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终极（七）
“你他娘的！”蘑菇瞪大了眼睛，突然大骂到，随后一把捏住吴邪的肩膀。吴邪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被捏碎，以为蘑菇又要做些什么令他惊悚的事情，谁知蘑菇只是使劲摇晃着他，焦急地说道：“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你妈妈没有教过你不要乱吃东西吗小可爱？你要是吃坏了身体怎么办！”
“哈？”这家伙什么时候开始关心别人的身体来了？
“你管老子干了什么，娘的手拿来，爷的肩膀要断了！”吴邪骂道，双手被制着使不上力气，他只能抬起脚去踢。没想到这一踢居然踢中了，他自认为这一脚足够使力，然而蘑菇却连哼都没哼一下。
“多完美的身体啊，坏了可怎么办？你忍心让这个身体出事，我还不忍心呢！”蘑菇一边痴迷地打量着吴邪，一边誊出一只手抚摸他的脸。
吴邪一扭头，刚想抬手把蘑菇的手打开，却发觉自己的手依旧动不了。他这才发觉这蘑菇很是狡猾，虽然放开手，但放的是他那只依旧没有了知觉的手臂。
“太美了，真是太美了！”蘑菇感叹道，又抓起吴邪往前走，嘴里念叨着“还来得及。”这样样的话。
最终，一人一蘑菇在一个青铜鼎前停下，蘑菇将鼎推开，露出下面幽蓝色的火焰。凑近了看，吴邪才看出这火焰里包裹的是什么，然而也是这一看，让他出了一身冷汗。
之所以说这是火焰，那是因为走进了确实有温度。可是吴邪觉得，这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诡异的火焰了。
幽蓝色的焰中，是一个个扭曲的脸，以及模糊的手脚。加上刚才还看到自己飘忽的灵魂状的手臂，不难想象这是什么。
这些没有燃料，看似永远燃不尽的火焰，竟然是由一个个灵魂构成的。
一瞬间，震撼胜过了恐惧。吴邪只能呆呆站在那里，说不清是什么心情。火里的脸嘴巴大开，似乎在哀嚎，却听不见一丁点声音。这些脸上没有眼瞳，眼睛的地方只是两个空洞，吴邪却硬是从那空洞的眼里看到了绝望，或悲戚的泪顺着脸颊落下。
“这是什么？”吴邪问道，声音里是不难察觉的颤抖。
蘑菇说：“火。”
吴邪瞪了它一眼，又骂道：“老子不是瞎子，不过***再怎么说也该把你要干什么跟我说一声，免得我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么说无非是想要让蘑菇放松警惕，他知道自己不能死在这儿，否则不仅仅是闷油瓶，他还有可能连累胖子。那家伙和小花知道自己不见了一定会过来找人，如果他们找不到，可能就会尝试各种方法打开青铜门——尤其是胖子，这人一定会这么做，甚至拿炸药炸开都在所不惜。不，他本来就不可能觉得青铜门有什么可惜的，毕竟这门后面有他的两个兄弟。
可是显然，蘑菇并没有转移注意力的意思。“小可爱，”它又笑，表情比刚才柔和了不少。他看着吴邪，目光却是在他身上扫来扫去，看得吴邪好不自在。“你猜猜看我要做什么？”
“我猜，你他娘的肚子饿了，要吃蘑菇汤。”吴邪说道。
蘑菇摇了摇头，说：“不错的创意，但是不对。”
“那就是空虚寂寞冷了，想找个伴。行，改天爷给你物色一个长得不错的蘑菇。”
蘑菇又摇了摇头，冷冷一笑，说道：“其实我觉得你还是挺有趣的。不过抱歉，我觉得外面的世界更有趣。”
吴邪还没来得及思考蘑菇的意思，就感觉全身被一股高温包围。周围的景色都变成了蓝色，气温却不像色调这么温和。他觉得自己要被烧死了，蚀骨的高温灼烧着他的每一寸神经，然而他的视网膜没有被烧坏，声带也没有烧毁，只是发不出声音，身体也无法行动。
渐渐地，他发觉自己变得轻飘飘的。这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明明没有任何的道具，但他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重心，就好像身处太空。可是因此导致身体不受控制的空翻，也让他反胃。
他尝试着睁开眼睛，刚才感受到的痛苦已经尽数消失了，他可以看到周围的一切，也不再是那幽蓝色。
难道他从那火焰中逃脱了？他想着，便回头看。
“妈的！”他不禁大骂道，同时难以抑制深深埋下了头。
他看到自己的身体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而蘑菇蹲在一边，目光更是疯狂。
低头再看看自己的手，与他想的一样，一手透明得只能看得见个轮廓，另一手却是缺失的。
“我靠！你他娘的！”他愤恨地往地上砸拳，然而拳头轻易地穿透了地板，他连丝毫的触觉都没感觉到。
“死蘑菇，***把老子的身体还来！”他对着蘑菇大喊道，飘到蘑菇跟前。就在他即将触碰到自己身体的时候，蘑菇似乎又笑了笑，一把带起他的身体让到一边。
吴邪扑了个空，但他怎么能死心？准备再度开启抢夺身体大作战，蘑菇看出了他的意图，笑道：“没用的，好不容易拿到的身体，我不会还给你。不过，你竟然没有跟火融在一起，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吴邪脑海中一瞬间首先想到的是：他看得见我？其次便是：难道老子他娘的又在做梦？
“很可惜，不过这大概是你最后一次看到自己的身体了。等我出去以后是绝对不会回来的。”蘑菇说道，“跟它好好告别吧，小可爱。”
“告你妹！”
“别总是说脏话，会沾上煞气的。”蘑菇摸了摸怀中的身体，“哦，不对，你现在沾上煞气也没关系，反正这副身体是我的了。”他说着，故意在吴邪面前抓着身体的手臂挥了挥，似乎在跟吴邪告别。
