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君柯。
你需得告诫自己。
你手中捧着的是你的信念。
你不得死。
现在不能。
宋君柯喜欢看前头那如本坚冰铁器般肃立着的男子,微微松下懈怠,有些疲劳的样子。
用心里的声音来说,那样子,最像个人样子。
描述本不用这么偏激的。只是从君柯在这个孤岛上看见项婴第一眼的时候,他就紧皱着眉头,眼神奇奇怪怪的样子。
那眼神,时而飘忽,时而坚毅。偶尔的一定眼,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
知道以自己的感情去揣测前头的男子,未免过于幼稚。
宋君柯认识的到,越小乙已变成了一具尸体,放于地下,冰凉凉的,不会动了。宋君柯听到了项婴对于她许下的诺言,这个男子,果真只有在越小乙面前,才会如此像个人样么?混着风吹过林子的沙沙声,他的声音混杂在其中。那一刻,他微微舒展了眉头,好似放下了一口气,紧绷的神情稍微松弛了一点。
果然,她的死与他有关么?是报那一箭穿心之苦,还是...
只是刚刚作出这个猜测,便被自己所否定。自己坚信的信念,只需要被自己坚信就够了吧。
心,如一潭死水,波澜不惊。
项婴依旧面无表情,语气没有一丝变化,从容淡定的有点过头。
谢承央则烦躁得很,克制住情绪,还是遮不住他脸上那一丝偶然露出的厌恶。
项婴一把扛起昏睡在树边的长公主,向前行去。
沙子混了视线。
往前直直得望过去,是数人的身影。
薛简霆为了自己的妹妹睡在了血泊之中:谢承央被戳了个血窟窿后咬着牙绝不诉痛:林弦端着医书,在药庐中忙碌,皆因信念。
生存,国存,家存,思的人皆存。
还有路的前头。
项婴托着大燕长公主向着阳光之源的地方一个劲地前行。那背影,如当初将自己从颠沛流离中扯出来的他,并无不同。
从他将赋予宋君柯新生时,这条命,便是大燕的了。
谢承央的信念,虽不与自己相同,也是为了大燕的吧?
风吹得山谷中似有铁索的声音呼呼啦啦地响。
反正许下了承诺,不就是坚定了决心么?
有了信念,即使卑微的活,也不一样了呢
为了信念而活,为了信念而死呀。光明的路途,反正总在前方。
就这样想着,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忽的惊起,已不知是什么时辰,额头上早就满是细细密密的汗。
只是在石头上歇了会儿脚,便就睡了过去,也没人把自己叫起来。
谢承央缩在稍远一点的石头上,似乎累得不行。项婴坐于另一边,眼神依旧飘飘忽忽的,君柯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梦中,遍地白骨血渍。人的骨架一叠累着一叠直至于云霄之上,将自己困在其中,即使施展轻功,也依然无法逃脱。
身边并肩相行的人,一个个被从天下落下来的利剑戳中,一个接着一个,向下坠去,便没了踪影。先是薛简霆,而后是越小乙,还有督察院的同僚,往往是解脱似得神经质地笑一阵,而后便消失。
一声惊厥,一只铁箭贯穿了谢承央的肩膀,他就要掉下去,勉强地按着伤口,对君柯做着最后的托付。
只听得有什么东西撞击着沙拉拉地响,似兵戎相见,却也不像。怎的都听不见谢承央最后的呼唤。
血溅在君柯的衣衫上,那位置,正好是心房。
一箭贯命之处,伤痛最深的地方。
还好,只是一场梦罢了。
风中依然是那种沙拉拉的声响,据探过路回来的谢承央说,这上头,就是铁索桥了。
夜里蛮凉的,紧了紧身上的衣裳,去捡些木柴回来。
若是长公主冻着了,提司会担忧的吧...
手中紧握着自己的信念,也时而彷徨。
这几天,自己活得比任何时候都累。往往走几步就看见自己熟识或不熟识的人倒在血泊中,不知道为谁所杀。
“若是我的死能为大燕带来光明与未来,那么我即使挫骨扬灰也无妨..."
“若是能用我的血肉之躯顶住这一场风沙,我希望,那个男子,与我爱的大燕...活下来.."
那么这样的话,我的生死,便就不重要了吧。
不过,是值得的阿。
捡好木柴纵穿在路上,忽然闪出一人影,是谢承央。
宋君柯暗暗地想,他是要与我分开行路了吧?
不知怎的,稍稍有这样的担心。
看见宋君柯后,他的神色不再焦躁,缓和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