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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白文】天上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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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白文,白又白,旧文在这存起来~~


1楼2014-03-23 19:48回复
    夜色从天上漫到人间,街头花灯次第亮起。
    上元节里,乞儿阿弥飞快地往城东旧街巷跑去。
    他的阿乞,必定已经等在了那里。
    转过几处角门深巷,阿弥终于停下脚步。暗沉沉的旧街巷中,只有一只搁在地上的红灯笼伶仃地透着光晕,映照出抱膝而坐的少女阿乞、那双笑吟吟的眼。
    两相笑望。
    火树银花陡然在天际蓬勃绽放。


    2楼2014-03-23 1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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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初见阿乞,是在一个沉沉的夜。
      那夜大雪落了王城。他搓着手回到城东旧街巷,没预料素日安眠的巷角竟被别人占了。
      那是个女孩儿,身上的衣衫并不单薄,却紧紧蜷缩成了一团。手指和嘴唇被冻得青白,只有两颊上晕着病态的嫣红。挂了霜雪的长睫轻颤,像弱不禁风的蝶翅。
      似是觉察到他,女孩儿睁眼,定定看过来,目光蒙眬,有点寂然空洞。但不及他说话,她径自扶墙起身,默然离开。
      这情景仿佛隔着一层霜花,是他一场捉摸不透的梦。
      然而第二天第三天夜里,他都发现那女孩儿还睡在巷角,小脸苍白,神情却安适。
      他一把将女孩儿从地上捞起来,二话不说背着她就往医馆跑。
      三更半夜,他把大夫家的大门拍得震天响,老大夫刚拉开门闩,就猛力往里闯。
      “你这是捡了这月的第几个人了?”老大夫知他心肠好,给女孩儿诊着脉问。
      女孩儿寂然空洞的眼眨了眨,微微向他瞥去。
      他笑得春光灿烂:“银钱您先记我账上,等我筹够了钱来还。”
      老大夫嘲笑:“你是要让老朽给你记一辈子的账吗?”
      女孩儿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他笑着,突然凑到她耳边悄声道:“放心,这大夫心眼最好,不会记我一辈子。”
      女孩儿没有答话,只是默默把头侧开。
      回去时女孩儿抱了一包药。他送她到巷口,叮嘱她:“你不像是乞儿,快回家去把药熬来喝,天大的事也比不过性命要紧。”
      但往旧街巷走时,他越想越放心不下。那个女孩儿,眉眼里浑然一股清冷孤意,她会乖乖听话吗?
      脚步一顿,他立时回过身。没想到女孩儿竟还在巷口,拔下头上金钗,蹲下身同那包药一并放到雪地上。
      之后她起身,抬眼看他,口唇一动,只清凌凌的两字:“药钱。”
      他一怔,连她空手而去也未曾注意。
      接着又一连几日巷角相见,女孩儿终究与他慢慢熟识,轻声问起他的名字。
      他有些羞赧:“一个乞丐,需要名字吗?”
      女孩儿眼睫轻颤,淡淡道:“阿弥。以后,你叫这个名字。”
      于是无名了多年,他终于有了个名字叫阿弥。他欢欣地对她笑,她清凌凌的声音又响:“我是阿乞。”


