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中琼花】
她是万剑山庄里颇受器重的女弟子,拥有一手淬剑的好技艺,却不能行走。
他是师承于天下第一剑的翩翩少年郎,清隽无双,气度自华,却双目失明。
她厌倦尘烟,于是逃出师门,只为寻找能供自己栖息的小地方。却不料遇上了有目的相同的他。她推着轮椅的木辙,默默不语跟在他身后。
他便动了恻隐之心,一路慢行。
最终寻在一处桃源般的小村庄定居下来,在这里没有衣鬓香脂,刀光剑影,只有从村头开到村尾的烂漫琼花。
一年后,他与她成亲。
他们身上均是由她缝制的大红嫁衣,除此之外,再无长物,包括一生只一次的凤冠霞帔。
而她不悔。
成亲后,她学习如何做一个好妻子,尽管不能行走,也随着村中妇女学习在溪边如何浣衣洗纱,他也随着村中猎户去山中猎些野味,日子虽苦,他们却如一地甘之若饴。
同塌而眠时,她才会一遍一遍抚摸他的面庞,月光总是透着床帏照在躺在外侧的他的脸上,更突显他俊朗至斯。她偷偷笑着在他手心划几个字:瑜不掩瑕。然后他一把反握住她的手,平静如死水的漆黑重瞳盯着她。
成亲五年,他盼着能有孩子。而她心里泛苦,在她少女时,因为不查同门的诡计而被下了药,使她永远失去了成为母亲的权利。
她面对着他的期待,只能装作什么都不懂。
——这一件她辛苦隐瞒的事情,终究是被他知道。他并没有像她事先想的那样,与她冷战,只是将坐在轮椅上的她同对待宝物一般抱起来,把头倚在她瘦弱的肩膀上,细细地,似是道歉般的呓语:是我不好,阿宛。
她顿时泪如雨下。
大雁来回往返,转瞬又以多年过去。
他的头发终于熬出了第一缕花白,她的眼角旁也掠上了细细的纹路。他的身体在岁月的侵蚀下愈发不好,而她一如既往地陪伴,就连态度都不曾改变半分。
午后,他喜欢推着她,在院里晒太阳。然后她絮絮叨叨地讲从邻里听到或发生的琐碎小事,他含笑倾听。
再往后的日子,他逐渐病重,她因行动不便,只能靠着村民的帮助过着日子。她找了村中唯一的大夫来看,却只得到吊日子的回答。
她瞒住了他。
“阿宛,这么多年来,你可曾后悔过?”
没有锦衣玉食,华贵马车,倾城财富,她怎么能过得惯?
最后,他白发垂矣,在病榻前握住她的手,如是问道。
“人生本就无所谓好与不好,但我庆幸,这一辈子能遇到你。”
老妪弓着身子附在他耳边慢慢叹息。
——这个答案早在他们住进深山就有了,一个不为逐名,一个不为金银,于是携手相伴,共度余生。
“可是我很后悔,这辈子,不能看看你。”
他想攀手抚上她的脸,可惜到了一半,手便垂了下来。
她失声拗哭。
除了他,不会有人再奏响这首名为阿宛的乐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