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有机会写一下我心里真正的日月,大概是日/月却不是日月,世上道路千条,没必要一定同道,但是大道最终殊途同归,难免中途聚首,见面道一句久见,就够了,百年也能不尴不尬,一种故情犹昔。也不用说再见,因为人在时光在,就不是分离,到底心安。灵感来自白居易的“琴诗酒伴皆抛我,雪月花时最忆君”。但是文里没有用这个“最”字,对于独立行走于世上,身后有广阔天地的人,用“最”字就显得有些假了。分了雪、月、花三个小片段组了个小短文,因为脑洞起于白居易,引得诗句也都是白居易专场了。难得装个文艺,一下子一秒回到初中画风,我也是有点不能直视了。
00
琴诗酒伴皆抛我,雪月花时却忆君。
01 煮雪
素还真从不去寻谈无欲,既知这天地间你在我在时光在,就实在无甚好寻的。但他总能在意外的地方遇到他,其间的间隔,或许数十年,或许数百年。
素还真推开雪原上一座废屋的门,门后一道玄色背影听到声响后落落起身,看清来人,也没有惊讶之色,只是淡淡说了句:“素还真,久见了。”
于是素还真也施施然回礼,“道友久见了。”
一种自然犹昔,仿佛没有这百年的相隔。
谈无欲又走回已经熄灭的火堆边坐下,定定看着随他坐在对面的素还真。素还真一笑,“道友在看什么?”
“看你满面红尘。”谈无欲收了目光,用一根细木棍翻弄着灰烬,一些尚未熄尽的火星被拨了上来,明灭其间。
“那我这满面红尘,道友可能读懂?”
“懂,也不懂。”谈无欲抬起木棍指了指素还真心口,“知你这处,还有血是热的。”
素还真一笑,笑得轻松,“那道友是说你的血是冷的咯,所以才这样退隐江湖不问世事?”
谈无欲深深瞥了素还真一眼,也不回答,却是走到门外,从屋檐上截了一段冰凌,又捧了一把雪回来,屋内寒光一凛,谈无欲冽月剑已在手,却只是将那冰雪细细切了,削成碎片。
裁冰切雪,真是好一幅清灵干净的脱俗景致,素还真啧啧,既雅且趣,性灵之至,他心口忽然就涌出些怀念意味。却看谈无欲斟了一杯酒,把切下的雪片放入杯中,递到他面前来,“煮雪为你温一杯酒,你说这酒,是冷是热?”
素还真一愣,倏尔大笑了起来,“百年了,师弟你还是喜欢呛我,故人温酒,自然是暖的。”
“所以这血冷血热,于我也都是一样,明与暗,冷与暖,都是俱见人情,红尘百味已染在身,又哪里去独独添那红尘一味?弱水三千,自然不必定要和你同路取那一瓢饮,只是若是路上偶遇,并肩一段也无妨。”谈无欲一边说着,一边已起身推门告辞,“故人的酒要小火慢温,这次煮了一半,另一半,便留待下次吧。”素还真一个人端着那杯酒,笑了笑,一挥手点燃了地上的火堆,也并不说再见。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02 月明
素还真没想过会在这舞榭歌台中遇到谈无欲,但是也并不意外,或者说这世上道路千条,在哪条路上遇到谈无欲,他都不觉得奇怪。
第一声轻促的鼓点一敲响,满场乐声倏尔跟随,群籁齐奏,整个舞池如春雷初惊,炸裂一地生机盎然,舞姬踩着鼓点风一般旋进舞场,手上的金铃跟着节奏越打越快,催人心跳。曲到激昂处,素还真看到谈无欲随手取了头上的檀木簪子,敲着酒杯击节轻唱了起来,那领舞的舞姬似是注意到他,衔了一杯酒到他面前,动作随着曲尽前放慢的乐声越发袅娜,勾勒出生动的曲线,最后一声鼓点啪地一响,所有声音戛然而止,舞姬衔着的酒杯也在此刻定定停在谈无欲手边,万籁俱寂,谈无欲抬手接过那杯酒,微微倾身将手里的檀木簪子簪在了那舞姬的鬓边,忽然满堂喝彩,厅上又是觥筹交错了起来。
笙歌散尽,灯火渐熄,素还真站在冷落下来的湖心亭,看着走过来的谈无欲,拍手笑道:“谈兄适才可真是一段好风流。”
“过奖过奖。”谈无欲也不客气,一边微微欠身回了个礼,一边用手向后拢了拢失了簪子后略微散开的白发。
素还真忽然起了兴致,拉起谈无欲跃上一旁阁楼的屋顶坐下,折了段树枝用剑削了,给谈无欲把散发绾上,“看你这样子,忽然就想起你我并上无忌,我们师兄弟还未加冠的年岁,那时候以书当枕,枕的是万里山河,年少轻狂。我们说着志向,说着抱负,说着一些不切实际的理想,不知天高地厚地骂这世态炎凉,骂这人情淡薄,骂这乱世无道,那样互相诉说、相通相聚的日子,真是现在回想起来,也依然闪闪发光的岁月。”
谈无欲笑了笑,“只是现在你也像当年你骂这世道一样,被世人微词啊。”
“师弟你明送暗出,净从秽生,体会比之我,应是还要深那么几分。所以至少也还有人如道友这般,知我心口,还有血是热的。”素还真说话的时候脸迎着风,吹乱了一头银丝,似恍然有了倦意。
谈无欲不接话,只是翻出了一只装酒的葫芦,并上一些杂七杂八的物什,一齐推给素还真,“这些年游历四境,收集了不少各地土产,也给你带了一份,本是不知何时遇上,现下就提前给你罢。”
素还真接过那壶酒,“道友倒是乐得逍遥,上次见面你说酒煮了一半,另一半留待下次再温,上次温的是雪,这次又是什么?”
