，断不能拿银子养些吃白食的。”
这话一出，掌柜的和伙计只觉得冷汗涟涟，如今战乱一份安稳的工作不好找，一家人可还靠着自己的薪酬过活呢！
佟毓婉只晾着他们，自己伸手拈了块糕点轻咬了口只觉得味道又涩又糙，当下便扔回了柜子：“若不是馋疯了，家里又没钱的，谁还来买这些糕点。”
那掌柜的只觉得佟毓婉料事如神，大着胆子抬头瞥了佟毓婉一眼，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却偏生有着不同龄的沉着冷静，一双清凌凌的眸子却像是能看透人心一般，他当下便惊得低下了头。
佟毓婉经历了前世，原也吃了好些精致的糕点，当下只觉得要好好整治铺子一番。首先这些糕点是要不得了，还有那些伙计也要好好敲打一番。
她想着只揽了那拉氏的胳膊笑道：“随着母亲串门，也认识好些聪慧的小姐，我还听说那些人家的小姐如今都在洋学堂读书呢，新潮的很。只听她们说书上也学了好些东西，我随手借了一本，恰好那书上写的是做西式糕点的。母亲，我也想去洋学堂和试着自己做些糕点，你说可好？”
佟毓婉一番话半真半假，只心想着那拉氏疼自己，断不会去深究这些的。
那拉氏心中一动，如今新旧思想交替，女儿家的多学些东西也不至于将来出嫁被欺负了去，只笑着回道：“原该早送你去学校的，不料家里忙乱就搁下了，等回去我便着手这事。只是你一个姑娘家，自己要做糕点便也罢了，断不能拿了那糕点来店里卖，不说你跌了身份，就是你那手艺我也放心不下。”
毓婉见她神色有所松动，就放下心来，只拿了块糕点往那拉氏嘴里喂：“我手艺再差也不比这些差了，母亲若是信不过，我且先做些你宴请客人如何。若那些太太小姐吃着好，我们就说这是我们家铺子做的，这可是无形中的宣传。”
那拉氏向来疼毓婉如命，如今见她兴致高，也不好驳了她。又心想趁着机会让她锻炼锻炼管家能力也是好的，便应下了：“你若做得出那些糕点，我便替你去请了那些太太、小姐来。”
尔后的几天毓婉果真埋头在厨房做糕点，待宴请客人的那几日，那拉氏瞧着那些新式的糕点只觉得欣喜和骄傲。毓婉又叫人备了红酒和清茶，红酒配糕点味道才够醇正，若是不喝酒就配了茶。
那些太太小姐只觉得这样的吃法既新潮又典雅小资，只问那拉氏如何想出来的？
那拉氏却只笑着看毓婉，毓婉也不怯场，落落大方道：“书上瞧到的，想着先请各位太太小姐尝个鲜，如今我们家铺子也这么弄呢。”
那群太太小姐又纷纷问铺子在哪儿，毓婉一一答了，然后又说自家铺子正在休整，各家太太小姐要是觉得好只管和自己说，自己会让铺子里的伙计送去。
那拉氏虽思想旧派，可却也想看看自家女儿能折腾出些什么来。所以也就吩咐下去，铺子里小姐要怎么整修就怎么整修，要使钱的只管让向自己拿。
毓婉知道后只觉得感动，这世界上能对自己这么无私的大抵只有母亲了。接下来的日子，毓婉显得很繁忙，不是闷在屋里画铺子的新设计，就是去铺子里教人怎么做糕点，等一切小有规模的已是年底。
那拉氏和佟佳鸿仕也去过瞧过一回，铺子焕然一新，颇有些像那西式餐厅。那盛糕点的玻璃柜擦得仿如镜子一般，有设了处客人能坐下歇息的地方，每个位置都拿了珠帘隔着很雅致又保护了客人的隐私。铺子里还设置了新柜台，柜台上摆设着红酒和上好的茶叶，只随着客人点单。
佟毓婉还给那铺子取了个雅致的名字叫“婉居”。
来年的时候佟毓婉上学的事也搞定了，她更是繁忙，每天除了去学校，就是去铺子里。又听说自家还有个买绸缎的店铺便也去看了好几回。佟家原先就是皇亲，后来又在申城做了洋务买办，自家的布料货源自然都是上品。佟毓婉便想着只买布未免单调，不如自己画些新鲜的款式让人做了旗袍放在铺子里卖。
有了婉居的成功那拉氏更加不会拦她，只由着她捣鼓。第一次佟毓婉画的衣服做成成品后，竟真的买了个好价钱，铺子里的伙计和佟毓婉说有些太太小姐只打听这旗袍是谁做的呢？
毓婉笑道：“只说是我们家东家做的，她又不喜露面，若太太小姐们想做只留了尺寸下来，东家自会设计好款式给铺子里的裁缝做。”
没过几日毓婉竟真的收到了不少的订单，她的日子愈发繁忙，心里却很开心，多存些钱自己的计划也好进行一些。
第四章 回沪
这些年毓婉因着忙碌多少填补了她期盼回申城的心，不料有一日竟听得素兮偷偷和自己说只怕没几日自家就要回申城了。
佟毓婉愣了几秒钟，心中有些期盼，又有些近乡情怯。她想见周霆琛，又怕再见后他们依旧一次次擦身而过。
及至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她才知道素兮为什么说他们一家可以回申城了。原是因着前清两江总督兼江苏巡抚张勋有心要起兵拥戴宣统复辟，复辟自然短不了银钱，所以这担子又落在了皇族亲裔的头上，只说要每家缴上三万银元。
前世的事情毓婉虽有些忘了，但宣统复辟才十二天就被赶下台的事她却记得很清楚。佟佳鸿仕有些左右不定，他有些寄希望于大清复辟让佟家再次荣耀起来。又怕复辟之路是个无底洞，自家再多的银钱都填不满。
佟毓婉试探的说道：“父亲当真觉得大清能再复辟，如今军阀混战，单凭张勋一人哪里能扭转乾坤。当时宣统帝能被袁世凯赶下台，也难保不被别人再次赶下台。依着我看，我们家原不是什么正镶黄旗的，要真出大力也轮不到我们先出头，这事原是个无底洞，有一就有二，父亲不如来个快刀斩乱麻，我们家再回了申城谋出路。”
这些年佟佳鸿仕也见得毓婉的手段，这次没训斥她只问道：“依着你看我们如何来个快刀斩乱麻？”
“他们原也知道我们家是依附着舅父过活，根基也比不得别人家深，如今唯一赚钱的营生想来就是婉居了，”两家铺子一家明一家暗，这也是毓婉当初为着今日退路所想的，有舍必有得，顿了顿毓婉才道：“我们不如捐了婉居出去，日后赚了亏了也只他们的事，且先让我们铺子里的老伙计再出带几个熟练的伙计看店就是了。”
人手也替他们备好了，店铺也捐了，佟佳鸿仕只觉得这未免太下血本，心中只觉得有些不舍得，“婉居这般捐了，我们家回了申城如何过活？”
“如今世道裹乱，婉居若没人庇佑只怕也要败落，给了他们还安生些，”毓婉搁下手中的茶碗沉声道：“人生在世，富贵荣华不过过眼云烟，在这乱世中一家人能好好活着就是了。我们回了申城还有佟苑，家里也还有些积蓄，再找两个铺子也不是不可能的，到时好好经营还愁我们家不够花销，”说着又望着佟佳鸿仕和那拉氏淡笑道：“余生我们不求大富大贵，一家人安乐无忧、平安活着就够了。”
听了这番话佟佳鸿仕和那拉氏的心里有些动容，一来欣慰毓婉知事，二来乱世江山更迭、乱寇频出，多少满清皇族死于非命，佟家能活着已是不易。
