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裳吧 关注:22贴子:3,137

☆═━┈幻裳┈━═☆ ╚小说╗我来更一些我喜欢的小说吧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1l度娘,大部分都是网上有的,可以自己去找,很多悬疑的,害怕勿进
2l开更
吧主镇楼可好?@我的风度是放手


IP属地:河北1楼2014-02-08 14:00回复
    先放个短篇 《你们这些还魂尸》作者:罗伯特·海因莱恩


    IP属地:河北2楼2014-02-08 14:02
    回复
      2025-08-07 19:54:37
      广告
      不感兴趣
      开通SVIP免广告
          【1963年4月3日,第5时区10:30。克里夫兰,“俄亥俄之顶”大楼。】
          “哎!”他又在喊,“把这鬼东西拿掉!”
          “对不起,”我向他道歉并收起金属网,将它装入提箱,关上箱子。“你说的你想找到他。”
          “可是——你说这是一部时间机器!”
          我指指窗外。“这里看上去像11月份吗?或是像纽约吗?”在他呆呆地看着嫩绿的枝芽和一扯春色时我又打开了提箱,拿出一叠百元面额的美钞,检查了一下钞票的编号和戳记都与1963年份符合。时空旅行局并不在乎你花了多少(这与它无干),不过他们并不喜欢发生不必要的年代错误。若是你犯了太多这样的错误,一个综合军事法庭会把你流放到一个严劣的年代去呆上一年,譬如说去实行严格食品配给和强制劳动的`1974年。我从来没有犯过这类错误,这些钱没有问题。他回过头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他在这里。到外面去,找到他。这是给你花的钱。”我塞给他时又补充了一句,“和他了断,然后我不接你。”
          成叠的百元钞对于一个不习惯于使用它们的人,具有一种近乎催眠的作用。我送他进了楼厅。叫他宽心,就把他关出在门外。他这时还一直难以置信地捏着那一叠钞票。下一步的跳跃是太容易了,仅仅是在同一时代的一个小小的挪步。
          【1964年3月10日,第5时区17:00。“克里夫兰之顶”大楼。】
          门的下方有一个通知,说我的租房合同下周要满期了,除此之外这个房间看上去与刚才并无两样。外面,树木光秃秃的,天空像要下雨的样子。我十分匆忙,仅仅停留了片刻,取走了我租房间留在那里的现钱、上衣和大衣。我雇了一部车来到医院。我化了二十分钟才把育婴室的看护弄得不耐烦起来,于是我便乘她不注意偷走了婴儿。我们回到“克里夫兰之顶”大楼。这种用标度盘的时间装置是更为复杂的,因为大楼在1945年还不存在。不过我预计到了。
          【1945年7月20日,第5时区01:00。克里夫兰“雪景”旅馆。】
          时间机器,婴儿和我都到了城外的一家旅馆。早些时候我就以“俄亥俄州沃伦市的乔治·约翰逊”登了记。于是我们来到了一个窗帘拉上、窗户和房门紧闭的房间。地板也进行了清理使其能够承受机器的不规则的震动。你的身体可能会碰上一张原不该在那里的椅子而出现一块令人不快的乌青——当然并非椅子,而是变换场能量的回冲。
          一切顺利。珍妮正在熟睡着。我把她抱出来,放在我事先放置在汽车座位上的一只食品箱里,驱车到孤儿院。我把她放在台阶上,开车过了两个街区来到一个“服务站”,打了一个电话给孤儿院。我驱车回来时正好看见孤儿院的人把食品箱拿进去。我继续开了一阵,把汽车丢弃在旅馆附近,步行来旅馆后就“跳跃”到1963年的“克里夫兰之顶”大楼。


