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u never lose by loving. You always lose by holding back."
—Anonymous
The Order
中央皇城的钟声响彻云霄，赛蕾斯蒂亚的炽阳从天际升起，闪卫睁开了他的眼睛。
当下儿，门上传来一阵敲击声。接着一个年迈的声音传来。
“早上好，闪卫少爷。我能进来吗？”
呻吟一声，天马在床上翻了个身，他注视着房间对面的一面镜子，并没有去管那位造访者。
他的鬃毛未曾梳理，蓝色毛发杂乱无章；双眼带着深深的黑眼圈，脸颊上的泪痕早已在数小时前便已干涸。他无力地举起亟待修整的翅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第三下敲门声唤起了他的注意。“闪卫少爷？”
闪卫缓缓抬起身子，在床上坐稳，无力地回答道：“进来吧，灰蹄（Greyhoof）。”
大门伴随着沉重的吱嘎声打开，年迈的陆马缓步走近，沧桑的面孔上带着和善的微笑。闪卫的私马仆役身着一身传统的黑白色燕尾礼服，他向他的主马微微鞠躬，轻巧地关上了身后的门。“早上好，少爷。”
闪卫爬下床来，伸展了一下他的脖子与后背，叹气道：“再说最后一次，灰蹄，”他用前蹄摸着自己的脸庞与鬃毛。“叫我闪卫就好了。”
灰蹄轻笑几声。“啊，但是少爷，您和我都太清楚这种对话会如何收场了。”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接着陆马走到衣柜前将其打开。“现在，您何不坐下来让我把一切都料理妥当呢，少爷？”
闪卫摸摸自己的脸颊，干涸的泪痕已消失不见，他轻轻点了点头。不管他多少次告诉灰蹄他可以自己穿戴盔甲，年长的陆马就是听不进去。灰蹄只会微笑，摇头，然后继续。很早以前他就不再尝试了。
当灰蹄检查着盔甲，抛光表面的时候，闪卫展开翅膀，用蹄子摸了摸。又是中央城城堡中的一天，作为皇家卫兵的一天。
在一个他所不属于其中的世界里的另一天。
“啊，现在好了。”金色的胸铠在赛蕾斯蒂亚的炽阳下光耀璀璨，灰蹄示意他的主马低下头来。闪卫无言地照做了，他的仆役娴熟地将盔甲套在他身上。
胸铠之后是肩盔，尾甲，后胄。最后是天蓝色的鞍包，灰蹄小心地将其安置在他的后胄上。不像大多数的天马皇家卫兵，闪卫的级别足以让他佩戴皇室的蓝色，象征着他对公主的无上忠诚。
最终，灰蹄为骑士穿戴好他的马蹄铁。闪卫在镜中打量一下自己，至少试着这么做。闪耀的金色盔甲与他的毛皮搭配得非常完美，他的长官都会称赞他仆从打理盔甲的精湛技巧。
当灰蹄叼起鬃毛刷的时候，闪卫决定他已经受够了。
“拜托，灰蹄。”闪卫轻轻把刷子拨到一边。“我能自己刷鬃毛。”
他的眼睛微微睁大，接着灰蹄轻叹一口坐了下来。“现在，少爷，你知道——”
“是的，是的，我知道。”闪卫打断了他的话。他开始梳开散乱的蓝色鬃毛。望着镜中的自己，闪卫才意识到他的黑眼圈有多深。没时间处理了，他叹着气想到。
草率地划拉几下，闪卫将刷子放到一边。今天没什么特别的。他不需去讨好什么上司，抑或吸引哪位姑娘。
这只是又一个平常的日子，和往常真的没什么两样。
闪卫戴上头盔，将上面的一绺羽翎整理好，向老马投以一个抱歉的微笑。“对不起，灰蹄。”
灰蹄无所谓地耸耸肩，接着站起来回以微笑。“没问题，闪卫少爷。你今早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闪卫撇撇嘴。“没有，但还是谢谢你，灰蹄。”
“随时听候调遣，少爷。”
转身离开时，灰蹄在门前停下，他回过头用略显疲惫的双眼看着年轻的卫兵，苦涩的笑容浮现于他的嘴边。“你跟她说过吗......闪卫？”
闪卫笑了。苍白、痛苦的笑声回荡着，他的蓝色双眸中毫无光彩。
“我和她坦白之日，灰蹄，就是我失去这身甲胄之时。”
寂静笼罩下来，灰蹄缓缓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已无从寻迹。他打开门，最后回了一眼。
“祝您日安，少爷。”
他一直等着，直到灰蹄的蹄步声逐渐远去，渐不可闻。
准备好了开始新的一天，或者，至少假装准备好了，闪卫走出他的房间。

当他缓步经过走廊，准备下楼去用早餐时，闪卫听到了暮光闪闪公主的声音。
