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指无畏的方式吧？”我不由得再次警惕起来。他现在的表现和刚才截然不同，似乎显得有些焦急。他究竟想做什么？我再次用翅膀轻轻卷住鞭子，以备不时之需。
”您点的咖啡，先生。”终于，那位服务员回来了，用魔法为我们端来两杯冒着热气的饮料。我虽说不懂咖啡，不过当我闻到这杯咖啡的香气时，一种久违的放松渐渐充满了我的内心。
”谢谢，”他用魔法接过杯子，凑上去小心地喝了一小口，看上去也放松了不少，”终于，有咖啡才好聊天嘛。事实上，叶玲女士，我是想来找你帮忙的。”
”你需要我的帮助？”我不由得有些好奇，他只是在路上意外遇到我而已，难道说他一直在跟踪我？”我能帮你做什么？”
”恕我直言，叶玲女士。我其实觉得，无畏这个名字更适合你。”他微笑着，用魔法搅了搅他的咖啡。
我感到心跳似乎停了两下。他居然知道我是谁！我早就知道，其他小马都不可信。”你究竟是谁，想要做什么？”我紧紧地抓住鞭子，随时准备攻击。
”别紧张，无畏女士。放心，这里除了我，没有马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我已经用我的魔法屏蔽了这附近的空间，我们的对话不会有任何马听到。”他用魔法从桌子下面搬上来一本棕色的大书，”我只是想找你帮忙。”
我没有回答，也没有再碰我的那杯咖啡，只是警惕地注视他快速翻着书页。他最后停在了书本中部的一页上，我注意到这实际上是一本日记，这页上标着一个15年前的日期。
”你听说过永恒之泉吗，无畏女士？”他说着把书推到我的面前。我快速读着上面的文字，只是一篇很平常的旅行日记而已，讲的是作者在丛林里迷路了，口渴难耐，但无意间找到了一泓清泉的故事，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不，我从未听过这个名字。”我又向后翻了几页。这个故事没有后续了，接下来作者很详细地写了在丛林中找到出路的过程，并最终成功地逃了出来。”这又是水猿的阴谋吗？他又计划着什么？还有，你还没告诉我你究竟是谁呢！”
”水猿？我一直以为他只是你在书中虚构的角色呢！”他居然笑了，而且笑得很开心，”不，我发誓，这一切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只是想要你帮助我找到这个永恒之泉，当然，我可以付给你很高的报酬。”
”哼，我从来不会为了钱给其他马卖命。”我冷冷地说。
”是啊，我相信你不会的。”他又啜饮了一口咖啡，”可是，当一个未解之谜摆在你面前时，难道你不想去解开它吗？永恒之泉，这是一个你听都没听过的名字，难道你不想去了解它吗？”
我犹豫了，同时低下头慢慢地翻着书页，不想让他看到我脸上的表情。我的旅程每次都是由好奇开始的，无论结果如何，总会弄得一身伤痛。并不是我在抱怨，我只是觉得，为一个从未听说过的东西而冒险似乎有些不值得。
”你为什么想要找到它？”沉默了一段时间后我问他，”根据这本日记的记载，它只不过是普通的泉水而已，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名字？”
”我不知道。”他说着把书收了起来，回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所以说我想要去弄个明白，怎么样，无畏女士，你愿意加入我吗？”
我没有回答，而是再次陷入了思考。其实他的提议很有诱惑力，发现新的秘境，探索未知事物，这不正是我的可爱标记赋予我的使命吗？只不过有些利欲熏心的坏家伙掺和了进来，为我的使命增添了几份危险而已。可是，我的直觉告诉我眼前的家伙十分不可信。他似乎一直在隐藏着什么，同时我之前观察到他的那本日记并不是他自己的，如果这上面记载的都是他的冒险，他不可能还这么年轻。最令我奇怪的是，日记开头的几页被撕掉了，我无法了解到日记的真正作者是谁。他究竟为什么会这样做？难道只是为了隐藏自己吗？
”仔细考虑考虑吧，无畏女士。”他说着往桌子上丢了几个金币，站起身来，”明天一早我就会出发，你愿意加入的话，就去中心城火车站找我，我会坐8点的火车前往边境小镇。”说完，他便转身准备离开。
”嘿，等一下！”我赶忙拦住他，”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奈吉尔。”他只是简单地丢下三个字，迅速消失在马群之中。

第二章，日暮壁垒
”前往马哈顿的旅客请注意，*金色梦想*号列车将于十分钟内出发，还没有上车的旅客请尽快上车，谢谢！”
我一定是疯了，但我还是带上了我的行李，穿着一件更适合旅行的深棕色厚斗篷，戴上我的老探险帽来到了中心城火车站。是的，我非常不相信那只名叫奈吉尔的独角兽，但是永恒之泉听上去很有吸引力。昨晚我特意进入皇家图书馆，想要查一查这个永恒之泉究竟是什么，可是我居然什么也没有找到。真奇怪，难道着一切都是奈吉尔编造出来的吗？不过我并没有非常惊讶，当初我在查找有关蓝宝石雕像时也没有找到多少有用的东西。现在先不想那么多了，我调整了一下鞍袋和鞭子，现在首要任务是找到奈吉尔。
”前往边境的旅客请注意，*守望*号列车已经抵达，请各位旅客前往三号站台准备上车，谢谢！”
三号站台比其他站台明显要拥挤一些，到处都能看到为身着铠甲的士兵送行的景象：儿子向母亲告别，丈夫紧紧地拥抱着自己的妻子，兄弟之间相互鼓励。不过我没有因为这些而停下脚步，我都在站台上寻找了很久，却依然没有看到奈吉尔湖蓝色的身影。奇怪，那个家伙究竟上哪去了？
”早上好，叶玲女士。很高兴看到你也穿着伪装。”
我吓了一跳，赶忙转过身，看到一只灰色的雌性陆马站在我的面前。她的鬃毛和眼睛都是淡金色的，脸上挂着一个友善的微笑。”呃……我们认识吗？”我疑惑地问她。
”当然，我们昨天见过面的。”她迅速地环视了一下周围，”我们快点上车吧，我可不想被那些家伙发现。”
虽说我也见过独角兽的神奇魔法，不过像奈吉尔这样能够完全改变自己外形的魔法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我也警惕地环视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可是我除了几只在站台上巡逻的卫兵以外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小马，他到底在躲着谁呢？我想要问问他那些家伙长什么样，却发现他早已登上了”守望”号列车。
”你跑得可真快。”我终于在最后一节卧铺车厢里找到了他。他已经恢复了原貌，正在用魔法整理着他的床铺，”究竟是什么样的家伙在跟踪你？是不是带着墨镜，左边耳朵上有个耳环，还留着一撮山羊胡的家伙？”我想到了水猿最得力的一个部下。
”非常感谢你的关心，不过在这里我们是安全的，无畏女士。”我注意到他开始称呼我的真名了，”我只想说谢谢，非常感谢你能够陪伴我一起寻找永恒之泉，要知道我一只马根本无法找到它，像我这样没有多少野外求生经验的小马多半会饿死在危险的丛林之中。”
”噢，没什么。我只不过在完成自己的使命而已。”我也脱下了厚重的斗篷，坐在床沿上，舒展了一下僵硬的翅膀，”既然我都来到这里了，跟我说说这个永恒之泉吧。那究竟是什么样的泉水？蕴含着什么神奇的魔法吗？”
”你可真心急，无畏女士。”他很轻松地笑了，舒舒服服地躺在了他的床上，”如果我对它那么了解，为什么我还会费神寻找它呢？不过话说回来，我要是腰上缠一大圈那玩意儿，我可能连路都走不了。”
”嘿！我在和你说正经的事情呢！”我不免有些生气，但还是用翅膀把鞭子解开扔在床上。
”我也是啊！”他说着转了个身，面朝窗口，还大大咧咧地打了一个哈欠，”我只是知道小马国存在一个这样的地方而已。抱歉，无畏女士，可是我现在想再睡一觉，晚安！”
真没想到他居然敢这样回答我！我从床上跳下来，想要好好教训教训他，可是其他小马陆续进入到这个车厢里来，车内也渐渐变得拥挤了。我只好愤愤地躺在我的床上，甚至都没有在意身体下面碍事的鞭子。真希望我没有做这个决定，我之前一定是疯了，现在我甚至看不到这趟旅程有任何意义。我望着窗外，中心城渐渐变得越来越小。
”*守望*号列车已经驶入边境车站，感谢各位乘坐本次列车，祝各位能够凯旋而归！”
终于，在第五天的黄昏，我们来到了这个叫做日暮壁垒的地方。奈吉尔真是整个小马国最无聊的旅伴了，除了吃饭时间以外，全程他基本都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不过他还算不错，起码把他那本厚厚的日记借给我看，虽说我觉得他只是不想让我再打扰他睡觉而已。这本日记的作者基本上走遍了小马国的每一个角落，甚至去过云中城。不过我关心的不是这些，我翻到记载永恒之泉的地方，仔细读了好几遍，不仅还是没有弄清它究竟有什么样的魔法力量，而且我越来越觉得可疑。无论我怎么理解，那也只是普通的泉水而已。难道说他随便编造出一个神奇的地方，然后把我诱骗到边境，想要除掉我吗？不管怎么说，还是小心为妙吧。我用翅膀轻轻地摸着我的鞭子。
