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挂钟的时针早已划过了“3”的刻度，然而柳濑优还是没什么睡意。
作为漫画助手，每个月的这个时候都正值修罗场，他也早就习惯了熬夜，实际上，他也刚才某个作家那里工作回来。
（话说回来，伊集院老师最近状态好像很不错的样子，希望能保持长一点的时间，不然原稿又够呛了。）
然而想起另一个“够呛”的作家，柳濑不自觉地咬紧了下唇。
像是要赶走这样的思绪一样，他走进了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了一罐啤酒。
冰凉而略带苦涩的液体滋润的干涩的喉咙，柳濑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茫然地看着冰箱灯照亮的一小块区域。
（结果……这个月都没有跟千秋联络过。）
平时的这个时候，他都陪着千秋一起赶修罗场。虽然很疲劳，但是可以长时间地和吉野待在一起，就足够了。
……本应是这样的。
然而，这种状况却被打破了。
起源是吉野的生日。柳濑费尽心思做足了准备，温泉、蛋糕、红酒，一切都是按吉野的喜好准备的，本来一切也都应该按着他的计划进行下去。在当时的气氛下，自己也能把隐藏在心底多年的“喜欢”说出口了吧。
但是，那个电话却将自己辛苦编织的梦，瞬间粉碎。
看到吉野没有半点犹豫就选择了离开自己，甚至连挽留的余地都没有留给自己，柳濑只觉得梦的碎片化为尖利的刀锋，将心刺得一点一点的淌下血来。
最后，他被留在一个人的房间里，一杯一杯地灌着酒，企图用酒精麻痹自己。
事后，吉野也打来了道歉电话，但是他给出的理由却将柳濑的伤口再度撕开。
（家里有事？开什么玩笑！）
他知道那天的电话是羽鸟打来的。吉野以为他瞒得住，却不知道一切都写在了脸上。
痛楚掩盖了理智，他也顾不上考虑吉野的心情，语气更是加重了不少。
最后吉野嚷嚷了一声，挂断了电话，只留下柳濑拿着手机，茫然地听着“嘟嘟”的忙音。
（我没有想让他生气。）
他只是不愿意承认，在吉野心中，羽鸟比自己更重要。
在那样特殊的日子里，吉野想要一起度过的对象，是羽鸟。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他们像互相赌气一样，固执地不肯去联络对方。
最初确实是在气头上。然而，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却转化为了不安越积越多。
（为什么不联络我啊？千秋！）
这样的现状他不得不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对吉野并不是必不可少的。
而羽鸟不一样。他是吉野的负责编辑，即使单纯在工作层面上，他对吉野也是必须的。
焦虑，不安，恐惧，种种消极的情绪像是一层一层堆积起来的阴霾，遮蔽天日，让他看不清前方的路，也压迫得他几乎窒息。
所以，他只能用更多的工作来麻醉自己。
无意识地加大了手劲，捏扁的啤酒罐中溢出了啤酒，冰冷液体滴落在脚上的凉意唤回了柳濑的意识。咋了下舌，柳濑把剩余的啤酒一饮而尽，然后将喝空的啤酒罐仍进了垃圾箱里，拖着慢吞吞的步子来到了客厅，却发现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正一闪一闪地亮着。
（这个时候会打电话来的，莫非是——）
身体擅自作出了反应，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拿起手机摁下了通话键，迫不及待地问道：
“千秋吗？”
对面沉默了片刻，才传来了一个低沉的男声。
「是我。」
“……羽鸟吗？”
感觉力气正从身体里消失，柳濑克制住挂断电话的冲动，静静地听完了羽鸟的话。
“我知道了。”
结束通话之后，柳濑立刻拿起刚刚放下不久的单肩包，不带一点犹疑地跨出了家门，拦下一辆正好路过的出租车，对司机说出了目的地：
“去丸川书店。”

Chapter 2
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向内窥探时，原稿终于完成了。
从高野总编到每一个助手，所有人都是一副混杂着难以置信和如释重负的表情。吉野也是一副脱力的样子瘫倒在了椅子上。
“各位辛苦了，真的非常感谢大家。”
“您也辛苦了。”助手们的声音也没了多少气力。
转向正在收拾着工具的柳濑，吉野露出真挚的表情说：“那个，优也辛苦了，多亏你帮了大忙。”
柳濑的心“咯噔”了一下。
又来了，露出那样的表情，任谁都无法生气吧？
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柳濑维持着一贯平静的表情，说出来的话也只有淡淡一句“没什么，反正是工作。”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也有不成熟的地方，抱歉。”
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如果总有一个人要让步的话，那么还是自己先退一步吧。
“啊？嗯……”
将包甩在肩上，柳濑直接向门外走去。
“你要去哪里？”
“中岛老师那里，那边也快到截稿日了，再见。”
几乎是逃一样地离开了。
因为不敢看吉野的表情，不敢听他的话语，否则自己又会不可抑制地陷入甜蜜的幻梦。
吉野一定不知道吧？他那种无防备的信赖，是多么让人憧憬，又是多么的残忍。
“啊……”
身体被撞击了一下。柳濑才发现，一直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之中，竟不小心和别人撞了个满怀。
“抱歉，我没注意，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我才应该道歉。”