“小宴追凉散,平桥步月回。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却有不变的景致,今夜月光正好,温一壶月光下酒,如何?”
“道友这一壶月光温了百年,还真是小火慢温啊。”
“所以今日才拿来给你下酒,你也得珍惜。”谈无欲看着素还真相视一笑,足下一点,身形已随着风势向后飘去,“今次谢过你的簪子,故人之间有缘再见,下次记得给你带个杯子。”
素还真看着那身影消失的方向,微微眯了眯眼,一步江湖无尽期,他这一条路上不断有人加入,也不断有人离去,风在死去的人的冢间低声细语,而世界从不曾停下,能有一故人还能淡笑一句“久见”,已是何其有幸。世上早已不记日月星三才子的名号,最初的故事就那样消散在流年里,唯有年少时一点旧梦,还在记忆里依旧温热。
楼下仅剩的一丝乐声也微弱了,华灯谢却,宴席终尽。
素还真靠在屋顶,闭了眼,临风将手里的残杯举起,“这一杯,敬星,敬月,敬才子。”
03 花时
复隔了数十年,素还真又路过那片雪原,却看见当年那座废屋周围开了一地的冰凌花,打破了一冬寂静。他推开那扇摇摇欲坠的门,果然看见谈无欲坐在地上抬起头冲他颔了下首,道:“素还真,久见。”
素还真笑着走过去挨着他坐下,用肩膀撞了下他,“道友上次说这回记得给我带个杯子,看道友此次的样子,不像带着杯子,却是要食言了?”
谈无欲露出一脸纵是如此你又能奈我何的表情,指了指门外那片冰凌花,“这花形如盅,又名金盅花,给你拿去做酒盅如何?”
“耶,道友也是越发无赖,学坏了,学坏了啊。”
“人老了脸皮是要厚些的,说得就好像你不是一样。”谈无欲不理他打趣,兀自把火生了起来,“虽然水火不濡寒暑不侵,到底是看着实在的火心里更觉得有暖意。”
“所以道友就在这雪原之上种了一片冰凌花?冬日里也要看那生机盎然吗?”
“只是觉得这一片雪白之中,忽然看到几朵小花,实在有趣。我去过四时如春的地方,那些花终年开着,也就不稀奇了。反而是这雪原之上,零星几点,才更让人真正感觉这是冬天来了。”
素还真抬眼望去,窗外莽莽苍苍,千里洁白,山河寂寂,若无一人,一种浩大和壮丽的情怀突然盈满胸臆,干净纯粹得像年少时最初的梦想。时光的纹路忽然就在这一刻变得清晰缓慢,似是只为了将这一眼深刻。
他看着谈无欲伸出手去,“今年的花是今年的生机,明年的花也有明年的趣处,来年琉璃仙境花时,愿取莲花与道友同看,可好?”
谈无欲也伸出手,像孩子一样跟他拉了个钩。
“好。”
04 忆君
这世上的故情温存,便是我笑一笑,你挥一挥手,然后一条路的两头便在你我之间展开了。纵使背道而驰,到底踏在同一条世路上,还能在不知哪一处邂逅,然后一起赏那春和景明、夏夜无尘,一起共那秋高云淡、冬雪温酒,所以千年风雅,不是雅了千年,只是千年里有幸共过同一段虚空罢。
05 乱入小剧场
1. 素还真靠在屋顶,闭了眼,临风将手里的残杯举起,“也是醉了。”
2. 他看着谈无欲伸出手去,“今年的花是今年的生机,明年的花也有明年的趣处,来年琉璃仙境花时,愿取莲花与道友同看,可好?”