      IP属地:河北本楼含有高级字体7楼2014-02-08 14:19
      回复
        【1970年11月7日,第5时区23:01。纽约市“老爹”酒吧。】
            我从储藏室走出来,拿了1/5桶的苏格兰制威士忌利乔酒,算是说明我离去的那一分钟。
            我的助手还在与那个点播《我是我老子》的顾客争辩。
            我说,“算了,让他放吧,放完后就关掉。”我已十分疲倦。
            这种工作的确很艰辛,可是总必须有人来做。自从1972年的灾变发生后,近来要招募到人是很难的。
            我提前五分钟关了店门,在现金出纳机上留下一封信给我的日班经理,说我准备接受他的主意,松弛一下,弦别绷得太紧了。在我外出长期度假时他可以找我的律师。局里最关心的是事情必须井井有条,收入多少还在其次。我来到储藏室里面的那个房间,跳跃到1993年。
            【1993年1月12日,第7时区22:00。洛基地下城附设时空劳工总部。】
            我向值勤官出示了证件后进去,来到我的住处,打算睡它一个星期,在写报告前我抓起我们下赌的那瓶酒(不管怎么说我赢得了它)喝了一杯。酒的味道太差劲了,我奇怪以往怎么会喜欢上老恩酒的。不过它总比没有强,我不想像一根木头那样清醒着,我思考得太多了。
            我口授了我的报告:为太空军团进行的四十次招募活动都得到了局里的批准——包括我自己的这次,我知道会被批准的。我现在回来了,不是吗?接着我用磁带录下一份请调工作的报告。我对招募活动感到厌倦了。我要急流勇退。我向床头走去。
            我的目光落在床头上方的《时间准则》上:
            永远不要把明天要做的事搬到昨天去做。
            如果你终于成功了,永远不要再次尝试。
            及时一秒胜过事后九亿秒。
            似是而非的事可以用似是而非的方法来处置。
            你想到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了。
            祖宗也是凡人。
            真神也有瞌睡时。
            当我是一个时间商人时,这些话曾经激励过我,现在却不同了。在时空跳跃的三十年的身不由己的生活,完全把人累垮了。我脱去衣裤,当身体裸露出来时我瞧了瞧我的肚子。剖腹产留下一道长长的疤痕,只是我现在身上的汗毛又浓又密,要是不仔细看就不会注意到它。
            然后我瞧了一眼手指上的那个戒指。
            蛇吞吃了它的自己的尾巴,周而复始,何谓始,何谓终……我知道我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了——可是你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呢,你们这些回魂尸?
            我觉得一阵头痛袭来,不过我是不吃头痛药粉的。
            于是我钻进床铺,吹口哨关了灯。
            你根本就不在那里。不是别人而是我——珍妮——孤独地呆在这黑暗中。
            我真想你!


        IP属地:河北本楼含有高级字体9楼2014-02-08 14:21
        回复
          《你们这些还魂尸》完



          IP属地:河北本楼含有高级字体10楼2014-02-08 14:22
          回复
            《霸王别姬》作者:李碧华
            这本真心很好看,先放简介,觉得小说多的可以去看电影,这个真心哭惨了
            【简介】
            段小楼与程蝶衣是一对打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弟,两人一个演生,一个饰旦,一向配合天衣无缝,尤其一出《霸王别姬》,更是誉满京城,为此,两人约定合演一辈子《霸王别姬》。但两人对戏剧与人生关系的理解有本质不同,段小楼深知戏非人生,程蝶衣则是人戏不分。
            段小楼在认为该成家立业之时迎娶了名妓菊仙,致使程蝶衣认定菊仙是可耻的第三者,使段小楼做了叛徒,自此,三人围绕一出《霸王别姬》生出的爱恨情仇战开始随着时代风云的变迁不断升级,终酿成悲剧。


            IP属地:河北本楼含有高级字体11楼2014-02-08 14:25
            回复
              【序】
              婊子无情,
              戏子无义。
              婊子合该在床上有情,
              戏子,只能在台上有义。
              每一个人,有其依附之物。娃娃依附脐带,孩子依附娘亲,女人依附男人。有些人的魅力只在床上,离开了床即又死去。有些人的魅力只在台上,一下台即又死去。一般的,面目模糊的个体,虽则生命相骗太多,含恨地不如意,胡涂一点,也就过去了。生命也是一出戏吧。
              折子戏又比演整整的一出戏要好多了。总是不耐烦等它唱完,中间有太多的烦闷转折。茫茫的威胁。要唱完它,不外因为既已开幕,无法逃躲。如果人人都是折子戏,只把最精华的,仔细唱一遍,该多美满啊。
              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的故事,诸位听得不少。那些情情义义,恩恩爱爱,卿卿我我,都瑰丽莫名。根本不是人间颜色。
              人间,只是抹去了脂粉的脸。
              就这两张脸。
              他是虞姬,跟他演对手戏的,自是霸王了。霸王乃虞姬所依附之物。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当他穷途末路,她也活不下去了。但这不过是戏。到底他俩没有死。
              怎么说好呢?
              咳,他,可是他最爱的男人……真是难以细说从头。
              粉霞艳光还未登场,还是先来调弦索,拉胡琴。场面之中,坐下打单皮小鼓,左手司板的先生,仿佛准备好了。明知—一都不落实,仍不免带着陈旧的迷茫的欢喜,拍和着人家的故事。
              灯黯了。只一线流光,伴咿呀半晌,大红的幔幕扯起——
              他俩第一次见面。