毓婉原以为父亲未必会拿自己的话当真，可第二日父亲果真带了母亲一道去了舅父府上。只说自家本是皇族后裔，受皇恩恩泽才富贵荣华这许多年。宣统帝要复辟自己断然是支持的，只说舅老爷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这些年原也亏空的厉害，幸好有了婉居才填补不少空缺。如今我们把婉居给捐了，挣的银钱再与自家无关。佟佳鸿仕又说自己年岁越发大了，倒想带了妻儿回了申城养老去。
碍着那拉氏的面子，有因着得了婉居，毓婉的舅父再不好多说什么的，只说回了申城也别忘了逢年过节来京里玩。
回申城这么顺利，倒安慰了佟毓婉失了婉居的心情。
回申城时正是炎热的六月，佟家一众人到了佟苑时也是暮色四合。夜色摒弃了不少白日的热浪，毓婉立在门口怔怔的望着佟苑的字匾，心中盈满了各种莫名的情绪。她听说前世周霆琛至死都守着佟苑，她原以为自己在无缘见周霆琛了，如今上天却让自己又回了原点。
前世她总想着要自由却终被高门大户穷困一生，前世她总想着对谁都好，却发现有些人你不犯她，她却誓与你至死方休。佟毓婉对这个城市爱过恨过却更多的是怀念，因为这里深藏着她一生最美好的爱恋。
正在一旁指使着家人帮箱笼的素兮瞧毓婉看的认真，便上前笑道：“小姐，外头只怕还有些暑气，你还是快些进去吧。”
毓婉立在台阶上，瞧着佟苑被岁月留下的痕迹，回首浅笑：“我回来了呢。”
这话是对素兮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更是对心底得周霆琛说的。
脸上的笑意还未褪尽，便瞧见佟苑路口处驶进一辆黑色小汽车，在一片昏暗的灯火中车灯越发显得刺眼。佟毓婉拿手挡了眼，谁知那车到了自家门口却放缓了不少，她放下手抬眼瞧去，恰好望见灯光幻灭中的周霆琛。
他似是着了件黑色立领衬衫，侧脸依旧清隽冷峻，因着不常笑如雕塑般的侧脸有些肃然。佟毓婉只觉得心跳都停了，就这么直直的撞上了霆琛冷冽的眼，连素兮在旁嘟喃这是谁家的车小心撞坏了东西都没听得。
佟毓婉原以为自己经历前世那些岁月，如今再见周霆琛只怕再不会有小姑娘的那种羞涩了，可望着驶向远处的汽车她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要跳了出来。她见到周霆琛了，日后再见她不是别人的妻，她就是佟毓婉而已，她觉得心里欣喜极了，原来有些爱即使藏在心底也能被轻易点燃的。
周霆琛的眼里却有几分惊诧，只蹙了眉低声道：“佟家回来了？”
前头的小胖好奇的转身道：“大哥认得佟家人？”
周霆琛低头掩了神色，似笑非笑道：“也许吧。”
他也说不清他和佟家算不算得认识，年少时自己为了救佟毓婉断了手指，谁知却得了她一句：你一辈子没见到银票么！穷死你算了。他虽穷却也有傲骨，他原以为自己早已忘了那句话，谁知现在见了佟毓婉才发现这句话一直埋在自己心中。
周霆琛记得初见佟毓婉时，她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小丫头，一双黑溜溜的眼清澈的很。如今再见她，那双眼依旧清澈，只是身量高了，瞧着就带了几分少女的娉婷。不知怎的，他彷佛又想起当初佟毓婉叫的那声：大哥哥。那声音很是软儒就像一阵春风。
周霆琛就有些疑惑，自己是记恨她那句话，还是在乎她对自己的看法呢。
佟毓婉却是一整夜辗转反侧，心里有期待有甜蜜有害怕，可不管哪种情绪只觉得周霆琛的影子在眼前摇晃，她就羞红了脸只一个人埋头在被窝里笑。她见着周霆琛了，没有比这更让人欣喜的事了。前世她为了父母活，为了杜家活，这一世她要为了自己和周霆琛而活。
这些年毓婉因着忙碌多少填补了她期盼回申城的心，不料有一日竟听得素兮偷偷和自己说只怕没几日自家就要回申城了。
佟毓婉愣了几秒钟，心中有些期盼，又有些近乡情怯。她想见周霆琛，又怕再见后他们依旧一次次擦身而过。
及至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她才知道素兮为什么说他们一家可以回申城了。原是因着前清两江总督兼江苏巡抚张勋有心要起兵拥戴宣统复辟，复辟自然短不了银钱，所以这担子又落在了皇族亲裔的头上，只说要每家缴上三万银元。
前世的事情毓婉虽有些忘了，但宣统复辟才十二天就被赶下台的事她却记得很清楚。佟佳鸿仕有些左右不定，他有些寄希望于大清复辟让佟家再次荣耀起来。又怕复辟之路是个无底洞，自家再多的银钱都填不满。
佟毓婉试探的说道：“父亲当真觉得大清能再复辟，如今军阀混战，单凭张勋一人哪里能扭转乾坤。当时宣统帝能被袁世凯赶下台，也难保不被别人再次赶下台。依着我看，我们家原不是什么正镶黄旗的，要真出大力也轮不到我们先出头，这事原是个无底洞，有一就有二，父亲不如来个快刀斩乱麻，我们家再回了申城谋出路。”
这些年佟佳鸿仕也见得毓婉的手段，这次没训斥她只问道：“依着你看我们如何来个快刀斩乱麻？”
“他们原也知道我们家是依附着舅父过活，根基也比不得别人家深，如今唯一赚钱的营生想来就是婉居了，”两家铺子一家明一家暗，这也是毓婉当初为着今日退路所想的，有舍必有得，顿了顿毓婉才道：“我们不如捐了婉居出去，日后赚了亏了也只他们的事，且先让我们铺子里的老伙计再出带几个熟练的伙计看店就是了。”
人手也替他们备好了，店铺也捐了，佟佳鸿仕只觉得这未免太下血本，心中只觉得有些不舍得，“婉居这般捐了，我们家回了申城如何过活？”
“如今世道裹乱，婉居若没人庇佑只怕也要败落，给了他们还安生些，”毓婉搁下手中的茶碗沉声道：“人生在世，富贵荣华不过过眼云烟，在这乱世中一家人能好好活着就是了。我们回了申城还有佟苑，家里也还有些积蓄，再找两个铺子也不是不可能的，到时好好经营还愁我们家不够花销，”说着又望着佟佳鸿仕和那拉氏淡笑道：“余生我们不求大富大贵，一家人安乐无忧、平安活着就够了。”
听了这番话佟佳鸿仕和那拉氏的心里有些动容，一来欣慰毓婉知事，二来乱世江山更迭、乱寇频出，多少满清皇族死于非命，佟家能活着已是不易。
毓婉原以为父亲未必会拿自己的话当真，可第二日父亲果真带了母亲一道去了舅父府上。只说自家本是皇族后裔，受皇恩恩泽才富贵荣华这许多年。宣统帝要复辟自己断然是支持的，只说舅老爷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这些年原也亏空的厉害，幸好有了婉居才填补不少空缺。如今我们把婉居给捐了，挣的银钱再与自家无关。佟佳鸿仕又说自己年岁越发大了，倒想带了妻儿回了申城养老去。
碍着那拉氏的面子，有因着得了婉居，毓婉的舅父再不好多说什么的，只说回了申城也别忘了逢年过节来京里玩。