      3楼2014-03-23 1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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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她叫自己“阿乞”,可从衣饰上看,她应是出身富贵。只是她总喜欢占阿弥的巷角睡觉,身上半点娇养的习气也无,打起架来甚至比阿弥还发狠。
        记得那日阿弥带她上街,恰与城郊破庙的一拨乞丐狭路相逢。
        为首的乞丐六九盯着阿弥要来的炊饼,笑:“咱们乞丐的规矩你该懂——把你碗里那东西拿过来,就算你明事。”
        阿弥沉吟不语。
        阿乞看他的神情,挑眉一笑:“原来你竟怕这种王八羔子?”
        在众乞丐变色之前,阿乞劈手夺过阿弥的破碗,直直向六九的脑袋掷去。
        阿弥脸色大变,伸手要抓阿乞共逃,阿乞却鱼一样躲开他,反拾了块石头向六九扑去,两人扭打在一起。
        而阿乞打起架来仿佛拼了性命,她用力地抓咬踢打,连那拨乞丐一拥而上,她都没有落了下风。
        只是这样的勇猛不知能支撑到几时,阿弥口里嚷着“别打了”,忙把阿乞护在身后。
        “哪里来的野杂种,敢挡相国公子的路!”正难解难分,忽然有人大喝。
        战局一时骤停,乞丐们回头看去,高头大马上的公子貂帽狐裘,满脸不耐地吩咐家奴:“废什么话!乱棍打散了便是……”
        话音未落,一把泥土“啪”地砸到了相国公子的脸上。
        阿弥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阿乞:脸上泥血混杂,身上衣衫破损,只一双眼睛格外锃亮,像一把锋利无匹的匕首。而她眼里浮沉的,分明是刻骨的恨意。
        “砸!”
        阿乞此举令乞丐们纷纷效仿。六九一声令下,黄泥如雨点飞向相国公子。
        几乎被砸得抬不起头来,相国公子怒喝:“给我砍了他们!”
        在家奴亮出刀锋之前,乞丐们大笑几声,立刻作鸟兽散。
        与六九那拨乞丐的冲突,以联手共对相国公子做结。阿弥和阿乞都未预料到竟会此和众乞丐成为好友。
        事后阿弥不由对阿乞另眼相看。阿乞后来在城郊破庙教乞丐们认字,成了破庙里说一不二的主,私底下阿弥问六九:“大家这么服她?”
        六九龇牙咧嘴地比划着一双拳头:“能文能武,怎么不服!”


        4楼2014-03-23 1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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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绕了几条路,阿弥好不容易回到旧街巷。
          “……阿弥。”
          身后一声熟悉的轻唤。
          阿乞怯怯立在月下,双手绞着衣襟。
          阿弥不答。
          她轻声:“只有我能出来,我想为父亲拿一些东西,并不是存心害你犯险。你能不能,不要生气?”
          阿弥冷笑两声,眉眼骤厉:“你也知道这是在犯险!今夜,我不在呢?我要是没有在呢!你,是不是也会有这个运气,能安然无恙地从丞相府出来!”
          没有应答,一时间寂静如死。
          “阿乞。”阿弥深深叹息,“你的性命,我看得比什么都重。你能不能答应我,今后无论什么事,都不要拼命。”
          夜漫漫。阿乞的声音像梦里压抑的哽咽:“我不知道。”
          阿弥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过阿乞。
          日子像是空了一块,和夜里总缺一个角的月亮一样。
          好在,终于有一夜,他慢慢走回旧街巷时,一抬头,阿乞像曾经无数次那样,蜷缩成一团地睡在巷角。
          “阿乞?”他失声。
          阿乞陡然瑟缩一下,惊惶地睁开了眼。在看到眼前之人的刹那,眼里有欢喜一闪而过。之后长睫微颤,她低头,合上了眼。
          在那一刹的轻瞥里,阿弥看清了她眼里蒙着的一层水翳。
          他忙在她身前蹲下:“阿乞。”
          一声抽泣。
          阿乞猛地扑到他怀里,双手紧抱住他,像抱住救命的稻草:“阿弥!”
          他听到她抽噎道:“……那个人在强吻我母亲的泪痣……我父亲快被人害死了……我哥哥姐姐已经被人害死了……”
          “下一个,死的会不会是我?”
          阿弥紧紧抱着她,觉得她的哭声宛如刀刃,极慢地凌迟着人心。
          最深最深的夜里,连天上的月都跌入了无边的晦暗。
          长长的寂静的空荡的街道上,阿弥背着阿乞,一步一步地走着,从街头走到街尾,再从街尾走到街头。
          阿乞低声说了句什么,却听不真切。
          “阿乞?”阿弥驻足问。
          背上没有声响。
          阿弥又背着她,在街道上一步一步来回地走。
          朝霞渐起,暗月将沉。
          阿乞伏在阿弥的背上,低声将那模糊的话重复一遍。
          “阿弥……我会好好活下去。”