谈无欲也伸出手,像孩子一样跟他拉了个钩。
“我只想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
3.谢谢看到这里的小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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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诗酒伴皆抛我,雪月花时却忆君。
01 煮雪
素还真从不去寻谈无欲,既知这天地间你在我在时光在,就实在无甚好寻的。但他总能在意外的地方遇到他,其间的间隔,或许数十年,或许数百年。
素还真推开雪原上一座废屋的门,门后一道玄色背影听到声响后落落起身,看清来人,也没有惊讶之色,只是淡淡说了句:“素还真,久见了。”
于是素还真也施施然回礼,“道友久见了。”
一种自然犹昔,仿佛没有这百年的相隔。
谈无欲又走回已经熄灭的火堆边坐下,定定看着随他坐在对面的素还真。素还真一笑,“道友在看什么?”
“看你满面红尘。”谈无欲收了目光,用一根细木棍翻弄着灰烬,一些尚未熄尽的火星被拨了上来,明灭其间。
“那我这满面红尘,道友可能读懂?”
“懂,也不懂。”谈无欲抬起木棍指了指素还真心口,“知你这处,还有血是热的。”
素还真一笑,笑得轻松,“那道友是说你的血是冷的咯,所以才这样退隐江湖不问世事?”
谈无欲深深瞥了素还真一眼,也不回答,却是走到门外,从屋檐上截了一段冰凌,又捧了一把雪回来,屋内寒光一凛,谈无欲冽月剑已在手,却只是将那冰雪细细切了,削成碎片。
裁冰切雪,真是好一幅清灵干净的脱俗景致,素还真啧啧,既雅且趣,性灵之至,他心口忽然就涌出些怀念意味。却看谈无欲斟了一杯酒,把切下的雪片放入杯中,递到他面前来,“煮雪为你温一杯酒,你说这酒,是冷是热?”
素还真一愣,倏尔大笑了起来,“百年了,师弟你还是喜欢呛我,故人温酒,自然是暖的。”
“所以这血冷血热,于我也都是一样,明与暗,冷与暖,都是俱见人情,红尘百味已染在身,又哪里去独独添那红尘一味?弱水三千,自然不必定要和你同路取那一瓢饮,只是若是路上偶遇,并肩一段也无妨。”谈无欲一边说着,一边已起身推门告辞,“故人的酒要小火慢温,这次煮了一半,另一半,便留待下次吧。”素还真一个人端着那杯酒,笑了笑,一挥手点燃了地上的火堆,也并不说再见。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02 月明
素还真没想过会在这舞榭歌台中遇到谈无欲,但是也并不意外,或者说这世上道路千条,在哪条路上遇到谈无欲,他都不觉得奇怪。
第一声轻促的鼓点一敲响,满场乐声倏尔跟随,群籁齐奏,整个舞池如春雷初惊,炸裂一地生机盎然,舞姬踩着鼓点风一般旋进舞场,手上的金铃跟着节奏越打越快,催人心跳。曲到激昂处,素还真看到谈无欲随手取了头上的檀木簪子,敲着酒杯击节轻唱了起来,那领舞的舞姬似是注意到他,衔了一杯酒到他面前,动作随着曲尽前放慢的乐声越发袅娜,勾勒出生动的曲线,最后一声鼓点啪地一响,所有声音戛然而止,舞姬衔着的酒杯也在此刻定定停在谈无欲手边,万籁俱寂,谈无欲抬手接过那杯酒,微微倾身将手里的檀木簪子簪在了那舞姬的鬓边,忽然满堂喝彩,厅上又是觥筹交错了起来。
笙歌散尽,灯火渐熄,素还真站在冷落下来的湖心亭,看着走过来的谈无欲,拍手笑道:“谈兄适才可真是一段好风流。”
“过奖过奖。”谈无欲也不客气,一边微微欠身回了个礼,一边用手向后拢了拢失了簪子后略微散开的白发。
素还真忽然起了兴致,拉起谈无欲跃上一旁阁楼的屋顶坐下,折了段树枝用剑削了,给谈无欲把散发绾上,“看你这样子,忽然就想起你我并上无忌,我们师兄弟还未加冠的年岁,那时候以书当枕,枕的是万里山河,年少轻狂。我们说着志向,说着抱负,说着一些不切实际的理想,不知天高地厚地骂这世态炎凉,骂这人情淡薄,骂这乱世无道,那样互相诉说、相通相聚的日子,真是现在回想起来,也依然闪闪发光的岁月。”
谈无欲笑了笑,“只是现在你也像当年你骂这世道一样,被世人微词啊。”
“师弟你明送暗出,净从秽生,体会比之我,应是还要深那么几分。所以至少也还有人如道友这般,知我心口,还有血是热的。”素还真说话的时候脸迎着风,吹乱了一头银丝,似恍然有了倦意。
谈无欲不接话,只是翻出了一只装酒的葫芦,并上一些杂七杂八的物什,一齐推给素还真,“这些年游历四境,收集了不少各地土产,也给你带了一份,本是不知何时遇上,现下就提前给你罢。”
素还真接过那壶酒,“道友倒是乐得逍遥,上次见面你说酒煮了一半,另一半留待下次再温,上次温的是雪,这次又是什么?”