”晚餐想吃些什么，无畏女士？我听说这里有狮鹫酿造的上等龙舌兰酒。”当走在小镇的街道上时奈吉尔说道。
”你是认真的吗？我们两个小时前刚吃过午饭！”我真是无法理解他的幽默。说实话，在这么一个小镇里我真的幽默不起来。与其说是小镇，倒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军营。铁灰色的城墙包围着整个城镇，阻挡住了火红的夕阳，给小镇也镀上了一层压抑的灰褐色。小镇的空地上全是正在接受训练的士兵，近身搏斗，低空作战，魔法攻击，每只小马脸上都是铁一般冰冷的神情。我注意到这里不仅有小马，还有狮鹫和夜骐，同小马们一样，他们也都在刻苦练习战斗技巧。
”是的，我当然是认真的。”奈吉尔的声音使我收回视线，”你看，有这么多士兵，而且还有外族盟友，这里的伙食一定不错。”
我无奈地摇摇头，不想再和他争辩。他会魔法，可以轻易解决任何问题，所以他才会这么轻松。但是我可不这么认为，这里是小马国里秩序最混乱的地方，由于有外族的存在，小马国的法律在这里没有效力，加上黑市泛滥，这里可以说是投机者的天堂。据我所知，狮鹫杯就是从这里走私出去的。我警惕地四下张望着，而奈吉尔就像在参观博物馆一样，这里停停，那里看看，现在我觉得奇怪的是他居然没有带相机。
”就是这里，臭名昭著的锈钉酒吧。”奈吉尔说着停在了一间显得有些破败的木屋前，”我们就在这里过夜吧，你觉得呢？”

”我宁愿睡在街道上。”我盯着那个摇摇欲坠的招牌看了好久，原来的图案早已模糊不清了，现在上面用红色的东西画着一个奇怪的图案。不过我还是跟着他走进了酒吧里。
”下午好，先生。请问有空房吗？我们需要在这里休息一晚上。”我真不知道奈吉尔怎么能如此从容。酒吧里酸腐的味道令我有些作呕，我瞟了一眼旁边桌子上的脏盘子，尽量不去想里面盛过什么。酒吧里没有几只顾客，但我注意到，在这间屋子里，包括侍者在内全是狮鹫，而且他们现在都不友善地盯着我们，好像我们是他们的猎物一般。
”请问，先生，”那位侍者也用同样的口气对奈吉尔说，”你看不懂挂在外面的招牌吗？”
酒吧里的其他狮鹫都站了起来，慢慢向我们靠近。我和狮鹫打过交道，知道他们有多歧视小马。我转过身面对他们，紧紧抓住我的鞭子。
”当然我能看懂了。”奈吉尔居然笑了，”上面写着这里是一间酒吧，所以我们才想过来投宿。”
”我可不这么认为，先生。”一只青色的母狮鹫从黑暗中走上前，金色的眼睛凶狠地盯着我，”我想，还是让我们教教你怎么识字吧。”
不由分说，她尖叫一声向我们扑来，我迅速闪到一旁，甩出藏在斗篷下的鞭子直接缠住了她的一只前爪。她想要咬断鞭子，可是我比她速度更快，我用翅膀用力一甩，她的前爪被我甩到一旁，使她失去平衡，摔倒在地。其他狮鹫见状纷纷向我扑来，我赶忙扔下鞭子，扇动翅膀飞到天花板上，躲过了这些凶猛的野兽。
”别想跑！”
一团青色的东西向我迅速撞来，我躲闪不及，重重地摔在地上。是那只青色的母狮鹫，她把我压在地面上，一只爪子紧紧地掐着我的脖子，另一只爪子轻轻地抚摸着我依旧张开的左翼。
”你想跑到哪去，宝贝？”我拼命想要推开她的利爪，可是她却越钳越紧，”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小马能长出翅膀，不过，我喜欢你羽毛的颜色。”她说着用力拔下一根羽毛，举在面前仔细端详着。
轰！
耀眼的火光瞬间笼罩了眼前的一切，伴随着一声惨叫和木头碎裂的声音，压在我身上的重负突然消失了。我立刻从地上爬起来，随时准备迎接下一次攻击。可是我看到狮鹫们都退回到了暗处，酒吧的大门被撞碎了，奈吉尔依然站在吧台前，但他的角上燃烧着熊熊烈火。我不由得吃了一惊，没想到他居然掌握着如此强大的魔法。
”我想，你应该知道一条最基本的常识，无畏女士。”奈吉尔仍然在微笑着，”那就是野兽都怕火。”
”呀！！！”
那只青色的狮鹫又回来了，气势汹汹地站在门口，恶狠狠地盯着奈吉尔。她脑袋上的羽毛被烧焦了，但其他部位并无大碍。她伏下身子，用前爪慢慢地刨着地板，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箭矢。
”给我上！让他们见识见识狮鹫的厉害！”
”够了！”
就在我飞到半空准备迎接新的一波进攻时，一个黑色的影子闪了进来，落在奈吉尔和青色的狮鹫中间。那是一只夜骐，她张开翅膀，用同样金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青色的狮鹫，目光中充满了冷酷的坚决。
”够了，纳启！”她严厉地说，”他们并不是来找麻烦的，除非你还想再去洗一个月的盘子！”
”遵命。”那只叫纳启的青色狮鹫不屑地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酒吧里的其他狮鹫也跟了上去。我也落回地面，捡起了被扔在地上的鞭子。
”很抱歉给你带来这么多麻烦，无畏女士。”她收起翅膀，走到我面前，”不过你真的应该仔细看看门口的招牌，狮鹫们可不喜欢其他种族踏入他们的地盘，尤其是小马。”
”你认识我？”我有点不敢相信，我一向很好地隐藏着自己的真实身份，免得被一些坏家伙追踪。
”当然，你要是不写那么多精彩绝伦的冒险故事，我觉得你就算拿着鞭子走在大街上也没马认识你。”奈吉尔插话道。他角上的光芒已经恢复成蓝白色，现在他正用魔法端着一个酒瓶，”另外，你还没谢我呢，我刚救了你的命。”
”是的。我读过你的小说，我也是你的忠实书迷！”她微笑了一下，露出两颗锐利的獠牙，”现在，我带你们去安全的地方休息吧，跟我来，那些狮鹫估计很快就回来了。”
我跟着她走出酒吧，向小镇的另一头走去。夜幕降临，但无月光，周围的一切漆黑的可怕。虽说奈吉尔点亮了他的角，我还是看不清五步之外的东西。那只夜骐则快步走在前面，黑夜似乎对她没有任何影响。
”你们就睡在这里吧。”她带我们走到一座砖砌的三层楼房前。有不少穿着盔甲的小马进进出出，证明这实际上是他们的宿舍。”告诉一层的值班小马是我让你们来的，他会给你们安排住处。哦，对了，晚上没有热水供应，而且9点就必须熄灯。”
”谢谢。”我对她感激地微笑着，”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啸夜。”她说着飞到半空中，”欢迎来到日暮壁垒。”

第三章，调查
”你确定这是一个好计划吗，无畏女士？难道你还想再打一架？”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和奈吉尔来到了镇上最大的黑市。经过昨晚的事件后，我对奈吉尔多了几份好感，起码他在保护我，并没有我想像中的那么邪恶。不过我感到奇怪的是，像他这样法力强大的独角兽似乎对这里有些害怕。
”当然，”我回头疑惑地看着他不安地原地挪着步子，”我说过了，我们就是来拜访一位老朋友，不会有什么危险。”
”可是，为什么不问问这里的士兵呢？”他回头看了一眼在空地上训练的小马，”如果他们每天都在外面的森林里巡逻，他们应该知道些什么。噢，对了，还有昨天那个啸夜！她看起来是这里的指挥官，她应该什么都知道！”
”我也说过了，他们只会在意进犯的幻形灵和其他威胁，不会在意这些！”我走到他身旁，不耐烦地对他说，”再说，啸夜是一只夜骐，现在她一定正睡觉呢！”
”可是……”他眼珠飞快地转着，明显想要找到一个新的借口。
”没有可是，除非你想就这样盲目地闯进丛林，然后被野兽吃掉。”我本想绕到他身后把他推进去，可是他似乎已经拿定了主意。他用力甩了一下尾巴，深吸一口气，带头走进了破败黑暗的街道中。
这里其实是日暮壁垒的旧址，最初的守关士兵建造了这些简单的房屋，但后来却逐渐被这些利欲熏心的家伙们占领了。虽说是白天，可是在城墙的阴影下，这里依然十分阴森恐怖。难怪那些家伙们喜欢待在这里，黑暗不仅是绝佳的掩护，也能吓跑那些过于好奇的小马。我仔细分辨着路旁房子前的招牌，想要找到那家熟悉的店铺。
”奇怪，怎么和上次不一样？”奈吉尔小声咕哝着。
”什么不一样？”我随口问道，依旧寻找着我的目标。
”啊，没什么，没什么。”他赶忙改口说道，”只不过……这里马太少了。”
”是的，经过上次幻形灵的入侵，大部分小马撤出了这里，”我回答，”不过我相信，那位老朋友应该不会被几只幻形灵吓跑……啊哈！就是这里。”
我尽可能轻地走上一间招牌为”奇珍异宝”的小屋前，透过窗户向屋内望去。屋子里漆黑一片，只能勉强看见摆满各种东西的架子，但看不到里面有任何小马。不过，根据我的经验来看，他一定躲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静静地观察着我们。我回过头对奈吉尔说，”没错，那位老朋友还住在这里，我们只需要……奈吉尔？”
奈吉尔居然消失了。
