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俞灏明,性别男,二十五岁。
下面你听到的是一个关于暗恋的故事。
在我的生命里,绵延的五年。
十九岁,二十四岁。
如果我够矫情,我该说,生命中最美好,最放肆的五年。
我没有那么矫情,所以那话是我二十五岁时,一个无比矫情的女子对我说的。
她还说,俞灏明,有种想念叫遗忘。
十九岁,我拖着箱子独自走进这个狭小的学校。那个人站在树下,斑驳的树影印在他的脸上,微眯的眼睛透过树缝看阳光。
他伸出手,“你是俞灏明?我是你的buddy,苏醒,你可以叫我Allen。”
深深的酒窝漾出层层的波纹。
初秋,天气微凉。
二十岁的时候,我们已经做了一年死党。
我习惯坐在靠窗的位置,星期三下午,从那里斜向下45度可以看见他们班上体育课。
大学的体育课不像高中,选择更多,人却也更懒散。
那个人经常只是坐在双杠上,腿一晃一晃。闭上眼可以看见那人脸上表情,微微笑着,自信而坦荡,嘴里一定在说着什么,旁边的人听得完全插不上嘴。
或者和几个人一起抱着篮球争抢。进球时和每个人击掌,输了也不在意,拍拍队友,脸上还是嘻嘻哈哈的。
又或者拿着羽毛球拍乱挥,也不管碰不碰得到球,上窜下跳像只猴子。旁人或许看得好笑,他却一定乐在其中。
也许受打击这个词在他生命中并不存在,谁知道呢?
二十一岁,我大三,他大四。
他周围的人都忙着失恋,只有他,却对她开始了坚定的追求。
那是个面目精致且聪明的女子,微卷的长发像是海底柔软的水藻。这样的女子穿起职业套装来一定干练且魅惑,可她却一直T恤、休闲裤、帆布鞋,露一截白皙的脚踝,男装表覆盖的左腕上隐约有细小的纹身,文字或图腾。
我问苏醒,“和这样的人,不累吗?你们都太聪明了。”
他不回答,却只是定定看着我笑。
牙齿咬破了舌尖,淡淡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
我问室友:“你会不会经常无意识的去注意一个人,觉得和他在一起什么都不做就很舒服,看到他有心上人会觉得胸口闷闷的?”
“呦,你小子终于开窍了,有心上人了?看上哪家姑娘了?”
“心上人?别瞎说,只是朋友,就是可能不太习惯而已。”
“我算不算你朋友?”
“当然啊!”
“那怎么我找到女朋友的时候,你高兴的跟什么似的。”
梦里多了浑沌的颜色。
他伸出手的样子。
他微笑的样子。
他坐在双杠上晃着脚的样子。
他挽着她离去的样子。
猛然惊醒。
坐起来大口喘气。
放在枕边的手机闪着光,“睡了吗?陪我出来喝酒吧。”
我赶到的时候,一贯清澈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色。
他说:“你说的对。”
他说:“她太聪明,她懂你,你却永远不懂她。”
他说:“她要什么?”
我看见他口中的她站在面前。
我转身,离场。
第二天,他带着一脸笑意而来。
“酒醒了?原来你也是借酒浇愁的那款啊。”
“她不过是想让我为她疯狂一次,我看懂了,为什么不做呢?总要有人学会退让。只是麻烦你了。”
“兄弟嘛。”
原来,两个聪明人的游戏,我进不去。
二十二岁,我风平浪静的从大学毕业。
而他们,已经小有成就。
都是聪明的人,而且目标明确。
三个人一起去苏醒家吃饭,伯母无疑是喜爱这个未来的儿媳妇的,出色的,配得上她儿子的女子。
她礼貌的应着,笑容甜美。
苏醒抬起头,拿起另一双公筷,把鱼头放进我碗里。
二十三岁,开始习惯自己看电影。
他们说,人不过是在别人的故事里流自己的眼泪。
那些冗长,拖沓的剧情。
买两张票,假装有人坐在身边,像以前一样,安静的呼吸,即使看过,也不发表评论。
那个人总是体贴到恰到好处。
最后一个镜头,大雪白茫茫一片。
他的短信:我们要订婚了。
那天,我在KTV里坐了整晚,点了他曾经唱过的所有歌,只是听着。
点燃一支烟,只是放着。
忽然就笑了,俞灏明,你这般小女儿姿态又是为何?
时间过了12点,掏出电话,“我同意了,你办手续吧。”
二十四岁生日那天,三个人一起去看演唱会。裹着厚厚的衣服,在人群中挤来挤去,于是,他的左手是她,右手是我。
打开座位上的袋子,我和她的是腕带,他的是戒指。
把腕带抛给他,他塞给我戒指。
看看时间,趴在他耳边喊:“我先离开一下。”
走出体育场,音乐欢呼在背后喧哗。
给他短信:我走了。
你好好爱她。
我自说自话。
摊开手,他给的戒指寂寞闪着红蓝的光。
天边,飞机闪着信号灯略过。
这一次,是真的落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