对方慌忙鞠了个躬，这样过于谨慎的慌乱态度，是新人吧？
正想着对方抬起了脸，认出了那张可爱的脸孔，柳濑发出了低低地一声惊叹。
因为眼前这个人，他不久前才在伊集院老师家楼下遇到过。
那天结束了助手的工作，正准备回去的时候，在楼梯间与一个匆匆忙忙往上跑的人擦肩而过。当时柳濑只是瞥了一眼，没有多想，原来是丸川书店的员工吗？
（伊集院老师的负责编辑……是叫雫吧？说起来好像听说雫君请了假，这孩子那天大约是去替雫君取原稿了吧？）
对方显然也认出了自己，害羞地笑了笑说道：“真是有缘啊。您也是作家吗？”
“不，只是助手而已。你是……高桥君，对吧？”
“是的，我叫高桥美咲。请问您是？”
“我姓柳濑。”
“柳濑先生，您好。”高桥一双给人印象深刻的大眼睛闪亮亮地问道，“您刚才说助手……难道说是伊集院老师的？好厉害！”
看到对方瞬间亮起来的表情，柳濑的心反而沉了下去。
（一模一样……）
「诶？优当上了伊集院老师的助手？好厉害！」
眼前这孩子坦率的开心的表情，和那个时候吉野的表情一模一样。
吉野和自己都是《The☆汉》的忠实fans，所以在得知柳濑当上了《The☆汉》的作者伊集院老师的助手时，吉野是真心地为自己感到高兴，还踌躇着要不要托自己去要个签名。
除此之外，他们还有着相似的爱好，所以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可以聊到忘了时间。
（比起那个开口闭口不离工作的家伙，怎么样都是我比较适合千秋吧？）
仿佛是怕被眼前这个人的灿烂表情所刺伤，柳濑垂下眼帘说：“抱歉，我还有工作，先走了。”
“啊，耽误了您的时间，不好意思。”
对方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又一次忙不迭地道歉，柳濑也匆匆地回了礼，便踏出了丸川书店的大门。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刺眼得让人想要掉泪。

Chapter 4
心就如同容器一般，不管多么心胸宽广的人，心的容量也总是有一定限度的。而那太深太久的爱恋却是点点滴滴日积月累，找不到出口的话，就总有一天会超出心的容量，吞没了自己的理智，也让对方不知所措。
现在柳濑深切地感受到了这一点。
室内的光线暗了下来，无声地彰显了时间的流逝。
柳濑维持着蜷在墙边的动作已经很久了，头埋在双臂之间，吉野打过的地方辣辣得生疼，身旁喝空的啤酒罐散落一地。
（为什么……为什么要选他？我就不行吗？千秋！）
吉野可以若无其事地说出“有个助手说喜欢优”，却会为羽鸟和前女友见面而埋头喝闷酒，这样的态度落差让柳濑清晰地感觉到吉野在友情和爱情之间划出的界限。
绝望像饥饿的野兽，将心一点点撕裂，吸吮着血液，吞食着骨肉，这种痛苦几乎让他昏厥过去。
但是他还不是甘心，不愿意就这么简单地放手，无论如何也想再争取一次。被内心的情感所驱使，他无可抑制地压倒了吉野，绝望着诉说着爱恋，那一刻他真的想过不顾一切也要让吉野属于自己，哪怕只有一瞬间也好。
可是，吉野就在那一刻做出了回答。
“呵呵……”
喉间泄出干涩的笑声，然后像坏掉的玩具一样失去控制地笑个不停，直到歇斯底里，直到眼泪都笑了出来。
柳濑蜷得更紧了一些，抱住双臂的十指深深地嵌进肉里。
窗外由黄昏渐变为黑夜，又慢慢泛起黎明的曙光。
不知何时睡着的柳濑，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喂？”
「柳濑君吗？」
“老师？”
是伊集院，他的声音有些惊讶，大概是因为柳濑过于喑哑的声音吧。柳濑这才想起今天本来定了要到伊集院那里做助手的，可是……
“抱歉，老师，今天身体不太舒服……”
「啊，没关系，不用勉强自己，今天就好好休息吧。」
“……多谢。”
挂断电话，柳濑撑着墙站了起来。头因为宿醉而疼得像是要裂开一样，脚步有些不稳，但他还是强迫自己走到了浴室。从莲蓬头喷出的热水落在冰冷的肌肤上，稍微带走了一些昏沉和疲惫，让他忍不住喟叹出声。
自从做了自由助手这份工作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没有遵守定下的日程，但是……
（其他老师也就算了，只有伊集院老师……只有今天，不想见到任何与千秋有关的东西。）
可是越这么想，脑中那些破碎的画面就越是鲜明。
「柳濑……优？真是个好名字呢，可以叫你『优』吗？」
「诶？你也看《The☆汉》吗？好巧！这可是我最喜欢的漫画了！」
「呐优，明天是《The☆汉》的发售日，一起去书店吧？」
「优当时了伊集院老师的助手？好厉害！」
（不要再想了！）
咬紧的下唇渗出血丝，口腔里扩散开血腥味，让胃里一阵翻滚，柳濑扶住墙，止不住地干呕。
一直以来，他一面小心翼翼地维持着朋友的距离，一面绝望地想要向那个近在咫尺的人伸出手，诉说着想要更近一步的愿望。
如果能甘于只做朋友就好了，至少还能在最近的地方触碰到他，可是由于自己的不满足，一切就此分崩离析。
都到了这个地步，还怎么做朋友？
所谓单恋，就是一道万丈鸿沟，分不清深浅地想要跨过去，就只有粉身碎骨。

Chapter 8
把伊集院拖回了家，好说歹说问出了钥匙的所在打开了门，无视掉早已习惯的一地狼籍，直接把伊集院架到了房间里，让他在床上躺下，又走到浴室里找到脸盆接了水，将毛巾浸入水中。
（真是的，我干嘛像个老妈子一样？）
柳濑刻意忽视掉那种同为失意之人的相惜，只告诉自己不能这样放着伊集院不管。
端着脸盆回到伊集院的房间，拧干了毛巾以后给他擦脸，然而手腕却被攥住了。
“老师……？”
伊集院睁开眼睛，好像刚刚才认出柳濑一样缓缓开口：
“啊，柳濑君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老师您喝醉了，我刚好路过，所以把你带回来了。”