吴邪用最快的速度冲——飘过去，这次比刚才更糟糕，他还没接近蘑菇，就被不知什么东西弹开了。没有了空气阻力，他几乎用自己的灵魂证明了牛顿第一定律。拼命刹住车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蘑菇的手渐渐隐没在自己的身体中。
一瞬间，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绝望。
也许八年后的约定，他真的不能遵守了。

100、终极（八）
蘑菇的手臂渐渐隐没在吴邪身上，吴邪站在一边呆呆地看着，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蘑菇在刚才警告他，如果他在靠近，它会考虑让他直接魂飞魄散。吴邪自然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威胁就害怕，可是他想到，如果自己真的魂飞魄散了，那他的一切就真的不存在了。也许他自己可以不在意，可是还有胖子、闷油瓶这些兄弟，他们如何不在意呢？
再怎么说，总归而言都是一句话——他不甘心！
“我问你，你为什么能看到我？”吴邪说道。这是他最后能把握的一点机会，如果他没有猜错，也许他可以在蘑菇真正成为吴邪之前再见到一次闷油瓶。现在的他什么都碰触不到，面对蘑菇毫无胜算，可是说不定闷油瓶会有办法。
虽然这么做让他有些唾弃自己，但是眼下他没有选择。
蘑菇轻嗤一声，说道：“你是白痴吗？终极里无论是什么的魂魄都可以显形——这里可是魂魄的乐园。”
“哦，我明白了。”吴邪点点头。“那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蘑菇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把吴邪的身体抓的更紧，手指几乎要嵌进肉里，看的吴邪直哆嗦，心说还好自己现在不在里面不然还得疼成什么样。转念一想，反正那只手也废了，恐怕也没有什么感觉吧。
蘑菇大概察觉了自己的行为，低头看了看便惊呼道：“哦，天呐，可怜的小可爱。”说着一边揉了揉被它掐伤的地方，头也不抬地说：“你要问什么？”
吴邪想了想才问道：“在我之前有人类进来过吗？”
蘑菇说：“有，我在这儿活了几百年，进来的人类没有几百也有几十。”
大概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张家的。吴邪在心中补充道。
“那这些人后来怎么样了？”
“死了。”蘑菇撇撇嘴。“或者……”
“什么？”
“变成我这样。”
“哈？”吴邪愣住了。
要么死，要么变成蘑菇，这还真他娘的难以抉择。这里叫做终极也名副其实，恐怕整个世界也只有这儿能把人类变成人不人蘑菇不蘑菇的怪胎吧。还好闷油瓶没有屈服于这变态蘑菇的淫威之下，否则之后他们见到的闷油瓶就改变成闷油菇了。也不知道那种品种的蘑菇卖相如何——恐怕都不会有人敢买吧。
“问完了？问完了一边呆着去，这可是我改变命运的时候啊！我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就是等着现在！你看，我的手已经进去了，哦天哪，多么温暖的身体，这是拥有一副身体的感觉吗？小可爱，别担心，以后这副身体是我的了，这一切都是我的了，你该觉得荣幸，我能把你带出去啊！”
吴邪叹了口气，这蘑菇还真是够疯狂的，为了一副身体什么都做得出来。原本他还想问闷油瓶的事情，不过看样子这个蘑菇一时半会儿忙不过来的。不过作为一个鬼魂，自己找找应该也很方便。
这么想着，他便出去晃荡了一圈。当然，如果他知道自己就算变成鬼魂也不该招邪体质，一定会为自己的决定后悔。
一路上被魂魄欺负，甚至差点被抓去当晚餐，吴邪第一次觉得，其实鬼魂的世界也是危机四伏，与人类社会一样，波涛汹涌、胜王败寇、吃软怕硬。他的爷爷曾说，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现在他觉得自己完全有能力反驳，比鬼神更可怕的，是鬼心。虽然它们似乎不具有这个器官——这并不是重点。
当他拖着几乎支离破碎的魂魄回来时，自己那截断手还在一边无辜地飘着。他突然就起了个念头，过去把断手接在魂魄上。没想到这一接还真有用，虽然还有些摇摇欲坠，不过大体上是没问题了，相信再过几天应该可以愈合了吧。希望作为鬼魂，这些伤口的愈合速度比他作为人的时候快一点。
他想着，又往蘑菇那边看过去。
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闷油瓶，思来想去还是这里比较安全，他才屁颠屁颠地跑回来，打算休息一下再继续。此时他也无心跟蘑菇争这副身体了，看那蘑菇的架势，不抢到身体不罢休。他现在要做的，只是尽快见到闷油瓶而已。这样一来，就算找不回自己的身体，还能把小红的话告诉他，也许他能有别的办法出去，毕竟他已经出去过一次了。

不过蘑菇那边的进程慢得出乎他的意料。吴邪瞪大眼睛看了好久，与他出去时相比，似乎没有什么进展，反而蘑菇一脸痛苦，似乎在与什么苦苦抗争着。
意识到自己还有机会，吴邪不顾疲惫猛地撞上自己的身体。与之前一样，被不知道什么力量给撞开，原本就很虚弱的灵魂现在更是淡了一圈。吴邪暗自唾弃自己，妈的换了个形态还是活得这么怂，他娘的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
蘑菇对于他的动作完全没有反应，只是用尽全力地想把自己塞进那副身体，脸上的表情甚是不解。