回申城这么顺利，倒安慰了佟毓婉失了婉居的心情。
回申城时正是炎热的六月，佟家一众人到了佟苑时也是暮色四合。夜色摒弃了不少白日的热浪，毓婉立在门口怔怔的望着佟苑的字匾，心中盈满了各种莫名的情绪。她听说前世周霆琛至死都守着佟苑，她原以为自己在无缘见周霆琛了，如今上天却让自己又回了原点。
前世她总想着要自由却终被高门大户穷困一生，前世她总想着对谁都好，却发现有些人你不犯她，她却誓与你至死方休。佟毓婉对这个城市爱过恨过却更多的是怀念，因为这里深藏着她一生最美好的爱恋。
正在一旁指使着家人帮箱笼的素兮瞧毓婉看的认真，便上前笑道：“小姐，外头只怕还有些暑气，你还是快些进去吧。”
毓婉立在台阶上，瞧着佟苑被岁月留下的痕迹，回首浅笑：“我回来了呢。”
这话是对素兮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更是对心底得周霆琛说的。
脸上的笑意还未褪尽，便瞧见佟苑路口处驶进一辆黑色小汽车，在一片昏暗的灯火中车灯越发显得刺眼。佟毓婉拿手挡了眼，谁知那车到了自家门口却放缓了不少，她放下手抬眼瞧去，恰好望见灯光幻灭中的周霆琛。
他似是着了件黑色立领衬衫，侧脸依旧清隽冷峻，因着不常笑如雕塑般的侧脸有些肃然。佟毓婉只觉得心跳都停了，就这么直直的撞上了霆琛冷冽的眼，连素兮在旁嘟喃这是谁家的车小心撞坏了东西都没听得。
佟毓婉原以为自己经历前世那些岁月，如今再见周霆琛只怕再不会有小姑娘的那种羞涩了，可望着驶向远处的汽车她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要跳了出来。她见到周霆琛了，日后再见她不是别人的妻，她就是佟毓婉而已，她觉得心里欣喜极了，原来有些爱即使藏在心底也能被轻易点燃的。
周霆琛的眼里却有几分惊诧，只蹙了眉低声道：“佟家回来了？”
前头的小胖好奇的转身道：“大哥认得佟家人？”
周霆琛低头掩了神色，似笑非笑道：“也许吧。”
他也说不清他和佟家算不算得认识，年少时自己为了救佟毓婉断了手指，谁知却得了她一句：你一辈子没见到银票么！穷死你算了。他虽穷却也有傲骨，他原以为自己早已忘了那句话，谁知现在见了佟毓婉才发现这句话一直埋在自己心中。
周霆琛记得初见佟毓婉时，她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小丫头，一双黑溜溜的眼清澈的很。如今再见她，那双眼依旧清澈，只是身量高了，瞧着就带了几分少女的娉婷。不知怎的，他彷佛又想起当初佟毓婉叫的那声：大哥哥。那声音很是软儒就像一阵春风。
周霆琛就有些疑惑，自己是记恨她那句话，还是在乎她对自己的看法呢。
佟毓婉却是一整夜辗转反侧，心里有期待有甜蜜有害怕，可不管哪种情绪只觉得周霆琛的影子在眼前摇晃，她就羞红了脸只一个人埋头在被窝里笑。她见着周霆琛了，没有比这更让人欣喜的事了。前世她为了父母活，为了杜家活，这一世她要为了自己和周霆琛而活。
第八章 甜蜜
第二日学校没课，佟毓婉就把自己关在房里看了一天的医书。当看到书上说犯鸦片瘾时会骨痛、四肢关节疼痛、腰痛、浑身肌肉疼痛、头痛诸如此类的症状时，她就明白了昨晚周霆琛的痛苦，心里不免越来越担忧。如今西药并不发达，只能用中药祛邪、扶正，她一连抄了十几份药方方才罢手。
佟毓婉正想着要把药方贴身带着，等来日见了周霆琛亲手交给他时，就听庑廊下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老远就听素兮的声音传来：“小姐，雪梅小姐来找你了。”
佟毓婉忙起身去迎了雪梅进屋，又见雪梅今日着了条鹅黄色连衣裙，越发衬得她肤白雪嫩，就开口赞道：“我还说哪家的姑娘长得这般好看呢。”
雪梅原本面薄，听她这般说只羞红的点下了头，过了好半响才抬头道：“我今天是有事来找你的。”
毓婉见她神色认真，就好奇道：“什么事劳烦你专门跑一趟？”
“你也知道如今我家的情况，若在没别的贴补只怕就难支撑了，我听说金夫人明天开展览会，要请些女学生去当讲解员，”雪梅面色赧然，语气却十分坚定：“我不想错过这个勤工俭学的机会。”
如今新旧思想交替，勤工俭学本是提倡学生们自食其力，按理说雪梅这样的性子原该多出去走走的。可是金夫人背后有日本人扶持，毓婉不想和她多沾上关系。再说了金夫人为了拉拢沈之沛明日定会请了他去，雪梅若明日去了，自然少不得和沈之沛碰面。
雪梅见毓婉总不说话就心里着急，忙起身拉了她的手道：“毓婉你和我一道去好不好？”
毓婉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见雪梅一心想去又苦苦哀求的样子，心中一软就无奈应道：“你也知道金夫人和日本人勾结在一起，为了拉拢沈将军明日定会请了他去。如今上海局势看着就像一锅在烧的水，表面看着平静，实则暗里已经波涛汹涌，只怕明天那展示会会潜进各路想要沈将军命的杀手。我们去了讲解完就回来，不要恋着金屋好看就流连忘返。”
雪梅听她说的这么认真，心中唬了一跳。又想起外人常道沈之沛是铁腕将军，既是铁腕人物，哪那么随便被人刺杀，只笑着对毓婉道：“你定是新闻看多了，如今上海是全国最稳定的地方，沈将军又是出了名的铁腕，明日的金屋定会保护的铜墙铁壁一样。”
毓婉笑了笑没说什么，两人又窝在一起聊了些家常，过了会子就听那拉氏遣了人来说：“太太说雪梅小姐既来了，就留下来一道用晚饭，饭菜已经备下，雪梅小姐这会儿就留着和小姐聊天吧。”
雪梅起了身对着毓婉不好意思道：“伯母好客我原该留下的，只是家里人还不知道我出来这么久了，只怕家里担心。”
那丫鬟也是个机灵的，只笑着回道：“太太已经遣了雪梅小姐的司机去黎府报信了，还说等雪梅小姐用了晚饭后我们家司机会送了你回去，你只安心等着就是了。”
雪梅推辞不过只好留下来用晚饭，待要回去的时候毓婉怕她一人路上闷，加上自己也看了一天的书想要出去走走，就和雪梅一道上了车亲自送她回家。
待毓婉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漆黑，只天边几颗星子若隐若现的藏着，她一下车就见素兮撑着灯笼在外头等自己。
素兮却是拦着毓婉不让进门，只附在毓婉耳边轻声道：“方才好像周少爷来了，我瞧得并不真切。”
“是吗？”毓婉心中欣喜，顺着素兮指的方向果真见到离佟家不远处的路口停了一辆车，她心中高兴脸上也带了笑：“素兮你去和母亲说，我今儿累了就不去找她说话了，让她早些歇息吧！”
