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无题（师生）【辰洋吧】

一楼
五一快乐

初见的时候，她站在讲台上有些局促，拿着粉笔的手都微微的在抖。板书好自己的名姓，她用不大的声音，一字一字的说，大家好，我是新来的实习语文老师，我叫杨洋。
学生们都还是很买新来的老师的帐，毕竟真正的语文老师就坐在教室后面观摩，看着实习老师如何教学，板书，提问。洪辰有些百无聊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打呵欠，这新来的老师看上去怎么呆呆的。
这便是初遇了，她是讲台上紧张的小实习，她是泱泱学生中不起眼的一个。
略带尴尬的课程结束，洪辰正准备到走廊去却被叫着。
“那个，你是语文课代表么？”
她侧头，便看见那个新来的老师不好意思的抿着唇，有点好笑，明明自己才是学生。
“是。”
“叫洪辰是吧？以后也请你多关照咯。”叫杨洋的老师下课了却没有了老师的局促，比了个拜托的手势：“以后我上课，能不能。。。”
“要我做托么？”
“额。。。”被直白的戳穿，杨洋老师脸红了。洪辰一下子没忍住笑出来，摆摆手：“我懂得，你下次就叫我回答就好了。”
“太好了，谢谢你！”
笑的眼睛都弯成月牙，是得多高兴。
看着杨洋走远的背影，洪辰有点无奈，这个人真的是语文老师么。
语文实习老师和课代表的表演持续了一个星期，每次杨洋说完“有没有人愿意说说”，洪辰环视一圈发现大家都默契的低着头，就只能叹口气站起来，清晰流畅的说出见解。杨洋的目光从一开始的尴尬抱歉，到后来的欣赏赞扬，洪辰都看在眼里，没办法，谁叫她喜欢说话时看着别人的眼睛。
也不知道是不是算得上一个好习惯，洪辰看着杨洋站在讲台上的身影，有点恍惚。杨洋的视线总是软软的，落在自己身上，带着笑意，让洪辰想到彩虹。
敲敲自己的脑袋，真是的，这是什么形容，毫无逻辑。
爱笑的眼睛，在草稿上无意的写下这句话，却又飞速的涂掉。
“洪辰，你的‘辰’是龙的意思哦，以后肯定是人中龙凤！”
洪辰听着，笑了一下，把收上来的作业放到她办公桌上：“怎么，又要我帮你干啥么？”
自那天开始，好像每一天关系都在渐渐的变化，现在已然能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了，洪辰撑着桌子看着杨洋把脸埋进作业本。
“啊。。。又被发现了。。。”杨洋吐吐舌头，“你们班主任最近都不改作业了，堆成山的本子第二节课就要改好发下去。。。”
“老师少布置点不就好了，你好我好大家好。”
“啊，我也知道你们不容易，我也是这么过来的。。。只是，我只是个实习生，布置作业的事还是你们老师负责的。。。”杨洋站起身来，给洪辰泡了杯茶递到她手上，又轻轻的笑了下：“帮帮我吧，大课间的时候帮我改一点点好么，就一点点。”
手上的茶水不凉不热，正好的温度。轻抿一口，洪辰晃晃脑袋：“老师，你欠我好多人情了。”
“。。。”憋了半天，对面的小实习也只憋出一句话：“我是老师嘛。。。大不了，我请你吃饭咯。。。”

我12岁，初一，她24岁，实习。
意识到的时候，洪辰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这么了解她。上课时若有若无的对视，课间在办公室里时不时的聊天，中午偶尔会一起在食堂吃饭，洪辰都快错觉那不是老师，只是一个比自己大好多，刚刚转来的学生。
三个星期过去，杨洋上课的技巧纯熟不少，认识的学生也慢慢变多，语文班主任终于不用再坐在教室后面观摩，洪辰这个托的任务也渐渐卸下。开始有人主动发言，洪辰坐在座位上看着那样欣赏柔软的目光落在别人身上，不自觉的，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被别人占有了。
上课第一次开始变得难熬。目光追随着讲台上的人影和往常一样，而那个人的目光却已不像当初只留意在自己身上。是，她是老师，其次才是那个和自己聊的欢畅的实习。
老师要注意的人太多，可幸好我是你的课代表。
“下课，课代表到办公室来一下。”