              IP属地:河北本楼含有高级字体12楼2014-02-08 14:25
              回复
                头剃了,衣服一套,小豆子跟同门的师兄弟一个模样了。他把头摇了摇,又轻,又凉。不习惯。但混在一处,分不清智愚美丑,都是芸芸众生。
                以后每天惺忪而起,大地未明,他们共同使用一个大汤锅的水洗脸。脸洗不干净,肚子也吃不饱。冻得缩着脖子,两手笼在袖里,由关师父领了,步行到北平西南城角的陶然亭喊嗓去。
                陶然亭,它的中心是一座天然的土丘,远远望去,土丘上有一座小巧玲珑的寺宇,寺宇里面,自是雕梁画栋,玉阶明柱,配厢回廊,布局森严。但孩子们不往这边湾,他们随师父到亭下不远,一大片芦苇塘,周围丘陵起伏,荒野乱坟,地势开阔。
                正是喊嗓的好地方。
                孩子四散,各找一处运气练声:
                “咿——呀——啊——呜——”
                于晨光暧昧之际,一时便似赶不及回去的鬼,凄凄地哭喊。把太阳哭喊出来。
                童稚的悲凉,向远方飘去,只迎上一些背了书包上学堂的同龄小孩,他们在奔跑跳跃追逐,佣人唤不住,过去了。
                天已透亮,师父又领回四合院。街面上的早点铺刚起火开张,老百姓刚预算一天的忙碌。还没吃窝窝头,先听师父训话,大伙站得挺挺的,精神抖擞,手放背后,踏大字步。
                师父在训话时更像皇上了:
                “你们想不想成角儿?”
                “想!”——文武百官在应和。
                “梨园的饭碗是谁赏的?”
                “是祖师爷赏的!”
                “对!咱们京戏打乾隆年四大徽班进京,都差不多两百年了,真是越演越红越唱越响,你们总算是赶上了——”
                然后他习惯以凌厉的目光横扫孩子们:
                “不过,戏得师父教,窍得自己开。祖师爷给了饭碗,能不能盛上饭,还得看什么?”
                “吃得苦!长本事!有出息!”
                关师父满意了。
                练功最初是走回场,师父持一根棍子,在地面上敲,笃、笃、笃……
                孩子们拉开山榜,一个跟一个。
                “跟着点子走,快点,快点,手耗着,腿不能弯,步子别迈大了……”
                日子过去了。就这样一圈一圈地在院子中走着,越来越快,总是走不完。棍子敲打突地停住,就得挺住亮相。一两个瘫下来,散漫的必吃上一记。到了稍息,腿不自已地在抖。好累。
                还要压腿。把腿搁在横木梁上,身体压下去,立在地上的那条腿不够直,师父的棍子就来了。
                一位香点燃着。大伙偷看什么时候它完了,又得换另一注耗上。
                小癞子又泪汪汪的。
                关师父很不高兴:
                “什么?腿打不开?”
                随手指点一个:
                “你,给他那边撕撕腿,横一字。”
                小豆子最害怕的,便是“撕腿”。背贴着墙,腿作横一字张开,师父命二人一组,一个给另一个的两腿间加砖块,一块一块的加,腿越撕越开。偷偷一瞥,小癞子眼看是熬不住了,痛苦得很。
                此时,门外来了个戴镶铜眼镜的老师爷,一向给春花茶馆东家做事。来看看货色。
                关师父一见,非常恭敬:
                “早咧。师大爷。”
                便把徒儿招来了:
                “规规矩矩的呀,见人带笑脸呀。来!”
                一壁赔笑:
                “这些孩子夹磨得还瞅得过眼去。您瞧瞧。”
                一个一个,棍子底下长大,什么抢背、鲤鱼打挺、乌龙绞技、侧空翻、飞腿、筋斗、下拱桥……,都算上路。老师爷早就看中小石头了,总是着他多做一两个,末了还来个摔叉。
                “来了个新的。这娃儿身子软,好伶俐。小豆子,拧旋子看看。”
                小豆子先整个人悬空一飞身,岂料心一慌,险险要扑倒,他提起精神,保持个燕式平衡,安全着陆。师父在旁看了,二话不说,心底也有分数。是比小石头还定当点。
                谁知他立定了,忽儿悲从中来,大眼睛又巴嗒巴嗒地眨,滚着劫后余生的惊恐泪珠。
                师父叱骂:“没摔着就哭,摔着了岂不要死?”小豆子眼泪马上往回滚去,一刹间连哭也不敢,心神不定。
                “表演个朝天蹬,别再丢脸了。”
                小豆子抬起腿,拉直,往额上扳,有点抖。
                “朝天蹬嘛!”师父急了,“抬高,叫你抬高!直点!”
                他一屁股跌在地上。
                关师父气极,连带各人的把式都前功尽废似地,颜面过不去,怒火冲天:
                “妈的,你也撕撕腿去!”