“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没人告诉我会有这种情况！不对，这里没有人，可是这种事情没有发生过啊！明明灵魂已经驱逐出去了……为什么？”蘑菇自言自语道，言及此处突然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看着吴邪的鬼魂：“你说，你龘他妈是不是双重人格，身体里还有另一个灵魂？”
“你听你大爷说双重人格是这么回事啊？”吴邪冷笑道，“就算老子是双重人格老子自己也不可能知道。”
蘑菇似乎没有听进他说的话，依旧苦恼地摇头，嘴里喃喃：“这不科学，不可能，一副身体怎么容得下两个灵魂！不对，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吴邪冷哼一声，没有理会他，坐在一边观赏这台算的上蘑菇为唯一演员的闹剧。
突然间，蘑菇像是触电一般站起来，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从吴邪的角度看不出发生了什么，但蘑菇在那之后便急急后退了几步，不可置信地望着吴邪的身体。
“你……你……为什么在里面？”他问道，“你什么时候进去的？”
吴邪听得莫名其妙，但也不敢轻举妄动，也摆出架势看着自己的身体——这种感觉太过微妙了，作为自己的身体的主人，在这一瞬间，吴邪觉得自己对于这副身体的了解太少了。他不知道是什么把蘑菇吓成这样，但明白一定不是什么善类。然而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里有这样的东西，只要想想，陪他度过三十年光阴的身体其实还存在他所不知的，大概是另一个灵魂这样的东西，他就觉得恐惧无比。同时也觉得自己实在是二百五，早知道这些，刚才还自暴自弃个毛线？深刻检讨自己没有充分发扬“与蘑菇斗其乐无穷”的革龘命精神之后，他才收回些心智。
躺在地上的身体没有动静，就连蘑菇斗奇怪起来，却不敢轻易靠近。吴邪看了它一眼，也放弃了接近的打算。再被那个不知什么东西弹过来几次，他就真的魂飞魄散了。
“明明有人！”蘑菇突然喊道，“你出来，你给我出来！这是我要的身体，我的小可爱，怎么能给你呢？！你快出来啊！”
“靠了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蘑菇你他娘的给老子消停会儿！你不烦我还烦呢！”吴邪揉了揉额角，似乎还能感觉到血管正在跳动。越是这种时候，他越想安安静静地等待结果，而不是像蘑菇那般咋咋呼呼。
也不知道是收到了蘑菇的呼唤还是要回应吴邪的期待，那副身体突然动了一下。虽然只是手指抽搐，但对于凝神的一蘑菇一灵魂而言，这点小动静足够震撼。
“不！”蘑菇颓然地跪倒在地，“真的被捷足先登了……”
随着它失望的声音，吴邪的身体一点点撑了起来，对着这边不同表情的两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吴邪敢肯定，这种目光是他永远学不来的。这人不是他，绝对不是。他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在他身体里的，但这比起被蘑菇占据，好得实在太多了。这么想着，他突然就笑了起来，不远处似乎刚刚清醒的“吴邪”眼神却并不迷蒙，反而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吴邪想自己一定很傻，可有什么办法，有什么事能比现在还要令他激动呢？不用向那个变态蘑菇贡献身体了——这可是最大的原因。
“吴邪？”那人开口唤道。
吴邪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微笑道：“我是吴邪。”
那人便不再说话，转头看着蘑菇，皱了皱眉，又看了看吴邪的灵魂。
“你……”
“小哥！”吴邪打断他的话，“我可找到你了，别理会这个变态，走，小爷我指引你回家的路去！”他咧嘴一笑，却苦得让人心疼。

101、终极（九）
那碗只有吴邪能看到的类似于液体的东西不是别的，正好是闷油瓶的灵魂。他是可以说是第三次进入青铜门，原本应该和其他的灵魂一样在外面飘荡，但即使成为灵魂，他依旧无法摆脱张家的宿命，飘进了终极所在。为了防止已成为灵魂的自己发生意外，他用终极类似青铜树物质化的力量制造出幻觉。这种幻觉对人会有影响，但对于青铜门内的各种非生物而言，是根本看不到的，这也是之前吴邪看到了闷油瓶，蘑菇却坚持那儿没人的原因。他借此躲过了不少不必要的争斗，一直静心呆在原地。
他觉得自己的状态很奇怪，按道理来说每一个进来的张家人，要么肉体毁灭变成魂魄在终极游荡，要么受到终极的影响硬生生转型成为蘑菇人，可他却不甘如此。
无论是第一次进来，还是这一次，他都觉得自己不愿呆在这里。在人世，张起灵确实是一个清心寡欲的人，除了执着追求的家族的使命，似乎没见他特别想要过什么东西。可是当他变成了灵魂状态之后，他突然有了强烈的愿望，比以往都要强烈多倍。他想活下去，活在人世间，他还有事没有做完，他的使命没有完成——这是他第一次从这里出去时的想法。
也许是因为平时的淡泊，当他拥有一个愿望时，那股执念是难以比拟的。也许正是这股执念让他在黑瞎子无意间打开横断山脉里的青铜门时重铸了一个躯体，离开了终极。当时的他已经恢复了不少记忆，但其中还有需要求证的部分。同时，他有些惊异地发现，自己脱出终极的灵魂并不完整，而自己的思维似乎也更为偏执。他认为使命便是一切，他要不惜一切代价，哪怕失去身边的人，哪怕心不再跳动——他完全可以用青铜铃伪装，甚至，哪怕利用自己的兄弟。
这个念头升起时，他有一瞬间的恐慌，但很快被他自己压了下去。他想到，这是他的重生，他的重生是为了家族，他没有资格抱怨。