那拉氏有个习惯，若是毓婉出门她定要等她回了家才去睡觉的，素兮领命，往家里走了几步又回头低声道：“小姐可快些，你也知道太太厉害的很，万一我被拆穿了可帮不了你了。”
毓婉点了点头，就一路小跑着去了路口，那模样俨然像个小朋友得了赏一般。
周霆琛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来了这里，昨晚回了家他心里竟莫名的都是佟毓婉的影子。今晚本想着出去办事的，谁知转了几圈竟到了佟苑门口，佟苑灯火依稀他原以为毓婉歇下了。一人静静的呆了许久，正要走时就见佟毓婉回了家。
这会儿他听到佟毓婉拿手轻叩了两声车窗，然后就见她一脸笑意的上了车，甜甜的叫了声：“霆琛。”
周霆琛回了神，他虽然面对敌人时所向披靡，可面对感情时却很生疏。这会儿竟不知道回什么，只从袋子里掏出一方绢帕道：“昨日你落下的。”
这似乎是个可以解释自己晚上来这里的理由……
佟毓婉接了绢帕，两人又默然的坐了会儿，过了许久毓婉才道：“明天我要和我同学黎雪梅去金夫人的展览会去当讲解员。”
周霆琛眉峰就蹙了起来，转头问她：“怎么想起去那儿，明日那里只怕不太平。”
“我同学要去，便答应了陪她一起去，”想着他的话，佟毓婉只没心没肺的笑道：“不太平怕什么，不是有你在吗，你既能救我第一次就能救我第二次，对不对？”
她的模样有些调皮有些耍赖，周霆琛一转头就见佟毓婉靠在车位上一脸怡然自得的笑。他便情不自禁的抬手揉了揉她的发，尔后原本冷峻的脸上竟带了几分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意。
佟毓婉就抬了手撑了撑他的嘴角，笑道：“你若是天天这么笑，只怕全申城的姑娘都要看上你了。”
这世上哪有人不爱笑的，只是周霆琛过的太苦，渐渐的心冷了，就变得不爱笑不想笑了。周霆琛的笑容就像他的性格，很内敛却有着勾人的气势，这会儿他眼里带了笑意竟比满天的星子还要璀璨。
两人低头笑了好一会儿，佟毓婉才想起自己随身带的药方子，敢忙从手袋里翻了出来给周霆琛：“这是我翻医书找来的药方子，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又怕周霆琛不了解，只摊开信纸细细的讲解了一遍。待讲完后一抬头却撞见周霆琛一直望着自己的眼。周霆琛的眼就像就像寒潭一般深邃，冷漠中又似带了温情，她到底有些害羞，只红着脸低下了头，把手中的信纸往他手上一塞就要下车：“我母亲只怕要找我呢。”
她这是真话，依着那拉氏的性子只怕真会去自己房里看看自己。
周霆琛却拉了她的手腕，定定的看了会儿佟毓婉，才道：“明天小心些。”
佟毓婉笑着点头，心中却道：有你在，纵然是龙潭虎穴又有什么好怕的。
第二日学校没课，佟毓婉就把自己关在房里看了一天的医书。当看到书上说犯鸦片瘾时会骨痛、四肢关节疼痛、腰痛、浑身肌肉疼痛、头痛诸如此类的症状时，她就明白了昨晚周霆琛的痛苦，心里不免越来越担忧。如今西药并不发达，只能用中药祛邪、扶正，她一连抄了十几份药方方才罢手。
佟毓婉正想着要把药方贴身带着，等来日见了周霆琛亲手交给他时，就听庑廊下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老远就听素兮的声音传来：“小姐，雪梅小姐来找你了。”
佟毓婉忙起身去迎了雪梅进屋，又见雪梅今日着了条鹅黄色连衣裙，越发衬得她肤白雪嫩，就开口赞道：“我还说哪家的姑娘长得这般好看呢。”
雪梅原本面薄，听她这般说只羞红的点下了头，过了好半响才抬头道：“我今天是有事来找你的。”
毓婉见她神色认真，就好奇道：“什么事劳烦你专门跑一趟？”
“你也知道如今我家的情况，若在没别的贴补只怕就难支撑了，我听说金夫人明天开展览会，要请些女学生去当讲解员，”雪梅面色赧然，语气却十分坚定：“我不想错过这个勤工俭学的机会。”
如今新旧思想交替，勤工俭学本是提倡学生们自食其力，按理说雪梅这样的性子原该多出去走走的。可是金夫人背后有日本人扶持，毓婉不想和她多沾上关系。再说了金夫人为了拉拢沈之沛明日定会请了他去，雪梅若明日去了，自然少不得和沈之沛碰面。
雪梅见毓婉总不说话就心里着急，忙起身拉了她的手道：“毓婉你和我一道去好不好？”
毓婉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见雪梅一心想去又苦苦哀求的样子，心中一软就无奈应道：“你也知道金夫人和日本人勾结在一起，为了拉拢沈将军明日定会请了他去。如今上海局势看着就像一锅在烧的水，表面看着平静，实则暗里已经波涛汹涌，只怕明天那展示会会潜进各路想要沈将军命的杀手。我们去了讲解完就回来，不要恋着金屋好看就流连忘返。”
雪梅听她说的这么认真，心中唬了一跳。又想起外人常道沈之沛是铁腕将军，既是铁腕人物，哪那么随便被人刺杀，只笑着对毓婉道：“你定是新闻看多了，如今上海是全国最稳定的地方，沈将军又是出了名的铁腕，明日的金屋定会保护的铜墙铁壁一样。”
毓婉笑了笑没说什么，两人又窝在一起聊了些家常，过了会子就听那拉氏遣了人来说：“太太说雪梅小姐既来了，就留下来一道用晚饭，饭菜已经备下，雪梅小姐这会儿就留着和小姐聊天吧。”
雪梅起了身对着毓婉不好意思道：“伯母好客我原该留下的，只是家里人还不知道我出来这么久了，只怕家里担心。”
那丫鬟也是个机灵的，只笑着回道：“太太已经遣了雪梅小姐的司机去黎府报信了，还说等雪梅小姐用了晚饭后我们家司机会送了你回去，你只安心等着就是了。”
雪梅推辞不过只好留下来用晚饭，待要回去的时候毓婉怕她一人路上闷，加上自己也看了一天的书想要出去走走，就和雪梅一道上了车亲自送她回家。
待毓婉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漆黑，只天边几颗星子若隐若现的藏着，她一下车就见素兮撑着灯笼在外头等自己。
素兮却是拦着毓婉不让进门，只附在毓婉耳边轻声道：“方才好像周少爷来了，我瞧得并不真切。”
“是吗？”毓婉心中欣喜，顺着素兮指的方向果真见到离佟家不远处的路口停了一辆车，她心中高兴脸上也带了笑：“素兮你去和母亲说，我今儿累了就不去找她说话了，让她早些歇息吧！”
那拉氏有个习惯，若是毓婉出门她定要等她回了家才去睡觉的，素兮领命，往家里走了几步又回头低声道：“小姐可快些，你也知道太太厉害的很，万一我被拆穿了可帮不了你了。”
毓婉点了点头，就一路小跑着去了路口，那模样俨然像个小朋友得了赏一般。