          8楼2014-03-30 2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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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阿弥!方才阿乞好像在旧街巷找你!”
            正乞讨着,有个小乞丐跑来,拉住阿弥急切道。
            离上回相见,阿乞又是很久没有露过面。闻言,阿弥拔足就飞奔回去。
            但旧街巷里,没有阿乞的影子。
            只有一个晕了桃花、点了泪痣的木制面具,静静地放在巷角,等着谁一步步走近。
            阿弥把面具拿起,发现下面小心地压着一张纸条,写着阿乞教过的文字:
            “我要嫁人了。”
            阿弥怔怔坐在地上,不知多久,他才陡然一跃而起,攥着纸条往城郊破庙而去。
            他请六九帮忙,让乞丐们四处探访,近来到底是哪家人有嫁娶之喜。结果却出人意料:相国公子对私谒相府的裳弥公主一见倾心,陛下即将嫁女,民间婚嫁暂停。
            阿乞不可能在近来嫁给别人,但也难循着婚嫁的线索找到她。阿弥心里又是欢欣又是忧虑,坐立不安,难辨悲喜。
            辛徽廿九年六月六日。天子嫁女,君民同庆。
            晚霞烧得一层比一层瑰丽,黄昏里的人踱着步,安然悠闲。
            突然一阵喧天锣鼓,“公主的凤辇要过来了!”不知是谁高声喊着,街上从容的脚步瞬间慌乱,行人忙不迭地退避。
            阿弥在人群中,被推嚷得寸步难行。锣鼓声愈发地近,他不由心里大急。
            “凤辇到——”宦官的声音已近在咫尺。
            焦急之中,阿弥不由自主地往凤辇的方向一瞥——
            他看到了阿乞。
            黄昏之下,公主出嫁之时,他居然在街道上,看到凤辇里漠然危坐的阿乞。
            脚步骤软。
            有人擦身而过时撞到了阿弥,阿弥身子晃了晃,怀里一个木制面具砰然落地。
            他没有去捡,目光直落往凤辇里的阿乞。
            他能看见阿乞漠然的神情刹那破碎,甚至能看清阿乞的长睫垂了下来,掩盖住眸里百转千回的心事。他知道阿乞也看见他了,街道上,挡在凤辇前的唯一一人,她怎么可能看不见他?
            “来人!”是驸马在大喝。
            阿弥木然看过去,那张脸,分明就是相国公子:“把这不知死活的……”
            “长居。”阿乞淡淡出声,“孤今日大喜,不欲见血。”
            她掀起垂下的鲛绡,神情漠漠,一双眼定定地看向阿弥,目光却淡而冷。夕日已颓,风吹过街道,她的声音比风声飘忽,静静地道:“打断他的腿。”
            阿弥弯着嘴角笑。侍卫上前将他拖走,他只听见车马辚辚,离他愈来愈远。
            夜色四合。等侍卫离开,他拖着断腿,咬牙爬回方才的街道。
            街道上空无一人。
            他一寸一寸仔细摸索着,却怎么也找不到要找的东西。
            辛徽廿九年六月六日,阿弥不光失去了阿乞,连阿乞留给他的面具,也一并遗失。