于是他去了格尔木，不想在半路上便遇到那个青头。可是他没有能力也不应该太过在意这个人，他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一直与这个人保持了距离。可是踏入陨玉深处，当他来到这个除青铜门外离终极最近的地方时，灵魂经历了一番撕扯，似乎有所变化。
可是这变化始料未及，他完全没来得及反应失魂症就发作了。
当他第二次踏入青铜门时，他该做的事情几乎告一段落。他是最后一代张起灵，因此一切都会在他这里终结。前人留下的或多或少的秘密，将永远沉寂在这里，跟他一起。
但这只是他之前的想法，他觉得自己越来越矛盾，因为到了后来，他依旧不想死在这里——虽然他已经死了。
他想要出去，他要去见一个人。十年之内，终极必毁，但他不想毁灭。
于是，这一次的执念让他的灵魂再度脱离了终极，但并没有像上次那般有自己的肉体，只是飘入了吴邪的电脑，阴差阳错地和那个桌宠合为一体。他的进入让程序错乱，但很快便自动调试完毕。他修改了系统，增加了主人和桌宠的互动，成功吸引了吴邪的目光。
直到吴邪对着他笑，而他被这笑容晃了神时，他才明白，自己这一次的重生，仅仅为了吴邪。因此他附在桌宠上的灵魂，只有那对吴邪有好感、甚至宠溺有加的一部分。
终极的力量让他能暂时性脱离电脑，时间一点点地增加，毫无规律。他帮吴邪解决了不少难题，而他也幻想某一天真实的自己能站在吴邪面前。
可是那天到来之前，他又一次进入了青铜门。他想，这大概就是命运，他终究逃不脱张起灵这个名字所背负的东西。
尽管如此，他放宽心后依旧有隐隐的期待。他曾幻想过没有张家这一包袱的生活，然而那种生活是他可望不可即的。即便如此他还是会有期待。一个人如果连期待都没有，那还能有什么动力让他活着？张起灵活着的动力，便是和吴邪在一起的生活。
但他没想到吴邪真的来了。他看着吴邪走向自己，轻轻触碰了自己的灵魂，与自己物质化出来并不存在的肉体说话；看着吴邪被蘑菇扯去一条手臂，遭受着无比痛苦的折磨；看着吴邪一口吞下自己的灵魂，却不愿告诉蘑菇实情。

可惜灵魂与肉体同步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否则他是绝对不会让吴邪的灵魂先行被弹出这副身体的。
闷油瓶慢慢走向吴邪的灵魂，点了点头，伸出手。
他在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事，但这些他都不打算说出来。
“走吧小哥。”吴邪虚握住他的手，说道。灵魂无法碰触东西这件事还真伤脑筋。他叹了口气，往前飘去，却猛感一阵拉扯。回头看去，竟然是闷油瓶抓住了他。
不免心生奇怪。闷油瓶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体质问题。”
吴邪瞬间就懂了，暗骂道你丫的闷油瓶这是在鄙视老子招鬼怪的体质吗！
两人要走，瘫在一边的蘑菇可不乐意了。他猛地从地上蹦起来，这动作让一个蘑菇做出来确实滑稽，可是这边一人一魂都不敢怠慢。
吴邪自然是知道这蘑菇的本事，张起灵通过可怜的吴邪小同学某些不要命的举动，也大体上明白了些。说实话，在终极这种地方用吴邪的身体跟一个蘑菇干架，还真说不准输赢。
“你们都给我等等！小可爱的身体是我的，我要定了！”它手一扬，那个蘑菇状的矛凭空出现。它持矛冲着闷油瓶过来，极是愤恨。
都摆好了架势，更加惊悚的事情却发生了。
那在一个巨鼎中洗澡的巨型蘑菇慢慢地伸出他的一只手，一把抓住了冲向闷油瓶的蘑菇，喂进嘴里。
“吃蘑菇，身体好，吃嘛嘛香！”巨型蘑菇满足地叹了一声，完全忘记自己也属于蘑菇这一类。
吴邪一阵恶寒，忙拉着闷油瓶就要走，却被巨型蘑菇叫住。他本能要继续离开，却发觉自己突然一根手指也动不了。
闷油瓶发觉他的异常，也便停了下来，转过头去看那个蘑菇。
蘑菇声音很是雄厚，每说一句都会带着一串回音，辨认清楚并不简单。
“老客人了，不陪老夫喝一杯？”
吴邪心说，喝什么？蘑菇汤吗？还没来得及劝阻，闷油瓶就自顾自地走了过去，完全不担心也被当成蘑菇给吃了。
“之前那个孩子的行为让你们见笑了。”巨型蘑菇示意吴邪也一并过来，指了指原本属于他的手上的伤口说道。
吴邪没明白这它蘑菇里卖的什么药，不敢轻举妄动，但也不放心小哥一个人在那边。废话，要是出了什么事，最遭殃的还是他自己的身体，怎么算都是他亏了！
闷油瓶待吴邪过来后才又把注意力集中在蘑菇上，不说话也不作任何表示，安安静静地等待蘑菇的下文。而吴邪就没这么淡定了，之前没敢靠近所以没有注意到，现在站在这个巨大的鼎下，他发觉自己是多么渺小。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他看到这个句型的蘑菇，远看似乎身子很软，就像普通蘑菇，其实它的身上全都是青色的铜块。
这居然是一只青铜铸成的蘑菇！
“很久没有人来了，客人当然要招待一番。”蘑菇说道，话落，吴邪和闷油瓶的面前便摆起了一大桌丰富的食物，吴邪看得流口水，可惜却怎么都碰不到，把他急得想直接掀了桌子。为了处理长白山地震的事情，之后又为了尽快找到小哥，在他进入青铜门之前他就没怎么好好吃饭。虽然在门里不会有饥饿感，但也需要补充能量倒是真的。
“有什么话就直说，别拐弯抹角的。”吴邪尽量让自己无视那一桌只能看不能吃的食物，口气自然是冲了些。
巨型蘑菇叹了口气，说道：“这里要和你们的世界彻底断绝联系了，恐怕这是最后一次见活人了吧。”见吴邪依旧警惕，蘑菇又说道：“放心吧，我不会害你们的。如果你们有什么事就请尽快，等在这里到
间的大门关了，你们就算有通天的本领、本尊是两个猴哥都没的办法。”