周霆琛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来了这里，昨晚回了家他心里竟莫名的都是佟毓婉的影子。今晚本想着出去办事的，谁知转了几圈竟到了佟苑门口，佟苑灯火依稀他原以为毓婉歇下了。一人静静的呆了许久，正要走时就见佟毓婉回了家。
这会儿他听到佟毓婉拿手轻叩了两声车窗，然后就见她一脸笑意的上了车，甜甜的叫了声：“霆琛。”
周霆琛回了神，他虽然面对敌人时所向披靡，可面对感情时却很生疏。这会儿竟不知道回什么，只从袋子里掏出一方绢帕道：“昨日你落下的。”
这似乎是个可以解释自己晚上来这里的理由……
佟毓婉接了绢帕，两人又默然的坐了会儿，过了许久毓婉才道：“明天我要和我同学黎雪梅去金夫人的展览会去当讲解员。”
周霆琛眉峰就蹙了起来，转头问她：“怎么想起去那儿，明日那里只怕不太平。”
“我同学要去，便答应了陪她一起去，”想着他的话，佟毓婉只没心没肺的笑道：“不太平怕什么，不是有你在吗，你既能救我第一次就能救我第二次，对不对？”
她的模样有些调皮有些耍赖，周霆琛一转头就见佟毓婉靠在车位上一脸怡然自得的笑。他便情不自禁的抬手揉了揉她的发，尔后原本冷峻的脸上竟带了几分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意。
佟毓婉就抬了手撑了撑他的嘴角，笑道：“你若是天天这么笑，只怕全申城的姑娘都要看上你了。”
这世上哪有人不爱笑的，只是周霆琛过的太苦，渐渐的心冷了，就变得不爱笑不想笑了。周霆琛的笑容就像他的性格，很内敛却有着勾人的气势，这会儿他眼里带了笑意竟比满天的星子还要璀璨。
两人低头笑了好一会儿，佟毓婉才想起自己随身带的药方子，敢忙从手袋里翻了出来给周霆琛：“这是我翻医书找来的药方子，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又怕周霆琛不了解，只摊开信纸细细的讲解了一遍。待讲完后一抬头却撞见周霆琛一直望着自己的眼。周霆琛的眼就像就像寒潭一般深邃，冷漠中又似带了温情，她到底有些害羞，只红着脸低下了头，把手中的信纸往他手上一塞就要下车：“我母亲只怕要找我呢。”
她这是真话，依着那拉氏的性子只怕真会去自己房里看看自己。
周霆琛却拉了她的手腕，定定的看了会儿佟毓婉，才道：“明天小心些。”
佟毓婉笑着点头，心中却道：有你在，纵然是龙潭虎穴又有什么好怕的。
第十章 保命
毓婉脚腕隐隐作痛，就拉了闵如的手不肯走，只是苦笑道：“等我先脱了鞋，不然只怕没法帮你逃走了。”
闵如怕她耍什么心眼，又掏了先前自己藏在腰间的另一把手枪，指着毓婉道：“你最好不要和我耍什么心眼，不然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毓婉一把甩了鞋，又推了她一起往前跑：“你不会杀我的，你可是自诩救国救民于水火之中的，我也是天下苍生一员，你杀了我不是背离了自己的信仰吗？！”
闵如脚下一顿，脸上带了几分疑惑，不过片刻就换成一脸冷笑：“佟小姐，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毓婉也不回答，她不承认就不承认，她岂会不知道闵如是孙文手下的杀手。比起北洋军阀的做派，佟毓婉更欣赏孙文，后来的一切事实也证明孙文走的路是对的，是救苍生于万难之中的人。所以她不介意帮闵如，她想日后只怕周霆琛也会走上革命这条路的。
两人还不及分辨，就被耳畔响起的一阵枪声给唬了一跳。周霆琛一身黑衣，衣袂在夜风中飘扬着，若不是他眼里的杀意和手中的枪，几乎让人觉得他不过是个姿容绝艳的公子哥走错了道而已。可这会儿周霆琛却领了一群人眼也不眨的开着枪，因是怕伤了毓婉，只朝着她们身后的那道墙开。
毓婉捂着耳朵，她知周霆琛想要震慑闵如，可抬头看着满是枪孔得墙壁竟不知死活的感叹这一枪枪要是打在自己身上，可不是要变成筛子了。
周霆琛若是知道她的心思，这会儿只怕再板不起脸和闵如冷声交涉了：“你知我的枪法，最好别伤了佟毓婉，不然你信我有教你有去无回的本事。”
为保佟毓婉周全，他不介意放长线钓大鱼的这条线断掉的，他能追踪的人很多，可佟毓婉只有一个。
闵如却是一把揽了毓婉在胸前，拿枪指了她脑袋对周霆琛冷笑道：“可我的枪法不准，若是一个不小心难保错手伤了佟小姐。”
他们两人冷冷对峙，佟毓婉想若是等会儿来了金夫人那边的人只怕闵如就难以逃脱了，只好靠近她轻声道：“再拖下去你想逃也逃不了，”尔后又对周霆琛道：“霆琛，她不过是想逃，我帮了逃出去定会安然无恙的，你若不放心，我们老地方见，”又怕黎雪梅担心自己，又道：“记得和我同学说我受了惊就先回家了，叫她别担心。”
能被他们称为老地方的自然只有经浜街码头，周霆琛知闵如的身份是不会滥杀无辜的，只是终究放心不下。这会儿见毓婉朝他眼色，又听不远处阵阵脚步声朝这边而来，就放手一搏道隐忍道：“老地方见，若你有了危险，我自不会善罢甘休的。”
世人都道黑鹰从不食言，闵如见他眼中深藏的杀意就明白这是真的，心中竟有些羡慕佟毓婉能得到如此冷冽的人钟情如斯。
周霆琛见毓婉和闵如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终究不放心，待要追上又见沈之沛同着黎雪梅带了一群人呼拥而来。
黎雪梅见到墙壁满目疮痍的，顿时乱了阵脚，心中着急又因着沈之沛在不敢放肆只抽泣道：“毓婉呢？莫不是被人掳走了？”
沈之沛一向对女色并不上心，如今却是安慰起了雪梅。周霆琛不免细细打量了一翻雪梅，他的眼神不同沈之沛的霸气掠夺，却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冷意，见雪梅一副瑟缩害怕的样子方才道：“将军，那杀手负了伤逃了，佟小姐因受了惊就先回家了。”
黎雪梅自然知道周霆琛最后一句是和自己说的，知道毓婉安全了心中就放心了些。
周霆琛怕追得急闵如伤了佟毓婉，只在金屋盘旋了会儿才对沈之沛道：“刺客都已除了，方才那个负伤逃走的是我留下追踪南方革命党的线索，这会儿我去看看情况如何。”
沈之沛自然不疑有他，只让霆琛走了，还敦嘱了句：“万事小心。”
佟毓婉和闵如出了门，就被闵如塞在了一辆来接应她的车上，一路上闵如都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才道：“你和黑鹰的老地方在哪里，我送了你去。”
毓婉就道：“经浜街码头。”