            9楼2014-03-30 2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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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天子缠绵病榻数月,于辛徽廿九年八月驾崩。御浮朝的国祚,传给了本不受宠、却是数子夭折后仅存的裳弥公主。
              乙修元年九月,公主登基,帝号“明宣”。
              祭天大典上,隔得太远,阿弥看不到明宣女帝的面容,只看得到她一身衮服,尊贵威严。他于是欣然欢笑,拖着断了的左腿,虔诚地和万众一齐俯首参拜。
              他觉得他该欢喜骄傲的。
              万众膜拜的女帝。
              他的阿乞。
              然而,再次举行祭天大典时,祭天的却不是明宣女帝。
              北方干旱,南方水涝,一场饥荒转瞬席卷御浮。人力无能时,只有向上天祷告祈福。只是这祭天一事,向来是由帝王来做。此次出现在祭天高台上的,却竟是帝夫董长居。
              阿弥隐隐觉得,不是继承了帝位,就可以左右御浮,阿乞可能一点也掌控不了她的江山。
              帝夫祭天这夜,王城的百姓都听到了狐狸的高呼:“明宣出,天下安!女帝起,江山定!”第二日街头巷尾就纷纷议论,连灵狐都中意明宣女帝,怕也只有女帝一人,能领御浮对抗上天降下的灾难。
              请女帝主政的呼声,悄然高涨。
              但接下来的两次祭天,依旧是由董长居主持。第三次时,他在百姓的目光里施施然登台,向上天合十跪拜下去。
              狐鸣声,尖利长啸!
              “明宣出,天下安!女帝起,江山定!”
              董长居脸色大变。
              祭天高台之下,百姓学着狐狸的鸣叫,声浪起伏,直欲扑人。董长居额前淌汗,踉跄后退时竟跌倒在祭天台上。
              人群里的阿弥,不着痕迹一笑。
              还记得阿乞教过他,有人在起事前学狐鸣高呼,让百姓以其为天命所归。他今次就是用这手段,让全城的乞丐们学着狐狸鸣叫,把阿乞推到天命之人的位置上去。
              旦日,王城内就贴出檄文,言女帝未能亲自祭天,是猝然有喜之故。又言虽在深宫,女帝仍不忘为御浮祈福。
              阿弥仰头看着檄文,想着,初见时女孩儿大小的阿乞,转眼间就快要做母亲了吗?
              他突然很想见阿乞一面。
              他把自己藏到送入宫的泔水桶里,一连过了几道宫门,都安然无事。
              但,在过最后一道门的时候,泔水车一停,冷漠的声音道:“女帝身在内宫,帝夫和丞相有言,须得严格盘查。把泔水桶的盖子,揭开!”
              阿弥就这样曝露在白晃晃的日光下。
              幸而送泔水桶的人满脸堆笑对侍卫道:“今日出门早,泔水桶内壁不及擦,又怕您怪我惫懒,这不,让我侄子赶紧在里面弄干净嘛。”
              阿弥终究没有进得内宫,扶着泔水车和送泔水桶的人一并出了宫。
              “以前还好,如今内宫围得跟个铁桶似的,出入简直难如登天!”送泔水桶的人道,“若不是你曾送我去过医馆,我真不想护你。”
              阿弥回望着万仞宫墙,恍若不闻。
              他觉得皇宫铁一般冷而硬,但他的阿乞,却被深深地锁在了里面。


              10楼2014-03-30 2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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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
                夜里,世间万物一并沉寂。这时候,任何一点声响,都如石子入水,惊得涟漪泛起。
                有女子低回的哭声,像一根细丝曲折而来,牵挂到辗转反侧的阿弥心上。
                也曾有人,在夜里,像这般哭泣。
                他起身,循声找到了街头的女子。她容貌甚美,现下却孤身一人地坐在一只大箱子上。听到阿弥的脚步声,她惊恐地抬头:“我听话!”
                看见那只大箱子,阿弥已明白了几分。王城里总有位高权重者,贪慕貌美女子,却又不敢纳入家中,便叫女子夜半坐在一只大箱子上,等约定的时间一到,便会有人来将女子装入箱中,送到位高权重者的床榻上。民间谓之为“坐黑箱”。
                只是不知道,这个女子是被谁看上。
                踌躇又踌躇,女子在阿弥温言安慰下终于松口:“是……帝夫……”
                竟是董长居!
                阿弥心头一把火蹿得老高,咬牙半晌,和女子道:“你快逃,我替你坐黑箱。被发现了,只说是我逼你离开的。”
                女子正犹豫,远处已有几簇火光燃起。
                阿弥一把将女子从箱子上拉起,自己掀箱而入。屈身在狭小黑暗的空间里,不一会儿,他只听到箱外有人窃窃交谈:“人呢?”
                “进箱子里去了吧。”
                大箱子忽然被抬了起来:“这丫头还规矩。”
                这一路走了很久。阿弥心下一震:这箱子,会不会直接就抬到皇宫里去了?
                等箱子放稳,所有人都退下,他试探着掀开了箱。
                他是在一间华贵的房里。紫金小香炉中,一缕碧沉烟袅娜。十二幅鲛绡从屋顶而降,将一张温香软榻隔绝于红尘。等他掀开了最后一层鲛绡,他看到玉枕之侧,垒着整饬的奏折。翻开来看,全都是董长居写给明宣女帝的、隐瞒了民间实情的歌功颂德之词。
                房门“喀”地一响。有人进来了。
                阿弥藏身在鲛绡之后,任董长居出声,不停地哄骗他出来。
                阿弥扯过被褥,等董长居的身影投到最后一层鲛绡上时,猛然向前一扑。被褥连同撕扯下的鲛绡把董长居的头死死捂住,阿弥用全身力气压在他身上,控制着他的挣扎,不让他出声。
                这是阿弥第一次体会到恨入骨髓的滋味。宛如炼狱修罗,他杀起人来没有一丝手软。
                只是,在董长居气息微弱时,他却骤然犹疑。
                无论如何,董长居,都是阿乞的丈夫。
                阿弥恨然,粗声重重道:“再敢让人坐黑箱,我必来割你脑袋!”
                他随手抄起紫金小香炉,隔着被褥,用力敲晕了董长居。
                阿弥悄悄从房间溜出去。直到溜到大街上,他才知道“坐黑箱”并未将他送入皇宫,而是送入了董长居在王城里一处隐秘的别院。
                期望落了空,阿弥又担心起董长居死性不改,仍行黑箱之事。
                他让六九他们处处留意董长居的事情,没预料有一日傍晚,六九亲自拿了张纸条来找他,神情甚是不安。
                纸条一展开,赫然是私调军队进入王城的内容!
                “哪儿来的?”阿弥将纸攥成一团。
                “从宫里送出的一封密信上抄下的。”六九道,“费了不少工夫才弄到手。”顿了顿:“这是要,篡阿乞的位?”
                阿弥沉吟片刻,郑重道:“六九,真把阿乞当朋友的话,就再帮我一个忙。”
                他转眼看向王城之外。暮色初起,风声渐紧,在傍晚少人的地方,吹得呜呜作响。


