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先和亲的事儿才出来时候，我和媛媛还好一番惴惴，生怕一个万一，成了自家那丫头。后来她亲事也就那么稀里糊涂的定了下来，倒是真应了一句造化。我心里虽不是十分情愿，不过也不得不答应下来。也罢，好了坏了的，都是她自己求来的，也就得自己受着去。）
（。将心比心，这些日子景仁的门楣恨不得被人踏破，简直盛极。可我想着，再没那个母亲会情愿去争取这一份炙手可热来。提前叫人打了前站，趁着景仁还算空闲的时候登门，迎面而入。）

（这几日和睿院热闹得令人麻木，后宫诸人从善如流般纷纷添妆，承圣恩，我不得不一一应付，起初是心痛，如今是淡漠，就好像痛到极致便什么都不觉得了，谁来我都替惠慕聊表感谢，谁来，我都一副淡然模样）
（宫人言娴妃到了，前去相迎，见来人，唇角微微勾了勾，勉强算是带着笑问了礼）
娴姐姐来了。
（声音平涩，似乎不带任何温度，甚至带着几分枯槁般的沉寂，与面上有些僵硬的微微笑意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我不是头一次见她。哪怕平常走动算不上许多，彼此还算相熟。她面上虽带着笑，可这份笑并不抵达心底。作为一个母亲，作为也曾经为此而忧心的母亲，我知道她的心情如何。）
（。如果说圣意下达，我们是松了一口的话，那她，不喾于置于火上烤。此时此刻，而我，却只能说些贫乏安慰的字眼对她：）
宁妹妹，其实，想开些，也未必一定是坏事。

坏事....怎能是坏事呢。
（迎娴妃入屋，两人落座，梨袖端了茶点来，我为娴妃添茶，听她此语，微微一笑）好些人来道贺，来为惠慕添妆，和睿院许久都未这么热闹，女儿出嫁，怎能是坏事。这当是天大的喜事才是。
（更何况是皇家的女儿，若是不赴蒙古，我兴许真的会觉得满心的欢喜）

：你也不必嘴硬，谁还不是做母亲的人呐。
（。漫长叹了这样一腔。可是，这是皇家的事儿，关系着两国体面，我与她，都不能为此哀怜，只能做出一副欣喜的模样来。所以那一声浅叹，也只不过是一声浅叹，点到而止。）
（。复摆出笑颜：）
不过这样的体面也难得……只管想着，不过是嫁的远些罢了。就算是旁人，也不可能跟在身边时时见着不是。

：其实没有外人，我同你说句实话——若真是我家媛媛，我肯定现在就要哭死了……
（。到底还是忍不住，多嘴叹了这样一句，更何况这话算是触了我的死穴。我一辈子求些什么呢，求的不过是自己过得顺心，求儿女福气。我简直不敢去想，若我是她，现在会做些什么举动出来。）
（其实，明明没那么坏的。）
：她也是个有主见的，虽然年纪小，想来也不会吃亏。咱们做额娘的不放心，可拦不住孩子们长大呀。

：其实，放开想。她又加了固伦公主的衔儿，嫁去蒙古，身份也不会吃亏。若是日后有造化的，说不准还能回来省亲呢。那时候，你又该是怎么样的风光体面。
（。论起来，再没有什么能比大义更有说服力的，为的是兵不血刃化解争端，这实在是功德无量的一件好事儿。可是我，反正这大道理，不能说服我。这时候拿来安慰，也说不出口。）
（。细细想来，她这时候也当真是福祸齐身了。虽说要经受子女分离的苦楚，可她后半生，只要公主在一日，她便会被敬着一日。哪怕真万一公主不在了，她也依旧能比我们都站得稳。可是，这份殊荣，要是我，要么？我不知。）
：说正经话，我是来添妆的呢。

