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小岳从中取出两张,拍在桌上:“应该就是这两张,那个小姐刚卖给我的,两张300。如果你们验指纹的话,相信可以找到她的指纹。”
郝晋阳哈哈大笑:“小姐卖给你的不是身子,而是月饼票?”
潘小岳黑着脸点头。
“误会,误会。”谢明笑着:“中秋节要到了啊。你这月饼票怎么卖?”
“黄牛是违法的。”孙弘说。
“年轻人别那么严肃。”谢明拍孙弘的肩膀:“黄牛是违法的,但抓不完,也不归我们抓。在我看来,有黄牛也不错,可以买到便宜的月饼票。”
“黄牛炒高物价,侵占资源。我们当警察的怎么知法犯法,可以买黄牛的东西?”孙弘的情商为负。果然谢明的脸黑了一层:“你不买我买。”
孙弘尴尬,想开口又憋了回去。
潘小岳举手:“我可以走了吗?”
谢明笑眯眯地回答:“等核实证物与证词后。一会儿会有警员带你去外面等,如果证实你确实没有嫖,就可以走。”
潘小岳问:“你要哪种月饼票?我给你七五折。”
谢明看了会儿:“这种,五张。买了你的就别再搞投诉了啊。等结束了找你,有你的名片了。”
“好。”潘小岳将票子收好,手指又细又长,很乖的样子:“我可以和孙警官说句话吗?”
谢明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
潘小岳站起来,走到孙弘跟前。孙弘坐着,他站着,从上向下看孙弘,两边的刘海柔顺地掉下来,有些遮住眼睛。
“医院卖专家号,火车站卖车票的黄牛才是侵占资源,抬高物价。这种我不做。每年中秋节前商家印刷月饼票,但实际做的月饼数量远小于票量。人们买月饼票送礼,吃得却不多,剩下的都卖给黄牛,黄牛手里的票小部分是卖给散客,大部分卖还给商家。月饼票在市场流通一圈后转回厂商手里,没有实际商品,却产生了产值,增加现金的流通。我们黄牛只是沟通了整个流通循环,分了一杯羹而已。商家从中得益,顾客也送了礼,可谓三赢。”潘小岳顿了顿:“月饼票你要吗?”
孙弘摇头:“违法就是违法。哪儿那么多歪理。”
说了那么多结果一点用都没。潘小岳郁闷了,但还是努力地摆出风度,说了声我走了才出去。
潘小岳刚关门,谢明就拍了桌子,声音并不大,脸色却很严厉。
“就为了抓一个黄牛,你无视纪律擅自行动,差点毁了整个计划!”
孙弘马上站起来,弯下腰:“对不起!”
“孙弘啊孙弘,你说你…平时挺机灵的,也很认真,怎么就老做出这种蠢事儿呢?”
孙弘的头一直没有抬起来,又说了一声“对不起。”
谢明狠狠地踢了他一脚,孙弘一晃没晃,有些不解地转过头看他。
“我就踢你怎么了?要不是我刚好拿到证据,发动抓捕,你那一闹就全功尽弃了知道吗?那么多组员加班加点,那么多小姐在水深火热中,那么多妻子在家等丈夫。”说着说着谢明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我说潘小岳到底怎么你了,怎么老揪着他不放呢?你对他是不是关心过头了,孙弘?”
孙弘还弯着腰:“他像我弟弟。”
“行了,行了。”谢明朝他摆手:“出去。”
孙弘木讷地抬起头。
“出去!”
孙弘出被赶出来的时候,潘小岳在喝水。消瘦的身影在饮水机前,双手扶着杯子,正仰着头慢慢喝,安静得像一幅画。
孙弘发现潘小岳穿衣还挺精致的,只是简简单单的款式,搭配在一起,就挺有范儿,和时装杂志里的模特似的。就像他这天穿着白色的长袖T恤,袖子卷起,外面配了件黑色背心,宽松牛仔裤,帆布鞋。说不上哪里好看,但看着就觉得舒服。
潘小岳喝完水,就坐到一等,安安静静的。
终于有警察找他签字,签完字就可以回家了。
他接过单子的时候还说了声谢谢,礼貌得一点儿都不像被抓进来的,倒是像来报案的。签字的时候潘小岳趴在桌上,像个认真做作业的学生。
交了签名后,潘小岳终于可以离开警局。刚走到门口,左手腕被大力地往回拉。
“你这是怎么了?”身后的声音浑厚,很熟悉。
回头果然是孙弘。孙弘正低着头看他的袖子。
潘小岳才发现,白色的袖子上沾上了血迹。本能地去检查手掌的时候,孙弘反应很快地捏住了他的手,翻过手掌,正好捏在了伤口上。潘小岳“嘶”的抽了一口冷气。
孙弘放开了他的手掌,又抓住了手腕,大力地将他往里面拉。和捉凡人似的用力和不容抗拒。
“跟我走。”他说。
9、第3章 上警车了(3) ...
潘小岳被拉进了茶水间。
孙弘直接将他的手拽进了水池,打开水龙头,水哗哗地向下,流过他的伤口。
“这么大的人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这都怎么弄的这是。”
潘小岳没反应过来,去看孙弘的脸。孙弘低着头,很认真地在看他的手掌。
“你弄的。”潘小岳小声说。
“什么?”孙弘还在冲他的手,隔着水声听不清。
“你弄的。”潘小岳又说了一遍。
孙弘正好关了水:“我?前头抓你的时候弄的吗?”