“我……才没喝醉。”
每个喝醉的人都是这样说的。柳濑在心里吐着槽。
伊集院空洞的眼神移向天花板，喃喃地说：
“如果能喝醉就好了……喝醉就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了。可是不行，越喝……脑子就越清醒……”
柳濑心里一沉，长时间刻意忽视的伤痕又在隐隐作痛，想着要不要随意说些话敷衍一下，却开不了口。
“呐，我说柳濑，你喜欢我的吧？”
柳濑发出了疑惑的声音，不知道伊集院为什么突然说这么莫名其妙的话，却看见伊集院唇角浮现出的自嘲的笑容。
“啊啊，你一定也会说，‘只是喜欢老师的作品’吧？不管是谁都是这样……”
虽然酒气很重，但伊集院的眼瞳里却清醒地燃着火焰，让柳濑没来由的一阵恐慌。他知道自己必须说点什么，于是斟酌着开了口。
“……我尊敬作为作家的老师。”
“所以除去‘作家’这个身份我就一无是处了吧？”
柳濑很想抱怨“就是这样”，但这种情形下他只能试着耐心说道：“一般人不都是透过作品来看到‘作为作家’的老师吗？我想高桥君……只是不了解现实中的老师而已，如果了解更多一点的话，一定也会喜欢上……”
被攥住的手腕突然一怔疼痛，让柳濑下意识地咬紧牙关，将后面的话语咽了下去。
（糟糕，不应该在这种时候提高桥君的名字的。）
因为他清楚地看到伊集院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真是冷静啊。莫非是你的经验之谈？”
“诶？突然说什么……”
“你刚刚结束了一段苦恋吧？”
“什……”
看到柳濑瞪大了眼睛，伊集院了然地笑了起来。
“你这些天的状态，瞒得了谁？单纯的身体不好的话，会时不时露出那种失魂落魄的表情吗？”
柳濑一直觉得作家掩饰得很好。实际上，不管是中岛还是上次一起去喝酒的助手们，都只责备他不会照顾自己而已，为什么伊集院会注意到？
“对象是谁？哦~是新年会上的那孩子吧？”
被说中心事的柳濑无法抑制自己的表情变得僵硬。
“你一直用热情的眼神注视着那孩子呢。说起来……我好像在编辑那边听说过一个很有意思的传闻，说吉川千春其实是男人。”
不等柳濑反驳，就感觉右手腕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拖了过去，一阵天旋地转以后，他发现自己仰面躺在床上，而伊集院正俯视着自己。
“不觉得我们很像吗？明明付出了那么多喜欢，却得不到回报。”
“放开我！”柳濑极力推拒着压上来的身体，“这种事情，老师不是想和我做的吧？”
“我是觉得高桥君很可爱啊，但是，”伊集院扬起了唇角，“都怪柳濑君说了煽动我的话了呢。”
（我可不记得有说过这样的话！）
但是没用，现在伊集院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
“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啊，柳濑君。”

Chapter 9
俊朗的脸在眼前放大，下一秒，一个浓厚的吻封住了柳濑的言语和呼吸。
因为酒醉的缘故而异常炽圌热的舌毫不客气地闯开柳濑的齿列，随之而来的是重重的酒气，充满了口腔并直灌入咽喉，让柳濑一阵反胃，想要推拒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却被沉重的身体压得动弹不得，最后只能对着肆意在口腔中搅动的舌头狠狠地咬了下去。
“呜……”
疼痛终于让伊集院放松了力道，柳濑立即推开他，侧身撑着床沿，捂着自己的咽喉急剧地喘息。然而下颚上突然感到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强行将他的脸转向了自己。
“真是只不听话的猫啊。”
眼前的伊集院翘圌起了被血染成鲜红的唇角，舌尖轻轻在唇边舔shì一周，便定格为一个足以令人血液凝固的笑容，如同嗜血的修罗般的表情让柳濑不由得攥紧了床单。
“该怎么惩罚你呢？”
伊集院有一双典型的画家的手，纤长、灵活、干净。而现在他正一手钳制住柳濑的双手举过头顶，另一只手则解开了自己的皮带，然后用皮带将柳濑的双手牢牢束缚住。
夺去了柳濑的自圌由后，伊集院满意地笑了，又倾身向前，这一次的吻更加毫不留情，像是要将他口腔中的所有空气都汲取殆尽一样霸道，同时将柳濑的上衣卷起，双手沿着裸圌露出来的腹部、腰部一路向上，最后停留在胸圌部的突起上。
“啊……”
突起被恶意地捏圌揉的时候，柳濑发出一声难以压抑地喘息，但随即咬紧牙关，强压下喉间溢出的声音。
似乎是对柳濑的抵抗感到不满，伊集院逗弄柳濑身体的手法变得更加猥亵，左手玩弄着胸圌部，右手则潜入了柳濑的裤子，挑逗着已经开始抬头的分身。与此同时，灼热的唇也沿着他的耳后、颈项、锁骨不断向下，一路留下斑驳的痕迹，三重的刺圌激让柳濑失去了力气，光是要压抑住声音便已消耗了他的全部意志。
“不要……这样！”
“都已经这样了，还不放弃？”
右手恶意地在重要的部位上捏了一下，过大的刺圌激让柳濑的喉间泄圌出了“呜”的一声呻圌吟，瞪着伊集院的眼神也盈满了薄薄的水雾。
“真是不错的眼神啊，看得我都战栗起来了。”
伊集院笑着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与自圌慰完全不同的强烈刺圌激将柳濑的意志粉碎殆尽，毫不留情地把他逼到了极点。
“真快啊，你多久没自己解决了？”
“不关你的事！放开我！”
“我说啊，莫非你在自圌慰的时候，也在想着那个吉川吗？”
被指出的心事让柳濑一时失去了言语，伊集院喃喃地说着“果然是这样啊”，下一秒，他的手指便深深地陷入了柳濑的体内。
“呜！”
从未被人进入过的场所硬挤进去异物，让柳濑一下子绷紧了身子，眼角也泛起了水汽，只能拼命扭动着下圌半圌身，想要排除那种异样的感觉。
“别动，柳濑！”