可不敢再说什么风光体面了，宫里如今好些人都嫌我是卖女求荣，这样的话，终归是极为刺耳的。
（敛眸浅浅说此言，面上的笑意未减，道的皆是平常话，可这平常话里终归有太多的不平常，诸事已定，只能如是说）
（闻添妆二字，故而抬眸望去，温温婉声）
姐姐素来慧心，这礼我倒是有几分期待呢。

：那些酸话，只管叫他们说去。听一听，还能掉二斤肉不成。
（。那些话，自己也不是没听到过。横竖宫里人多口杂，她这福气我虽不羡，可也说不定有那心术不正的人，还真就惦记着。这人哪，不自知，不知足，这不好。）
（。小巧下颚一含，木樨奉礼而前。我揭起盖子示意与她：）
不是什么稀罕的，一对嵌了红石梅花对簪，瞧着喜庆。还有我当年入宫时候带进来的两付江南刺绣，也算下了功夫的，自己瞧着，或是赏人，都好
另外我手抄的几卷佛经，算是我一片心意吧。

：你这模样，若再减上两分，只怕一阵风吹来，你就飘走了。难不成，你想去学西汉的飞燕不曾？
（。半是玩笑话搭腔。她这些日子，明眼瞧见清减许多。一边承受着分离之苦，一边要听着宫里人的冷言冷语，可面上却有不能露出苦涩意味。这其中滋味，我不曾体察，却能想象。）
（。虽如此，还是得好言去劝慰她。）
：你现下这样子，便是刚刚好，不需要添上一分，也别再减去分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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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话入耳，摆手道：）
你我之间，哪里用的是一个谢字。我也就想着这寓意还好，她也衬得起。
（。刺绣还是当年入宫时候，辗转带来的。南地的人，哪怕在北京城呆了十来年了，也总会想起那里的山水人情。两幅刺绣，一副正好是江南山水景致，一副却是竹报平安的寓意下头，另有松梅相称。）
：咱们是南边来的，总还想着那边的风土人情。

原先无事在心，落个心宽体胖，想着自己膝下有子，年岁亦无新人那般占便宜，就算珠圆玉润，也可算福相，故也未曾想过要清减，如今到底天不遂人愿，我这般，皆是命。
（垂眸轻语，面上说的是身子，里子里却是旁的意味，大抵都是言不由衷，亦或是韵味深幽，反正娴妃也明白）
江南风情最养女子，如姐姐这样柔得如一汪春水的，最是多见，我也不算是心智坚定之人，偏生惠慕不随我，生出了好些气魄，我们为额娘，不能束住儿女日后要走的路，唯一能做的，就是惦念与祈福，说来无力，可也尽了全心全意。

：我过去常说一句话，福兮祸依。命数玄奥，神佛定命，而好坏，事在人为。人心定。
（。其实，若真是能放开心胸去想，兴许，当真是福气呢。蒙古虽远僻些，可不受这宫中桎梏，天高气朗，别是一番畅然。）
所以，咱们觉着不好的地方，说不定她并不会不习惯的。毕竟，她身上还流着爱新觉罗的血统呢。
（。我虽是满洲旗下，到底在南地呆的久了，早忘了入关前祖先的模样。可她不同，我想，那说不定才是适合她的天地，她的舞台。）

（娴妃的话，让自己垂眸一笑，缓缓道）
她才十二岁，对未知地尚存不安，我跟她说那里不一定是最坏的地方，至少会有自由的味道，是宫里不曾有的。惠慕是个心中有主意的，想来过去也会做得很好。我不担心。

：她一定会过得好的。
（。一句祝福，我用上最坚定的语气说出，更像是确凿的定语。既然命数如此，那再多的担忧或者旁的什么，此时都显得多余了。她是一国尊贵的公主，带着这样的使命，去维系两地命运。我信，她能胜任。）
（。眼瞧时候不早，也不多留：）
得啦，叨扰这样久。妹妹多陪陪公主吧。我先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