魔法公主正从走廊对面冲他的方向走来。和往常一样，她的脸上带着眩目的微笑，在初生的日轮下闪闪发亮。每一根薰衣草色的羽毛都经过了完美的修饰，柔滑的皮毛完美到超乎他的想象。
在那短短的一瞬间，闪卫想着亲自打理公主的皮毛会是什么样的滋味，但很快他摇摇脑袋将这种妄想赶了出去。天马胃里仿佛有着千斤重担，听到她的声音永远是最难的那部分。
她经过和闪卫一样前往餐厅的皇家卫兵，对每一位都报以微笑和问候：“早上好！很高兴见到你！”
而每一位皇家卫兵面对她的问候，总会完美地鞠一躬回道：“也祝您早上好，殿下。”
看到她逐渐靠近，闪卫浑身绷紧。
这一刻从来都不容易。
他向前走去，双眼紧盯着楼梯口。闪卫深吸一口气，集中精力，试图掩盖他内心的波澜。他快速咽下一口口水，平静地目视前方，一遍遍地回想着他的训练。
他是一名皇家卫兵，小马国的守卫者，荣誉的骑士。没有任何事物抑或小马能够干扰到他，或者让他和训练相悖地，让他偏离自出生之日便注定的宿命。
他的父亲是一名皇家卫兵，他的爷爷也是如此，他的太爷爷也是如此，他——
“早上好！很高兴见到你！”
她距他仅仅几步之遥。
闪卫低头鞠躬，蹄子按在胸口，诅咒着他自己的软弱。他能感觉得到脸颊上的热度，很清楚暮光公主也能看到。他只希望自己鞠躬地够及时。
“也-也祝您早上好，殿下。”他的声音含糊不清，听起来更像是学校里的幼驹而非训练有素的皇家卫兵。
她轻轻笑了几声，正如她一贯那样。“谢谢你。你可以起身了，闪卫。”
闪卫。这个她所说出的词语仿佛是苦涩的毒药——亦是他炼狱中的解脱。一个音节里同时包含着诅咒与救赎。他用全部心意痛恨而又热爱这一刻。
闪卫平身，将身侧的翅膀收好，暗暗诅咒他们。他们的意志不受古道的束缚，他们只想伸展开来，向世界宣诉他们的情感。“谢-谢谢您，殿下。”他以全部意志让自己保持无可挑剔的仪容。
暮光对他报以笑容。闪卫可以凭天地间全部神灵圣徒的名义发誓当他的眼睛与公主对视时，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略过她的脸颊。
他曾无数次试图反驳这个念头。他只不过是在孩子气，她可是一位公主——贵族中最为尊荣者，在她之上的只有无形者宇宙之母本身。她乃血肉之躯的神灵，如他般凡夫俗子望之难及。
他眼前的雌驹的光辉无可估量，相形之下他一无所有，只不过一个她眼中滑稽的不知好歹之徒。
她的鬃毛微微扇动，翅膀收紧，暮光公主再度向他微笑一下，接着走过去。他们的问候结束了，闪卫向所有神明感谢他的解脱。他抑住叹气的冲动，继续向楼梯间前行。
楼梯间就位于走廊的拐角，铁蹄（Ironhoof）队长的居所旁。在银甲闪闪队长娶了韵律公主，搬到水晶帝国之后，他指定了恶名昭彰的铁蹄作为他的接班者。想到那匹令马厌恶的小马之名，闪卫做了个鬼脸。那名字实在很是贴切。
他孩子气的想法在脑海里停留了一会，闪卫走到楼梯口往下走去。就让肉桂、燕麦和糖球充斥他的思绪，让那永远不会发生的妄念暂留一边。
~
获得一位雄马的心，最快的途径是他的胃。抑或，至少小马们是这么说的。闪卫一直觉得胸口是更快的途径，但他又知道什么呢？显然他并非圣贤。
闪卫埋首于他的早餐中，大口地吞下燕麦粥，牛奶从勺中滴落。他时不时地抬起头看看四周。中央城城堡的餐厅里，一群群皇家卫兵欢快地交谈着，或是三五成群围在桌边用餐。他们多数是独角兽，而且全部为雄马。
闪卫，作为各种意义上的局外者，选了一个偏远的位子坐下。不过，他知道自己不会独自待多久。几分钟后，两只白色的天马守卫就带着他们的碗走了过来。
“早上好，闪卫。”一只说道。
“早上好，锐矛（Sharp Spear）。”闪卫回应道，咬了一口燕麦。
锐矛咧嘴笑起来。“你今早看起来气色不大好啊，闪卫。晚上去镇子里了吧？”
“遇见什么妹子了吗？”另一只卫兵狡黠地问，狠狠地咬了一大口他的食物。
闪卫摇了摇头，转过头对上那匹开玩笑小马的目光。“没有，劲风（Steel Wind）。我没有。
劲风和锐矛交换了个了然于心的眼神，他们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锐矛凑过来问道：“你...你还好吧，闪卫？”
闪卫咬了一口燕麦。“我没事。我只是累了。”
锐矛张开嘴想说什么，但一旁的劲风搡搡他的胸口，缓慢地摇了摇头，那动作中充满悲哀。锐矛点点头。两只守卫将头埋到他们面前的食物中，大口吞咽着甜燕麦，就好像这是他们的最后一餐。