“不要……出去……出去！”
“放松，我不会伤害你的，放松。”
伊集院在柳濑耳畔低喃，一面安抚地吻着他，一面试着在柳濑的体内曲张，当触碰到某个点的时候，柳濑的身子顿时一阵战栗，伊集院就像是看到心爱的玩具一样满足地笑了，并不停地刺圌激那一点。
“呃……啊……不要……那里不要！”
“别说不要，你看，里面都那么湿了。”
伊集院将手指增加到了两根，清楚感到体内又被撑开了一些，陌生的感觉扩散到全身，连指尖都为之麻痹，让柳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他竭力地挣扎，想从这种异样的感觉中挣脱出来。
“不要挣扎得那么厉害，手会受伤的，这样就没法画画了吧？”
“画画……”
如果脑子在稍微冷静一点的话，柳濑应该可以猜到伊集院只是他吓唬他，再说，将他的手束缚的人就是伊集院本人。但是在脑子一片混沌的情况下，手腕上的痛感让他觉得自己真的可能会失去这双手。
（我已经……只剩下画了……）
“不要……我不要不能画画……”
“那么就放松一点，看，不疼的吧？因为你里面正在贪婪地吸着我的手指呢。”
不用伊集院指出柳濑也能感觉到，明明手指已经增加到了三根，可是后圌穴却开始隐隐约约地叫嚣着不满足。

“来，放松，再放松一点，对，乖孩子，就是这样。”
伊集院的声音像是诱圌惑夏娃的蛇一样，充满了引人堕落的磁性，柳濑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任人摆布的玩偶，整个世界只有伊集院可以依赖，只能不知所措地点点头，按他的指示稍稍放松了身体。
被仔细开拓的场所，渐渐由抵抗变成了接纳，不满足地绞着伊集院手指的感觉，让他也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
“差不多可以了吧？”
“诶？”
手指离开体内的时候，后圌穴像是恋恋不舍一样地蠕动着，没等柳濑分辨清楚这种感觉是什么，一个与手指完全不同的灼热物体闯入了他的身体。
“呃……啊啊啊！”
比手指要粗大数倍的物体直闯而入，让已经经过扩张的身体又紧绷起来，伊集院难受地皱起了眉头。
“好可怕……好痛……不要了，我不要了……”
柳濑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呜咽，一双漂亮的猫儿眼因为噙满泪水而像是一汪深潭，几乎要让人沉溺下去。
“不要拒绝我，我不会伤害你的，你看，我不是一直很温柔地对你吗？”
伊集院没有急着进入，只是停留在浅浅的地方，用手温柔地刺圌激着柳濑的前端，绵长的快圌感让柳濑发出了舒服的鼻音，渐渐放松了下来。一直在等待这一刻伊集院，趁势一口气将自己的欲圌望全部推进了柳濑的身体。
“哈……啊！”
感到自己被温暖的场所所包裹，伊集院也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
“不难受吧？那么，我要开始动了？”
就如同伊集院所宣告的一样，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温柔，像是在珍惜着贵重的东西一样小心翼翼。
（伊集院想要温柔对待的对象……是高桥君吧？原来如此，他现在不过是以同样的方式抱着作为高桥君替身的我而已。）
即使沉溺于伊集院给予的快圌感中，还是无法阻止自己混沌的意识中浮现出的悲观想法，柳濑的唇边浮起一个破碎的悲伤的笑容。
“怎么了？难受吗？”
注意到柳濑表情的变化，伊集院停下了动作，关切地问。
“没事……继续……再激烈一点……”
说出难以启齿的话以后，伊集院顿了顿。
“真是的，不要太刺圌激我啊。”
重新开始动作的时候，已经不再是那种让人舒服到全身融化的温柔了，而是像要将他全部吞噬殆尽一般的激烈，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摇曳的一叶孤舟一样，被狠狠地甩向一波又一波的浪尖，又从最高点坠落。
对，他需要的不是什么温柔的对待，而是想要被狠狠地侵犯，直到意识都全部吞没，什么都不去想，不用去哀悼自己破碎的恋情，不用去揣测伊集院的动机。
可是即使是在欲圌望的巅峰，伊集院还是牢牢地注视着他的面孔，将他的每一个表情都纳入眼中，温柔的话语一句句地在耳畔响起：
“舒服吗……”
“不会感到难受吧？”
“你有感觉的地方……是这里吧？”
“优！”
被欲圌望浸染得沙哑的声音唤出了他的名字，让柳濑全身不可抑制的战栗起来。
“不要……不要叫！”
“为什么不要？优……”
像是拒绝一样拼命摇着头，却被伊集院钳制住下颚，激烈地吻了上去。
（不要……不要用那么温柔的声音叫我的名字，这样的话，我不就会沉溺下去了吗？沉溺于又一个不爱我的人，然后会再一次被抛下的吧？）
苦涩的感情渐渐被快圌感吞没，意识也背叛了自己不知飘向了何方。而双手不知何时就早已被松开了，在欲圌望的巅峰感到孤立无援的他，只能紧紧攀附上眼前唯一之人宽厚的肩膀寻求依靠，去索取一个可以夺取他神志的吻。

Chapter 11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看着躺在身旁的伊集院，柳濑在心里质问自己。
那天过后，伊集院依然像对待普通助手一样对待自己，柳濑也以为那只是酒后一时冲动。然而在入稿结束以后，伊集院却以庆祝为名硬将他留了下来，半强迫地与他发生了第二次关系。从那以后，这种情况又陆续发生了几次。
为什么会演变成这种局面？
明明拒绝就好了。可是每次一旦伊集院欺身上前，用略带沙哑的磁性嗓音呼唤自己的名字时，柳濑就会无可招架地沦陷在伊集院浓烈的亲吻中。
难道真的只是互舔伤口吗？柳濑不禁对这样的自己产生了厌恶。
“用这么热情的眼神看着我，昨晚还没满足你吗？”
这家伙，居然装睡！
看到笑得肩膀都抖起来的伊集院，柳濑狠狠地瞪了回去。
“梦话还是在梦里说吧。”