                IP属地:河北16楼2014-02-08 14:31
                回复
                  2025-08-07 19:48:37
                  广告
                  不感兴趣
                  开通SVIP免广告
                  小石头木勺的水迎头浇下。
                  “又岔到边里去了。是‘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
                  几个孩子架着脏兮兮的小癞子进来,把他像木偶傀儡一样扔到水里去,溅起水花。
                  小癞子只一壁叼叼不清,成为习惯。
                  “别逗了,烦死了。反正我活不长啦,我得死了。唉哟,谁踩着我啦?——.,,
                  四下喧闹不堪,只有小豆子,念着明儿的“分行”,不安得很。
                  小石头鼓励他;
                  “来,再背。就想着自己是个女的。”
                  小豆子坚决地:
                  “好!就想着,我小豆子,是个女的。‘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
                  师兄弟们全没操那份心。他们只是好玩着,舒服而且舒坦。又爱打量人家的“鸡鸡”。
                  “暧,你的鸡鸡怎么是弯的?”
                  一个也全无机心,拿自己那话儿跟人一比:“咦?你这比我小!”
                  一块成长,身体没有秘密。只有小豆子,他羞怯地半侧着身子,就叼念着,自己是个女的……
                  断指的伤口全好了。只余一个小小的疤。春梦快将无痕。
                  这天是“分行”的日子。
                  孩子们穿好衣服,束好腰带,自个伸手踢脚喊嗓,之后,一字排开。
                  眼前几个人呢。除开关师父,还有上回那师大爷,拉胡琴的歪鼻子丁二叔。大人们坐好了,一壁考试一壁掂量。
                  就像买猪肉,挑肥拣瘦。
                  先看脸盘、眉目。挑好样的生。
                  “过来,”关师父喊小石头,“起霸看看。”
                  小石头起霸,唱几句“散板”:
                  乌骓它竟知大势去矣,
                  因此上在枥下咆哮声嘶!
                  轮到下一个,气有点不足,可很文,也能唱小生。又到下一个……
                  “这个长得丑。”
                  “花脸倒是看不出。”关师父护着。
                  “这个指头太粗了。”
                  “这个瘦伶伶的,不过毯子功好,筋斗可棒呢!”
                  “这个……”
                  一个一个被拣去了,剩下些胖的、眼睛小的、笨的……,因没人要,十分自卑难过。只在踢石子,玩弄指头儿,成王败寇的残酷,过早落在孩子身上。
                  到底也是自己手底下的孩子,关师父便粗着嗓门,像责问,又似安慰:
                  “小花脸、筋斗、武打场不都是你们吗?戏还是有得演的。别以为‘龙套’容易呀,没龙套戏也开不成!”
                  大伙肚里吃了萤火虫。
                  师大爷又问:
                  “你那个绝货呢?”
                  胡琴拉起了。
                  关师父得意地瞅瞅他,把小豆子招来:
                  “来一段。”
                  不知恁地,关师父常挑一些需得拔尖嗓子的戏文让他练。自某一天开始——
                  四合院里还住了另外两家人,他们也是穷苦人家,不是卖大碗茶,就是替人家补袜底儿、补破袄。也有一早出去干散活的:分花生、择羊毛、搬砖块、砸核桃儿……
                  卖茶的寡母把小木车和大铜壶开出去,一路的吆喝:
                  “来呀,喝大碗茶呀……水开茶酽,可口生津啊,喝吧……”
                  师父总是扯住他教训。只他一个。
                  “小豆子你听,王妈妈使的是真声,这样吆喝多了,嗓子容易哑,又费力气。你记住,学会小嗓发声,打好了底……”
                  今天小豆子得在人前来一段了。
                  昨儿个晚上,本来背得好好的。他开腔唱了:
                  “我本是——我本是——”
                  高音时假声太高,一下子回不过来。回不过来时心慌了。
                  又陷入死结中。
                  关师父眯嘁着眼:
                  “你本是什么呀?”
                  “我本是男儿郎——”
                  正抽着旱烟的师父,“当啷”一声把铜烟锅敲桌面上。
                  小豆子吃了一惊,更忘词了。
                  小石头也怔住。大伙鸦雀无声。
                  那铜烟锅冷不提防捣入他口中,打了几个转。
                  “什么词?忘词啦?嘎?今儿我非把你一气贯通不可!”
                  师大爷忙劝住:
                  “别捣坏了——”
                  “再唱!”
                  小豆子一嘴血污。
                  小石头见他吃这一记不轻,忙在旁给他鼓励,一直盯着他,嘴里念念有词,帮他练。小豆子含泪开窍了。琅琅开口唱:
                  我本是女娇娥,
                  又不是男儿郎……
                  见人家夫妻们洒落,
                  一对对着锦穿罗,
                  啊呀天吓,不由人心热似火——
                  嗓音拔尖,袅袅娜娜,凄凄迷迷。伤心的。像一根绣花针,连着线往上扯,往上扯,直至九霄云外。
                  师大爷闭目打着拍子。弟兄们只管瞅住他。
                  小豆子过关了。
                  师父踌躇满志:
                  “哼!看你是块料子才逼你!”
                  他的命运决定了。
                  他童稚的心温柔起来。
                  “不好了!不好了!——”
                  一个徒儿蓦地走过来,惊扰一众的迷梦。
                  胡琴突然中断了。
                  “什么事?”
                  小黑子仓皇失措,说不出话来:
                  “不好了!不好了!”
                  好景不常。院子马上闹成一片。
                  杂物房久不见天日。
                  堆放的尽是刀枪把子,在木架子上僵立着。简陋的彻末、戏衣、箱杠,随呼呀一响,木门打开时,如常地映入眼帘。
                  太阳光线中漫起灰尘。
                  见到小癞子了——一