中央城皇家乐团以轻柔的管弦声宣告了露娜之月的升起，闪卫的班职结束了。
他先到自己的房间里，将长矛收起来，但他并没脱下盔甲。闪卫的肚子再度咕噜作响。欣慰于再度捱过了一天，闪卫转身准备离开房间，这时敲门声再度传来。
他总能轻易辨认出那特别的敲门声。
“请进，灰蹄。”他说着叹了口气。
灰蹄走进了，他的脸上仍是那副和蔼的微笑。“晚上好，闪卫少爷。我希望您今天过得愉快。”
他将翅膀收起，发出一声叹息。闪卫的蹄子轻轻点着地板，最终说道：又是天国一日，灰蹄。”
灰蹄调整了一下他的眼镜，慢慢点了点头，叹道：“啊，是的，少爷，我能看出来。您用过晚餐了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可以帮您——”
“不，不用麻烦。”闪卫抬起蹄子。“此外，如果我一直不去吃晚餐的话，锐矛和劲风只会更怀疑的。”
灰蹄轻轻笑了几声，摇了摇头道：“啊，没错，少爷。那两位实在......太体贴了。”
闪卫皱皱眉头，他那两个损友在他面前怎样苛刻对待和善的管家的场景至今历历在目。他几次给他们以颜色才最终教会他们将灰蹄当马看。
再度叹了口气，闪卫决定不再谈论那两位。“那么，灰蹄，什么风把你带来了？”
灰蹄咳嗽几声，将蹄子伸进礼服里摸索着，拿出一封信。“我从铁蹄队长那儿带来一封信，少爷。”
提起那个名字，闪卫感到一阵不适。他喷喷鼻息，道：“他想怎么着？”
闪卫的声音充满恶意，老马耸耸肩读到：“队长要求你立刻到他的办公室报到。”他将信放到一边。
闪卫的嘴可以塞进一个皮球。“但......为什么？”
灰蹄掩住嘴咳嗽了几声，摇了摇头。“我不确定，闪卫少爷。”他走回到门口，道：“抱歉失陪。时候不早了，我恐怕是时候去吃自己的晚饭了。”
闪卫皱皱眉头，他的眼神涣散。“啊...啊...那好。”
灰蹄鞠了一躬，开门离开。
“灰蹄？”
他回过头来。“什么事，少爷？”
“我......”闪卫顿住了，他咽口口水，眼角瞥着那封信。清清嗓子，他看着对方的眼睛。
“我......我真的很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灰蹄。”
后者淡淡笑了一下。年老的陆马鞠了个躬道：“啊，没什么的，少爷。”
他停了一下，补充道：“这只不过是世界本来的秩序罢了。”
在他的骑士能出声反驳前，灰蹄关上门离开了。
“祝你好运，闪卫。”
~

闪卫对上他的视线，他点点头，将一片菠菜和甘蓝填到嘴里。
“很遗憾你不是个独角兽...”铁蹄微笑着，咀嚼几下。“如果你是的话，我不会介意栽培你几年，就像之前银甲对我的那样。”
尽管闪卫清楚他该对铁蹄的称赞感到荣幸，但那些话只是在他脑海中空洞恐怖的回响着。他点了点头，咬下另一口。
就算铁蹄对闪卫的失礼有些不快，那他也没表现在脸上。他接着舀起一勺甜品，咬了一大口，脸上浮现出狡猾的笑容。他眨眨眼，道：“谁知道呢？要不了多久，我就会成为第二位迎娶公主的皇家卫兵队长了。”
闪卫差点噎住。
“嗯，没错...”他舔舔嘴唇，铁蹄一脸神往的表情。“暮光闪闪公主...如此聪慧...如此强大...如此...美丽...”
闪卫狠狠咬住嘴里的叉子，叉齿戳破了他的舌头。天马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与此同时，铁蹄看上去似乎忘掉了他的客马，继续沉浸在他怎样与新近加冕的魔法公主共结连理的景象中。
“她的美貌甚至不下韵律公主，是的...甜美而贤淑的小女士，但也有一点可爱的小脾气。简直完美。”铁蹄满意地叹道。“盛大狂奔节马上又要到了...而我，作为皇家卫兵队长，我将全程陪伴在她左右。”
“那将是重大的一晚。”他说完，看向他的蹄下。
闪卫将勺子从嘴里取出，无视了他嘴里血的味道。他强迫自己展露笑颜。“没错，长官，我想也是。”
铁蹄用法术将勺子方向，身子倾过来。“现在，回到我叫你来的原因：你将在一个新岗位上任职，作为暮光闪闪公主的御前法庭卫兵，从明早开始。”
他睁大双眼，闪卫努力压下他因震惊而躁动的双翅，平复略微泛红的双颊。“明-明天，长官？”
“是的，明天。”铁蹄队长冷静地道，“并且我希望看到你的最佳表现，闪卫。你也许不是天马，但你是我们所拥有的最棒的天马卫兵。我希望能有匹信得过的小马来守卫新任公主的法庭。”他拍拍闪卫的胸口。“那可怜的女孩还很紧张...”