闵如又隐在黑暗中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张了好几次嘴都没把话说出口。毓婉明白她想问自己是怎么知道她身份的，这事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她不问也省的自己用尽脑汁找借口。累了这半天，毓婉索性就靠在车位上悠哉的休憩了起来。
闵如一转头就瞧见毓婉精致的侧脸，长长的睫毛,鼻梁秀挺，就像那画中的女子般恬然美好，虽然还没长开，却也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她心中好奇这样的女子怎么会和冷血杀手黑鹰有瓜葛呢？又见毓婉并不怯场，只是闭着眼休息，就更好奇了，这女娃竟是真的放心自己？
一路上闵如始终没把想问的话问出来，过了好半响才道：“黑鹰这般冷漠的人，竟也有对人笑的时候。”
毓婉就笑道：“他并不冷漠，只是不爱笑，我以后会让他多笑的。”
而后一路两人就再没说话了，等到了经浜街码头闵如果然放了她下车，又见她光着脚立在那里，心里竟生出了惺惺相惜的情绪来，只沉声道了句：“今日多谢佟小姐相助，珍重。”
毓婉看着闵如扬长而去的车，又低头看着自己光着的脚，心中还有种做梦的感觉，她竟是提前和闵如认识了。
待周霆琛一路飞驰赶到经浜街码头的时候，外头的天已是夕阳西下时，一抹红透了的夕阳犹如挂在江边一般，映的整个江面都如晚霞般璀璨。毓婉正蹲在码头，裙摆迎风飘扬着，她低头拿着树枝不知在画些什么。
周霆琛也不惊动她，只下了车俯身看着她画的画，是夕阳下的黄浦江，寥寥几笔已经瞧着很有神韵，他就禁不住夸赞道：“画的真好。”
毓婉不防身后有人，忙惊了一跳起身，谁知却撞进了周霆琛的怀里……
她当真是又惊又喜，见周霆琛把自己揽得紧紧的，就笑道：“我没什么事，就是跑的时候把鞋丢了。”
周霆琛满腹的担心被她这一句给冲散了去，低头瞧去果然见她赤脚站着，又好气又好笑：“你竟是不怕死的，我真怕这一路那人伤了你。”
毓婉见他脸上的笑意又要敛去，就抬手撑了撑他嘴角笃定道：“你会来救我的，你不会让我死的。”
听了这话，周霆琛就发自内心的笑了……
毓婉脚腕隐隐作痛，就拉了闵如的手不肯走，只是苦笑道：“等我先脱了鞋，不然只怕没法帮你逃走了。”
闵如怕她耍什么心眼，又掏了先前自己藏在腰间的另一把手枪，指着毓婉道：“你最好不要和我耍什么心眼，不然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毓婉一把甩了鞋，又推了她一起往前跑：“你不会杀我的，你可是自诩救国救民于水火之中的，我也是天下苍生一员，你杀了我不是背离了自己的信仰吗？！”
闵如脚下一顿，脸上带了几分疑惑，不过片刻就换成一脸冷笑：“佟小姐，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毓婉也不回答，她不承认就不承认，她岂会不知道闵如是孙文手下的杀手。比起北洋军阀的做派，佟毓婉更欣赏孙文，后来的一切事实也证明孙文走的路是对的，是救苍生于万难之中的人。所以她不介意帮闵如，她想日后只怕周霆琛也会走上革命这条路的。
两人还不及分辨，就被耳畔响起的一阵枪声给唬了一跳。周霆琛一身黑衣，衣袂在夜风中飘扬着，若不是他眼里的杀意和手中的枪，几乎让人觉得他不过是个姿容绝艳的公子哥走错了道而已。可这会儿周霆琛却领了一群人眼也不眨的开着枪，因是怕伤了毓婉，只朝着她们身后的那道墙开。
毓婉捂着耳朵，她知周霆琛想要震慑闵如，可抬头看着满是枪孔得墙壁竟不知死活的感叹这一枪枪要是打在自己身上，可不是要变成筛子了。
周霆琛若是知道她的心思，这会儿只怕再板不起脸和闵如冷声交涉了：“你知我的枪法，最好别伤了佟毓婉，不然你信我有教你有去无回的本事。”
为保佟毓婉周全，他不介意放长线钓大鱼的这条线断掉的，他能追踪的人很多，可佟毓婉只有一个。
闵如却是一把揽了毓婉在胸前，拿枪指了她脑袋对周霆琛冷笑道：“可我的枪法不准，若是一个不小心难保错手伤了佟小姐。”
他们两人冷冷对峙，佟毓婉想若是等会儿来了金夫人那边的人只怕闵如就难以逃脱了，只好靠近她轻声道：“再拖下去你想逃也逃不了，”尔后又对周霆琛道：“霆琛，她不过是想逃，我帮了逃出去定会安然无恙的，你若不放心，我们老地方见，”又怕黎雪梅担心自己，又道：“记得和我同学说我受了惊就先回家了，叫她别担心。”
能被他们称为老地方的自然只有经浜街码头，周霆琛知闵如的身份是不会滥杀无辜的，只是终究放心不下。这会儿见毓婉朝他眼色，又听不远处阵阵脚步声朝这边而来，就放手一搏道隐忍道：“老地方见，若你有了危险，我自不会善罢甘休的。”
世人都道黑鹰从不食言，闵如见他眼中深藏的杀意就明白这是真的，心中竟有些羡慕佟毓婉能得到如此冷冽的人钟情如斯。
周霆琛见毓婉和闵如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终究不放心，待要追上又见沈之沛同着黎雪梅带了一群人呼拥而来。
黎雪梅见到墙壁满目疮痍的，顿时乱了阵脚，心中着急又因着沈之沛在不敢放肆只抽泣道：“毓婉呢？莫不是被人掳走了？”
沈之沛一向对女色并不上心，如今却是安慰起了雪梅。周霆琛不免细细打量了一翻雪梅，他的眼神不同沈之沛的霸气掠夺，却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冷意，见雪梅一副瑟缩害怕的样子方才道：“将军，那杀手负了伤逃了，佟小姐因受了惊就先回家了。”
黎雪梅自然知道周霆琛最后一句是和自己说的，知道毓婉安全了心中就放心了些。
周霆琛怕追得急闵如伤了佟毓婉，只在金屋盘旋了会儿才对沈之沛道：“刺客都已除了，方才那个负伤逃走的是我留下追踪南方革命党的线索，这会儿我去看看情况如何。”
沈之沛自然不疑有他，只让霆琛走了，还敦嘱了句：“万事小心。”
佟毓婉和闵如出了门，就被闵如塞在了一辆来接应她的车上，一路上闵如都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才道：“你和黑鹰的老地方在哪里，我送了你去。”
毓婉就道：“经浜街码头。”
闵如又隐在黑暗中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张了好几次嘴都没把话说出口。毓婉明白她想问自己是怎么知道她身份的，这事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她不问也省的自己用尽脑汁找借口。累了这半天，毓婉索性就靠在车位上悠哉的休憩了起来。