“怎么回事？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吴邪问道。
“不入轮回的魂魄飘荡的地方。”蘑菇回答道。

“小哥？”吴邪问，“那是什么办法？”
蘑菇点了点头，示意闷油瓶解释。然而闷油瓶实在是对得起吴邪给他起得昵称，看上去并不打算说什么。
蘑菇也无奈，只得说道：“算了，他不想说我也没办法。这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们抓紧时间吧，我的力量完全消散需要一个月的时间，也就是说，你们还有不到四个星期的时间昨晚你们要做的事情。”他顿了顿，又说：“我猜你们接下来是打算还原他的身体吧。”
他用陈述的句式，表明了他十分确定。吴邪也不打算隐瞒，点了点头，说：“可是我们现在这个状态要怎么出去？如果我得到的消息不错，能让他复原的东西并不在终极里。”
蘑菇便告诉他去找那东西的办法，和小明说得别无二致，当看到吴邪手中的七角铜铃时还吃了一惊，称这个形状的铃铛整个世界上只有这么一个，居然被他们找到了。铜铃的力量各有不同，六角铜铃可以致幻，代表“无中生有”，七角铜铃则代表“有中生无”，也是他们解决终极影响的钥匙。
二人临走前，蘑菇又再次叮嘱他们时间的问题，同时把两人的灵魂状态交换。吴邪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除了左手有些不灵便，其他都还没什么问题。而小哥则被不知是不是故意地再次塞进了吴邪随身带着的笔记本电脑里。再次成为桌宠的小哥很想眼神抗议，但看着吴邪无力垂着的左手，也就没做什么。当然最让吴邪吃惊地还是在这里面经历了这么多诡异的事情之后，他的电脑居然还完好无损。
蘑菇在宫殿中直接打开了一条通往殿外的路，吴邪跟他客套了几声，互相道过别便不再停留。
出去的一路要顺利很多，几乎没过多久就找到了一个青铜大门。吴邪这才想起来小明小红那俩不靠谱的家伙，该做什么大体上都说了，愣是没告诉他怎么从里面开这个门。不过又想小哥这家伙好歹也是溜出去两次的，他肯定有自己的办法才是，于是满怀期待地看着电脑里闷油瓶。
闷油瓶没有看吴邪，而是看着青铜门沉思了一阵，最终羊皮卷你上跳出来几个字：「忘了。」
忘你大爷！吴邪强忍下爆粗口的冲动，一个人研究起来。
为什么是一个人？因为某闷油瓶现在是个桌宠，连出来都要有时间限制，自然不能浪费这点宝贵的咳咳咳时间在这些不重要的事情上。至于重要的事情是什么，我相信大家心知肚明。
可心知肚明是一回事，哪有人别人在忙着帮你找身体你自己策划着趁身体还没恢复时做的事的！这种完全不把正事放在首位，准确地说是和正常人思维回路有所偏差的事情，也就只有闷油瓶这挨千刀的做得出来了。
最后吴邪千辛万苦打开了门——说实话他实在想把那个青铜蘑菇揍一顿，虽然觉得他这鸡蛋砸石头的行为很要命。重点是这个门从里面完全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开启，甚至在门旁就有一个机关，而开门的机关应用的居然是他娘的滚木原理，可惜要找到那个机关简直就是对他目力以及身体素质的各种考验，因为这个该死的机关的高度正好比他举高手跳起来还高那么一点点。而有一个事实是，终极里面是没有石头一类的东西的。
这一下子，把吴邪累的全身燥热，坐在一边地上带着一肚子火等着门打开。
门开得也快，没让他等多久。可是当他能出去的时候，突然很想把门给重新关上……
谁来告诉他这白雪皑皑一望无垠冷风飕飕空气稀薄的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根本没有人告诉过他这边出去会比长白山还冷吧！他这一身带得除了电脑就只有一些吃的东西，衣服能穿的都穿上了，可这外面这暴风雪的天气还是让他打了个寒战。
“靠了，这什么鬼天气！小哥，难道有青铜门的地方都会有这种冷死人不偿命的大雪吗？”也许是受了寒，笔记本运转得很慢，似乎里面的零件随时有可能被冻裂。吴邪对此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所有的保暖措施都只包括长白山，哪里想得到这样更冷的地方。
「这里是白马岗。」小哥说话似乎完全不受这岌岌可危的系统影响。
“白马岗？”吴邪嘴角一抽。如果他没记错，这地方该是在青藏高原。
「也许是喜马拉雅山。」
“……靠。”吴邪面无表情地骂道。

103、墨脱（一）
虽然极度不愿意让自己在这个能冻死几头大象的天气里赶路，但无奈时间限制这种东西跟你愿不愿意没有关系。
于是，尽力紧了紧自己的衣服，吴邪义无反顾地投入了大雪的怀抱。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觉胖子和小花是多么明智，当初两人都建议他多带点衣服，说上面的气候不好说，他也听从了。然而导致现在这种状况的原因是，吴邪的背包里多是食物矿泉水这类东西，他的衣服正安安静静地躺在胖子的背包里。
之所以这么分配，是因为吴邪早就打算好自己一个人进入终极。他认为两年前小哥带了充足的装备，走前只把食物都留给他，说明里面也许人是不会饥饿的。但这只局限于里面，万一小哥刚出来就因为两年没吃饭饥饿过度暴死荒郊野外，他是自挂东南枝都没得用。至于衣服，就算小哥那一身穿不了，但估计也不会到衣不蔽体的地步。另外从那个缝隙可以直通温泉，温泉那儿的温度是绝对够的，大不了他救了小哥再喊胖子他们两个上来，再大不了——最佳的取暖源是什么？人体啊！
咳咳，他才不会说这些可能性以及与之对应的解决办法有他自己私心的成分。
他也没地方找衣服去，无奈之下只得将就将就。反正之前的衣服也挺厚的，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人。