                  IP属地:河北18楼2014-02-08 14:33
                  回复
                    他直条条地用腰带把自己吊在木架子上面。地下漾着一摊失禁流下的尿。
                    孩子们在门外在师父身后探看。他们第一次见到死人。这是个一直不想活的死人。
                    小豆子带血的嘴巴张大了。仿佛他的血又浪浪涌出。如一摊尿。
                    这个沉寂、清幽的杂物房,这才是真正的迷梦。小癞子那坚持着的影儿,压在他头上肩上身上。小豆子吓得双手全捂着眼睛。肩上一沉,大吃一惊,是小石头过来搂着他。
                    木门砰然,被关师父关上了。
                    这时节,明明开始暖和的春天,夜里依旧带寒意,尤其今儿晚上,炕上各人虽睡着了,一个被窝犹在嗦嗦发抖。
                    小石头被弄醒了:
                    “怎么啦?”
                    小豆子嗫嚅。
                    “好怕人呀,小癞子变鬼了?”
                    小石头忽地一骨碌爬起来,把褥子一探:“我还梦见龙王爷发大水呢,才怪,水怎么热呼呼的?尿炕了!”
                    “我……”
                    小石头支起半身把湿淋淋的褥子抽出来,翻了过儿。
                    “睡吧。”
                    小豆子哆嗦着。小石头只好安慰他:
                    “你抱紧我,一暖和就没事儿。鬼怕人气。”
                    他钻到他怀中,一阵,——又道:
                    “师哥,没你我可吓死了。”
                    “孬种才寻死。快睡好。明儿卯上劲练,卯上劲唱,成了角儿,哈哈,唱个满堂红,说不定小癞子也来听!”
                    乐天大胆的小石头,虽是个保护者,也一时错口。听得“小癞子”三个字——
                    “哇——”
                    小豆子怕起来,抱得更紧。
                    “谁?”外头传来喝令,“谁还不睡?找死啦?”
                    师父披了件袄子,掌灯大步踏进来。
                    “——我”
                    “吵什么?吵得老子睡不着,他妈的!”
                    关师父因着白天的事,心里不安宁,又经此一吵,很烦。一看之下。火上加油:
                    “尿炕?谁干的好事?”
                    全体都被吵醒了。没人接话茬儿。师父怒目横扫。小石头眼看势色不对,连忙掩护小豆子,也不多想就抢道:
                    “我。”
                    小豆子不愿师哥代顶罪,也抢道:
                    “我。”
                    如此一来,惹得关师父暴跳如雷:
                    “起来!起来!通通起来——”
                    待要如常的打通堂。
                    孩子们顺从地,正欲爬起来。
                    关师父无端一怔,他想起小癞子的死。想起自己没做错过什么呀,他也是这样苦打成招似地练出来的。“要想人前显贵,必得人后受罪”,当年坐科时,打得更厉害呢,要吃戏饭,一颗汗珠落地摔八瓣……
                    他忽地按捺住。但,嗓门仍响:
                    “都躺好!我告诉你们呀,‘分行’了,学艺更要专一,否则要你们好看!”
                    把油灯一吹。灯火叹一口气,灭了。
                    他又大步地踏出去。
                    第二天一早,师父跟师大爷在门边讲了很多话,然后出去了。
                    大伙心中估量,自顾自忐忑。
                    不一会,师大爷拎着烧饼回来了,分了二人一组,烧饼在孩子眼前,叫他们注视着。练眼神。
                    “眼珠子随着烧饼移:上下转、左右转、急转、慢转……”
                    大门口有人声。
                    孩子们的眼珠子受了吸引,不约而同往外瞅着,不回转了。
                    只见两个苦力拉着平板车,上面是张席子,席子草草裹着,隐约是个人形。关师父点头哈腰,送一个巡捕出门。
                    大伙目送着同门坐科的弟兄远去。
                    小豆子在小石头耳畔悄悄道:
                    “小癞子真的走出去了!”
                    他出去了。只有死掉,才自由自在走到外边的世界。自门缝望远,“它”渐行渐远渐小……
                    小豆子头上挨了一记铜烟锅子。
                    关师父,他并没改过自新,依旧换而不舍地训诲:
                    “人活靠什么?不过是精神。这精神靠什么现亮?就这一双眼珠子。来!头不准动,脖子也不准动,只是眼珠子斜斜地滚……”
                    练熟了,眼皮、眼眶、眉毛都配合一致。生旦净丑的角色,遇到唱词道白都少的戏,非靠眼神来达意。所谓“眼为情苗,心为欲种”。
                    眼为情苗。
                    一生一旦。打那时起,眼神就配合起来,心无旁骛。
                    【暑去寒来春复秋】完