闵如一转头就瞧见毓婉精致的侧脸，长长的睫毛,鼻梁秀挺，就像那画中的女子般恬然美好，虽然还没长开，却也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她心中好奇这样的女子怎么会和冷血杀手黑鹰有瓜葛呢？又见毓婉并不怯场，只是闭着眼休息，就更好奇了，这女娃竟是真的放心自己？
一路上闵如始终没把想问的话问出来，过了好半响才道：“黑鹰这般冷漠的人，竟也有对人笑的时候。”
毓婉就笑道：“他并不冷漠，只是不爱笑，我以后会让他多笑的。”
而后一路两人就再没说话了，等到了经浜街码头闵如果然放了她下车，又见她光着脚立在那里，心里竟生出了惺惺相惜的情绪来，只沉声道了句：“今日多谢佟小姐相助，珍重。”
毓婉看着闵如扬长而去的车，又低头看着自己光着的脚，心中还有种做梦的感觉，她竟是提前和闵如认识了。
待周霆琛一路飞驰赶到经浜街码头的时候，外头的天已是夕阳西下时，一抹红透了的夕阳犹如挂在江边一般，映的整个江面都如晚霞般璀璨。毓婉正蹲在码头，裙摆迎风飘扬着，她低头拿着树枝不知在画些什么。
周霆琛也不惊动她，只下了车俯身看着她画的画，是夕阳下的黄浦江，寥寥几笔已经瞧着很有神韵，他就禁不住夸赞道：“画的真好。”
毓婉不防身后有人，忙惊了一跳起身，谁知却撞进了周霆琛的怀里……
她当真是又惊又喜，见周霆琛把自己揽得紧紧的，就笑道：“我没什么事，就是跑的时候把鞋丢了。”
周霆琛满腹的担心被她这一句给冲散了去，低头瞧去果然见她赤脚站着，又好气又好笑：“你竟是不怕死的，我真怕这一路那人伤了你。”
毓婉见他脸上的笑意又要敛去，就抬手撑了撑他嘴角笃定道：“你会来救我的，你不会让我死的。”
听了这话，周霆琛就发自内心的笑了……
第十一章 锋芒
佟毓婉回佟苑时，家里人正闹得人仰马翻的要找她。见着她回来，那拉氏先是细细打量了她一番，见她没事才揽着毓婉哭道：“日后可不许去那里了，端的教人担心。”
尔后一抬眼就看到人群后的周霆琛，他着了一身黑色风衣，气质肃然冷冽，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却自有一股逼人的气势。那拉氏先是觉得他眼熟，待看到他左手手套下空落落的指节就认出了周霆琛。
岁月流转，转眼已是十年过去了。再想起那日周霆琛不顾断指之痛染了满身的血送了毓婉回来，那拉氏心里依旧唏嘘，当日不卑不亢的少年如今依然傲气。她听说如今周霆琛是沈之沛手下的杀手王，心里就有些矛盾，她一边感激他当日救了毓婉，一边又怕毓婉和他走的太近。
那拉氏敛了心思，只带着笑意道：“没想到当年匆匆一别，再见时已经十年过去了，”她一边叫了丫鬟看茶，一边问周霆琛：“周少爷怎么和毓婉一道回来的？”
周霆琛薄唇微抿，眼神却是落在了毓婉的身上，毓婉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这样的问题还是由自己回答比较好。
毓婉上前揽着那拉氏的胳膊，浅笑道：“霆琛今日也去了金屋保护沈将军，我被人劫持了，是他救了我。”
回答的很是言简意赅，只是那句霆琛叫的太过亲密了，那拉氏的脸色就变了变。她虽感激周霆琛三番两次救了毓婉，可却不代表她想要周霆琛做自家女婿，虽然这几年想要争富贵的心在毓婉的劝说下淡了些，可是那根深蒂固的门户偏见还是在的。
那拉氏坐着和周霆琛不咸不淡的聊着家常，表面看着亲切，内里却是客套疏离。周霆琛并不是个多话之人，大多数时是静静的听着，而后过了许久才起身道：“如今也晚了，霆琛就不打扰佟太太歇息啦，将军府也有些事务还要处理，霆琛先回了。”
那拉氏就起了身让佟福去送，谁知佟毓婉却是先应道：“我送送霆琛。”
今夜的月色很好，两人有意无意得走的很慢，月霜如华两人的影子远远瞧着就像是相依相偎一般。
周霆琛先开了口道：“你今日受了惊吓，只怕晚上要做噩梦了，我原该少开几枪的。”
毓婉却是抬了头对他笑道：“不怕，我想我定是会梦到自己成了筛子。”
又见周霆琛很是好奇的挑眉看着自己，毓婉就把今儿看着那满是枪孔的墙壁时产生的想法告诉了他。
“你当真是胡闹。”周霆琛的话里有几分宠溺，到底被毓婉那稀奇古怪的想法给逗笑了，心中却对毓婉又多了几分欣赏和期待，他原本她会吓坏的，谁知她竟能临危不惧，还能在一阵乱枪声中生出这样无厘头的想法来。
先前周霆琛觉得毓婉像个易碎精致的瓷娃娃，自己心中有她却总担心毓婉跟了他后接受不了这样的日子。如今霆琛却对两人的未来生出无限的希望来，只是看那拉氏的态度并不同意他们交往一般……
毓婉看出他的心思，拉了拉他的手道：“你别恼，我母亲就是那样的性子，我敬重她可日子总归要自己过的，若我们都有决心我定有办法教他们同意的。”
周霆琛低头看毓婉一脸认真坚定，心中的冷意就被温情给填满了，他握了她的手道：“你放心，这辈子除了你，我的心里断然不会有别人了。”
爱情就是这样毫无来由的东西，当你爱上一个人时，旁人再是入不了眼的。
毓婉回家时，那拉氏正坐在她的房里等着她，她知那拉氏要说什么，嘴上却不说出来只问道：“母亲还不睡？”
那拉氏端坐在椅子上，一脸严肃道：“有些事想和你谈谈。”
毓婉只笑吟吟的看着那拉氏，又问：“什么事，关于周霆琛的？”
对于她的先发制人，那拉氏却有些措手不及了，过了半响才道：“那样的人并不适合你，你趁早断了那些心思。”
佟毓婉起了身看着那拉氏好一会儿，才又问：“那母亲觉得哪样的人适合我？”
那拉氏倒被她问噎住了，想说自然是富贵无双的，到底憋了回去换了种说辞：“周霆琛是谁，沈之沛手下的杀手王，他的富贵是拿命拼的，你的富贵是娘胎里带的，你们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当苦日子真是那么好过的？你若真跟了他，日后只怕天天都是担惊受怕的日子，担心着自己被人刺杀，担心着他被人刺杀。”
前世的自己也是过过苦日子的，乱世之中饶是富贵的杜家后来不也败落了，父亲临死还感叹后悔没让自己嫁给周霆琛。世事常变，可见不能拿一时的风光去定一世，更何况自己早已下定要和周霆琛过一生的决心，可是这样的话却不能对那拉氏去说。
她半响没有讲话，那拉氏以为她被劝服了，正要起身走了，却听毓婉淡淡道：“当日满清皇族风光无限、富贵无双，可如今不照样被军阀逼的无处容身，可见有些事并不能一时定论的。富贵也好、贫穷也罢，若和自己爱的人一起，一切都是甘之若饴的。”