你知道什么，你这恶心的，卑鄙的混——
“老爷！老爷！”侍铃冲进门里，蹄子里端着碟子，上面放着两杯红酒，以及只剩一半的酒瓶。“我很抱歉，铁蹄老爷！厨房里-里面有些——”
“你把我交给你的差事晾在一边，转身去忙活别的什么破事去了？”铁蹄咆哮着用法术夺下仆役蹄中的盘子。“你好大的胆子！”
“我-我很抱歉，队——”
“滚出去！”铁蹄吼道，一个快速施法将门打开。侍铃赶紧鞠了一躬，逃出门外，他满头是汗，眼睛睁得和盘子一样大。
“哈，别去管他了。”队长嘟哝几声，为他和闪卫各自飘起一杯酒。“陆马。呸。遗憾的是你没法了解独角兽法术的光荣....”
“是啊，长官。”闪卫静静地道，用蹄子握紧酒杯。“的确遗憾...”
“天马是个不错的中间阶级。”铁蹄说着小抿了一口红酒。“也许你会在庆典上找到一只不错的天气飞马作为伴侣。甚至有可能是位闪电天马呢！”
“呵呵，没错，长官...”
闪卫在余下的时间里陪着他的队长，听他诉说着陆马的无能，对暮光闪闪的美貌赞叹不已。天马几乎没怎么动他的食物，只是不停喝着酒。
等到铁蹄终于放他走了以后，他的愤怒也消弭无形，取而代之的是他的蹄子在冰冷的石墙间空洞的回声。他的胸中不再燃烧怒火，脸颊也不再泛红。
他心中唯一挂念着的，只有明天将会发生什么。
~
那晚闪卫一夜无梦，天马内心由衷地为此感激。他从枕头上抬起头来，望着清晨他在镜中的倒影。今早他看起来没有什么邋遢的地方，皮毛干净柔顺，翅膀也修建整齐。很快灰蹄的敲门声传来，他的一天又开始了。
在灰蹄为他穿戴盔甲时，一直沉默着的闪卫终于开口了。
“我今天要到一个新岗位上任职。，灰蹄。”
灰蹄停了一下，抬头看了他一眼。“噢？是什么呢，少爷？”
“暮光闪闪公主的御前法庭。”
尽管他知道自己该对幸运的眷顾报以笑脸，闪卫仍然面无表情，只是看着老马悲凉的双眼。
“我明白了...”灰蹄将他的胸铠系紧，接下来转去对付他的肩甲。他沉默了一会，道：“那样的话，我很确信您会胜任这项工作的，少爷。”他静静说道，表情和善。

“这不是我担心的事，灰蹄。”闪卫在地板上敲打着蹄子，叹道。“当她...她就在咫尺之遥，那感觉太痛苦了。”
“这个.......”灰蹄将他的肩甲戴上，向后退了一步，上下打量一番。“你是位非常优秀的皇家卫兵，闪卫少爷。没有坚定意志的小马是做不到你这种程度的。”
“但我该怎么做？”闪卫问道，他的羽翼在身旁展开。“隐藏我自己的情感？表现得没事一样？生活在谎言之中？”
“我的意思是...”他叹口气，踱到窗前。“你怎么能受得了这一切，灰蹄？古道自颁布以来已实行了上千年...而从未有小马曾挑战过它。而像你我的小马都深受其害。为什么！？”
灰蹄叹了口气，他走过去将蹄子搭在闪卫肩上。“少爷，这就是一切本来的秩序啊，对你，对我，对小马国的任何一匹小马都是这样。事情本来就是如此。”
闪卫转过身来。“那么...这...不公平！”
灰蹄咳嗽几下，放下了他的蹄子。他盯着地板。闪卫看着他，为自己的孩子气而愤懑。事情本来就是如此...本来就是如此。这是为了他们自己好......为了所有小马好。
三族也许已联合起来建立了小马国，但他们仍存在着这样那样的分歧，而最好的方式就是让他们...互相分隔开来，
但是...
灰蹄用和善的目光看着他，拍了拍闪卫的肩膀。“是不公平，亲爱的孩子。这一切并不公平，但这是一切所应遵循之道，而我们改变不了。我们只能各尽其能，去适应这个世界，虽然我们梦想着一个更好的世界。”
闪卫淡淡微笑一下，他也将蹄子放到灰蹄肩上。“你本会成为一位伟大的皇家卫兵的，灰蹄。甚至是一位贵族。”
灰蹄大笑着摇摇头。“我以仆役的身份出生，而我也将会如此。不过...”