“小宴追凉散,平桥步月回。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却有不变的景致,今夜月光正好,温一壶月光下酒,如何?”
“道友这一壶月光温了百年,还真是小火慢温啊。”
“所以今日才拿来给你下酒,你也得珍惜。”谈无欲看着素还真相视一笑,足下一点,身形已随着风势向后飘去,“今次谢过你的簪子,故人之间有缘再见,下次记得给你带个杯子。”
素还真看着那身影消失的方向,微微眯了眯眼,一步江湖无尽期,他这一条路上不断有人加入,也不断有人离去,风在死去的人的冢间低声细语,而世界从不曾停下,能有一故人还能淡笑一句“久见”,已是何其有幸。世上早已不记日月星三才子的名号,最初的故事就那样消散在流年里,唯有年少时一点旧梦,还在记忆里依旧温热。
楼下仅剩的一丝乐声也微弱了,华灯谢却,宴席终尽。
素还真靠在屋顶,闭了眼,临风将手里的残杯举起,“这一杯,敬星,敬月,敬才子。”
03 花时
复隔了数十年,素还真又路过那片雪原,却看见当年那座废屋周围开了一地的冰凌花,打破了一冬寂静。他推开那扇摇摇欲坠的门,果然看见谈无欲坐在地上抬起头冲他颔了下首,道:“素还真,久见。”
素还真笑着走过去挨着他坐下,用肩膀撞了下他,“道友上次说这回记得给我带个杯子,看道友此次的样子,不像带着杯子,却是要食言了?”
谈无欲露出一脸纵是如此你又能奈我何的表情,指了指门外那片冰凌花,“这花形如盅,又名金盅花,给你拿去做酒盅如何?”
“耶,道友也是越发无赖,学坏了,学坏了啊。”
“人老了脸皮是要厚些的,说得就好像你不是一样。”谈无欲不理他打趣,兀自把火生了起来,“虽然水火不濡寒暑不侵,到底是看着实在的火心里更觉得有暖意。”
“所以道友就在这雪原之上种了一片冰凌花?冬日里也要看那生机盎然吗?”
“只是觉得这一片雪白之中,忽然看到几朵小花,实在有趣。我去过四时如春的地方,那些花终年开着,也就不稀奇了。反而是这雪原之上,零星几点,才更让人真正感觉这是冬天来了。”
素还真抬眼望去,窗外莽莽苍苍,千里洁白,山河寂寂,若无一人,一种浩大和壮丽的情怀突然盈满胸臆,干净纯粹得像年少时最初的梦想。时光的纹路忽然就在这一刻变得清晰缓慢,似是只为了将这一眼深刻。
他看着谈无欲伸出手去,“今年的花是今年的生机,明年的花也有明年的趣处,来年琉璃仙境花时,愿取莲花与道友同看,可好?”
谈无欲也伸出手,像孩子一样跟他拉了个钩。
“好。”
04 忆君
这世上的故情温存,便是我笑一笑,你挥一挥手,然后一条路的两头便在你我之间展开了。纵使背道而驰,到底踏在同一条世路上,还能在不知哪一处邂逅,然后一起赏那春和景明、夏夜无尘,一起共那秋高云淡、冬雪温酒,所以千年风雅,不是雅了千年,只是千年里有幸共过同一段虚空罢。
05 乱入小剧场
1. 素还真靠在屋顶,闭了眼,临风将手里的残杯举起,“也是醉了。”
2. 他看着谈无欲伸出手去,“今年的花是今年的生机,明年的花也有明年的趣处,来年琉璃仙境花时,愿取莲花与道友同看,可好?”
谈无欲也伸出手,像孩子一样跟他拉了个钩。
“我只想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
3.谢谢看到这里的小伙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