                    IP属地:河北本楼含有高级字体19楼2014-02-08 14:34
                    回复
                      他头戴如意冠,身披围花黄帔,项戴巨型金锁,下着百格戏裙。——戏衣是公家的,很多人穿过,从来不洗,有股汗酸味。但他扮相娇美,没有人发觉它略大、略重。
                      小虞姬唱“西皮摇板”:
                      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
                      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
                      恨只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
                      只害得众百姓困苦颠连。
                      听戏的人齐声吆喝:
                      “好!好小子!”
                      给了一个碰头好。
                      乌骓马啸声传来,小石头扮演的霸王,身穿黑蟒大靠,背括四面黑旗,也威风凛凛地开腔了:
                      枪挑了汉营中数员上将,
                      纵英勇怎提防十面埋藏;
                      传将令休出兵各归营帐。
                      霸王也博得一片彩声。
                      关师父在后面听了,吁一口气,如释重负。比他自己唱还要紧张。
                      不苟言笑的他,偷偷笑了,——因为看戏的人笑。
                      公公府上的管家也笑吟吟地过来。把一包银元塞进他手中:
                      “老公有赏啦!”
                      正瞅着两个顶梁柱子在卸妆的关师父一声哎唷,忙道:
                      “谢谢啦!谢谢啦!”
                      “成了。”管家笑,“你这班子藏龙卧凤!”
                      待要谦恭几句。
                      小豆子正给小石头擦油彩擦汗,擦到眉梢那道口子,它裂了。
                      “哎——”
                      小豆子一急,捧过小石头的脸,用舌尖吸吮他伤口,轻轻暖暖的,从此不疼……
                      可恨管家吩咐:
                      “老公着小虞姬谢赏去!”
                      “呀!快。快!”
                      小豆子鲜艳的红唇,方沾了一块乌迹,来自小石头眉间伤疼。又没时间了。
                      小豆子抬起清澈无邪的大眼睛,就去了。
                      倪老公刚抽过两筒,精神很好。
                      他半躺在鸦片烟床上。
                      寝室的门在小豆子身后悄然关上。乍到这奢华之地,如同王府。小豆子不知所措,只见紫黑色书橱满壁而立,“二十四史”,粉绿色的刻字,十分鲜明。一一诉说前朝。
                      倪老公把烟向小豆子一喷。几乎呛住,但仍规规矩矩地鞠个躬。
                      小豆子娇怯地:
                      “倪老公六十大寿,给您贺寿来了——”
                      老公伸出纤弱枯瘦的手止住:
                      “今年是什么年?”
                      “……民国十九——”
                      他又挥手止住;
                      “错了,是宣统二十二年——大清宣统二十二年!”
                      倪老公自管自用一块珍贵的白丝绸手绢擦去小豆子红唇上的乌迹,然后信手一扔,手绢无声下坠,落到描金红牡丹的痰盂中去。痰盂架在紫檀木上。
                      他把小豆子架在自己膝上。无限爱怜,又似戏弄。抚脸,捏屁股,像娘。腻着阴阳怪气的嗓音:
                      “晤?虞姬是为谁死的?”
                      “为霸王死。”
                      他满意了。也因此亢奋了。鸦片的功效来了。
                      “对!虞姬柔弱如水一女,尚明大义,尽精忠,自刎而死,大清满朝文武,加起来竟抵不过一个女子?”他越说越激昂,声音尖刻变调,“可叹!可悲!今儿我挑了这出戏码儿,就是为了羞耻他们!”
                      他的忠君爱国大道,如河缺堤,小豆子在他膝上,坐得有点不宁。
                      “怎么啦?小美人?”
                      小豆子怯怯道:
                      “想——尿尿。”
                      倪老公向那高贵的痰盂示意。
                      小豆子下地,先望老公一下。半遮半掩地,只好剥裤子——
                      他见到了!
                      倪老公见到他半遮半掩下,一掠而过,那完整的生殖器!平凡的、有着各种名称的、每一个男子都拥有的东西。孩子叫它“鸡鸡”、“牛牛”。男人唤作“那话儿”、“棒捶”、“***”……,粗俗或文雅的称呼。
                      他脸色一变。
                      他忘记一切。他喂违已久。他刻意避忌。艳羡惊叹百感交集,在一个不防备的平常时刻。
                      倪老公有点失控,下颌微抖:
                      “慢!”
                      小豆子一怔。