“我很荣幸能作为你的仆从，闪卫。”
温暖的沉默笼罩了他们，这是一对旧世界中的老友，彼此梦想着一个崭新的世界。
灰蹄为闪卫处理好早上的日常，然后鞠躬，祝他日安。
闪卫无视了他咕噜作响的肚子，决定把时间用来为艰难的一天做准备。
~
没吃早点，闪卫的肚子空空如也，但他胃里的空虚远不能和他内心的所相比。
他走过回廊，甲胄锃亮，长枪在蹄。闪卫很欣慰没有小马注意到他。不用说，锐矛和劲风肯定在忙着他们早间的日常，无暇顾及其他。
看到御前法庭的大门，他宽慰地长出一口气。虽然赛蕾斯蒂亚和露娜通常轮流主持皇家法庭——特别是露娜公主只在夜晚醒着——暮光闪闪的加冕意味着其他公主可以稍稍休息一下了。
她们倒是舒服了，他苦涩地想到。
他转过最后一个拐角。她就在那里。
暮光闪闪公主，她站在门前的身形仿佛在闪闪发光，正等着她的骑士来为她护行。
闪卫咽下口水，眼前一幕让他死水般的心境再度涌起滔天狂澜。他深吸一口气，用他最正式的语调宣告了他的到来。
“噢！你在这，闪卫。”暮光说道，面露微笑。
他走上前去，深鞠一躬，握紧长矛。“早上好，殿-殿下。”他的声音略带颤抖。闪卫咬紧牙关，视线往下望去。
“也祝你早上好。请起吧。”
他照做了。她咯咯笑着，算是回答。
他也回以笑声。这是发自内心的欢愉的笑声，其中并无任何虚伪的礼节。
“那么...你就和我一样，对今天感到紧张吧？”她问着，将角点亮。
“我相信今-今天会很顺利的，公主。”他努力说完，清清他的喉咙来掩饰他声音里的颤抖。
“顺利？”暮光再度咯咯笑了几声，她将沉重的大门打开。
“哦！是-是的。当然，殿下。”闪卫再度鞠了一躬。
她再度轻笑，闪卫抬头望去，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暖心笑容。公主要么没注意到，要么就是选择不去提起。她对他回以笑容，走进御前法庭，并将门撑住，等他进来。
“谢谢您，殿下。”他点头说道。暮光小心地关上门，走到王座上。闪卫站在门旁，握紧他的长矛，强迫着自己直视大门。
她就在那儿...走到那里...四周没有小马，我可以...可以...
不。闪卫死死咬住牙齿，吞下口水。不行。那简直是亵渎。
没过多久，大门就再度打开，这次不是因为暮光的法术。闪卫立即打起精神，耳朵竖起来。
“啊，暮光，你这么早就来了！”赛蕾斯蒂亚公主说着，脸上带着她一贯的微笑。在他身边站着铁蹄。队长正穿着他那亮紫色的盔甲，与公主的距离不近不远恰到好处。看到他们，闪卫只祈祷他们没有看到他任何的失态之处。

暮光转过去，开心地笑着。“公主！早上好！”
赛蕾斯蒂亚轻轻笑了几声。“噢，暮光，你现在可以就叫我赛蕾斯蒂亚，你知道的。”她快步走上台阶，给了她前任学生一个鼓励的拥抱。
与此同时，铁蹄队长在房间中央停下，他转过头対闪卫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笑容。“闪卫爵士！我看你已经早早准备好了。”
闪卫鞠躬，试着让他僵硬的下巴放松。“是的，长官。谢谢您，长官。”
铁蹄笑了几声，道：“放松点，士兵。我只想确保公主御前法庭的第一天一切顺畅...”他的眼神从卫兵转向房间另一头那位略显紧张的公主。
“太谢谢您了...赛蕾斯蒂亚。”暮光松开她们的拥抱，她再度对她的导师微笑着，又补充：“我真心希望一切都能无恙！”
“我相信会的，暮光。”赛蕾斯蒂亚回以微笑。
铁蹄走上前去，深深鞠一躬。“如果您还需要什么，暮光闪闪公主...”