可恶，那个胆小的家伙跑到哪里去了？我飞了起来，想要从空中寻找他的踪迹，可是这里阴暗无比，在空中根本无法看到地面上的情况。”奈吉尔！”我落回地面，轻轻呼唤着他的名字，同时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希望能够听到他的声音。
我似乎听到了些什么，从房子后面传来咯哒咯哒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困在了纸盒子里。是奈吉尔吗？我贴在木墙上，用翅膀紧紧抓住鞭子，轻轻地向那边靠近。当走到墙角时，我调整了一下呼吸，探出头向外看去……
奈吉尔虚弱地用四肢勉强支撑着身体，他的角似乎被什么东西套住了。而在他面前，那位”老朋友”的身影半藏在阴影中，我只能看到他一只深色的眼睛和上翘的嘴角。
”不要挣扎了，奈吉尔先生。”他用有些生硬的小马语对奈吉尔说，”要知道，我可没力气把你抬进屋里。”
没有半点犹豫，我从藏身之处扑了出来，挥起鞭子向他凶猛地抽了过去。他惊讶地尖叫一声，笨拙地向右一闪，虽说躲过了我的鞭子，但没有躲过我接上来的一蹄。我三两下就把他掀翻在地，用鞭子捆住他的四肢，拽住他的尾巴把他拖到相对亮一点的地方来。他碗一样的帽子不知掉在了哪里，像尾巴一样编起来的鬃毛也变得凌乱不堪，现在他看起来狼狈极了。
”不，不要伤害我！”他把身体紧紧地蜷缩起来，带着哭腔对我说，”我的小店里到处都是奇特的宝贝，你想要就尽管拿去！只求你能饶过我！”
”不要再装可怜了，吴平，我可不吃你这套！”他像小马驹一样懦弱的啼哭令我非常反感，”我们只不过想问你几个问题，你要是如实回答，可能会少受一点皮肉之苦。”
”呃……介意过来帮个忙吗？”身后传来奈吉尔的虚弱的声音。我赶忙扭过头，看到他已经快要站不住了，四肢剧烈地颤抖着，徒劳地想要甩掉套在角上的东西。那只不过是一个散发着紫色光芒的水晶做成的角环，不过我注意到，水晶表面刻着一圈奇怪的花纹。等等，那不是花纹，其实是一串文字！难道是什么符咒吗？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文字，它们代表着什么意思？
”你看够了没有？”奈吉尔抬起眼睛，气急败坏地对我说，”赶快给我把它弄下来！”
”哦，抱歉。”我尴尬地笑了一下，用牙齿轻轻咬住角环的一边，很轻松地就把它摘了下来。顿时，他的角上再次燃起了熊熊烈火，他立刻站直身体，向吴平那边掷出一个巨大的火球。可是他击中的只有尘土，吴平早已不见踪影。
”该死！”他愤愤的咒骂着，想要找到那只瘦小的陆马，可是却一无所获。我很清楚吴平的弱点，所以我只是把角环藏进我的衣领里，走过去捡起我的鞭子，”看来咱们白跑了一趟，”我夸张地叹了一口气，重新把鞭子缠在腰上，”咱们还是回去吧，他早就不在这里了。”

”什么？回去？”奈吉尔熄灭了角上的火焰，有些不可思议地对我说，”你是不是疯了？费了这么大力气找到他，你却又要放弃了？那为什么我们之前要决定来这里？”
”没办法，他太狡猾了，一但躲进黑暗里，你根本无法找到他。”我对奈吉尔挤了一下眼睛，示意他按我说的去做。”所以说，咱们还是离开吧，待在这里也是浪费时间。”
”好吧。”他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不过他的声音听起来依然有些犹豫。我们转身想要回到街道上，但一个瘦小的身影挡在了路中间。
”你们休想离开这里！”吴平愤怒地说，”那个*夺命金刚锁*还没有付钱呢！”
中计了！说时迟那时快，我瞬间抽出鞭子缠住了他的前蹄，把他直接拽倒在地；奈吉尔的角再次燃烧起来，他摆出一副进攻的架势，似乎下一秒就会把那只瘦弱的陆马烧成灰烬。
”不不不！不要伤害我！”吴平急忙用蹄子遮住自己的眼睛，”你们想要了解什么，尽管问我就好，我全都会告诉你们！求求你们不要伤害我！”
”看来你还是很识相的嘛，吴平。”我走到他面前，微笑地看着他充满惊恐的眼睛，”告诉我，关于永恒之泉你了解多少？”
”永恒之泉？”他似乎很迷惑，”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你找错马了，或许隔壁的那个愣头青博士知道这个东西。现在你能放我走了吗？”
”知道吗，吴平？我们的时间要比你的小命值钱多了。”奈吉尔也走了过来，他角上的火焰更耀眼了，”赶快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不然就把你烧成灰！”
”哼，跟了一个厉害的主子，你也变得猖狂起来了？”没想到吴平居然并不害怕奈吉尔的威胁，甚至还冷笑了一声，”看着吧，你早晚要对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够了！”我果断地张开翅膀挡在他们之间，免的奈吉尔真的把吴平烧成灰烬，”我已经感到有些厌倦了，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快点！”我扬起前蹄，重重地踏在地面上，距离他的脑袋只有几厘米远。
”好吧，我说，我说！”吴平高喊道，”以前我去森林里的时候见过那个的地方，里面的泉水似乎充满魔力，可是我当时并没有弄清那魔力究竟有什么用，然后就在附近的一棵老橡树上刻了一个”X”标记，以便下次方便寻找。你去找到那棵树就能找到那座泉水！求你们放过我吧，我真的就只知道这些，如果……”
我没有再听他废话，转过身抬起后蹄用力踢向他。他就像一个破烂不堪的玩偶一样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墙边的一堆空桶里。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事情会被奈吉尔弄得这么复杂，我解开缠在吴平前蹄上的鞭子，转身准备离开。谁知道吴平并没有被击昏，居然还用虚弱的声音对我说，”等着瞧吧，无畏，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噢，谢谢你提醒我。”我说罢又补了一蹄，将他彻底击昏。
”现在我们可是有目标了，无畏女士。”坐在日暮壁垒的食堂里后，奈吉尔对我说，”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直接出发吗？”
”当然！”我咽下一大口干草后说。这里的伙食是实在不怎么样，不过起码还能填饱肚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奈吉尔？”
”什么？”他喝了一大口水才把干草咽下去，显然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粗糙的食物。
”我发现吴平似乎认识你，难道你们有什么过结吗？”我尽量我的声音听起来很随意。
”噢，没什么。”他的语气也很轻松，”只不过……有一些交情，没什么大不了的。”
看来他还是一只很有故事的独角兽。我扬起眉毛，微笑地看着他费力地对付盘子里的干草。

哈！我早就知道那只伪装成奈斯奎的幻形灵接近我时不怀好意，幸好我早有准备。我用后蹄把鞭子末端蹄向前方，用牙咬住后迅速绑在右前蹄上，随即旋转身体解开鞭子，抽向一只扑上来的幻形灵。鞭子重重地击中它的脑袋，它惨叫一声，坠向地面。我本以为这会抑制它们的进攻，谁知道这却让它们变得更加愤怒。
”奈吉尔！”我竭力阻挡着幻形灵的攻击，”快带咱们离开这里！用你的传送魔法！”
”我也想啊！”他很费力地想要制造一堵火墙保护自己，可是轻易地就被幻形灵们跨过去了。”你的干扰器也抑制了我的魔法，现在我想要释放最基本的法术都很难！真是太谢谢你了，无畏女士！”
干扰器？我抽空瞟了一眼那个掉在地上的小装置，它的外壳已经完全被打开了，里面红色的水晶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只要关掉它，奈吉尔就能发挥出自己全部的力量了吧？我躲过了一只幻形灵的重击，收起翅膀把它压倒在地。干扰器其实离我不算太远，我重新张开双翼回到半空，准备用一个精准的俯冲……
砰！
一个巨大的绿色能量球击中了我腹部。我下意识地缩起身子，拼命扇着翅膀想要保持身体平衡，可是我既没有被击飞，也没有感到丝毫疼痛。难道这不过是障眼法？我想要挥起鞭子迎接即将到来的进攻，却突然感到一阵乏力，好像拍打了几下翅膀就耗尽了我全部的体力。不！我开始向下坠落，我张开双翼想要保持平衡，可是依然重重地摔在地上。
可恶，一定是那个能量球吸走了我的体力！我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是我的四肢就像灌铅一般，抬都抬不动。幻形灵们见我动不了了，纷纷开始向我靠近，它们低声嘶鸣着，角上都充满了绿色的魔法能量。该死，别以为我已经被击败了，你们这些杂种！不过，我也只能想一想罢了，别说移动，我现在连保持清醒都十分困难。不……别想……打败……我……