伊集院笑着坐起来，凑近柳濑想要索吻，却被柳濑一把推开，伊集院咋了下舌。
“真是不坦率啊，明明在床上那么可爱。”
“那还真是抱歉啊，只要你想的话，可爱又坦率的对象还不是一抓一把？”
“是啊，我最喜欢坦率的孩子了。”
“那么又何必找我呢？”
（我就是嘴巴坏又不坦率。）
“嘛，偶尔有一个不一样的类型也很刺激。”
“我说啊，我最讨厌老师这一点了。”
自从第一次被伊集院莫名其妙地抓住话柄以后，他就没怎么对伊集院说过客气的话。而伊集院听了这话，只是掩嘴笑了起来。
“是啊，你喜欢的是吉川千春那样的类型。”
伊集院问过吉川千春是个怎样的人，柳濑被烦得不行了，就随意敷衍了几句。
不愿理会伊集院，柳濑径自下床，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
“话说回来，从很早以前我就想问你了，你对吉川千春真的是喜欢吗？”
柳濑的动作停顿了片刻。
“什么意思？”
“按你的描述，吉川千春是个笨拙又天然，很让不放不下心的类型吧？你不会只是因为很担心他，很想照顾他，而把这种‘担心’错当成‘喜欢’了吧？”
“闭嘴！”柳濑咬紧了牙关，“你懂什么？像你这种人……”
“我是不懂。”伊集院冷笑一声，目送着柳濑快步离开。
而柳濑一直逃到了车站，才稍稍松了口气。
（我对千秋不是喜欢？开什么玩笑！）
自己那么长时间以来的感情被人轻易地否定，让柳濑心绪如麻。他现在只想听到吉野的声音，想见上一面，连他们还在冷战都忘记在了脑后。
这样想着，他已经接通了通讯录里那个许久未联络的名字。
「喂？优吗？」
对面传来了吉野急切的声音，让柳濑烦躁的心绪稍稍平复了一些。
“千秋，抱歉……”
「诶？我才是，对优做了很过分的事……」
吉野还在说着话，柳濑却几乎没能听进去。
「怎么了，优？」
觉察到柳濑情绪不对，吉野担心地问道。
“千秋，我现在可以去你家吗？”
「咦？可以是可以……」
“那么一会见。”
匆匆挂了电话，柳濑登上了电车。

Chapter 12
等到达吉野家的时候，柳濑觉得浑身都没了力气。
“优，快进来。”
好久没有到吉野家，柳濑有些怀念地眯起眼睛。
“入稿，结束了？”
“嗯……”吉野一听到这个词，疲惫之意立即溢于言表，“果然没有优的话还是不行啊，你不知道交稿的时候小鸟的表情有多恐怖……”
柳濑的心里又是一阵触动。
“……抱歉，是我太不成熟，影响到了工作。”
“不不，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继续这样道歉下去不是办法，柳濑突然想起什么，便打开了自己的肩包。
“这个，给你。”
“啊，《The☆汉》的手办！”
第一次和伊集院睡的时候，柳濑已经赌气把手办丢在伊集院家里了，但不知什么时候又被伊集院不动声色地放回自己的包里。质问他，他也只会笑着说「是你喜欢的东西，不是吗？」柳濑又气又急，又不想继续玩这种幼稚的游戏，于是强压下当场扔到他脸上的冲动，把手办留在了包里，却一直忘了拿出来。
“谢谢你，优。”
吉野笑了，那种不加掩饰的真诚笑容，让柳濑心里一顿。
（我最初喜欢上的，就是千秋的笑容。）
即使成年之后，吉野依然保持了孩子一样毫无虚伪假饰的笑容，让柳濑觉得很难得，想要好好珍惜。
不等柳濑感伤，吉野的下一句话，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还是限量版的，很难买吧？”
“诶？”
由于心情的问题，柳濑没有像平时一样第一时间就去书店抢购，自然也不可能买到什么限量版。
柳濑还没反应过来，吉野已经把手办颠倒过来，便看到白色底座背后一串飘逸的字体。
“还有伊集院老师的签名！”
“……那家伙……”
柳濑从牙缝间挤出了这句话，当然吉野只顾着开心，没有注意到柳濑表情的变化。
想都不用想也知道，能做到这种事的，只有身为原作者的伊集院。
吉野快步走向橱柜，打算把手办加入到他的收藏中，然而他走得太快，居然脚底一滑摔倒了。
“哎哟！”
“千秋！”
柳濑赶紧跑过去，把吉野扶起来。
“有没有受伤？”
“没事没事。”
吉野摆摆手，柳濑还是不放心地检查了一遍，确认真的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
“我说你啊，在自己的家里也能摔倒，真是一刻都不能不盯着你。”
「你对吉川千春真的是喜欢吗？」
伊集院的话像幽灵一样在耳畔响起。
「你不会只是因为很担心他，很想照顾他，而把这种『担心』错当成『喜欢』了吧？」
“优？”
“诶？”柳濑抬起头，发现吉野正不解地看着他。
“怎么了吗？”
“没什么……那个，千秋，我下个月，可以过来帮忙吗？”
“当然了！优能来真是帮大忙了。”
吉野握住了柳濑的手兴奋地说，柳濑却只能勉强地笑了笑。
（我喜欢的是千秋。）
可是明明和吉野在一起，他却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伊集院的事。

Chapter 13
恢复了在吉野那里的工作以后，不仅吉野大松了口气，其他助手们也很受鼓舞。羽鸟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善，但看到吉野效率稍微恢复了一点，也不好多说什么。
又是一夜无眠。工作结束以后，柳濑收拾着助手们的咖啡杯，走到料理台那里，和积累在洗碗池里的碗筷一起清洗。
这时门开了，柳濑知道一定是羽鸟。羽鸟和吉野说了几句话以后也走到料理台旁，把装满蔬果的的袋子放在上面。
“柳濑，我要接一下水。”
“随意。”
羽鸟接了一盆水来浸泡蔬果，然后把洗干净的蔬菜放在案板上。
两个人之间的空气凝固如故，只有清洗的水声和切菜声更突显了这种僵持。
“吉野……他很担心你。”
柳濑把洗好的碗筷放进碗柜里。
“我知道。然后呢？”
“可以的话还是像以前一样过来帮忙，不要让他太担心。”