队长望向她的眼睛，他拾起公主的蹄子，在上面轻轻落下一吻。“只需跟我说一声，我保证一切将立马就位。”
闪卫这辈子还没这么紧地握过他的长矛。他可以发誓自己蹄子中的金属在紧握下开始融化。白热化的狂怒在他脑中咆哮，他不得不紧紧收起自己的翅膀。他们有着自己的意志，要飞过去对房间那头的雄马发起挑战，那匹卑鄙的、眼中除了欲望别无他物的畜生。
闪卫咬住舌头，死盯着大门，他内心无声的诅咒可以令魔鬼感到恐惧。
暮光咯咯笑着，将蹄子收回，对铁蹄笑着。“谢谢你，队长。我想我和闪卫会处理好一切的。”
听到这句，闪卫转头瞟了一眼。她正注视着他。
他重新看向大门。
“我知道了。好吧，那样的话，只要记住我的话就好，殿下。”铁蹄说着转向赛蕾斯蒂亚，后者点点头。
赛蕾斯蒂亚再度用翅膀抱了下暮光，接着道：“记住我教你的东西，暮光。你对小马国的法律和传统都了熟于心，我毫不怀疑你将完美地处理好这一切。如果你需要什么东西的话，我随时可以为你提供协助。”
暮光用翅膀揉揉她的导师，声音略带一丝颤音。“谢-谢您...赛蕾斯蒂亚。这对我意义重大。”
闪卫再度将视线从门上转移开，尽管这不应该。他正好看到赛蕾斯蒂亚安慰暮光的一幕。天马自己的翅膀蠢蠢欲动，希望能给予那只紧张的天角兽以些许慰藉。
闪卫再次将视线转回门上，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今天。你只需要熬过今天。
几声告别的寒暄后，大门再度关上。天角兽和独角兽离开，将他们身后的门关上。
闪卫和暮光独处一室了。
今天。只要今天。
~
第一个小时是最难熬的。闪卫用尽了他全身的每一根肌肉纤维，一遍遍回想着他所受的所有训练，不让他的视线从门上移开。暮光闪闪今日尚未有请愿者造访——意味着没有小马来打破他们间的寂静。
两匹小马谁都未发一言。闪卫的眼睛盯着大门，与此同时暮光则专注于她的卷轴。双方的投入程度都似乎有些过了头。
正当闪卫终于开始略微放松下来时，敲门声再度响起。公主与骑士提起他们的警觉。
暮光深吸一口气，，将她正读着的卷轴收起，慢慢用法术将门打开。闪卫从他的冥想中醒来，他握好武器，看向暮光闪闪公主御前法庭的首位上诉者。
门外是一位穿着华丽的独角兽雄马，他正安静地等着，身边是两只白色的天马守卫。银质袖扣，钻石项链，这些都标志了他的贵族身份。
令闪卫感到欣慰的是他并不认识那两位卫兵。独角兽同样是生面孔，但他看向房间那头公主的眼神略带一些古怪的似曾相识感。

卫兵向后退了一步，奥莱恩冷笑一声，他再次跺了下蹄子。他的每个字都饱含着绝望与愤怒的控诉。
“你知道我和四叶彼此相识多久了吗？自我们还是幼驹的时候！自从我们还是在街角蹦来跳去的熊孩子！我们生命中一半的时光都是共同度过的！而你现在要告诉我就因为什么几千年前的陈旧法律你就要将我们分隔开来？”
闪卫死死地握着他的武器，就仿佛他的生命全都倚靠于这根冰冷的金属。他的身子坠入永冬之地的无尽深渊中，在寒冷中下沉着。
暮光重重地叹道，她将翅膀微微张开，旋即收起。“我...我很抱歉，奥莱恩。”她静静说道，她诚挚地看着面前的独角兽，眼中闪烁光芒。“我...我...我真的很希望自己能做些什么。听起来你和四叶真地彼此非常相爱。”
“是的。”奥莱恩坐下来。
“但是...”暮光闪闪咬住她的嘴唇，她看向一旁，接着向门口看去，望向闪卫。
他几乎要瘫倒在地，天马用双蹄紧紧抱住他的武器，不让自己跌倒。
她接着重新看着自己的请愿者，又叹了一口气。“这...这不是我们的处世之道。小马国的三个种族经历了漫长的彼此分裂战争，而这是唯一能防止冲突的办法。我很遗憾，但...我不能违背法律，或者体制。我不能让你们两个成婚。”
“我很抱歉，奥莱恩。”
有那么一会儿，闪卫很确信在那匹雄马身体里有什么东西破碎了。他泥塑木雕般僵在原地，眼睛看着公主，身体强迫着他吸入空气。两名卫兵彼此看看，脸上带着窃笑。