”哈，希望你下次能走运一点，水猿！”
”什么？不！诅咒你，无畏，诅咒你！！！”
虽然温暖的火焰照亮了周围的一切，但是黑暗依旧无情地将仅有的一点光芒迅速吞噬殆尽……
我还活着吗？
应该是吧。我用力吸了吸鼻子，嗅到了一股混合着烟雾味道的泥土清香。火焰燃烧的噼啪声静静地在耳边跳跃着，除此之外再无其它声响。我缓缓地睁开眼睛，抬起头，一阵困乏感瞬间向我袭来。不，我可不能再晕倒了。幻形灵还在这里，我必须打起精神！我无力地拍打着翅膀，想要借助空气的力量站起来。就在这时，身旁传来一个熟悉又略带讥讽的声音。
”啊，你终于醒了，无畏女士。”奈吉尔说，同时我看到几块面包在魔法的作用下飞到我的面前，”不用担心，我们现在在一个非常安全的山洞里。幻形灵应该不会发现我们，当然，前提是你的干扰器能像你说的那么好用。”
”我昏迷了多久？”看到放在洞口边的魔法干扰器发出的红色微光后，我放心地收拢双翼，调整了一个更为舒服的姿势，想要离篝火更近一点。
”也就几个小时。幸好我发现了这里，我可不想在外面寒冷的森林里过夜。”他说着又把一片盛满清水的树叶摆在我的面前。”你现在需要恢复一下体力，我可不希望一只没用的天马拖我的后腿。”
”你究竟是怎么逃脱的？”我没用理会他独特的幽默，只是低头舔了一点冰凉的清水，”我是说，魔法干扰器削弱了你的力量啊，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难道不会把它关上啊？”他轻轻地笑了一声，用魔法又往火堆中添了一些柴，”别问那么多没用的问题了，赶快把那些东西吃掉，再好好睡上一觉。明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希望你做好充足的准备，无畏女士。”
没想到，这么多天过去了，他还是老样子，还是像他皮毛的颜色一样冰冷，不想让其他马接近他的内心。我慢慢地吃着我的那份面包，为的是可以多看他一眼。他始终没有注意到我的目光，笔直地坐在篝火的另一旁，警惕地注视着洞口，他的角上也一直萦绕着蓝色的微光。
”奈吉尔？”我试探性地叫着他的名字。
”嗯？”他微微回了一点头，但眼睛依旧注视着洞口。
”谢谢你。”我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第五章，迷失
”看哪，无畏女士，前面就是永恒之泉！”
眼前的美景令我惊呆了：苍翠的山峰之间，一泓细细的泉水从山顶轻快地跳向山脚，在明媚的阳光映照下，它就像一条不经意间被丢在这里的金色丝带，等待着被我们发现。奈吉尔也被这美景深深地迷住了，他淡淡地微笑着，放下了一直举在眼前的日记。
”很美，不是吗？”他坐了下来，卸下一直背在身上的鞍袋，”听听那美妙的旋律！在这里坐上一整天我都愿意。”
我微笑着点点头，也坐在他的身旁，静静地听着泉水的旋律。他很体贴地伸出前蹄，把我向他拉近了一点，让我可以舒服地靠在他的身上。以前从来没有发现，奈吉尔湖蓝色的皮毛竟是如此的温暖。我闭上眼睛，仿佛置身于一场轻快的流水声和奈吉尔体内沉稳的节奏混合而成的交响中，如痴如醉，无法自拔……
”只可惜，我们之中只能有一只马到达那里。”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突然就被推入了黑暗的深渊。坠落，坠落，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美妙的交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只有狂笑，冰冷，无情，听不到任何温暖。只有疯狂，无尽的疯狂……
……
我猛地睁开眼睛，连滚带爬地从睡袋中挣脱出来，迅速飞到半空中。篝火早已熄灭了，山洞里填满了金色的阳光。奈吉尔的睡袋是空的，不过那本日记依然摊在睡袋前。原来只是一场梦啊！我松了一口气，重新回到地面，并从地上捡起我的帽子。真是的，居然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幸好奈吉尔没有看到，不然他会怎么想呢？
可是，为什么这个梦境如此真实？
一定是幻形灵的魔法搞的鬼。我听说它们在吞噬爱的同时，会将绝望和恐惧注入小马的内心。这个噩梦一定是昨天的那个魔法能量球给我带来负面影响。可恶的幻形灵，希望以后再也不会见到它们！我把鞭子重新缠在腰上，计划出去寻找奈吉尔的踪影。
”早上好啊，无畏女士！出去锻炼身体？”
我吓得差点叫出声来。奈吉尔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的身后，魔法干扰器悬浮在他的身旁。他没有理睬我惊讶的表情，只是对我笑了一下，便走到篝火旁开始收拾行李。
”你到哪里去了？”梦中疯狂的笑声依然萦绕在我的耳畔，我轻轻甩着头想要驱散掉它，作为掩饰我也帮着他收拾行李。
”你昨晚没睡好吗？”叠睡袋的时候他瞟了我一眼，似乎这一眼就已经把我看透了。
”当然不是！”我稍微拉下一点帽檐，避免和他的目光向接触，”我睡得就像小马驹一样好！”
”那就好。”他把日记也塞进他的鞍袋，”因为今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刚才重新探测了一下魔法能量源，可以确定的是它离我们更近了，不过似乎有些……奇怪。”
”为什么？”我早就知道不能相信独角兽的直觉，说不定那是一个幻形灵的巢穴，”难道干扰器依然在削弱你的力量？”我半认真半调侃地对他说。
”不是，”他的语气很坚定，而且表情也是少有的严肃，”只不过……不好说，走一步是一步吧，无畏女士。毕竟，探险是为了什么？”
我对他的话报以一个热忱的微笑，那个噩梦中的笑声早已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奈吉尔永远不可能是那样的小马，可能他有些不可告马的过去，可能他也缺乏一点云宝的热情，不过，他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伙伴。说真的，我开始有点享受这次探险了。
”奇怪，不应该是这样的。明明它就在这附近，可是，为什么就是找不到？”
奈吉尔已经像这样自言自语好几个小时了。他时停时走，一直皱着眉头，有时还会把自己传送到结实的树枝上眺望远方。毕竟我完全不懂魔法，所以我一直一声不吭地跟着他，顺便嚼几片树叶当作早餐。可是现在，他却停在一块长满青苔的大石头前，显得非常懊恼。
”就是这里吗？”我抬起前蹄试探性地推了推它，又仔细地绕着它看了一圈。可是它只不过是一块普通的石头而已，什么特别的地方也没有。
”不，当然不是！”奈吉尔不耐烦地说，”只是那个能量源，我觉得它就在这里，可是，究竟藏在哪里了呢？”
他低下头，把角的尖端埋在落叶中，闭上了眼睛。他在做什么？我刚想提出这个问题，突然，一道脉冲波迅速扩散开来，落叶仿佛受惊的蝴蝶，一下子全部飞了起来，在空中纷乱地飞舞着。我刚想用前蹄保护自己的脑袋，落叶却瞬间落回了地面上，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嘿！你究竟在干什么？”我稍微有些生气，毕竟我们依然在幻形灵的地盘上，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肯定会被它们发现。”难道你还想和幻形灵再打一架？”
”啊哈！原来在那里！”他完全没有理会我，而是抬起头迅速向前奔去，甚至都没有在意落在身上的树叶。奇怪，他从来没有表现得像现在这样疯狂，难道说他真的发现了什么吗？我轻轻地抖掉身上的树叶，展开双翼飞到空中，现在也只有这样才可以追上他的步伐。

”不！！！”即使距离他还有很远，我依然可以听得到他失望的叫喊。该死！他真的不怕引来幻形灵吗？我急忙向声音发出的地方飞去，看到他趴在地上，用魔法举着一小块闪闪发亮的水晶，脸上的表情极其失落。刚才心中的恼怒顿时消失了，我降落在他的身旁，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来安慰他好。
”奈吉尔，你必须振作起来。”我注视着他的眼睛，对他鼓励的微笑着，”不过就是追错目标了嘛，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探险是为了什么？”
”要是像你想象得那样简单就好了，无畏女士。”他的声音居然出乎意料地平静，就像平常一样，”问题是，看看周围，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哪吗？”
我抬起头，环视了一圈周围的树林。这里看起来有些眼熟，不过，在一片一望无际的金色森林里，哪里看起来又会不眼熟呢？但是，我注意到不远处的树干上有几道深深的划痕，难道是林中的猛兽所为吗？我想走过去看个清楚，可是没走出几步，我的蹄子就碰到了一个冰冷的东西。