“不觉得你管得太多了吗？要批准的话也是千秋的事，轮不到你来说话。”
“就我而言当然不想让你接近吉野。但是因为你影响到吉野的工作就本末倒置了。”
“工作吗？还是一如既往的古板呢。”
柳濑取了毛巾来擦手，这时吉野拿着优的手机进来了。
“优，你的电话。”
“谢谢。”
吉野把手机递给柳濑，就在餐桌旁坐下，等待羽鸟的料理。
“喂？”
「是我。」
对面传来一个冷淡的声音。
“雫君？”
羽鸟听到这个名字时微微眯起了眼睛。
“诶？老师他……？”
「伤的是左手，不影响作画。」
“是吗？太好了。”
「虽然作画没问题，但是对生活还是有影响。」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打给自己？又不是要通知助手工作取消的。柳濑对雫的用意百思不得其解。
「所以老师就拜托你了，柳濑。」
“哈？为什么是我？”
「你不是在和老师交往吗？」
“我说啊，你是不是误会了是吗？”
「就这样。」
“喂？喂！”
不给柳濑说话的机会，对方已经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搞什么？作家也是编辑也是，怎么都不听人说话啊？）
“伊集院老师怎么了吗？”
羽鸟把料理端到了餐桌上，随口问道。
“咦？伊集院老师怎么了吗？”吉野刚拿起的鸡蛋卷却忘了送进嘴里，惊讶的目光来回在羽鸟和柳濑之间流转。
“雫石，就是来电话的人，是我们社的新人，现在负责的是伊集院老师。”
“是这样吗？优，老师怎么了？”
“好像是左手擦伤了。”
“诶？那赶紧过去啊！”吉野一听，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哈？”被吉野突如其来的气势吓倒，柳濑一时失语。
“那个雫君是拜托优去照顾老师的吧？”
“……是这样没错。但是，他负责的作家，为什么要丢给我啊？”
“不要说这样的话。雫还有其他事要忙，不可能把所有精力都放在老师身上吧？”同样身为编辑的羽鸟说起话来格外有说服力。
“就是啊，快点去吧！”
“怎么连千秋也……”
“因为那是伊集院老师啊！要是《The☆汉》开天窗了怎么办？”
啊，果然是因为这个吗？柳濑和羽鸟难得表示了意见一致。
“吉野，你怎么好像急着嫁女儿一样？”
羽鸟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别有深意地看向柳濑。
“咦？我没这个意思。”吉野连忙否认，不过羽鸟已经得到想要的效果了。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看到羽鸟虽然不动声色，眼角却带上了明显的笑意，柳濑只能咬牙切齿地忍耐着一拳挥过去的冲动。

Chapter 15
“我打扰了。”
高桥踏入伊集院家的房门，看到的是擦得铮亮的地板，摆放得整齐许多的各种资料，以及抱着装满刚洗好的衣服的衣篮的柳濑。
「真是贤惠啊。」
撞见过相似一幕的雫曾经如此评价，然后直接踩中了柳濑的雷区。高桥虽然颇有同感，但他很明智地选择了回避这一问题。
“柳濑先生，晚上好，那个，伊集院老师在吗？”
“高桥君，晚上好。”
听到高桥的声音，伊集院走到了客厅里，展露出欢迎的笑容。
“那个，桐岛总编让我给您送些慰问品。”
“啊，多谢。”
“那个……您的伤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谢谢关心。”
高桥看起来比平时还要拘谨，看来上一次真的被伊集院袭击了，对于伊集院的一举一动都有些反应过度。
想起自己同样狼狈的经历，柳濑自嘲地笑笑，抱着衣篮到了阳台上，把槅门拉上，将他们的谈话关在门后。
（我干嘛要在意这种事？）
柳濑咬了咬下唇，像要赶走这种思绪一样抖了抖衣服，用夹子固定在晾衣绳上。
回到客厅以后，看到伊集院给高桥端了红茶和蛋糕，然后一直用温柔又饶有兴趣地目光注视着他，说话的语气也和柔和又稍稍有些调笑的以为。那样的气氛让柳濑觉得自己没有插足的余地。
“我告辞了。”柳濑简短地告别以后，就拿起自己的包走了。
“那个，柳濑君……”
伊集院踌躇地唤了一声，但柳濑没有让他说完，便关上了房门。
本来想坐电车，但不知为何心情总烦躁不安，便招手叫停了一辆正好路过的出租车。
回到家的时候只剩下满身的疲惫，柳濑索性关掉手机，草草冲了澡以后便把自己扔到床上，扯起被子盖过头顶。
然而无论身体多么疲惫，脑子却异常的清醒。伊集院面对高桥时的眼神和语气，像刺一样深深地扎在心里。
伊集院从一开始就说得很清楚，他们之间不过是互相安慰罢了。但是今天却是直截了当的了解到了，自己对伊集院而言不过是高桥的替身这一事实。
且不论性格如何，伊集院确实是个外表俊美、举止优雅的成功漫画家，柳濑不知道高桥拒绝伊集院的理由是什么，但是不保证未来会不会接受他。又或者，未来会不会出现一个伊集院喜欢的那种坦率又可爱的对象。
（床伴也好保姆也好，干嘛不挑个自己喜欢的类型？）
柳濑这才察觉出不对劲。雫本来就是没有任何理由地就把伊集院这个包袱塞给自己的，而伊集院更是没有支付自己相应报酬的意思，自己根本没有任何理由和义务要去照顾伊集院。而伊集院大约也只是因为方便，或是担心自己受伤的消息泄露给别有用心的人，才会选择身为助手的柳濑吧？
这样的话，一直没有拒绝地照顾着伊集院的自己，不就是傻瓜吗？柳濑的喉间泄出自嘲的干笑。
（干脆辞掉伊集院那里的助手工作算了……）
短短数周时间，伊集院就霸道地闯入了自己的内心，一直到了那么深的地方，把自己的内心搅得一团糟。这样继续保持身体关系也只会空虚而已。
这样盘算着，柳濑翻了个身强迫自己入睡。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柳濑不想理会，只是把被子又向上拉了拉。反正自己经常因为在作家那里通宵而不在家，来人见迟迟没有人来应门，大约就会离开了。