小马国已经发话，而她第二次说道，不。
几乎在一瞬间，奥莱恩的绝望转为尖啸着的怒火。在房间里的三名卫兵能做出反应前，他点亮自己的角，狠狠地向刚才那匹呵斥他的卫兵射出一道光束。
他同袍惨叫着飞起的身形将闪卫拉回现实。他抓起长矛，拉下头盔。
奥莱恩转身用法术放倒另一名卫兵，他暗灰色的法术伴随着刺耳的尖啸声，将那匹小马击飞到墙壁上。独角兽重新转头看向暮光闪闪，他的双眼满是恨意。“你这个魔鬼！你这个魔鬼！我爱她！我爱她！”
暮光闪闪双眼圆睁，她在惊慌中不知所措，翅膀恐惧地扑扇着，看着那匹小马的独角再次亮起光芒。
闪卫冲过房间，他一把将奥莱恩击翻在地，用蹄子踩住他的脑袋，同时用长矛将他的角拨到一边。奥莱恩的眼中满是狂怒，他的角再次点亮。
闪卫狠狠在他脸上来了一下，奥莱恩咆哮起来，用头猛地向骑士撞去。
“呃啊！”闪卫短暂地闭上他的眼睛，他的额头隐隐作痛。奥莱恩将闪卫推开，接着夺过他的长矛，用魔法飘起来，试图反击。
接着奥莱恩惨叫一声，他的身子如同一个破烂的布偶般被吹飞到一边。暮光闪闪，她的眼中燃烧着火焰，独角光芒四射，强劲的紫色光芒将狂暴的小马牢牢捆在墙上。
闪卫呻吟一声，他睁开眼睛，看到公主正将那谋反者定住。他站起来捡起他的武器。另两位卫兵同样爬了起来，揉着他们疼痛的脑袋。
“魔鬼！魔鬼！这纯粹是荒唐！荒唐！”奥莱恩在暮光的法术中仍在不住地挣扎着，试图施放自己的法术。
闪卫冲上去，用长矛对准那匹雄马，双眼中满是赤裸裸的恨意。“不，你干的事才是荒唐。你知道为了这个你会在地牢里待上多少年吗，混球？”
急促的蹄声传来，房间里的每匹小马向门口望去，赛蕾斯蒂亚公主和铁蹄队长冲了进来，气喘吁吁。
“这儿发生了什么？”赛蕾斯蒂亚吼道，她快步向暮光走过去。
“闪卫！发生了什么？”铁蹄同样厉声问道。
“魔鬼——”

暮光加强了她的法术，奥莱恩的声音窒息了。
闪卫指指那匹墙上的雄马，直到这时他才察觉出自己早已是浑身大汗。“他袭击了那两名卫兵，接着是公主！”
赛蕾斯蒂亚展开她的翅膀，接着点亮独角。暮光的法术被切断了，赛蕾斯蒂亚那耀眼的白色法术围住罪犯，将他飘起来。
炫光消失以后，闪卫看到了地上的奥莱恩，他的前蹄被锁在身后，角上也戴了个禁魔环。发现了自己的处境，独角兽再度尖叫，疯狂踢蹬起来，但很快赛蕾斯蒂亚又来了一道法术，让他安静了。
“把他带到地牢去。”赛蕾斯蒂亚吼道，蹄子一挥向两名卫兵示意道：“我们待会会处置他的。”
两只天马起身，鞠躬，接着架起囚犯飞起来，将蹬踹着的奥莱恩带出皇家法庭。
暮光望向她的导师，眼中闪烁着泪光。“公主，我——”
“没事的，暮光。”赛蕾斯蒂亚公主说着，张开双翼，将冲过来的暮光抱住。几滴泪水从薰衣草色的天角兽颊上滑落，赛蕾斯蒂亚揉揉她的脑袋。
铁蹄队长面向闪卫。“我们一听到响动就赶来了。我必须说......作为天马能在战斗中制服独角兽，你干的非常不错。”他的脸上没有笑容。
闪卫弯腰鞠躬。“谢谢您，长官。”
铁蹄点点头，他又看向刚刚从赛蕾斯蒂亚怀抱中分开的暮光闪闪。“您没事吧，殿下？”
暮光点点头。“没-没事，我很好。只是受惊而已。”
他顿了下，望向闪卫，展露微笑。“我...我会没事的。”
赛蕾斯蒂亚将蹄子搭在她的肩上，接着转身向着天马。“谢谢你，闪卫爵士。这就是为什么我会任命你来担任暮光法庭的卫兵。”
三只小马笑起来，另一只只是勉强附和以轻笑。
“你觉得你现在的状况足以应付今天剩下的任务吗，暮光？”赛蕾斯蒂亚公主关心地问道。
“是的，我觉得我能行。”暮光说着向王座迈出一步，接着充满信心地补充道：“现在我们已经度过了今天最糟的情况了，接下来都会万事大吉。”
“没错，殿下。”铁蹄笑着眨眨眼，鞠躬道：“如果您还需要什么，请务必让我知道。”
闪卫目送队长与公主离开，鞠躬致意。他不太确定自己胸中的热涌是因为战斗留下的残余，还是因为铁蹄脸上那小人得志的笑容...