我低下头，看到我的蹄刃就躺在落叶之中。
”现在你知道我们在哪了吧，无畏女士。”奈吉尔微笑地看着我惊讶的表情，”这两天我们居然一直在原地兜圈！我本以为感到了什么，可惜只是当时从干扰器上敲下来的水晶碎片！很抱歉让你失望了，我害得你白白浪费了两天时间。”
”什么？不，你根本不需要道歉。”我把蹄刃装回我的鞍袋里，赶忙回到他的身边，”谁都会有失误的时候，不是吗？就连我也经常犯一些差点无法挽回的重大失误呢！咱们还有充足的时间，完全可以重新开始！现在，告诉我，你有没有感到新的魔法波动？”
他摇摇头，”什么都没有，无畏女士，什么都没有。我真是太自大了，真的以为凭借自己的力量就可以很轻松地找到它，可是却让咱们陷入这般境地。或许，我真的是迷失了……”
”你在说什么呀？赶快给我站起来！”我用力跺了一下前蹄，”我们的旅程才刚刚开始，你怎么就想到要放弃？要知道……”
唰啦！
我立刻抬起头，警惕地注视着刚才发出声响的地方。可恶，那些幻形灵可真会挑时间。”奈吉尔，你必须马上振作起来。”我压低声音对他说，同时尽可能快地戴上蹄刃，”幻形灵就在我们附近，我不知道……”
”没事，无畏。”我惊讶地注意到他对我的称呼变了。他站了起来，重新点亮他的角，”你只要往后退几步就好，我可不想伤到你。”
”什么？”我立刻后退了几步，感到稍微有些害怕，”你想做什么？”
顷刻间，熊熊烈火吞噬了眼前的一切。金色的树木瞬间燃烧了起来，很快就被无情的火焰烧成了灰烬。奈吉尔不停地向前方发射巨大的火球，似乎想把整片森林燃烧殆尽。我惊呆了，可是我却不敢靠近他，我知道他内心一定很难过，但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奈吉尔，停下！”我孤注一掷地向他喊道，”不用再放火了，那些幻形灵应该早就逃跑了！你不能把整片森林都点燃，你会引火上身的！”
”不，你后退就好，无畏，我能应付这个。”他没有回头，但是我能听到他居然在笑。他角上的光芒渐渐发生了改变，不再是明亮的橘色了，一股黑色的迷雾正在慢慢笼罩那熊熊燃烧的火焰。这绝对不是什么好现象，他似乎已经被内心的自责和失望控制了，如果不阻止他的话……不可能，还有魔法干扰器呢！我打开鞍袋，迅速地在里面翻找着。奇怪，我怎么找不到它？
我想起来了，干扰器装在他的鞍袋里。
奈吉尔的角已经彻底被黑暗所笼罩，森林大火熄灭了，可是更为恐怖的东西正在慢慢地向周围扩散。只好试一试了，我咬住鞭子的末端，用力甩向奈吉尔，希望能够打开他的鞍袋。我成功了，可是也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转过身来，我注意到他的眼睛里盈满了血红的光芒。
”我说了，后退，我能应付这个。”他开始慢慢地向我走来，脸上挂着一个恐怖的微笑，”你为什么就是不听呢？”
”不，奈吉尔，这不是你！你必须……必须振作起来。”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颤抖地说道。我已经看到鞍袋里的干扰器了，不过我不敢再用鞭子试图拿到它，我害怕奈吉尔会以为我在攻击他。现在该怎么办？怎么才能阻止面前这个怪物？
突然，我想到了一件东西。对啊，我还有它呢！
”不，无畏，你不了解我，但这就是我。”他轻轻地说，”最后提醒你一次，站在后面就好，我能应付这个，否则，后果自负！”
没有半点犹豫，我用牙齿取出藏在衣领中的角环，迅速向他扑过去。他只是表情起了一点微小的变化，在他有其它反应之前，我已经精准地把角环戴在了他萦绕着黑色能量的角上。雾状的魔法能量被迅速吸入角环之中，弥漫在森林中的暗影也开始渐渐消散。我高兴地看到他眼中血红色的光芒也迅速褪去了，但是他却虚弱地瘫倒在地，艰难地喘息着。
”奈吉尔，你还好吧？”我赶忙取下角环放回衣领里，伏在他的身边，”我不知道这东西有这么大的威力！坚持住，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说罢，我把他的一只前蹄搭在我的脖子上，试图把他扶起来。
唰啦！
被烧焦的森林中居然又出现了几个身影。不好！那些幻形灵难道并没有逃走，而是藏在树林中伺机而动吗？我轻轻地把奈吉尔放在地上，拉开挂钩弹出蹄刃，同时把鞭子系在左前蹄上。看来只能殊死一搏了！
”真是精彩！没想到低等小马也能有这么大的能耐，看来我之前有些错怪你们了。”
纳启带着几只狮鹫从树林里走了出来。我注意到她的头上插着那根从我翅膀上拔下来的羽毛。

第六章，绊脚石
直到纳启给奈吉尔吃了恢复体力的药丸，并帮助他重新站起来后，我也没有完全放松警惕。虽说他们并不是幻形灵，但狮鹫们从来不会像这样对待小马，加上我们之前的过节，她这么做一定对我们另有所图。不过，看到奈吉尔终于恢复正常，我还是感到十分开心。
”我很抱歉，无畏，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你，我一定是被某种负面情绪冲昏了头脑。你不原谅我也没有关系的，我罪有应得罢了。”奈吉尔恢复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求得我的谅解，这令我非常欣慰。他没有变，冰冷的外表下依然有一颗温暖的心。
”哼，我真应该放任你被幻形灵吃掉！你差点烧死我们，我们还救了你，你连个谢谢也不会说吗？”纳启有些生气，瞪着眼睛怒视着奈吉尔。
”噢，谢谢你，狮鹫女士。你的帮助我将始终铭记于心。”奈吉尔微笑着向她鞠了一躬。纳启似乎并不买账，她只是简单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和一只白色的狮鹫小声交流着。她究竟计划干什么？
”既然我们帮了你们，做为报答，你们也应该帮我们一个忙，不是吗？”纳启回过头来，故意拉长腔调对我们说。
”你们想要干什么？”我怒视着她，威胁性地甩着鞭子。
”放松，无畏。你是叫无畏吧？好像经常听奈斯奎提到你。”她用一只爪子挠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总之，我们只是*请*你们帮个忙，然后我们就会离开，不会打扰你们的蜜月之旅的。”其他狮鹫听到她的这句话后吃吃地笑个不停。
”哼，我们……”
”没问题，狮鹫女士，我们乐意帮助。”奈吉尔伸出一只蹄子打断了我，”你们有什么需要吗？”
”嘿，你疯了吗？”我一把推开他的蹄子，恼怒地对他小声说道，”他们可是狮鹫，在酒吧里曾经想要杀死我们！你为什么还要帮助他们？”
”因为他们帮了我。”奈吉尔平静地说，”而我必须报答他们，何况你也不喜欢在到处都是幻形灵的森林里乱闯，不是吗？”
”你们两个小夫妻吵够了没有？”纳启的话再次引起狮鹫们的一通哄笑，”我可没有一整天的功夫看你们吵来吵去的。”
可恶，真没想到我会帮这些家伙的忙。可是也没办法，奈吉尔一脸严肃，就和今天早晨一样。我只好点点头，对他淡淡地笑了一下。希望他是对的，我默默想道。
”吵够了吗？很好，我来说说我们的任务。”纳启也变得严肃起来，”根据斥候的报告，幻形灵在这附近又建立了一个新的巢穴，虽说规模很小，但奈斯奎认为这对我们也是一个巨大的威胁，于是命令我们在它尚未成型之前摧毁它。可是，我们却无法找到它，如果不是幻形灵们隐藏的十分巧妙，就是它们用魔法把巢穴保护起来了。”她说着抬起一只爪子指向奈吉尔，”你的魔法很强大，比我见过的任何低等小马都要强，或许你可以帮助我们找到它。”
”魔法探测么……”奈吉尔抬起眼睛看了看自己的角，”我不确定，我的魔法今天很令我失望，我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帮你们找到它。”
”至少可以试一试嘛。”纳启不耐烦地说，”行啦，就这么定了，法兰特，侦查前方情况！”
”遵命，长官。”一只蓝白相间的狮鹫立刻消失在树林之中。
其他狮鹫都转身进入了树林中，奈吉尔也跟了上去。我依然信不过他们，内心深处一直觉得这不过是个阴谋。还是小心点吧，我把鞭子重新缠回腰间，但鞭子的末端依然绑在左前蹄上，同时调整了一下蹄刃。当所有的武器检查过后，我便按紧帽子，追上他们的步伐。
”就是这里。”奈吉尔熄灭了角上的蓝光，对着两棵树之间点了点头。
跟着奈吉尔的指引，我们在森林里绕了很久，最后终于停在了两棵并排生长的大树前。其实我一直觉得很奇怪，这附近不仅没有幻形灵，连一只鸟的影子都没有，周围一片寂静，静得只能听到我们的呼吸声。这里怎么可能是幻形灵的巢穴呢？
”你确定？”纳启也有些不敢相信。她伸出脑袋仔细望着前方，嗅了嗅空气，还用爪子刨了几下泥土。”可是我什么也看不到。”
奈吉尔没有回答，只是再次点亮他的角，将一束耀眼的蓝色光芒射向两棵树之间。顿时，那两棵树开始出现变化，渐渐变矮，变细，树皮也变得越来越灰。没过多久，呈现在我们眼前的就是两棵早已枯死的树苗，而在它们中间，赫然出现一条宽阔的地道。
