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黑沉的夜,犹如浓墨一般涂抹在天际,微弱的星光撒落下来,地面上是斑驳的青柳树影。杜公馆内灯火通明,照得大理石抛光地板光洁璀璨,厚重的剪绒地毯上映出两朵俏丽的芙蓉,宽大精美的西式茶桌嵌在地毯上,景泰蓝堆彩花瓶里面插着一株新摘的芍药,馥郁浓嗳,香气袭人。
此时杜公馆内的气氛也是极为暧昧奇妙,杜允唐与那绝代佳人的旖旎往事早已传遍杜家上下,随处可见佣人交头接耳,窃语私议。
杜允唐只坐在沙发上垂头缄默,雪白的西装粘了血迹,狼狈不堪。左边的胳膊缠了绷带,隐约一圈暗红。一旁的凌宝珠抹着眼泪,恨不能自己替他受了疼痛。杜瑞达却是闷声在窗边抽烟,虽不喜他平日里放纵忤逆,可毕竟骨肉连心,何尝不担忧焦急,只是少不得正色训斥:“你竟是个不要命的,为了那风尘女子,你就甘心抛下养育你二十多年的父母亲?”
杜允唐依旧低着头:“我喜欢她,所以愿意救她!”
“那青萍出身不干净,如何配得上你。”凌宝珠慈目低垂,满是担忧,杜允唐激动起来,昂起头分辨:“青萍是我这一生遇见过的最干净的女孩,不许你们肆意侮辱。”
“你......”杜瑞达强压住心头的怒气,片刻,才勉强平静了脸色:“那青萍有什么好,哪家闺秀比不得她。我看那佟会长的千金知书达理,毓秀端庄,模样又极为标致,倒真是难得。你若能娶得她,那便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杜允唐面容淡漠,冷笑一声道:“你断送了姐姐的一生,如今又要毁了我的幸福,我绝不答应!”
杜瑞达怒火中烧,扬起手来狠狠地抽了下去。凌宝珠慌忙扑过去护着儿子,哭哭啼啼地道:“允唐受了伤,老爷怎能下此重手,既要打他,就先打死我!”
杜允唐捂着红肿的脸颊,抬起眼光漠然地盯着父亲,一字一句地道:“我杜允唐的妻子只能是青萍!”
花香犹浓,鹅黄色的窗帘折着莹莹灯光,杜允唐坚毅的眼神竟有一丝陌生的错觉。
月华透过黛色纱帘洒进来,床头的璎珞随风曳动。毓婉披散着头发半躺在床上,纤细的手指抚摸着那件黑色西装,硬朗的面料残留有他的独特气息,精细的纹路触碰到指腹,竟有丝丝甜蜜传上唇畔嘴角。
那氏推门进来,欠身坐在毓婉的床边,眼底是无垠的慈爱:“可还疼吗?”
毓婉摇摇头,那氏欣慰地笑笑:“这几日就不必去画院了,你且安心躺着。”
毓婉忙拉了那氏的手:“额娘,只是小小的擦伤,并不影响走路,何必平白无故休假呢!”
那氏正了脸色,仍是关切道:“余下的事自有我打点,你只听我的便是。”顿了顿,又抬眼道:“还有一事......”
毓婉乖觉地望着那氏:“额娘请说。”
那氏瞥了眼毓婉手边的男式西装,皱起了眉:“毓婉,听额娘话,今后别再跟那周霆琛有任何来往。”
“为什么?”毓婉心头一颤,很是不解。那氏握紧了毓婉的手:“他毕竟是个杀手,保不齐会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我担心你受伤害。”
毓婉忙辩解道:“他救过我的命,并不是个坏人!”
那氏愈发皱紧了眉头:“可我听你阿玛说,今日金屋遭难皆是因他而起,你若执意跟他来往,总有一天会被牵扯进去。况且,他是黑鹰,你是世家小姐,你们之间本就不该有瓜葛。”
“额娘......”毓婉还想分辨,却被那氏堵了回去:“时辰不早了,早些睡吧!”说罢替她掖好被子,关了门悄声离开。
毓婉静望那氏离去的方向怔愣片刻,不禁低头沉思。身旁的西装依旧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恰似那清朗的夜色,又如枝头的白玉兰,浸在雨意空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