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跑去院里的时候,娘正握着尖尖的剪刀,那么一下一下,把云松修剪出好看的形状。停下脚步不知盯着娘的背影看了多久,终于小手握成拳,似是下定好大的决心,才走过去扯了扯娘的袖角,声儿小小的,头也埋得低低的)娘,可不可以教阿洇写……写名字
(娘转过身来,目光仿佛可以融化彻骨的冰雪。摸了摸我的头,温声细语,先生可曾教过?)
先生教过,可是,可是(耷拉着脑袋,抿着薄薄的唇,又羞又恼,憋红了小脸,连耳根子都红了个透。半晌才战战兢兢挤出几个字)阿洇忘了。
(娘笑了笑便没再说什么,仰着头瞧她弯弯的眉眼,忐忑不安,只觉得心都快要从嗓子眼儿蹦出来了。直到娘变戏法般地往石桌搁上笔墨纸砚,又伸过手来揽我入怀,方才松了一口气)
(只见娘掰开我的小拳头,教我拿好笔,再握着我的手,一笔一划地在纸上留下不太流畅的线条。并着温柔的笑,徐徐道,这右边取自因缘之意,本该是你的名字,可后来有人算得你命里缺水,才添上了左边这一半儿)
(阿洇知不知道为什么姓要在前,名却次之?娘俯下身来,几绺头发扫过脸颊,酥酥痒痒,依稀可嗅见发间淡淡的香味。记住了,你先是程家女,再是阿洇)
(阵阵闷雷,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先是几滴,后来愈发急促,原本好好的字都变得乱糟糟一团。娘似乎并不在意,纤长的指尖抚过被打湿的纸张,雨水混着墨,阿洇,瞧,这便是你的名字)
(浑身逐渐湿透,小小的身子止不住地哆嗦。娘,我好冷啊。身后的温暖早已被寒冷代替,丁点儿不剩。回过头去,偌大的院子只有我一人)
(可是,娘,你为什么不见了)
(雨打在脸上,从眼角滑到嘴边。梦醒了,有点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