门铃持续了一段时间才停下。柳濑刚松了口气，对讲机里便传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
“柳濑君，你在的吧，是我。”
是伊集院。

Chapter 16
像是认定了柳濑一定在家一样，伊集院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考虑到夜里的低温，柳濑不情愿地起身给伊集院开了门。
“请坐。”把伊集院带进客厅，柳濑转身走向厨房，“只有咖啡，可以吗？”
知道伊集院来这里一定是有话要说，但柳濑想在那之前先缓和一下气氛。
“随意。”伊集院坐下，好奇地环视着室内。
“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地址？”
“新年会的时候，和羽鸟君交换了名片。他是吉川千春的负责编辑吧？”
（羽鸟那家伙……）
把咖啡放在桌子上，柳濑在伊集院对面坐下。
“那么，什么事让你不惜打听我地址也要过来说？”
“我不过来的话，你明天就会递交辞呈，就此消失了吧？”
被他说中了。
柳濑端起咖啡，掩盖自己微微颤抖的双唇。伊集院也拿起杯子，浅尝了一口。
“完全记住我的口味了呢。”
“你以为我当你助手多久了？”
“说的也是。”伊集院放下杯子看向柳濑，柳濑手指一僵，也把被子放回桌上。
终于要进入正题了吗？
“今天见到高桥君，发现自己比想象中要平静得多。”
想到他们两个人谈天的场景，柳濑抿紧了下唇。
“相比之下，倒是你突然离开的样子让我很不安。”
“所以呢？想让我为冒然离开而道歉。”
“你知道我不是来说这个的。”伊集院伸出手，想要叠上柳濑放在桌子上的手，但柳濑在那之前就缩了回来。
“我追过来只是为了说一句，”伊集院顿了顿，才再度开口，“我想……我喜欢你。”
“哈哈。”
没有喜悦，也没有惊讶，柳濑只是干笑了两声。无他，只是因为伊集院的告白就像电影台词一样，没什么真实感。
“不相信？”
“怎么可能相信？一个不就之前还在为他人买醉的家伙，现在那么轻易地对另一个人说‘喜欢’，这种轻浮的人谁会相信？”
“轻浮，吗？还真是不留情面啊。”伊集院苦笑着交叠起双手，“那天晚上，我确实很受打击，但我还没有随便到不管是谁都带上床的地步。”
“……”
“大部分读者都只是因为作品而喜欢我，我对这一点也有自觉，对于现实中的自己也总是容易陷入消极。但是你却对我说了那样的话，说了解现实中的我，也会喜欢上我的。”
“那只是安慰罢了，我也说过了吧？”
“就算是安慰也好，那个时候我真的很感动，所以就决定要抱你了。”
“那只是互相安慰而已，这也是你说的吧？”
“不那样说的话，你根本不会允许我接近的吧？当然我也承认，最开始只是因为你的话对你有些感兴趣，所以忍不住一直看着你，然后也就越喜欢你。那个时候的你就像受伤的猫，弓起背提防着别人，那样的你很让人怜爱，所以我想，好好对你的话，总有一天，你会忘记那段苦恋，而喜欢上我的。”
柳濑没有回答，但那依然抗拒的表情让伊集院重重叹了口气。他站起来，走到柳濑面前坐下。
“还是不肯相信吗？”
“因为，老师喜欢的是高桥君那样的类型吧？”
“如果不是喜欢你，我怎么会丢下高桥君追过来呢？”
“……谁知道。”
伊集院伸出手，与柳濑放在膝上的手叠在一起，这次柳濑没有挣开。
“呐，优，你是喜欢我的吧？”
柳濑像触电一样颤抖起来，但伊集院牢牢包覆住他的手，不让他挣开。
“谁……谁会喜欢你？我喜欢的人，是……”
“那样的话，就看着我的眼睛说出来。”
伊集院强迫柳濑抬起低垂的头直视着自己，柳濑颤抖着嘴唇想要说什么，却只泄露出一声破碎的呜咽。
伊集院爱怜地用指尖拭去柳濑眼角的泪滴，轻声说：
“你只是不愿意承认，你喜欢了十几年的人，被一个只睡过几次的人所取代而已。”
“还说自己悲观……你其实对自己自信得过分了吧？”
“如果不喜欢，你会只为了安慰和我睡那么多次吗？会答应雫君无理的要求吗？还有今晚，会因为高桥君而生气吗？如果还是想说不喜欢我，就对着我的眼睛好好地说出来。”
柳濑看向伊集院的眼睛，他的瞳眸里满满承载着自己的影子，只有自己一个人。
“……不知道。”
“优……”
“但是，”柳濑放弱了声音，笼罩在身边的那种警惕的氛围也解除了，身体微微向伊集院靠拢，被伊集院牢牢地揽入怀中，“但是，现在比起千秋，我好像更放不下你……”
“是吗？”伊集院像是松了一口气。他把唇贴上柳濑的太阳穴低喃，“这样就够了。”
唇逐渐向下，挑拨一样地玩弄着耳垂，柳濑像是受不了这种挑拨一样，主动把唇叠了上去。伊集院也乐得他主动，把将吻变得更加浓烈。
“优，我要抱你。”
不是疑问句，而是理所当然的陈述句。
柳濑垂下眼帘，点了点头。

Chapter 18
“优，呐，优，该起来了。”
“吵死了！”柳濑用棉被蒙住头，翻了个身。
昨天才刚结束了入稿，不知道伊集院哪来的力气，硬是抱着柳濑翻云覆雨了一番，导致他现在脑子里一片昏沉。
“但是啊，不是早就定了今天的约会了吗？”
“非得把原稿拖到最后一天的是哪里的谁啊？”
伊集院笑着把被子往下来，露出睡得乱翘头发的脑袋，把自己的额头贴上柳濑。
“优，再不起来我就袭击你啰~”
“吵?死?了！”
柳濑毫不客气地一拳招呼上去，伊集院一边揉着被打的地方，一边宠溺地看着不清不愿地坐起来散发着阴郁的低气压的柳濑。
“呐，优。”
在优穿衣的间隙，伊集院在一旁唤道。
“干嘛？”依旧是阴郁的声音。
“差不多该答应做我的专属助手了吧？”
“我拒绝。我不在的话千秋那边可是一团糟啊。”
“那……退一步，同居怎么样？”
“哈？哪里退一步了？明明是得寸进尺！”
“跟我同居的话工作很方便吧？还有你不老是抱怨我生活不规律吗？雫君也说有你照顾着工作会顺利很多。”
“你还敢提？联合雫君来设计我的事还没跟你算账呢！”
如果不是雫提起，柳濑完全不知道这两个人串通的事。那次伊集院说了柳濑对吉野可能不是喜欢之后，担心柳濑会因为生气而疏远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正好那时候伤了手，就托雫去开这个口。