正要往外走，吴邪又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哟小朋友，你还在呀，不过么时间也差不多，这会儿出去还来得及。”
吴邪回头一看，某阴兵一边跟新进来的阴兵头头勾肩搭背，一边惊异地看着吴邪。
“Mary刘？”吴邪说道，“你怎么跑这边来了？”
“还不是被你这娃子给折腾滴，额这把老骨头哟，这才几天，大门开开合合三四次。其他滴阴兵这会儿正吃着晚饭，只有额过来接风咯。”
吴邪不禁笑出声。终极里是有很多古怪的东西，有他自己的心魔，甚至还有个蘑菇想要得到他的身体，但也有像Mary刘这样有趣的家伙。其实仔细想想，他进入终极这么久，虽然还没到两个星期，但真正想要他性命的也只有那个蘑菇而已。准确地说，那个蘑菇也不是要他的性命，只是太想离开这里，急着寻找一副身体而已。
“辛苦了，”吴邪笑道，“我估计过不了多久我还得来一次。”
Mary刘的脸色突然就白了，“你说那样？！你小子还要来？！矮油额滴老天，这孩子来了一两次还蹬鼻子上脸了，这么折腾下去额要肿么吃得消哇！呜呼哀哉，额咋就这么苦命呀！”
吴邪嘴角抽了抽，心说这个Mary刘真不是一般脱线。
这是就见他身边的另一个阴兵大概是被他晾在一边太久，有些不爽，手臂一勾就把他的头勾住。
“你还没跟老子续完旧，在这儿跟外人扯什么乱七八糟的？看来几天不见你胆子变大了恩？”
“哎哟额不敢，小李你今晚就饶了额吧，额滴身子不如当年，经不起折腾！”
“阴兵不会老的，身体不好，你糊弄谁？”说罢一路拖着Mary刘走入终极的深处。
吴邪呆了半秒，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两阴兵关系不纯。
走出青铜门，他发觉这里是个峡谷。虽然不是很深，跟他当初在长白山上掉下去的那个大坑高度差不多，但是两边山壁更加陡峭，上面还附着着不少冰雪。从两边爬上去是不现实的，刚才小哥才看了一眼就说出这儿是墨脱，说不定是他来过。不过这也不对啊，他就是来过也早该忘到马里亚纳海沟里去了。
即便如此，他还是向小哥问了一句。出乎意料，闷油瓶不仅回答了他，还表示记得出山的路线。吴邪维持了三分钟的激动，随即就垮下脸来。
所谓的“那个东西”，他娘的究竟是什么玩意儿要到哪里找他都不知道，说不定就在这十万雪山里怎么办！
对此，闷油瓶也表示无能为力。他完全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脱离终极这种东西，再说了，在此之前他也从未听说过进入了终极这么久的人有谁能原模原样地离开，一点变化都没有。以他以前的认知，一旦进入终极，不尽早离开的话，要么变成禁婆、要么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一次，他还额外知道了一点，那就是除了变成禁婆，还有变成蘑菇这一选择。

104、墨脱（二）
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内，第一天，吴邪一边摇铃一边寻找那个东西，终于在院内一棵大青树下找到了他们要找的东西。
和喇龘嘛借来了铲子，吴邪拿出最近几年练出的并不熟练的挖盗洞的功夫，终于挖出了那玩意儿。东西刚出土，吴邪就愣住了。如果谁有读心术，一定会发觉此刻吴邪的心中有千百只神兽草X马呼啸而过，带着一连串类似乌鸦叫声的怪异音节。
拿东西不是别的，居然是一个看上去像是翡翠一般晶莹剔透的蘑菇。
这种东西难免会让人联想到不好的东西，可是吴邪现在连联想的空间都没有，满大脑里都是“你坑爹吧你一定是坑爹吧你坑死人吧”一类的话，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维空间。
福尔摩斯说过，傻瓜再傻，也会有更傻的人来捧场。
所以得出结论，蘑菇再奇葩，也会有更奇葩的事情发生。
好吧二者除了句式并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正在吴邪拿到了这个蘑菇，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的时候，一群他怎么都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只见大概十多个人浩浩荡荡挤进了这个不大的喇龘嘛庙，为首的两个人人吴邪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而其中一个人相对外貌，吴邪更容易认出他空荡荡的左袖。
这人竟然是在不久之前被他废掉一只手臂的李叔。另一人，则是不久前闹事的头子，姚东。
其实对于当时长沙的事情，吴邪并不是一无所知。小牛被抓，然后他不得不去处理，其中有两个原因。首先，小牛这个熊孩子道行不够深，很容易在别人的威胁下妥协。他脾气虽然犟，但也是个能看得清楚什么对于自己才是最有利的，可惜的是这也只局限于表面。吴邪并没有让他参与吴家太多的事务，但有些事情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为了以防万一他只能独自去处理。其次，他也不愿意这个孩子刚进道上不久就碰壁，遇上一些不尽人意的事情。说到底，下头的人都知道，吴家三爷看似狠戾，心底还是存着一份善心。这份善心与天真是他致命的弱点，尽管隐藏得很好，但由于桌宠小哥的出现又再度浮于表面。