                11楼2014-03-30 2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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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吾名阿乞,赐汝阿弥


                  来自手机贴吧12楼2014-04-29 1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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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
                    阿弥做了此生最大胆的事情。
                    他行动不便,便把董长居的别院和垒着奏折的房间详细地告诉了六九,请六九趁夜将抄录密信的纸条夹到那些奏折里。
                    这事甚是冒险。可除此之外,阿弥没有办法把董长居要篡位的事告诉阿乞。
                    阿弥在赌,赌董长居恣狂大意,不会发现自己的奏折会有什么问题。
                    同时,还有另一件事情需要阿弥去做。他于是平生第一回做了偷儿,牵走了人家马厩里一匹好马。
                    乙修二年十二月一日,军营偏将冒死朝见明宣女帝,言一营兵将擅自向王城开拔,今日便可至宫门之外。话未说完,一支羽箭穿喉而过,帝夫董长居执弓佩箭,与丞相逼宫篡位。
                    女帝被众人护着退往内宫,董家父子安排的刀斧手正要追赶,却被一队羽林军拦下。双方僵持,一时难见结果。
                    阿弥在宫门外听着小乞丐探来的这消息,盘算着护驾的军队还需多久才能到达。
                    街头出现了六九的身影:“到了!”
                    阿弥精神一震。
                    然而,六九下一句话,却让他如堕冰窟:“——是董长居调遣的军队到了!”
                    皇宫之外,百姓闭户不出,战火一触即发。一营军队披坚执锐而来,铠甲银亮,在日光下渗透出森然寒意,仿佛能把周遭一切冻结成冰。
                    天不垂幸。
                    阿弥记得,他不仅让小乞丐去找护驾的军队,还曾自己骑了快马截住送密信的人,一番死缠下趁机将密信上董长居军队调动的日期延后了一日。但,董长居的军队,竟还是在原定的这一日到了。
                    明知是蚍蜉撼树,阿弥俯身拾起石块,狠狠地向军队中砸去。
                    他腿脚不便,干脆就立在宫门中央,一枚一枚地捡起石块,一枚一枚地砸向军队。
                    什么叫拼命。不是不珍视自己的性命,而是有别的东西,比性命还值得珍视。
                    像多年前的阿乞那样,阿弥扑向一个士兵,拼命地与之扭打。长枪痛砸到他身上,他浑然不觉,提起拳头,一下一下地落到士兵脸上。
                    利刃相向,就要砍杀阿弥。
                    这时候,石块泥团多如飞蝗,齐刷刷地向军队砸来!
                    是王城的乞丐们!
                    谁都不会想到,平素沿街乞讨的人,会为了远在深宫的女帝,同一营的军队拼命。
                    六九扑开一个士兵,向阿弥道:“阿乞,我们都是服她的啊!”
                    士兵和乞丐的对阵里,刀剑没入躯体的钝响和风声一样肆虐,溅起的血珠像疾风卷过的夭红桃花。
                    透过满眼的血色,阿弥看见一条街的末尾,他要等的军队,终于向宫门奔来了。
                    他放心地笑开。一截刀锋,趁机刺进他的后背。
                    上天终还是垂幸的。
                    董家父子的宫变,因明宣女帝早有准备,且董长居调来的军队被死死拖住而最终失败。
                    阿弥想去感谢受伤的六九,可稍一动,才发现自己根本直不起身来。
                    他一点也不觉得痛,只是觉得这样直不起身,不能将缓缓走上宫墙宣布胜负的人看清楚。
                    好不容易拼命地挺起了脊背,那一眼相望后,砭骨的痛楚铺天盖地而来。
                    城墙上那个人,不是明宣女帝。
                    那不是阿乞。