”哦，糟了。”奈吉尔突然后退几步，皱起眉头，”快躲起来！我想我不小心惊动了它们。”
我也后退了几步，想要跳进旁边的灌木丛里藏起来。可是那些狮鹫居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有几只狮鹫在地上磨了磨爪子。
”那又怎样？”纳启笑了，”出来一只杀一只，不留活口！”
什么？他们疯了吗？我真想大声警告他们幻形灵有多么厉害，可是当看到他们包围洞口的架势时，我觉得如果说出这样的话肯定会被他们耻笑。我也走到洞口附近，准备迎接幻形灵的进攻，虽说我其实非常不想这么做。
可是，我感觉我们似乎等了一整天，可是连一只幻形灵的影子都没有见到。纳启虽然一直静静地盯着洞口，但她也渐渐地失去了耐心。”该死！你是不是在骗我，卑鄙的低等小马？这样很好玩吗？”纳启怒视着奈吉尔，她的喙充满威胁地嗒嗒作响。
”不可能有错！这里的魔法非常强大，并且与我熟悉的任何一种魔法都不同，这里一定是幻形灵的巢穴！”奈吉尔也不甘示弱地盯着她，只不过他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个笑容，”它们可能也在等待，也许和你们一样，进去一只杀一只，不留活口。”

”那么，只有一种方法可以弄清楚了。”纳启微笑地看了我一眼，不易察觉地点了一下头。
突然，一只爪子抓住我的后蹄，把我拎到半空。我刚刚回头看到一个雪白的身影，黑暗便瞬间吞噬了身边的一切。不好，他们把我扔进了洞里！我张开双翼拼命地保持着平衡，可是坠落速度实在太快了，我连转身都来不及，就已经摔在地面上。
身体一侧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在坠落的时候我似乎摔伤了左翼。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我在幻形灵的巢穴里，到处都充满危险！我咳嗽着，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是我的左后蹄似乎也摔伤了，剧烈的疼痛使它根本不听使唤。该死的狮鹫！我就知道这是一个陷阱！我抬起头向上看了一眼，这个洞似乎不算特别深，我还能看到一个长着鸟喙的脑袋在向内张望。如果我能爬上去……
”嘎！！！”
一声凄厉的尖叫使我的血液几乎都凝固了。这么快就包围过来了吗？我摸索着蹄刃的挂钩，可是绑在左前蹄上的鞭子似乎和什么东西缠住了，使我的蹄子几乎动弹不得。我拼命向前伸着左前蹄，同时尽量把右前蹄向那边凑……
一对绿色的眼睛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挥起右蹄向它踢去，它敏捷地闪到一旁，继续对我沙哑地嘶鸣着。我挥舞着蹄子想要把它赶走，可是它却一直围着我绕圈，似乎在试探我的实力。它想要干什么？我的问题很快便有了答案，绿光一闪，另一个我取代了它的位置。
终于，我把左前蹄挣脱了出来。我毫不犹豫地拉开挂钩，用蹄刃向它奋力挥砍。它似乎受到了惊吓，闪闪烁烁地恢复原形，嘶鸣着跑回了暗处。我松了一口气，似乎只是一只胆小的幻形灵罢了。不管它了，现在首要任务是赶快离开这里，如果有机会的话再教训那些狮鹫一顿。我稍微活动了一下左后蹄，似乎问题不大，它还能支撑住身体的重量。我又回头看了一眼黑暗的洞穴……
无数只绿色的眼睛正盯着我。
我赶忙转过身，下意识地挥了一下左蹄。可是鞭子早已缠在附近的石柱上，我的蹄子上什么都没有。现在唯一可以利用的就是蹄刃了，我举起右蹄，寒光闪闪的刃锋给了我一点勇气。没有退路，只能殊死一搏！塞拉斯蒂娅公主赐予我力量吧！
轰！
从洞穴深处突然射出一道明亮的火光，狮鹫的咆哮和沙哑的嘶鸣混成一片。我挥着蹄刃的蹄子停住了，和那些幻形灵一起向洞穴深处望去。是的，不会有错，奈吉尔他们从另一边进入了这个巢穴，正在全力向这边赶来！这些幻形灵似乎顿时对我失去了兴趣，纷纷掉头前往洞内支援它们的同伴。没想到我居然安全了，谢天谢地……
砰！
洞穴里爆炸了，几只幻形灵背对着我向我飞来。我躲闪不及，被一只幻形灵砸了个正着。天哪，这些家伙不洗澡的吗？我厌恶地把它推到一旁，看到奈吉尔一马当先跑了进来，他整只马都似乎在燃烧着。在他身后，漆黑的洞穴早已被火光照亮，幻形灵们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狮鹫们也在慢慢向这里走来。
”无畏！”他熄灭了角上的火焰，迅速跑到我身边，”你受伤了吗？坚持住，我记得我的鞍袋里好像有绷带……”
”不，我没事。小擦伤而已，没什么大碍。”我站起来，微笑地注视着他充满关切的面孔，”我只是有点奇怪，你们是从哪里进入这个巢穴的？难道还要其他入口吗？”
”当然。”纳启讥讽的声音从奈吉尔身后传来，”法兰特只用了几秒钟就找到了另一个入口，并没有使用魔法！看来，低等小马的小把戏也就那么回事。”
狮鹫们一只接一只地走进来，渐渐形成了一个包围圈。我感到气氛有点不对，每一只狮鹫看起来都有些不怀好意。可是奈吉尔似乎什么都没有注意到。他用魔法从鞍袋里取出绷带和药品，开始为我包扎受伤的左翼。
”那么，我想你们的任务顺利完成了，不是吗？”我提高声音，试图掩盖住声音中的颤抖。因为面前的这些狮鹫远比幻形灵要危险得多。
”别动，无畏。”奈吉尔不停地用魔法拽着我的左翼，想要把它彻底展开，”我在想办法治疗你的伤口，所以能老老实实地待一会儿吗？就一会儿。”
”是啊，完成了。”我刚准备低声警告奈吉尔，纳启便拖长声调说道，”可是，还有一件事没有解决呢……”
青色的身影如闪电般向我扑来，我一把推开奈吉尔，还没挥起蹄刃，纳启的利爪便掐住了我的喉咙，把我狠狠地按在墙壁上。火光再次照亮整个洞穴，奈吉尔用燃烧着火焰的角指着纳启，可是他没有注意到身后另一个白色的身影。
”小心！”话还没出口，奈吉尔便被一爪击飞，重重地撞在岩壁上。可恶，你们会付出代价的！我用尽全力挥起右蹄，对准掐着我脖子的那只爪子砍了下去。但她的反应更快，她迅速抽回右爪，同时左爪已经抓住了我的右蹄，将蹄刃抽了下来。她愤怒地咆哮了一声，再次用右爪掐住我的脖子，把我牢牢地按在地上。
我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全身的骨头似乎都震碎了。可恶，她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力量？我绝望地挣扎着，想要摆脱她的利爪。可是她却松开了我的脖子，在我耳边轻轻地说，”这就是惹恼狮鹫的下场，记住了吗，无畏？或许，你该换个更符合你的名字。”说罢，她带着其他狮鹫离开了洞穴，只留下一串讥讽的笑声。

第七章，灰色的过去
”可恶的狮鹫！我就知道不能相信他们，我就知道他们会恩将仇报！我比你见过得要多，奈吉尔，我去过他们的城市，你当初就应该听我的才对！”
当温热的炭灰盖在我的左后蹄上时，我痛苦地抽搐了一下。如果不是奈吉尔和他的魔法，我现在或许还躺在那个被摧毁的幻形灵巢穴里。可是，我们不仅筋疲力尽，还浑身伤痛，根本无法继续前进。所以我们先找了一个能够挡风的小土丘，计划在这里先休整一夜，舔舐伤口。
”往好的方面想嘛，无畏。至少，我们可以不用担心幻形灵的威胁了。”奈吉尔用魔法把最后一捧灰盖在我的蹄子上，”好了，虽说不如冰袋好用，但我想应该也能消肿。”
”谢谢。”我对他报以灿烂的微笑，又把身子往火堆旁挪了挪。虽说小土丘和高大的树木阻挡了大部分的寒风，但夜晚的气温依然非常低。要是能找到一个岩洞就好了，不过，有奈吉尔的火焰在，晚上应该不会那么难过。
”没什么。要知道，我可不想背着你去找永恒之泉。”奈吉尔特殊的幽默总能使我会心一笑。他递来一块面包，但是我注意到比昨晚的要小。”坏消息，进攻幻形灵巢穴时我弄破了我的鞍袋，在我发现并修补好之前，魔法干扰器和咱们一半的粮食都不见了。好消息是睡袋在你那里，我也不想被冻得整夜难眠。”
”看来，你并不懂野外生存之道啊。”我摇摇头，稍微活动了一下缠满绷带的左翼，”要记住，食物和水永远是最关键的，你恰好把主次颠倒了。”
”哈哈，无畏。我记得我说过，你不了解我。”他笑了，”赶快把它吃了，好好睡一觉吧，明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又来了，他又想用这句话搪塞过去。”那为什么不和我说说你自己呢，不然，我永远也无法了解你。”我注视着他绿色的眼睛。
他立刻将视线移向别处，片刻之后又缓缓扭过头来，脸上带着一个难以捉摸的微笑，”漂亮，无畏女士，你成功地把我引入了一个陷阱。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也能成为一位作家了。”
”多谢夸奖。”我微笑着回答，丝毫不在意他话语里的讽刺。他一向如此。”那么，你的意思是，你以前也寻找过什么宝藏吗？”