“嗯,对。”
孙弘转身抽了两张纸巾,细细地吸干伤口边上的水,又开始吸伤口处。
“会有点疼。”他说。
还真的有点疼,刺刺的,但也还好。
“往那儿走。”孙弘拍了下他的后背,方向是他的办公桌。
孙弘的办公椅上还披了一件警服,深蓝色的,肩膀上镶着两朵银色的警花。
“坐。”
潘小岳坐下了。
孙弘从边上拉了一张椅子过来坐下。拉开抽屉,从第二层取出一瓶红药水和一盒棉签。他将红药水举高,看了一圈:“还好没过期。”
“手伸平。”孙弘命令道。
潘小岳乖乖地将手掌平铺给他。
孙弘一只手握着潘小岳的手腕,一只手给他擦红药水。棉签浸湿了,一点一点轻擦过伤口。没想到孙弘一个大老粗,做这种活还挺细致,潘小岳并没觉得多痛。
“今天是我冤枉你了我道歉。”孙弘手上功夫细致,嘴巴没停。
“嗯。”潘小岳低着头看他上药。
“和你说要找份正当职业,黄牛可不算。”
“怎么就…”不算了…
孙弘打断他:“当黄牛有四金吗?国家认可这个职业吗?每个月都有固定工资吗?”
潘小岳哑口无言。
“年纪轻轻干些什么不好,当黄牛。这么多正当职业呢,就没一个你能做的?我看你就是懒,想不劳而获。你趁现在开始努力工作也不晚,知道么?”
“这里多涂点。”潘小岳打断他。孙弘又开始唠叨了,像个居委会大妈。
“这里?”孙弘果真开始涂那块皮肤,边涂边说:“我知道你不想听,但我不能不说。我觉得人吧,在社会上要有一技之长。你有本事了,到哪里不能找活干?没有一技之长就去学,年纪轻,学什么都快。”
潘小岳嘟囔道:“我有一技之长。”
“你有啊?有什么?卖月饼票?”
“你这人真是…嘶…轻点!”
孙弘对他的手掌吹了口气:“疼么?”
“小心口水别喷上来。”潘小岳的手往后缩了缩。
“没礼貌。”孙弘把他的手拉回来:“对年纪比你大的兄长要尊重知道么?”
“你才比我大多少?”潘小岳反问。
“大一天也是大。我比你大两岁。”说完这句孙弘合上了红药水的瓶子:“好了。”
潘小岳一身轻松,马上要站起来。孙弘压着他的手不让动:“别急着走,等干了。”
于是潘小岳的手搁在办公桌上,看着手掌上的红药水一点一点蒸发。
孙弘还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你说你,就算买卖月饼票,也别在那种地方。你不是故意坐门口看小姐的吧。”
“喂,你可得说清楚,什么叫那种地方。我根本不知道那家店还做这种生意!”
“不知道最好。下次换个地方。”孙弘又找出一张邦迪,撕开了包装。
“大哥,你光看红玫瑰了吧。有没有发现我坐在月饼零售店前啊,离我家最近的就这家了。”月饼店前的客流量是最大的。
“还真没注意。”孙弘将创可贴粘性部分在自己手上黏了两遍后才贴在了潘小岳的手上,还特意给接触伤口的地方留了条缝儿,便于透气:“我比你大,你是该叫我哥。”
没想到他俩还能这般心平气和地对话。特别是孙弘,就像个邻家大哥一样,字字透露着真诚的关心。就好像——把他大力按在地上,抓他回来,说他嫖|娼的——不是他一样。
“好了,你可以走了。”孙弘提醒道。
“哦。”潘小岳站起来,把谢谢往回咽,拔腿就走。
他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别人对他太好。
刚出门就撞上一个胖子,撞得往后退了一步。
抬起头才发现那是虎子。
虎子喘着气,胸脯一上一下的:“小岳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幸好撞的是虎子,肉软,不疼。
“他们没怎么你吧?”虎子将潘小岳从上到下看了一圈,又翻了个个儿继续看一圈才满意地说:“还好没把你给打死。我带保释金来了。”
潘小岳愣了下:“你哪儿来的钱?”
“问我妈借的,她现在可有钱了。”虎子回答。
“不是很久没联系你妈了么?”如果没记错,虎子的妈是跟别的男人跑了,除了他爹的葬礼,虎子和她都没任何交集,不认她了。
“今天联系了。不是怕你被警察给打死么。你看我说得对不对,警察很黑暗的,上次得罪他们了,今天又把你抓进去报复了。”
“没事儿,我已经无罪释放了。”
“什么?”虎子眨巴眼睛:“这不是有什么阴谋吧?”
后头有人说了一句:“没有阴谋,回去吧。”
潘小岳回头,发现那是孙弘。和他点了点头,勾着虎子的肩膀往外走,边走边告诉他,这次警察真的没为难他,还答应买他五张月饼票,省去了他被按在地上的过程。
虎子听完说:“那我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