                    13楼2014-05-02 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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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
                      女帝临盆,是以不能亲自将董家父子罪行诏告天下。
                      阿弥不知从何处来的力气,拖着一地的血慢慢爬回了旧街巷。
                      今年入冬来第一场大雪,就在阿弥席地而眠时悄然落了王城。
                      他身上本该痛极,然不知为何,渐渐的,他只感觉到后背一阵酥痒,像是谁轻轻的呼吸,喷在了他的背上。
                      翻过身,一个晕染了夭夭桃花、点上了滟滟泪痣的木制面具仿佛冲着他笑。戴面具的人同样躺在地上,仰着一张脸,对他笑吟吟道:“阿弥。”
                      阿弥颤颤地伸出一只手抚上面具,顿了顿,极温柔小心地掀开了它,就像掀开了新娘的盖头。
                      面具下,阿乞的模样一如当初。
                      “阿弥。我好想你。”
                      阿弥将阿乞纳入怀里,他听她轻轻道:“我终于把害死我亲人、强占我母亲的董丞相杀掉啦……阿弥,你为不为我高兴?
                      “阿弥,我打断你的腿,你不要生我的气。以前父亲怕我被董丞相害死,也对我不理不睬。可我知道他是在意我的,就像我在意你一样。
                      “阿弥,你落在街上的面具,我偷偷派人给捡回来了。它在宫里陪了我很久,这一回,我把它给你,你可别再弄丢了。
                      “阿弥,我告诉你,其实我的名字也叫阿弥。我家里虎狼环伺,我总想跑出来,却又被人看得更紧。我把名字给你,是希望能像我的名字一样,和你一辈子在一起。”
                      她伸手揽住阿弥的脖颈,像曾经上元夜里那样,在他冰凉的唇上,轻轻印上了她的亲吻。
                      却不是如那次般一触即离。她的唇长久地停留在他的唇上,辗转着,轻轻递送了一句叹息。
                      大雪茫茫,湮没了她那一句话语。
                      她紧紧抱着他,用最大的力气。
                      “嗡——”钟声响彻王城。
                      阿弥从梦里惊醒,大雪还在下着。
                      脊背上的血已然成冰,他手指微动,触到了怀里、梦中的那个木制面具。
                      正自怔忪,蓦然,遥远遥远的,皇宫里高挂的丧钟,又长长地翕鸣一声。
                      ——明宣女帝忧思伤身,在昨夜,难产血崩而逝。
                      纷扬大雪里,阿弥竟直身站了起来,怀抱着一个面具,微微笑着,朝皇宫走去。走不了几步,又踉跄跪地。
                      他觉得他昨夜不是梦到了她,而是她的魂魄真的从那深深的皇宫里出来了,回到他和她相遇的地方,和他做最后的亲近和告别。
                      那句被大雪湮没的话是这样的。她说:“对不起……我活不了了,阿弥。”


                      14楼2014-05-02 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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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尾声·
                        女帝驾崩那日,城东旧街巷有个乞丐,怀抱一个染血的木制面具,在大雪苍茫时,面朝皇宫,伏跪在地。
                        他跪的是他的阿乞。是他一个人的女帝。


                        15楼2014-05-02 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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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是吾名阿乞,赐汝阿弥么?


                          来自Android客户端17楼2014-05-11 09:18
                          收起回复


                            18楼2015-08-08 18: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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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我喜欢原名……


                              来自Android客户端19楼2015-08-10 0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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