”事实上，没有。”他的声音变得低沉了，”要知道，一只马在一座完全陌生的大城市里求生，这种感觉远比在丛林中冒险要真实得多，无意冒犯。”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他继续讲他的故事。可是，他却沉默了，眼睛盯着火焰，好像石化了一般。”奈吉尔？”我轻轻地说，”你还好吗？”
”噢，抱歉，无畏女士。我似乎想得太多了。”他抬起头，对我露出一个微笑。不过我能看出来，他的微笑并不真诚，”是的，我是一只标准的城市马。起初我一直在经营一家自己的书店，我知道一种咒语，它可以让书上的东西活过来，将读者带入一场真正的冒险之中。可惜，书店经营不善，我只想带去欢乐，却忽视了成本。你知道吗，无畏女士，城市里的生活法则和丛林里有几分相似，慷慨说不定能换来回报，但如果考虑到下一秒就会被吃掉的话，你会赌这个运气吗？”
”呃……”我一时语塞，”听着，我可能不是很了解在城市里的生活，不过，帮助自己的朋友还需要慷慨吗？那不就是应该做的事情嘛！”
”奇怪，我在你的书里读到的你可不是这样的，无畏女士。”奈吉尔说，”你一直都在单干，不管是勇闯噩梦泥潭，还是保卫圣钟，你从来都没有让任何马帮助过你。为什么你现在这么在乎朋友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由得皱起眉头，”朋友可是一生中最宝贵的财富！”
”别激动，无畏女士，我知道，我知道。”他又用魔法添了一点柴，”没错，我当然喜欢有朋友在我身边的感觉。可是，在她伤过我之后，我对*朋友*这个词多了几份怀疑。”
”她？”我扬起了眉毛，没想到奈吉尔曾经也有过一段浪漫的故事，”她甩了你？”
”差不多吧。”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我是在马哈顿遇到她的，当时她正在帮一只老马打理一家杂货店。我一眼就看到了她身上的闪光点，她有着无与伦比的魔法天赋，可是却被无知地埋藏了起来。我知道她不值得在那里浪费青春，于是我设法帮助她，带她从马哈顿那个昏暗的角落里走了出来，想让她去见识更为广阔的世界。可是……”
他再次沉默了，抬起头茫然地看着漆黑的天空。这次我没有打断他，我只是默默地听着他颤抖的呼吸声。他没有说她是谁，我也不想知道，现在如果冒然问他这个问题的话，只会给他带来更大的打击。奇怪，我以前最不喜欢这种家长里短的故事了，可是现在我却意外地沉浸其中，好像当时我就在奈吉尔身边，亲眼目睹着这一切的发生。
”……她只是表面上看起来是我的朋友罢了。”奈吉尔又低下头，为我换了一点热灰，”你可不知道我为她做了多少，我激发了她的魔法天赋，教会了她如何控制魔法能量，给了她一个家，我只希望她能帮助我，可是，我的期望太高了。”
”发生什么事了？”我尽量向他那边靠了靠，仔细听着他说的每一个字。
”我们一起去了苹果鲁萨，试图振兴那里的经济。确实，我当时确实想借此机会出名的，难免嘛，谁都希望自己能成为社交名马。她一开始还显得很高兴，为我的计划激动不已。可是，她实际上只是想要得到我的研究成果！噢，我似乎没和你说过，我一直在研究可以替代电能的一种新能源，就像独角兽的魔法一样，几乎永不枯竭，这也是我去苹果鲁萨的目的之一。但是她的贪婪破坏了我的实验，她试图在我工作的时候偷袭我，夺取我的实验样品！她失败了，但代价却是她的生命，以及我的全部研究成果。”
他抬起头，绿色的眼睛里似乎闪着泪光，”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寻找永恒之泉了吧，我听说泉水里蕴含着强大的力量，有了它，我便可以想办法恢复我的研究，说不定还能取得新的突破！”他的语调突然变得激昂起来，刚才的失落感一扫而空，”怎么样，无畏，你愿意帮我这个忙吗？”
”我当然愿意！”我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原来如此，我最初还以为他不过是个宝藏猎手，可是从未想过他居然还有这么高尚的目的。顿时，我感觉心中又充满了信心，我本能地张开双翼，可是一阵钻心的疼痛再次袭来，如闪电一般传遍我的身体。我痛得蜷起身子，却不小心碰到了受伤的蹄子。
”放松，无畏女士，放松。”奈吉尔立刻用魔法捧起热灰，又轻轻地盖在我的蹄子上，”话说你们天马激动的时候也真是奇怪，以前我认识一位闪电天马，天哪，提到派的时候他差点用翅膀把我从椅子上打下来！”
”抱歉。”我感到脸颊稍微有些发烫，下意识地躲避着他的视线。奇怪，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呃……谢谢你。”我又含糊地补了一句。

”没关系，这是我应该做的。”他的语气又恢复了一贯的平静，”那么，说说你自己吧。在你的书里，你是一只沉默的小马，只用行动说话。可是我却发现，实际的你和其他小马也没有什么区别。我非常好奇，平常的日子你是怎样度过的呢？”
”噢……”我开始漫不经心地给他讲述着我的日常生活。他则一直用心听着，时不时地还会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太有风度了，我不由得想起以前和暮光一起听音乐会时见到的一只演奏大提琴的陆马。说实话，我觉得自己有点喜欢他了。
”……就是这样，简而言之，写作，喝咖啡，喂养我的小家伙。其实也蛮无聊的，你说呢？”我微笑地叹了一口气，将视线从火焰上移到他的脸颊，可是却发现他茫然地盯着土丘上方，他的角上萦绕着蓝色的微光。
”奈吉尔？”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却只能看到漆黑的夜空，”你发现什么了？”
”嘘……”他对我挥着蹄子，示意我不要说话。我顿时警惕了起来，伸出脖子拿来我的鞭子，顺便弹出蹄刃。是狮鹫吗？还是幻形灵？我在心里默默祈祷着，最好只是一只迷路的松鼠。
他站了起来，角上的蓝光变成了耀眼的火焰。只见他向前走了两步，扬起前蹄，用力将一个火球甩入夜空。周围的一切都被暗暗的橙色光芒照亮了，虽说只有短短的一瞬，不过也足够我看清身边的情况：在一棵树后闪过一个黑色的影子，它迅速遁入阴影中，但我还是看到了一双散发着绿色幽光的眼睛。
”哼，我早该猜到了，那些幻形灵不会这么轻易放弃。”奈吉尔回头对我苦笑了一下，”以你现在的情况，你能走多远，无畏？”
”走多远都没问题。”我把蹄子从热灰里抽出来，稍微活动了一下，”不过我估计不能飞，翅膀依然很疼。”
”足够了。”他说着把睡袋叠了起来，塞进我的鞍袋，”希望你不介意半夜在漆黑的森林里前进，无畏女士，今夜可不能休息。刚才不过是个侦查兵罢了，我们得在幻形灵大军来之前离开这里。”
我坚定地点点头，站起身抖掉了沾在肚子上的泥土和树叶，重新背上了我的鞍袋。又是一个不眠之夜，我曾经经历过无数个这样的夜晚，不过，这次的对手可是幻形灵，我难免还是有些不安。奈吉尔早已熄灭了火堆，爬到了土坡上，向我微笑地伸出一只蹄子，他的角上依旧燃烧着明媚的火焰。我笑了，内心的顾虑打消了不少。有他在我身边，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我抓住了他的蹄子，和他一起翻过土丘，进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第八章，曙光
在黑暗中穿行的感觉总是那么奇妙。我好像身处一个巨大的盒子里，总是认为自己摸索到了盒子的边缘，可是又永远看不到尽头。即使奈吉尔的火焰照亮了前方，但只是照亮了几步的距离，放眼望去，四下依然一片漆黑。虽说漆黑，可是一点也不寂静，时不时会传来一声鸣叫，有时尖锐，有时低沉。幸运的是，我们现在还没有听到幻形灵的嘶鸣。
”谁知道呢，”我把我听到的情况告诉奈吉尔，但他只是微微笑了一下，”说不定它们就在我们身后跟着我们呢，无畏女士。”
”我们这是在往哪里走啊？”附近又传来一声低语般的鸣叫，我赶忙和奈吉尔靠得更近了些。
”不管到哪里，也总比待在原地被幻形灵吃了要好。”奈吉尔也扭头看了一眼刚才有声响的地方，”你的蹄子没问题吧，无畏女士？”
”意思是我们在森林里瞎闯吗？”我顿时感觉像被泼了一盆冷水，压低声音对他喊道，”这可不是一个聪明的计划！我们应该找一个安全的山洞，起码度过这个夜晚！这么黑，太危险了！”
”哈哈，尽管放心就好。”没想到他居然笑了，”我好像发现了些什么。”
又是独角兽的直觉，我无奈地摇摇头。不是我信不过他的感觉，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幻形灵既然能找得到我们，那它们一定可以一直追踪，这只不过是徒劳地拖延时间而已，一定还有更好的办法。我抬起头，意外地发现奈吉尔已经走出了很远，黑暗慢慢地压了过来，寒冷又凝重。我立刻加快脚步，全速追了上去。