                      IP属地:河北22楼2014-02-08 14:40
                      回复
                        鞭炮僻啪的响,具体的吉庆,看得到,听得见。一头一脸都溅了喜气。
                        “过年罗!过年罗!”
                        只有在年初一,戏班才有白米饭吃,孩子和大人都放恣地享受一顿,吃得美美的。然后扮戏装身,预备舞狮助兴,也沿门恭喜,讨些红包年赏。
                        小石头、小煤球二人披了狮皮整装待发,狮身是红橙黄耀目色相,空气中飘漾着欢喜,一种中国老百姓们永生永世的企盼。无论过的是什么苦日子,过年总有愿,生命中总有企盼,支撑着,一年一年。光明大道都在眼前了,好日子要来了。
                        小豆子结好衣钮,一身做艳颜色,彩蓝之上,真的布满飞不起的小白蝶,这身短打,束袖绑腿,便是诱狮的角色,持着彩球,在狮子眼下身前,左右盘旋钦绕,抛向半空,一个飞身又抢截了。狮子被诱,也不克自持,晃摆追踪,穿过大街小巷。
                        人人都乐呼呼地看着,连穿着虎头鞋、戴着镶满碎玉片帽儿的娃娃,也笑了。
                        掌声如雷。
                        就这样,又过年了。
                        舞至东四牌楼的隆福寺,上了石阶,遥遥相对的是西四牌楼的护国寺。两庙之间,一街都是花市,一丛丛盛开的鲜花,万紫千红总是春。游客上香祈福,络绎不绝。
                        师父领了一干人等,拜神讨赏,又浩荡往护国寺去。寺门有一首竹枝词:
                        东西两庙最繁华,不收琳琅翡翠家;惟爱人工卖春色,生香不断四时花。
                        每过新年,都是孩子们最“富裕”的日子。
                        但每过新年,娘都没有来。
                        小豆子认了。——但他有师哥。
                        厂甸是正月里最热闹的地方了。出了和平门,过铁路,先见一眼望不到头的大画棚,一间连一间,逶迤而去。
                        然后是哗哗啦啦一阵风车声,如海。五彩缤纷的风车轮不停旋转,晕环如梦如幻,叫人难以冲出重围。
                        晕环中出现两张脸,小石头和小豆子流连顾盼,不思脱身。
                        风筝摊旁有数丈长的蜈蚣、蝴蝶、螃蜒、金鱼、瘦腿子、三阳启泰……
                        小石头花尽所有,买了盆儿糕、爱窝窝、萨其马、豌豆黄……,一大包吃食,还有三尺长的糖葫芦两大串,上面还给插上一面彩色小纸旗。
                        正欲递一串给小豆子,他不见了。
                        原来小豆子立在一家刺绣店铺外,在各式英雄美人的锦簇前,陶醉不已。他终于掏出那块存了数年的银元,换来两块绣上花蝶的手绢。
                        送小石头一块,他两手不空,不接,只用下额示意:
                        “你带着。”
                        小豆子有点委屈了。
                        “人家专门送你擦汗的。”
                        “有劳妃子——今日里败阵归心神不定——”唱起来。
                        他和应:“劝大王休愁闷且放宽心。”
                        “哈!”小石头道,“钱花光了,就只买两块手绢?”
                        “先买手绢,往后再存点,我要买最好看的戏衣。置行头,添头面。——总得是自己的东西,就我一个人的!”小豆子把心里的话掏出来了,“你呢?”
                        我?我吃香喝辣就成了,哈哈哈!”
                        小豆子白他一眼,满是纵容。
                        走过一家古玩估衣店,琳琅满目的铜瓷细软。这是破落户变卖家当之处。
                        ——赫见墙上挂了一把宝剑,缨穗飘拂着。剑鞘雕搂颜色内敛,没有人知道那剑身的光彩,只供猜想。如一只阁上的眼睛。
                        但小石头倾慕地怔住了。
                        “哗!太棒了!”他看傻了眼,本能地反应,“谁挂这把剑,准成真霸王!好威风!”
                        小豆子一听,想也不想,一咬牙:
                        “师哥,我就送你这把剑吧!”
                        “哎呀哈哈,别犯傻了!一百块大洋呐。咱俩加起来也值不了这么大的价,走吧。”
                        手中的吃食全干掉了。
                        他扳着小豆子肩膀往外走。小豆子在门边,死命盯住那把剑,目光炯炯,要看到它心底里方罢休。他决绝地:
                        “说定了!我就送你这把剑!”
                        小石头只拽他走:
                        “快!去晚了不得了——人生一大事儿呢!”
                        是大事儿。
                        关师父正襟危坐,神情肃穆。
                        一众剃光了头的小子,也很庄严地侍立在后排,
                        不苟言笑,站得挺挺的,几乎僵住。
                        拍照的钻进黑布幕里,看全景。祖师爷的庙前,露天,大太阳晒到每个人身上,暖暖的,痒痒的,在苦候。
                        良久。有点不耐。
                        空中飞过一只风筝,就是那数丈长的蜈蚣呀,它在浮游俯瞰,自由自在。
                        一个见到了,童心未混,拧过头去看。另一个也见到了,咧嘴笑着。一个一个一个,向往着,心也飞去了。
                        一盏镁灯举起。
                        照相的大喊:
                        “好了好了!预备!”
                        孩子们又转过来,回复不苟言笑,恭恭敬敬在关师父身后。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要他们站着死,没一个斗胆坐着死。
                        镁灯轰然一闪。
                        人人定在格中,地老天荒。在祖师爷眼底下,各有定数。各安天命。
                        只见一桌上放了神位,有红绸的帘遮住,香炉烛台俱备。黄底黑字写上无数神袄的名儿:“观世音菩萨”、“伍猖兵马大元帅”、“翼宿星君”、“天地君亲师”、“鼓板老师”、“清音童子”……反正天上诸神,照应着唱戏的人。
                        关师父领着徒儿下跪,深深叩首:
                        “希望大伙是红果拌樱桃——红上加红……”
                        一下、两下。芳华暗换。
                        从来是领着祈拜的戏班班主道:
                        “白糖掺进蜂蜜里——甜上加甜。”
                        头抬起,只见他一张年青俊朗的脸,器宇轩昂。他身旁的他,纤柔的轮廓,五官细致,眉清目秀,眼角上飞。认得出来谁是谁吗?
                        十年了。
                        小石头和小豆子出科了。
                        料不到十年又过去。二人出科后,开始演“草台班”。一伙人搬大小砌末,提戏箱,收拾行头,穿乡过户,一班一班地演。
                        最受欢迎的戏码,便是《霸王别姬》。
                        【野草闲花满地愁】完


                        IP属地:河北本楼含有高级字体24楼2014-02-08 14:42
                        回复
                          之后更第三章 力拔山兮气盖世
                          大约到晚上了,有看的告诉楼主一声,楼主尽量早更


                          IP属地:河北25楼2014-02-08 14:44
                          回复
                            @x習慣就好
                            @六鷁玄色
                            @枫叶QQ无语
                            @开不了新
                            来看文好么?可以自己提一些喜欢的,楼主有的就帮忙更


                            IP属地:河北26楼2014-02-08 14:48
                            回复
                              2025-08-07 19:42:37
                              广告
                              不感兴趣
                              开通SVIP免广告
                              来了_(:з」∠)挺喜欢贴里这篇文的加油更吧w


                              27楼2014-02-08 14:59
                              收起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