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2
深秋的夜不算短,揉了揉枕得已经麻木的手臂,把昨晚的情绪归为一时兴起。
李泰民是被清晨的阳光吵醒的,不比月光的柔和,热烈的阳光刺得眼睛生疼。
两张空荡荡的床铺加上被风微微卷起的淡色窗帘让人觉得自己是这个房间的客人。
临出门时,那个爱玩的学长还没回来,把手机装上电池拿起又放下,李泰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做。
突然就想人间蒸发一下,大会上说过三次旷课才会有事儿吧。套上简单的卫衣,嗅嗅上面樟脑丸的味道,有种莫名心安。
日本的公交车是从后门进前门出,下车时交费。李泰民想着要是金钟仁在的话……他会怎么看这种收费方式?
捏着纸票,有些不安地顺着人流前行,日本的老年人孕妇专座一排空出来,李泰民还记得第一次在课上听到这种座位文化的惊讶感。大概是日本老龄化严重的引申例子,在现实生活中第一次看到还是比较有触动的。
车上的老人太多,幸亏都有位置休息。泰民想着要是以后老了,有人给让座多好,这样金钟仁就不用一直拉着他的手了,因为那个时候金钟仁也是一个小老头了,会很辛苦吧。
过来了一个时髦妆容的女生,身上浓郁的香水味儿让泰民不由得皱了皱鼻子。金钟仁也会这样皱鼻子的,有时候是因为泰民喷多了驱蚊水,金钟仁就讨厌地逃到外面去,后来又会帮忙一起找被丢在一边不见了的驱蚊水盖子。
车子转弯的惯性让泰民抓着拉环的手紧了一紧。第一次和金钟仁一起坐车,是放学回家,车上人太多了,就和现在一样,金钟仁就会在每一个转弯下意识地撑着手臂,为泰民挡一些人。那个时候金钟仁的手臂还是细细的,没有现在那么有肌肉。
身边的空位还是很多。被Alex伤了腿之后的唯一一次挤公车,也是这样的情况,人很多,位置也很多。金钟仁小心扶着泰民的腰身放他坐下,站在位置旁为泰民隔出了一个小空间。
目光往后座投去,一对恋人靠着彼此笑着交谈的样子真让人羡慕。只要和金钟仁在一起,心情就会平复很多,也喜欢和他一样安安静静地看车外的风景。
环顾四周,果然都是有人陪伴的。母子,情侣,同学,朋友……还有早起辛劳的人们,穿着工作服,一脸沉寂地看着某个地方。他们也一定像自己一样在想着谁啊。
大多数人手上都有拿着晨报,在这个快节奏的城市生存下来的方式就是不断地学习学习。
自己会不会太任性了?就这样莫名地消失。金钟仁知道了肯定是板着脸愠怒的样子。
过了几站车上的人越来越少。那次陪金钟仁参赛,车上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和金钟仁牵着手下车真的有天荒地老的错觉。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泰民闭着眼,只想记起更多。
进入了这个国度开始,就丢失了些什么。所谓的梦想,启程时的信心,最初的骄傲,所有人的期待反而成了枷锁,自己成了困兽。
车子缓缓慢下,泰民跟着一个书包上系了奶牛玩偶的小学生下了车。那孩子剪了西瓜头,背着黑色的书包,走路一蹦一跳的。当他突然转头和泰民对视时,但是这个大哥哥有些不好意思了,泰民仅仅是局促一笑的反应,就换来了灿烂的笑容。
好像有很多人对自己这样笑过,真心实意的那种。
笑本来就是一个,我想笑给你看的表情啊,为什么要有这么多虚假的东西,而且大家乐意掺和这些杂质?
金钟仁这样笑过,第一次接吻的时候,后台的幕布后面,只是碰了一下嘴唇而已,那人像做贼一样。
后来……后来他常常笑着,比如每次交换早餐……说到早饭,泰民顺便拐进了一家便利店,找到了熟悉的香蕉牛奶。熟悉的味道,好像那人就在自己身边一样。
摩挲着脖子上的戒指,把它从链子中取出,扣进小指。这一次李泰民是有些斩钉截铁了,为什么一开始就要隐藏爱意呢?
现在该怎么办呢?李泰民盯着日文的站牌支支吾吾地拼着音节,苦恼着,这是哪里?该死,我为什么要在这里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