“我确实不择手段。”伊集院揽过柳濑的腰，索要了一个早安吻，“当然，雫君为了能榨出原稿什么都肯干，也就答应了。”
“不要，跟老师同居很累的，我干嘛要做这种吃亏不讨好的事？”柳濑别过头。
“不是因为喜欢吗？”
“我说你啊……”
柳濑刚要发作，手机不识趣地响了起来。一看到来电，柳濑立即换上了柔和的表情。
“千秋，怎么了吗？”
「那个，优，上次不是约好了要一起出去吗？」
“啊，那件事啊？你订下日子了？”
“嗯，我看看……”
一阵刷拉拉的声音，大约是吉野在翻日历。然而，没等柳濑得到回音，伊集院就把手机从他手中夺了过来。
“你干什么！”
无视抗议的柳濑，伊集院对着手机说道：
“喂，是吉川千春老师吗？啊，您好，我是伊集院响。”
「咦？诶——！伊集院老师吗？」
吉野由于惊讶而放大的声音，连柳濑都听得一清二楚。
“虽然很对不住老师，但是优这段时间有点忙，能不能请老师割爱呢？”
“你在胡说什么啊？”
电话那边有点吵，好像是羽鸟在问发生了什么事，伊集院眨眨眼睛，说道：
“说起来，我刚刚看了老师的新作，故事很感人，我都哭了呢~”
「哪里？我才是，一直以来都最喜欢老师了！」
「……吉野，过来一下。」
「咦？小鸟？啊，不不不不是那样的，哇——！」
伊集院挂断电话放回床头，然后愉快地把炸毛的柳濑揽入怀中。
“今天真是不错的天气呢。”
窗外，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撒下融融暖意，正是约会的好天气。

恋人在自己的臂弯里安然入睡，这是一种怎样的幸福。
柳濑大约是真的很累了。把他抱到床上以后，不一会儿就发出均匀的呼吸，沉沉地睡去了。那像是卸去了全部防备一样全身心依赖的姿态，让伊集院浮起了淡淡的笑意。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一直这么看着，拥着恋人直到天明。可惜，还有工作。
在柳濑额上落下轻轻一吻，替他把被子掖好，伊集院才起身回到工作室。
把原来的分镜稿毫不犹豫地扔进垃圌圾桶，铺开新的画纸，简单的线条迅速勾勒出故事的纲要。弃置了大段的台词解释，插入具有画面感的传说作为引子导入情节，因此整个故事脉络几乎要全部洗牌，但伊集院睁着锐利的眸子，持续不断地挥动着手腕。
等到天空墨色的边缘一点点溶解在日光中时，新的分镜稿终于完成了。
传真机喀嚓喀嚓地运作，伊集院边揉着发酸的肩膀边走回房间，坐在了床边。床延微微下陷的动静让柳濑眉心蹙起，似是不满被扰了安眠一般撅起嘴，使他看起来较平时稚气许多。被这样的表情所蛊惑，伊集院俯下圌身，在柳濑唇上轻啄。
被胡渣扎得不舒服，柳濑抗拒似的缩了缩脖子。伊集院起了恶作剧的念头，追逐着躲避的唇。柳濑眉头愈锁愈深，最后索性挥起一拳。
“……痛！”
“你干什么啊！”
愤懑的语气因为带上刚睡醒的绵圌软而失去了威慑力，柳濑固执地不肯睁开眼睛，又要蒙头大睡。伊集院索性压在柳濑身上，笑着钳制住柳濑无力的推拒，把唇叠了上去。
“唔……嗯……”
一上来就是挑逗意味十足的吻，迟钝的身子被迫兴奋起来，被伊集院握住的手带着热度，不知是在被子的焐出来的，还是体温上升所致。
“你说过什么都不会做的！”
结束了深吻，柳濑一边喘息，一边狠狠瞪着伊集院。
“我昨天说的是‘今晚我什么都不会做的’，现在已经是早上了。”
“哈……你这个骗子！”推拒着欺身上前的人，柳濑颤抖着双圌唇嗫嚅道，“……我……还没有洗澡。”
昨晚实在太过疲累，连衣服都没换就睡着了，柳濑似乎对这一点很在意。
“正好。”
伊集院干脆地放开柳濑下了床，不等柳濑安下心来，便将他横抱起来。
“呜哇！你干什么！”
不甘于像女性一样被对待，柳濑竭力挣扎着想要离开伊集院的怀抱。
“不要乱动，摔下来怎么办？”
“放我下来！”
不顾柳濑的反抗，伊集院将他牢牢锁在臂弯之中，迈步走向浴圌室，若无其事地答道：
“正好我也没洗澡，一起吧~”

※※※
丸川书店的早晨，便已是一片繁忙的景象。拎着牛皮纸袋的雫走入电梯，刚要按下楼层数，听到一声“等一下”，连忙改按了关门键。
进来的人是JUMP的编辑长，桐岛禅，也就是雫的上司。
“脸色不太好，身体不舒服吗？”
“……只是稍微有点睡眠不足。”
准确地说是过早地被传真吵醒了。
“是吗……？”桐岛瞥了一眼雫手中的纸袋问道，“这不会是伊集院老师刚发过来的分镜稿吧？”
“是的，刚收到不久。”
雫没有隐瞒的必要。在他进入丸川书店之前，一直是由桐岛负责伊集院，比他更了解那个有点我行我素的大漫画家。
电梯到达了指定楼层，两人一起走出了电梯。
“分镜稿，让我看一下。”
之前分镜稿一直进行得不顺利，桐岛也很担忧。一旦分镜稿晚了，就会影响到作画以及以下的所有流程，还要应付伊集院时不时发作的歇斯底里症，到头来头疼的还是他们这些做编辑的。
但是，这一次的分镜稿，想必会让桐岛大吃一惊吧？
因为，雫就是如此，连被打扰的睡眠都抛到了脑后，一心投入到故事之中。
“……真不可思议。”许久，桐岛才缓缓地开口，“伊集院老师居然会狠下心来做这么大幅度的删改，真少见哪。”
“而且故事也有趣多了。”雫补充说。
“伊集院老师最近给人的印象好像变了呢，发生什么事了吗？”木村也凑过来看了一眼，接话道。
“古往今来能给身为创造者的男人带来影响的只有邂逅和股票——吗？”
“桐岛总编？”
听到桐岛喃喃地说出不像他风格的台词，雫和木村都困惑不已。
“是井阪先生说的啦。就是伊集院老师和宇佐见老师会谈的那一次。”
还真像是井阪先生会说的话。
（不过……邂逅吗？）
雫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分镜稿。
说不定，确实是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