最初我并没有把蹄子上的伤当回事，可是随着在森林中越走越远，我的左后蹄似乎渐渐燃烧了起来。可恶，现在可没有时间休息！我抬起左后蹄，开始用三条腿蹦跳着前进。可是这样只会消耗更多的体力，几分钟下来，我便已经大汗淋漓。
”嘿，奈吉尔！”我气喘吁吁地喊道，”能稍微慢一点吗？我的蹄子感觉有些不好。”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熄灭了角上的火焰。
”奈吉……？”
”嘘！”他伸出蹄子一把将我拉倒在地，并且紧紧地堵住了我的嘴。我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懊恼地看着他在黑暗中的轮廓，但接下来我听到了一阵足以让血液凝固的声响。
那是骨肉分离的声音，还伴随着一阵低吼。
奈吉尔放开了我，我能听到他的呼吸声变得越来越急促。我不敢想象眼前发生了什么，只是尽可能轻地转过身来，趴在地上，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蹄刃，竖起耳朵仔细听着。不管那是什么，它估计并没有注意到我们，撕扯的声音仍在继续，不时还会传来满意的低吟。
”绕过去，轻一点。”奈吉尔耳语道，”最好不要打搅它用餐。”
我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身体，示意我明白了。我尽量屏住呼吸，悄悄地跟在奈吉尔的身后。空气里充满了淡淡的酸腐味道，比那些狮鹫的酒吧还要难闻。但是，我却闻到了一种熟悉的气味，那是一种许久没有洗过澡的味道，混合着潮湿腐烂的泥土的腥臭。
那是……幻形灵的味道。
我扭过头，想要仔细看看那边的情况。黑暗之中我只能看到它的轮廓，虽说看得不清楚，但我可以确定，那绝对不是幻形灵。看起来有点像……猎豹。
一个冰冷的东西突然碰到了我的脖子。
我吓得哆嗦了一下，连忙后退了好几步，随时准备弹出蹄刃，不过面前只是奈吉尔而已。我松了一口气，放下右前蹄。
”继续前进，别停下。”他的语速很快。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是我可以确定，他脸上一定是一个愤怒的表情。
我点点头，抱歉地笑了笑。没办法，有时候依然无法战胜自己的好奇心。我继续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撕扯的声音渐渐消失了。
”我们……安全了吗？”过了很长时间之后，我有些不确定地问奈吉尔，同时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
”应该吧。”耀眼的火光突然在眼前炸裂了，令我有些睁不开眼睛。奈吉尔重新点亮了他的角，他的语气也很犹豫。
”那么，告诉我你到底发现了什么，”我揉揉眼睛，提高了一点声音，”不是怀疑你，我只希望这一次能有一个明确的目标。”
”呃……要我说的话，只是另一个能量源，和白天的差不多。”他扭头看了看身后，”不过这次我的感觉有些不同，更强大，更原始，和水晶的魔法能量完全不同，说不定就是永恒之泉呢！”
”是吗？”我感觉有了点希望，不过后蹄的疼痛感像闹钟一样，一刻不停地提醒着我，”但是，现在我们能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吗？我的蹄子感觉非常糟。”
”疼得厉害吗？”他走过来仔细检查着我的后蹄，”你还能走多远？这附近可没有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可以休息，我们还得继续前进。”

”我也不知道。”我活动了一下蹄子，但只是增添了几份痛感，”尽量吧，不过估计走不了太快。”
”嘿，等等……”奈吉尔抬起头，”你听到什么了吗？”
我屏住呼吸，竖起耳朵仔细听着。什么动静也没有，周围安静极了。太静了……静得有些可怕。
”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吧。”我有些紧张，”我还能坚持，咱们应该……”
一阵撞击声，一声低吟，身旁明亮的火光消失了。
我立刻转过身，可是什么都看不到。黑暗紧紧地包裹着我，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奈吉尔就这么消失了，甚至没有多余的声响。又安静下来了，我不安地后退一步，心脏似乎想要逃出身体，寻求庇护。
”奈吉尔？”我努力使自己听起来很镇静，”奈吉尔，你在哪里？”
没有回答，只有快速的心跳声。
糟透了！我告诉过他摸黑前进非常危险，他为什么就是不听呢！我当初应该阻止他，打消他这个愚蠢的念头。可是现在……我用力咽下我的恐惧，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他，站在这里瞎想什么用处也没有。我压了一下帽檐，准备……
砰！
一个巨大沉重的东西突然撞在我的身上，我试图抵抗这阵冲击，可是左后蹄都无法承受身体的重量，一阵钻心的痛苦袭来，我重重地摔倒在地。利爪伴随着一阵风声迅速袭来，我立刻向一侧翻滚，刚才脑袋的位置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坑。
低吼，伴随着一阵肉食动物特有的恶臭。虽说我看不到它，但我知道，它就站在我的面前。我立刻从地上爬起来，用牙齿叼着鞭子，弹出右蹄上的蹄刃。奈吉尔……我不敢多想，如果它回来找我，那么说明……事到如今，只能背水一战了。
塞拉斯蒂娅公主赐予我力量吧！
我挥起鞭子猛地向发出声音的地方抽过去，低吼变成咆哮，爪子与地面的摩擦声瞬间响起，风声袭来，我赶忙俯身，伸出右蹄向前一刺……
咆哮变成了负伤的哀嚎，温热的液体淋满我的蹄子。我不知道我刺中了哪里，不过似乎刺到了要害部位。风声再次袭来，我向旁边闪了一步，再次挥起右蹄……
嚓！
蹄刃只是砍到了空气，但依然传来什么东西被撕破的声音。我感到身体右侧被什么东西拽住了，于是用力往前一跃，伴随着刺耳的撕裂声，睡袋软绵绵地掉在我的蹄边。可恶，它撕破了我的鞍袋！一声怒吼，一个巨大的黑色轮廓迅速压了过来，风声，又是风声，利爪无情地向我挥舞着，温热的液体不停地飞溅在我的脸上。我不停地向后退着，试图用蹄刃招架它的攻击，可是，它的攻击似乎比刚才盲目了不少，似乎它根本看不到我似的。
等等，它看不到我？
我低下头，躲过了一次凶狠的重击。的确，它的攻击异常盲目，现在甚至不用刻意躲避。好机会！我俯身贴地，匍匐到它的身下。我知道，即使眼睛看不到了，它依然拥有敏锐的嗅觉，依然可以发现我，可是，我现在占得了先机。我大概爬到黑影的正下方，抬起蹄刃，屏住呼吸……
突刺！
利刃深深地埋进了柔软的皮毛中，我立刻抽回蹄子，再次向上刺去，第三次，第四次……我感到我就像趴在大雨之中，不过雨滴却是温暖的，夹杂着令我作呕的味道。它痛苦地哀嚎着，拼命想要用爪子抓住我，可是我早已从它的身体下方爬了出来，瞄准了黑色的轮廓中最脆弱的部位……
哀嚎声变成了嘶哑的喉音，我想我成功地切开了它的喉咙。巨大的黑影依旧在挣扎着，依然有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可是早已失去了之前的凌厉。我后退了几步，默默地注视着它徒劳地抓挠着空气，最终倒在了地上，陷入了永恒的梦境。顿时，我的身体也像被抽空了一般，不仅是左后蹄，全身各处都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我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腥臭寒冷的空气。不，现在不能休息，我必须得站起来，奈吉尔生死未卜，我……我必须得找到他。
低鸣，幻形灵嘶哑的低鸣突然响起，似乎就在我的身边。
该死！我狠狠地咒骂着，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是四肢就像石头做的一样，几乎动弹不得。我的鞭子呢？我活动了一下僵硬的下颚，却发现鞭子早已不见踪影。又是一阵嘶鸣，就在我的耳边，我艰难地抬起头，看到一双散发着绿色幽光的眼睛。
我拼尽全力挥起右蹄，想要刺中那双绿幽幽的眼睛。它敏捷地向旁边一闪，嘶哑地鸣叫着。只见它两眼上方又出现了一道幽暗的绿光，我本能地想要躲避，可是一个绿色的光球砸了下来，正中我的脑袋。眩晕感顿时袭来，似乎有一股未知的力量正在把我拉向黑暗的漩涡之中。我甚至都无力控制自己的思想了，只能任由往日的幻象在眼前旋转……
”快点，无畏！把金环给我！”
”好啦，水猿，虽说我爱你，可想要这大戒指，不备彩礼怎么行？”
”真幽默，我的朋友们也正想追求你呢。”
……
远处，金色的曙光渐渐照亮整片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