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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威尔忽然想不起来今天是什麼日子。
他伫立在水边,沉默地凝视著自己扭曲的倒影许久,开始认真地思索。直到昨天他都还记得时间是怎麼走的,表是怎麼运转的,而这也毋庸置疑,是一个寒冷的,属於一月份的潮湿清晨,但是今天他就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了。
天气很冷。冷得叫人发抖到脸颊抽痛。於是在利威尔·阿克曼完全搞明白之前,他就已经丧失了兴趣,终於还是回帐篷裏去更换衣物,不再对自己的记性抱有任何期待。
其实也无所谓,这日子是什麼日子并不重要。利威尔·阿克曼像是自我安慰一般地想,可事实上却又感到自己不在乎。今天和昨天、前天,以往的每一天都是一样的日子,并没有什麼本质上的不同。发生的事也许不相同,走的轨迹却仍旧是相近的。
这对他而言,没有什麼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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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笠·阿克曼死了十天,或是二十天,或者更长。这里没有人搞得清楚。不过传到利威尔耳边,也就是两三天前的事。
艾尔文·史密斯把阿明·阿诺德寄过来的信拿给他看,告诉他说:“你的接班人死了,利威尔。真是可惜。”
他连看都没看那张纸,光顾著低头看艾尔文·史密斯随便扔在桌上的信封了。那历经过百般波折的信封被揉得皱巴巴,写的地址也被雨水打湿了,糊成一个个诡异的墨水点子。他受不了这样令人惊悚的东西被艾尔文放在乾净的办公桌上,只希望他赶快扔了,所以一点都没有注意到艾尔文·史密斯说什麼。
“谁?”利威尔·阿克曼没好气地问。
艾尔文·史密斯说:“三笠·阿克曼,你的接班人。”
他有些诧然。诧然的程度不亚於第一次看见韩吉·佐耶跟巨人小小声聊著心事的样子,也不亚於手裏握著的杯子把柄掉下来的时候。所以利威尔·阿克曼忍不住睁大了眼,瞪向艾尔文·史密斯。他说:“谁说她是我的接班人。”
“大家不是都这麼说吗?”艾尔文回答,“别为这种芝麻蒜皮的小事摆出那种惊讶的脸吧,利威尔。”
利威尔想了想,他侧侧头,又瞄到那只信封,感到浑身发痒。他说:“她不是。”
“不再是了,她死了,利威尔。”
艾尔文·史密斯扶著额说道。他的头隐隐有些痛,似乎是因为三笠·阿克曼的死在他脑中迅速换算成了数以百计的伤亡。他精心堆砌的选项中自然也有不包含三笠·阿克曼的前景,但在它如此紧迫地逼近之时,连艾尔文也有些许招架不住。
他累了,毕竟利用人也是件气力活。
利威尔·阿克曼毫不带同情地评价道,然而这也与自己无关。他是个士兵,是个好的刽子手,不是个喜欢对著疲倦的人泛泛其谈的梦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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