这两个人仗着他放松警惕的时候在长沙兴风作浪，虽然吴邪有回去进行调节，但由于急着去长白山，也不打算杀人，并没有彻底解决那次的事情。离开长沙后吴邪就想到这两个人迟早有一天拿着枪口指着他，没想到这天来的这么快。此时他单枪匹马，手里趁手的武器只有一把黑金匕龘首。另外就是电脑里的闷油瓶，而他作为一个桌宠连吓人都做不到，吴邪不禁有些慌神。
在找到小哥之前，一定要带回闷油瓶的信念让他颇有所向披靡的味道，后来闷油瓶出现了，吴邪也承认，只要这个人在，他就无比安心。这会儿这几个人的出现，把他一直以来的安宁给打扰了。
“三爷好兴致，竟然还有闲心到这山里来。也不知道三爷是怎么进来的？之前可没听说三爷有这行程。”姚东也没想到吴邪会在这儿，讪讪一笑说道。
吴邪压下心里的不安，微微一笑，说道：“老姚，怎么，我去哪儿还得向你们汇报？到是你们几个，我最近可没听说这边有什么非得你们几员大将参与的活动啊。我想你们才应该解释一下，怎么会在这儿吧？”
姚东和老李互相对视一眼，老李冷冷地接话道：“三爷，我想我们跟你要找的是同一个东西。”他说着，看了看吴邪手中那个诡异的蘑菇。“得罪了！”
吴邪心里吐槽，怎么这会儿刀上只要是抢东西绑人都要说这么一句话，例行公事还是怎么着？同时它并不打算反抗，敌众我寡，不如趁他们放松警惕之后再智取。就是不知道来不来的及赶上那个三十天的限制。
那边几人见吴邪配合，也不为难他。虽然老李还记恨着自己的一条手臂，但他也明白，这会儿吴邪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够他们一群人吃不了兜着走，半辈子不得安宁了。
事实证明他这会儿的想法是多么的明智，几人虽然不知道有桌宠哑巴张这么一号人物……或者说是桌宠存在，但不代表哑巴张看不到他们在干什么。他的重生是为了吴邪，这就表示这些敢伤害吴邪的东西，以前他无法完全为吴邪阻挡，现在他有能力也有工夫帮吴邪尽数讨回来。

“我问你们，你们要这个是干什么？”吴邪没有露出一丝惧色，摇了摇手中蘑菇状的东西，问道。
其实当他把这个东西挖出来的时候，庙里的喇龘嘛们就已经愣住了。他们只知道这庙在的地方有灵气，但从未想过有这样一个东西。就连赤巴也不知道这东西是干什么的，但无论怎么看，这种东西都不会简单。
老姚换上一脸恭敬的神色，解释道：“三爷你应该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用。”
吴邪心说他要这个东西无非就是给小哥还原一个东西，对于他们这群人有什么用，他怎么知道。
老姚见吴邪不说话，也不清楚三爷是明白还是不明白，还是解释道：“其实我们兄弟在不久前打听到了这么一个东西，长得虽然很是奇怪，但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神物。”
吴邪注意到他言辞中用的“长”字，这确实不错。虽然这个蘑菇看上去像是翡翠，但极为柔软，是一个活物无误。吴邪把他挖出来的时候，他用自己小小的伞身在土里撑出一片天地，直挺挺地立着。
吴邪一直都挺佩服这些植物，但无奈，他并没有选择。否则，如果有可能，他会善待每一个生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这是吴邪给自己定的规矩，在道上混的这几年，他便一直如此坚持着，对谁都是如此。
“听说这个东西……是个聚宝盆。”老姚又说道。
聚宝盆？这东西怎么看都不像一个盆吧。
吴邪已经差不多明白了姚东的意思，但他并不觉得这和他帮闷油瓶恢复身体有什么必要的联系。
“也许三爷你无法相信，但这东西确实有这样的能力。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聚宝盆，但这东西可以保佑一个人财源广进、步步高升。”
好一个财源广进、步步高升。这两个词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都具有相当的吸引力。除了像陶渊明那样无心官场的人，谁不是妄想着这二者皆得？可是保佑这种东西从来都只是人的自我安慰而已，这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看不出什么实际，是个绝对抽象的东西。吴邪从来没相信过，理由就是以前为了下斗他请了不少辟邪的好玉，最后哪一次不是被机关粽子耍的团团转。
“三爷自然是最明白我们的难处，互相让一步大家都好过。”话已经说到这份上，意思再清楚不过了。反正吴邪现在势单力薄，如果他不打算交出这个东西，那这十多个人可以立刻举枪把他打成筛子。虽然吴邪可以确定他们不敢这么做，但这人心太过可怕，他也不确定这些家伙会做出些什么事来。
吴邪冷笑一声，随手把蘑菇揣进了兜里。“你们该不是忘了是谁养的你们吧？”他微微抬起头，表情很是高傲。这是闷油瓶从未在吴邪脸上看见过的表情，但从那微微紧蹙的眉头能看出来，他这就是在给自己涨气势罢了。
“自然是三爷。”老姚说，“我们也知道，以三爷的性子该是成全才对。”
“哼，你怎么就知道我会同意？”他吃蘑菇中毒了才会同意！
“我们有办法在一个人不死的情况下折磨他，但我相信三爷不愿意这么做。”
“罗嗦什么，三爷你就说你给不给？就一个字的工夫！”老李在一边有些烦躁地插话，被吴邪冷冷地瞪了一眼，躲闪开后又不甘心地回瞪回去。
吴邪让喇龘嘛抬了条凳子出来，不想赤巴居然拒绝不说，还示意他们处理这些“家务事”别在庙里。吴邪无意为难喇龘嘛，点了点头随便招呼了个伙计，抬着凳子便出去了。
在外面找了个有太阳晒的地方坐下，吴邪的衣服在今早就干得差不多了，虽然之前也许还是冷到了身子，但目前并没有感冒的症状。
“我不会给你们的。”
“三爷，还请你想清楚。”