杨洋吹了吹手上的粉笔灰，朝洪辰眨眨眼。
很平常的一句话，却像是一个什么暗号一样。洪辰走到讲台上帮杨洋收拾好教案，立在一边。
杨洋还被同学们围着问问题，毕竟相比较自己的严厉班主任，这个和蔼漂亮的实习更受欢迎。同学们从一开始的疏远到现在的融洽，杨洋的人格魅力是显而易见的。
洪辰就这么静静的站在一边，眸子低敛着，看着那个高高瘦瘦的人笑着解答同学们的疑惑。直到临近上课才终于脱身：“啊，抱歉抱歉，等很久了吧？”
“还好啦。”
“你都帮我收拾好了啊？”杨洋看着干净的讲台，伸手摸摸洪辰的头，“真乖。”
去办公室的路上，洪辰跟在杨洋身后，悄悄凑近。
“怎么了？”
杨洋扭头看着做贼一样的洪辰。
“额，没。。。就想看看你多高。。。”
“168,。”杨洋的手又落在洪辰的脑袋上，还好笑的揉了揉：“别担心，你还小，会长高的。”
12年，48个春秋。
我和她就隔着这么远的距离。
现在又加上20厘米的高差。
洪辰躺在床上，第一次感觉到有个词语说的真是贴切。
遥不可及。
期中测试结束，洪辰的总分排在班级前十，语文成绩遥遥领先。杨洋抱着一摞卷子走进教室，整个人都洋溢着喜气。
洪辰大概不会忘记她高兴的眼眶都泛红的样子，带着骄傲的声音念出自己的名字，在全班面前朗读自己的文章。然后她走下讲台站在自己的面前，郑重的把试卷放在自己面前，那赞许的目光仿佛深海要将自己淹没。
她听见她说：“洪辰，作为你的老师，我真为你高兴。”
她感觉到她的注视，感觉到她的气息。
全班同学都在鼓掌。
那个时候还懵懵懂懂的洪辰觉得，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浪漫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洪辰没有去食堂，而是被杨洋拉去了教室顶楼。
“这里不是一直被锁着的么，怎么会有钥匙？”洪辰看着走在前面的杨洋，忍不住问。
“我刚来的时候压力好大，就想来天台散心，找保卫科的借了钥匙顺手配了一把。”杨洋甩甩手中的钥匙丝毫不觉得自己做了错事，洪辰摇摇头扬起手中的袋子：“比起在这里吹风吃零食，我更想去食堂。”
“。。。洪辰同学你怎么一点情调也不懂，我经常在这里吃饭的，天高云淡，心情都会好很多。”
“我看你只是不想请我吃好的，说好了我考好你会奖励我。”
“我有奖励你啊，这可是我的私人领域，都放你进来了。”杨洋拉着洪辰的胳膊，风悠悠的吹，扬起前面人的长发，一点点的撩拨到心底。
两个人盘腿坐下，吃着袋子里的零食面包，慢悠悠的聊天。杨洋讲起了她的初中，她的过往，然后还无不感怀的说了声：“唉，看到你们这群小孩子，我才发现我真的老了。”
拿着面包的手顿了一下，洪辰点点头：“老师老师，不老如何为人师？”
“。。。啊，你这孩子真是不可爱！”杨洋又气又笑的拍了她一下，“合着是你给叫老的啊！”
“那我不叫你老师，叫你杨洋行么？”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洪辰停下了啃面包的行为，专注的望着杨洋。
杨洋楞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说什么呢，没大没小的。”
“。。。是啊，杨洋。。。老师。。。”
气氛不知为何，仿佛突然凝重了起来。洪辰继续低头啃面包，杨洋拧开一瓶水递过去，“刚才说笑的，其实你们这群孩子让人舍不得离开。”
“离开？”
“嗯，我的实习期还有两个星期就满了，到时候我肯定会舍不得你们。”
两个。。。星期啊。
莫名的寒意涌上心头，洪辰怔怔的看着坐在身边的杨洋。
好想抓住她，好想叫她不要走。
能不能不要那么快，能不能为我停留一会，我追不上你。
拼尽全力也不可能缩短12年的一分一毫，你总是在遥远的我触不到的地方。
“我吃饱了，我们下去吧。”

12年。你在我这么大的时候，我还不在这个世界上。
这几天洪辰都有些恍惚，望着杨洋的时候总会开小差，想一些有的没的。杨洋也发现了这一点，几经提醒无用，她只好把洪辰点起来罚站。
