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后给你个机会,你把这东西给我送回去,一切就如常过下去。否则,我会让你后悔。”
“如果你敢做出什么,我也会让你后悔。”
贝卡斯的牙齿磨得咯咯直响。夏迪简直像是又变回了曾经那个冷漠的异国少年,而两人之前萌生的些许情谊,也在他失踪的这段时间里不明原因地荡然无存。这令贝卡斯不仅愤怒,还有些莫名的……痛心?
又疏远了……又疏远了吗?……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贝卡斯心底轻细而悲哀地问着。
他忍下这些,接着问道:“你会做什么?”
“杀你。”
若不是手里已经没有茶杯了,说完这话后夏迪定会被贝卡斯砸个皮开肉绽头破血流。这个忘恩负义的小子,当他贝卡斯是什么人了?!试问他生平对几个人有过这样的耐性,又有几个人敢在他面前这样撒野?!头脑一热,贝卡斯冲过去拎起了夏迪的衣领,却不料,那男孩在下一刻便往他胳膊上用力捶了一拳,把衣领拽了出来,还后退了好几步,警觉而固执地盯着他。
就好像紧盯着猎人的幼狼似的。
果然是又疏远了吧……或者说,其实那些日子里的温情,都不过是贝卡斯一人的幻觉。那男孩一直在防备着他,警惕着他, 只在确认他的善意,知道他不会侵入自己的地盘,不会伤害自己时,才会对他稍微有些示好的表现。而这示好,也许又是另外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呢……
是的,他们一直都隔得很远,从未真正接近过。夏迪的心,永远停留在那个已经过去的时代,停留在那些已经化为尘土的王者们的灵魂旁边。除此之外,在其他时间、其他地点的夏迪,都不过是一具空荡荡的躯壳。
想到这里,贝卡斯忽然一阵无力。
“你就永远陪着尸体和幻觉度日吧。”
这话让夏迪一愣。贝卡斯坐了下来,右手冲着门挥了挥:“带着那东西离开,别再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否则我会第一时间枪毙你。滚——吧!”
这家伙……真是莫名其妙。夏迪暗暗嘀咕着。身边的灵体不安地闪烁着,光芒刺痛了夏迪的眼睛。他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抱起了地上的木乃伊,,对法老王点点头。于是就在贝卡斯的眼皮底下,抱着木乃伊的埃及少年忽然就凭空地消失了踪影。
果然有什么东西……在帮着这小子吗?
只是这时候,贝卡斯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思考了。交错的两条线只会在一点上相遇,之后便是渐行渐远,贝卡斯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大梦,现在,是醒来的时候了。其实他早该明白了,除了一个实际存在的眼洞和一些不堪回首的破碎记忆之外,他本不该奢望从夏迪身上得到任何东西,哪怕只是一刻真心的陪伴。
“可笑的是……我还以为这小子会需要我呢……”扶着额头,贝卡斯忍不住苦笑起来。
而在这时,抱着木乃伊的夏迪,却出现在贝卡斯的画室之中。
“您是指的这个吗?”夏迪望着那张长达两米的尼罗河夜景图,朝身旁的灵体询问。
作为回答,灵体的光芒增强了。
“贝卡斯确实是个天才……”夏迪若有所思,他看到灵体自光华中伸出一只细长的手,在轻轻碰触着画布,“若非是他曾绘下我的画像,您要为我铸造新的身体,只怕会变得非常困难吧。”
那幅夜景图,已经在他病倒的前两天完成了。在贝卡斯放下画笔的一刹那,夏迪曾被这近乎实景重现一样的美好画面所震慑,差点失神落泪。现在法老王的灵魂在抚摸着这幅画,动作几乎就是温柔的,黑曜石般的双眼凝然,仿佛陷入了沉思或者遥远的回忆之中。
——若是就这么离开了,那这幅画,算不算是他夏迪留给贝卡斯的最后一件礼物呢?
无端地,这么一个想法冒了出来。夏迪忽然一颤,他怎么会想到这个?不应该啊,这种想法,明明不应该……
忽然回眸的法老王打断了他的内心纠结。
“您说什么?”
法老王道出了自己的想法。夏迪虽然早在来到画室之前便大致猜到了,可亲耳听到时,还是禁不住一阵惊骇。
“可是,这……这实在是太难,也太冒险了……”
还没说完,话头便被法老王责备的眼神所截断。夏迪吸了一口气,心情复杂地看向画布。其实当初在向贝卡斯描述景色时,他本身几乎就是无意识的,只凭着幼时积累的知识与幻想对贝卡斯描绘了这幅古老世界的夜景图。当时他完全没想到,现在这幅图倒对身边这位法老王派上了用场,该说……其实都是冥冥中注定的吗?
“我明白了……是。”他郑重地朝法老王跪下,“我是您意志的体现。若您执意如此,那夏迪定不负王所托,无论如何,都会完成王所赋予的一切使命。所以,请您做最后的决定吧!”
年轻的法老王脸上露出微微笑意,赞许地向他做了个起身的动作。
贝卡斯几乎时一路狂奔到画室的,期间还撞倒了一个托着茶盘的女佣,一壶滚烫的红茶泼了他一身。但他完全像疯了似的,不管不顾继续朝画室奔去。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只是自刚才起,就有一种奇特的惊惶让他坐立不宁——一定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而且绝对是在画室里!
跑到画室门前时,他已经看到自门缝里射出来的光线。
果然!夏迪那小子,在他的画室搞什么鬼!?
来不及多想,他一把拉开了门。不料,门打开的瞬间,他的眼睛便在一片强到可怕的光线中暂时失去了视觉,而身体也仿佛被抛进了漩涡,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拖拉着,拽到不知是哪里的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