“我不说第二遍。”吴邪说道，目光没有停留在任何人的身上，反而反射性地看着电脑中的小哥。其实他现在最奇怪的事是，为什么这个笔记本到现在都还没有用完电？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就见眼前一花，一阵刺耳的电流声响过后，本该作为一个卖萌桌宠的人挡在他的身前，为他隔绝了所有不善的目光。而另一边，桌面上的桌宠消失之后，笔记本不负众望地“滴”地一声，断电了。

106、终章
重回青铜门，发觉Mary刘一手捂着腰，一手被之前拉他走的阴兵架着，两阴兵站在门后，见到他们便打了个招呼。
“额估量着你们也快到了，帮你们开了门。看来额的估计还是木错滴。”Mary刘脸上挂着与他阴兵这种可怕的身份好不相符的笑容。
一进门内，闷油瓶的身体就变淡了，幽蓝色透明的身形表示他此刻的状态就是个灵魂。原本小明说的是要用六角铜铃找路，不过有了Mary刘和貌似他家基友的人的带领，这个铜铃也派不上用场了。
再次见到终极的时候，那家伙正在看着自己头上的枝丫发呆。吴邪不由得想，难道张家祖传的技能还有一项就是到处都能望天发呆么？
青铜蘑菇告诉他，只要把这玩意儿给张起灵吃下，张起灵就能恢复。吴邪注意到刚听到这事时这货瞬间垮下来的表情，不由得觉得好笑。桌宠小哥最讨厌吃的东西就是蘑菇，估计真小哥也差不多吧。即便如此，他还是乖乖地把这个蘑菇状的诡异的东西给吃了，而且居然没有经过任何处理！吴邪不由得感叹，这家伙的忍耐力真是不一般；而青铜蘑菇想到的则是，恋爱中的人果然是白痴。
最终，当吴邪背着没电的小笔电，带着张起灵走近青铜门时，随着门的开启，他感觉自己忽然被人抱住。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吴邪一点准备都没有，迈出去的脚也缩了回来，立在原处不知道该做什么。
“那个……小哥，我们这是要出去了。你……”你要发情也得出去了再发！不对，你要发情也别对着爷，我这小身板受不起！
“没事。”
吴邪心说，没事你这是干个毛线，但也不愿反驳他，便任由张起灵抱着。
“谢谢。”张起灵说。
吴邪一时没反应过来，等他发觉刚才张起灵说了什么的时候，一脸不可置信地转过身，使劲扯了扯他的脸。“这是真货啊，难道发烧了？”
张起灵脸黑了一些，也放开了吴邪，拉着他往外面走去。
他想说的是，谢谢你，让我有了活着的欲望。不过以他闷骚的性格，要说出这样的话来恐怕还要十万八千年。
在门外，不出所料地看到胖子和小花坐在一边。另外还有一个人是吴邪没想到的，居然黑瞎子也跑了过来，三人正在锄大D锄得开心，不时传来几声笑声。
顶上的阳光照了下来，吴邪从没这么开心过，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无比美丽。阳光柔似温水，对比起墨脱带着雪气，这儿更有人的气息。也许是这些兄弟都在的缘故。
见他们出来，最先过来的居然是小红和小明。一猴一鸟瞪着一双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吴邪，就差扑过去抱大腿了。
“呜呜呜小天真你总算来了你再不来我都要被那群人给烧了当晚餐了！”小明作势抹了抹眼泪，用翅膀抱住小红，哭哭啼啼道：“我的命好苦啊小红怎么办我做人做不下去了！”
“你本来就不是人吧快醒醒！”小红一脸窘相地说着。
其实青铜门开的时候那边的三人就已经发觉了。之所以没有过去，纯粹是属于斗气。吴邪也知道自己不告而别很不义气，只好硬着头皮过去，拍了拍胖子的肩膀。
胖子看都没看他，依旧埋头玩牌，对着黑瞎子说道：“诶胖爷怎么觉得肩膀上有只手，瞎子你帮我看看，难不成是撞邪了？”
黑瞎子笑道：“我看你是真撞邪了。你那儿就一团空气，啥都没有。”
“胖爷我最近夜观天象，就说这两天不太顺，果真是沾到不干净的东西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捶了捶自己的肩膀，一拳便打在吴邪的手上，疼的吴邪倒抽一口冷气。
“死胖子把爷当空气，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罢便去挠胖子的痒痒肉。这胖子虽然胖，该痒的地方还是会痒，没过多久就把持不住了。
“诶哟我说天真你他娘的给爷放手！”吴邪刚收回手臂，就见胖子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二话不说揪住他的衣领。
吴邪正要骂过去，却看到胖子已经红了眼眶。一想这胖子一向是义字当头，这次估计也把他给急坏了，便也静静地等着胖子说话。

（六）尾声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在两人双双克服桌宠后遗症中，比较坑爹的几个之后，终于迎来了相对正常的日常生活。
两人同居再同床的过程再自然不过，多一个抱枕这种事情何乐而不为？几个难以入眠的夜晚过去之后，同是男性的两人干脆捅破了窗户纸，从此节操是路人……不，串词了，从此关系顺理成章。
在家里，没人会提三爷的事业，也没人会提张起灵的长生。
哪怕将来时过境迁，这里也只是一只桌宠、一条桌宠的内裤，以及桌宠主人的家。
这么想来，曾经当过桌宠，也没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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懒到没救的笨蛋楼主把文文搬完了！23333333333
（这货已疯）

@ 司命临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