她看见她的眼神，疑惑而担忧，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开小差，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
这种焦躁而悲伤的无力感每日渐进，却没有方法发泄出去。洪辰开始不再望着讲台上的人，开始专挑杨洋不在的课间去办公室拿本子，却被自己的班主任叫住。
“洪辰，听你们杨老师说你最近状态不好啊。”
“啊，哦。。。”
“考的好了也不要骄傲，还是要继续努力。对了，她说如果见到你就把这个给你。”
洪辰接过来一看，是一封信。
“你们杨老师还是很负责的，对你也很上心，她实习就快结束了，有什么矛盾，不要拖太久。”班主任扣扣茶杯，“她说她觉得你最近都在躲着她。”
“。。。没有。”洪辰咬着下唇，捏紧了信，“我知道了，我会向老师道歉的。”
信的内容很简单，娟丽的字体，只是淡淡的叮嘱，直到最后才表达了对洪辰的疑问。
放下信纸，洪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为什么最近躲着老师，为什么上课心不在焉，为什么一直感觉到悲伤，为什么觉得那么无力。
因为。。。
不可说。
不可说啊。
洪辰恢复了上课的干劲，又成了以往的样子，安静的站在一边等候杨洋一起去办公室。中间的插曲她们谁都没有提起，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
同学们都知道杨洋要走了，纷纷表示可惜，以后又要回到严厉的班主任手上，这是多么悲惨。有对比才有差距，杨洋陆陆续续的收到了很多同学们的小礼品，办公桌上都堆满了。
“洪辰，你都不送我点什么吗？”
“哪有老师找学生要礼物的？”
杨洋撇撇嘴接过洪辰手上的作业本，“亏我们平时还这么要好，我都要走了你都不表示一下。”
不表示，你能不走么。
洪辰闭上眼：“礼物的话，到时候会给你的。”
最后一节课，是哭着上完的。杨洋竭力的忍着眼泪，却仍然在说下课的一瞬间哭出来。班上的好几个女生已经泪流满面，其他的也都是红着眼睛。洪辰站起来走到讲台上，递给她一包纸巾。
她站在她身边，听她带着颤抖的哭腔一句句的说着感谢，说这两个月真的很愉快，说她舍不得大家。
她听见台下的学生哭着说老师留下来，留下来吧。
然后身边的人哭的更凶。
台下，台上。
原来这就是距离。
课后洪辰陪杨洋去了天台，杨洋已经平静了不少，她站在空旷的天台上伸了个懒腰，向洪辰招招手：“过来啊，站在门口干什么。”
一点点挪到杨洋身边，却被杨洋温柔的抱住。
“两个月来谢谢你了，你是个好班干。就像我是说的，你以后肯定是人中龙凤。”她弯着腰，轻轻的拍着洪辰的后背，“你真的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孩子，与其说是学生，更像我的朋友。”
她放开她的时候，才惊觉那个孩子流了满脸的泪。
“洪辰！”她急忙给她擦拭，然后笑着说：“果然，再怎么老成，到底还是孩子嘛。”
原来在你心里我始终不过是个孩子。
原来面无表情也可以流泪。洪辰想着，却控制不住眼泪。
“你。。。还回来么？”
“大概，不会了。”
这真是一件残忍的事，怎么可以就这么随便的闯进别人的生活，四处洒下艳丽的色彩，搅的人心神不宁以后就拍拍手走人呢。
早知如此，当初你叫着我的时候，我就不该回应你的吧。
她忘不了在天台上，她说着我喜欢你，而对面的人楞了三秒后，笑着回应的，嗯，老师也喜欢你。
这份心情终究是没有送出去。
到底是差了如此多的岁月，而你说我会长大，却又不等我。
后来就真的再也没有见过了，时间总能抚平一切，无论爱恨还是伤痕。后来洪辰总是想着，或许那一天不该表白，或许那个时候自己并没有那么的。。。
喜欢。
都在时间里流逝了。
她现在在哪里，在谁的身边，她现在是不是一个有名的语文老师，她还会那么温柔的叫着她的课代表去天台么。
一切都是淡淡的，感情淡淡的来，淡淡的走，而她一直在自己的记忆深处，淡淡的笑。
静静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