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他靠在墙上在一片黑暗里调整着呼吸,左肩上的弹孔还在流血,温热的液体浸湿了西服的左半边,可他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全身有种力量渐失的疲惫。左边一个,右边三个,还有眼前这个……他右手捏着一张纸牌,因注入了魔法的力量在指尖隐隐流淌着红光。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他只知道,正在向自己走来的这个,已经是个死人了。
夜月沉沉已渐渐隐入云后,更加浓重的黑暗包裹着他的全身。那个人在他的藏身之处几步远外停下,他手中的红牌已经蓄势待发。
“崔斯特?”
他手一抖,手中的牌偏离了原定的方向飞射出去,险险擦着那人的颈间飞了过去,削掉了他的半边胡子。那人明显被这意料之外的突袭吓了一跳,随即举枪气势汹汹地向他冲来。
“你他娘的还想杀我?!”
伴随着愤怒的质问,他被人揪着领口按在墙上,冰冷的枪口紧贴在他的腰间。他却只是略略闭眼,声音是有气无力的慵懒:“别那么用力,格雷福斯。你压到我的伤口了。”
“你……”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对方衬衫上暗红色的液体,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息。松手,他小心地扯开西服看了看,一边低声问他:“子弹留在里面了吗?”
“你不是要我的命吗?现在拿去好了。”他并没有回答他,只是径自低声笑了起来:“反正死在你手里也不算太冤枉。”
“我等着与你正大光明的对决。”他轻轻按了按他的伤口周围,检查一番后把他拉到身边:“我来的时候他们都在西边找你,那边的人很多。这里的几个我都能解决,咱们从这边走,应该没问题。”
他靠在他身边,久违的烟草气息让他难得地感到安心与怀念。他任由他拉着自己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好似又回到了当年。没有魔法,没有背叛,没有复仇,他每次都跟着他不停地奔跑,而他们也每次都能化险为夷。
他相信这次也是一样,虽然情况不容乐观。
他再次扣动扳机带走一条人命,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几年的狱中生活令他更加沉着坚毅,几枚子弹回敬般落于他脚边,他连眉梢也未抖一下。
他们悄声无息地穿过暗巷,在夜色的掩护下东拐西拐地躲过追兵,终于到了相对明亮的街道上。他松开他细长冰凉的手指,准备转身离开:“现在暂时安全了,你去找家诊所处理一下伤口吧。”
“你不跟我一起?”他开口轻声问他,月光映衬着脸色更加惨白,语气却仍是仿佛洞悉一切的轻佻:“听说你这把宝贝儿枪叫FATE,命运?与我同姓?”
“我只是用它来纪念你,因为下一次相见时你就将会是个死人了。”他狠厉地低声回复,眸中的仇恨渐渐复燃:“快滚吧,叛徒。趁着我还未改变主意。”
崔斯特无奈地耸肩,表情轻松得丝毫不像受了重伤,转身缓步离开。格雷福斯默默地凝视着他的背影,紧抿着唇,心中各种情绪混在一起,揪得他心脏微微发疼。
他又一次放跑了他,而且他知道这不会是最后一次。他总是善于帮他找到各种理由,即使有时这些理由根本不成立,他还是会固执地逼迫自己去相信。
而他甚至连骗都懒得骗他。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也准备转身离开。他最后望了一眼对方,看到的景象却几乎让他浑身的血液冻结。
一个犹如萤火虫般细小的红光摇摇晃晃,渐渐落到崔斯特的后背上,慢慢靠近了左心房。
那是科技枪瞄准时的激光。
“崔斯特!!”
他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大吼吓了一跳,刚想回头看看发生了什么,一股力道已经将他狠狠向一边撞去。摔倒在地的同时他听到一声穿透黑夜的枪响,然后是什么东西溅到脸上的温热触感。
可他却感到了彻骨的寒冷,犹如尖利的冰锥刺进心房。
那是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与心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