公主与骑士都回到了他们原先的位置，他们间的咫尺之遥好似远隔天涯。重回岗位，闪卫叹口气，集中精力再度开始他一遍遍的回想。
只要熬过今天。
只要熬过今天。
只要——
“闪卫？”
他转过头去。“什么事，公主？”
“谢谢你。”她说道。她微笑着。
“您太客气了，公主。”他说道。他同样微笑，并鞠躬。

他可以发誓看到她脸上的红晕。
~
那天剩下的时光在平淡中过去。小马们在暮光闪闪公主的法庭中申诉他们的需求，但再无一只抬起蹄子或提高他们的声音。
号声响起，闪卫终于可以离开岗位了。露娜之月已经升起。铁蹄队长正在门外等着——不是等他，而是为了等公主。
“晚上好，闪卫。”铁蹄在他经过时简单地点头道。
闪卫停下蹄步，转身向他的长官行礼。“晚上好，队长。我可以解散了吗？”
铁蹄笑了笑，示意他平身，闪卫照做。“你今天干得不错，士兵。你可以解散了。”
“谢谢您，长官。”
“明早八点整到御前法庭报道。”铁蹄以正式的口吻下令道。“你已经证实了自己胜任这一职务，因而我不会再将别的小马调来。”
闪卫眨眨眼。“长-长期性的，长官？”
铁蹄耸耸肩。“这个吗，你早晚会离开的，当然，不过的确是长期性的，没错。现在——”
“晚上好，队长。”
铁蹄和闪卫同时回身。暮光正向他们走来，脸上带着略显疲惫的微笑。
两名守卫同时鞠躬。“晚上好，公主。”铁蹄队长道。
是时候离开了。闪卫叹口气，起来转过身去，准备回到他自己的房间里。
“等等，闪卫。”
他重新转身。“什-什么事，殿下？”
暮光闪闪正注视着他，真挚的笑容在她脸上绽放，双眼闪闪发光。她上前一步，前蹄放在他的肩头。“谢谢你...再度谢谢你，为了今天的事。”
他的脸颊隐约作痛。闪卫像傻子一样迟钝地点点头，回答：“您-您太客气了，殿-殿下。”
“起身，请起来吧。”暮光的声音几近耳语。
闪卫起身，小心地看向她的双眼。
铁蹄站在她身后，盯着他们。
“你真的...真的做得太好了，闪卫。”暮光道。“你...你救了我的命。要不是...要不是...”
他深吸一口气。“没什么的，公主。”
闪卫鞠了一躬，接着，他温柔地拾起她的一只前蹄。
在那匹终有一日将成为她丈夫的雄马注视下，闪卫吻了暮光闪闪的前蹄，在那一刻他的脑中没有古道，传统或者秩序，也不去关心铁蹄会怎么想，甚至不管他是否会和奥莱恩一起在地牢中度过余生。
没有关心他是一匹天马，而她是一位公主。

他轻柔地吻在她的蹄上，无法掩饰自己脸上泛起的潮红。
闪卫抬起头看到了铁蹄。皇家卫兵队长的脸上面无表情，眼神冰冷地注视着他。
当他的视线回到暮光脸上时，他所看到的景象在一瞬间同时令他心碎，亦令他的内心充满暖意。
她正红着脸向他微笑着，纯真而甜美。
在他能做出任何害死自己的举动前，闪卫道：“祝您晚安，殿下。”
他没有等待回应，以缓慢的步伐回到了他的房间。
~
她的脸上泛起过红晕。
她的嘴角浮现过笑容。
闪卫将门踢开，接着用后蹄关上。他锁上门，扣上门链。他不想让任何小马进来。
闪卫将他的甲胄脱下，扔到一边。无用的金属，它们在月光下反射淡淡的光泽，一如他天真的幻想。
闪卫将他的长矛靠在柜前，将它抛到脑后。
闪卫拉上他房间的窗帘，将露娜的夜晚，赛蕾斯蒂亚的白昼，以及她们之间的暮光中闪耀着的星辰封在窗外。
闪卫倒在床上，他的头深埋进枕头中，后腿将毯子和床单踹下去。反正他也不需要它们。
她的脸上泛起过红晕。
她的嘴角浮现过笑容。
他最美好的梦境成真，一如他最深的梦魇。
而最糟糕的是，他是醒着的。
他一遍遍地在脑中回旋着此念，很快便含着泪水睡着了。
~
在他的梦里，没有分隔，没有等级秩序。
在他的梦里，他看到了她，她也看到了他，他们之间是平等的。同一个世界里的两个寻觅着的灵魂，在相同的太阳之下，渴盼着同样的幸福——而非另一个更严苛冷酷的世界，一个充满着森严等级和严刑峻法的世界。
那里没有古道，没有种姓制度。你不需要出身高贵才能当上贵族，皇家卫兵，或者是公主的驸马。小马们的命运并非由纸上的条律，石头上的铭文所注定。那里没有虚假的欢愉，以及对揭漏真相的无情打压。
那里有的只是爱。
在那个他梦境中的世界里，他和暮光闪闪意外地相撞，并由此被传奇的冒险所紧紧结合。那个世界里只有爱，以及共同分享的欢乐，入夜后的窃窃私语。那里充满了爱，希望与无穷无尽的可能性，充满了无数的选择与机会。
在那里没有饱受苦难折磨的仆役，没有注定以悲剧收场的情侣，没有盛气凌马的卫队长。
那里只有他和暮光闪闪，彼此间拥有的不仅仅是短暂禁忌的片刻，而是可以长久相伴的余生。
~
那天早上，当号角吹响时，闪卫睁开眼睛，和千百个早晨一样，望着房间那边镜中的自己。
他的脸上再次被泪痕沾满。
敲。敲。
这一次，他决定暂且不去理会灰蹄。
今天他需要给自己一点时间。
他闭上眼睛，潜入到了另一个世界，那个只被爱所充斥的世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