佟毓婉没哭也没闹，这般淡然平静的情绪直教那拉氏又震撼又心慌。她第一次看到女儿身上的锋芒，她似乎一个看透世事的老人，对世间一切的态度都无所谓，好像只有那个叫周霆琛的男人才能叫她的眼里、心里起波澜。
那拉氏就想起了年少时的自己，也曾那么深爱过一个人，她一时竟不知如何应答，半响才道：“照你这般说，父亲、母亲在你心里竟是没有丝毫地位了。”
毓婉摇头认真道：“父亲、母亲生我养我，我把你们看的比自己的命还重要，我说了待我谋划好就送你们去香港避过战乱，日后我也会和霆琛去寻你们的，”而后又拉着那拉氏的手郑重道：“对我来说，你和父亲都活着才是我最大的富贵，你们在我们佟家的根基就在。只是我这一生终究是要随了霆琛的，安定也罢，富贵也罢，贫穷也罢，终究生死不悔。”
那般的深情厚望，那般的锋芒毕露，此时的佟毓婉就像个长者安慰着那拉氏，那拉氏心中彷佛堵了满腹的话，又没有思绪再开口……
佟毓婉回佟苑时，家里人正闹得人仰马翻的要找她。见着她回来，那拉氏先是细细打量了她一番，见她没事才揽着毓婉哭道：“日后可不许去那里了，端的教人担心。”
尔后一抬眼就看到人群后的周霆琛，他着了一身黑色风衣，气质肃然冷冽，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却自有一股逼人的气势。那拉氏先是觉得他眼熟，待看到他左手手套下空落落的指节就认出了周霆琛。
岁月流转，转眼已是十年过去了。再想起那日周霆琛不顾断指之痛染了满身的血送了毓婉回来，那拉氏心里依旧唏嘘，当日不卑不亢的少年如今依然傲气。她听说如今周霆琛是沈之沛手下的杀手王，心里就有些矛盾，她一边感激他当日救了毓婉，一边又怕毓婉和他走的太近。
那拉氏敛了心思，只带着笑意道：“没想到当年匆匆一别，再见时已经十年过去了，”她一边叫了丫鬟看茶，一边问周霆琛：“周少爷怎么和毓婉一道回来的？”
周霆琛薄唇微抿，眼神却是落在了毓婉的身上，毓婉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这样的问题还是由自己回答比较好。
毓婉上前揽着那拉氏的胳膊，浅笑道：“霆琛今日也去了金屋保护沈将军，我被人劫持了，是他救了我。”
回答的很是言简意赅，只是那句霆琛叫的太过亲密了，那拉氏的脸色就变了变。她虽感激周霆琛三番两次救了毓婉，可却不代表她想要周霆琛做自家女婿，虽然这几年想要争富贵的心在毓婉的劝说下淡了些，可是那根深蒂固的门户偏见还是在的。
那拉氏坐着和周霆琛不咸不淡的聊着家常，表面看着亲切，内里却是客套疏离。周霆琛并不是个多话之人，大多数时是静静的听着，而后过了许久才起身道：“如今也晚了，霆琛就不打扰佟太太歇息啦，将军府也有些事务还要处理，霆琛先回了。”
那拉氏就起了身让佟福去送，谁知佟毓婉却是先应道：“我送送霆琛。”
今夜的月色很好，两人有意无意得走的很慢，月霜如华两人的影子远远瞧着就像是相依相偎一般。
周霆琛先开了口道：“你今日受了惊吓，只怕晚上要做噩梦了，我原该少开几枪的。”
毓婉却是抬了头对他笑道：“不怕，我想我定是会梦到自己成了筛子。”
又见周霆琛很是好奇的挑眉看着自己，毓婉就把今儿看着那满是枪孔的墙壁时产生的想法告诉了他。
“你当真是胡闹。”周霆琛的话里有几分宠溺，到底被毓婉那稀奇古怪的想法给逗笑了，心中却对毓婉又多了几分欣赏和期待，他原本她会吓坏的，谁知她竟能临危不惧，还能在一阵乱枪声中生出这样无厘头的想法来。
先前周霆琛觉得毓婉像个易碎精致的瓷娃娃，自己心中有她却总担心毓婉跟了他后接受不了这样的日子。如今霆琛却对两人的未来生出无限的希望来，只是看那拉氏的态度并不同意他们交往一般……
毓婉看出他的心思，拉了拉他的手道：“你别恼，我母亲就是那样的性子，我敬重她可日子总归要自己过的，若我们都有决心我定有办法教他们同意的。”
周霆琛低头看毓婉一脸认真坚定，心中的冷意就被温情给填满了，他握了她的手道：“你放心，这辈子除了你，我的心里断然不会有别人了。”
爱情就是这样毫无来由的东西，当你爱上一个人时，旁人再是入不了眼的。
毓婉回家时，那拉氏正坐在她的房里等着她，她知那拉氏要说什么，嘴上却不说出来只问道：“母亲还不睡？”
那拉氏端坐在椅子上，一脸严肃道：“有些事想和你谈谈。”
毓婉只笑吟吟的看着那拉氏，又问：“什么事，关于周霆琛的？”
对于她的先发制人，那拉氏却有些措手不及了，过了半响才道：“那样的人并不适合你，你趁早断了那些心思。”
佟毓婉起了身看着那拉氏好一会儿，才又问：“那母亲觉得哪样的人适合我？”
那拉氏倒被她问噎住了，想说自然是富贵无双的，到底憋了回去换了种说辞：“周霆琛是谁，沈之沛手下的杀手王，他的富贵是拿命拼的，你的富贵是娘胎里带的，你们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当苦日子真是那么好过的？你若真跟了他，日后只怕天天都是担惊受怕的日子，担心着自己被人刺杀，担心着他被人刺杀。”
前世的自己也是过过苦日子的，乱世之中饶是富贵的杜家后来不也败落了，父亲临死还感叹后悔没让自己嫁给周霆琛。世事常变，可见不能拿一时的风光去定一世，更何况自己早已下定要和周霆琛过一生的决心，可是这样的话却不能对那拉氏去说。
她半响没有讲话，那拉氏以为她被劝服了，正要起身走了，却听毓婉淡淡道：“当日满清皇族风光无限、富贵无双，可如今不照样被军阀逼的无处容身，可见有些事并不能一时定论的。富贵也好、贫穷也罢，若和自己爱的人一起，一切都是甘之若饴的。”
佟毓婉没哭也没闹，这般淡然平静的情绪直教那拉氏又震撼又心慌。她第一次看到女儿身上的锋芒，她似乎一个看透世事的老人，对世间一切的态度都无所谓，好像只有那个叫周霆琛的男人才能叫她的眼里、心里起波澜。
那拉氏就想起了年少时的自己，也曾那么深爱过一个人，她一时竟不知如何应答，半响才道：“照你这般说，父亲、母亲在你心里竟是没有丝毫地位了。”
毓婉摇头认真道：“父亲、母亲生我养我，我把你们看的比自己的命还重要，我说了待我谋划好就送你们去香港避过战乱，日后我也会和霆琛去寻你们的，”而后又拉着那拉氏的手郑重道：“对我来说，你和父亲都活着才是我最大的富贵，你们在我们佟家的根基就在。只是我这一生终究是要随了霆琛的，安定也罢，富贵也罢，贫穷也罢，终究生死不悔。”
那般的深情厚望，那般的锋芒毕露，此时的佟毓婉就像个长者安慰着那拉氏，那拉氏心中彷佛堵了满腹的话，又没有思绪再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