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良是那种第一眼看上去就很讨喜的男生。
眼睛很大 眼白很多
"唔 是班长么 那就麻烦你好了"我照例是公事公办的口气
他点点头 果然长相这样八面玲珑的人就应该当班长么
我突然就觉得相见恨晚和惺惺相惜 不管我们是多么的相距甚远和遥遥无期
"他确实很好"惜字如金的彻世斟酌了许久才吐出五个字
"是啊 他是有责任心 热爱祖国 根正苗红 的大好青年么"我笑说
他没有彻世那样的锋芒毕露 眼角眉梢都写着决绝 他只是个风格夸张的懵懂少年 眼睛里有斑斑灿灿的日光流转
"我很喜欢他 一见钟情 啊呸 一见如故"
"他确实很好"彻世说
"我想认他做弟弟呢"
我们重复着这样干巴巴的对话 不像他的性格却是近乎完美的饱和
他修长的身形即使是穿校服也很好看 微笑时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整个人带有舒心的圆满 从来不肯正正经经地说话 却不会让人觉得油嘴滑舌
"快去认你的 有责任心 热爱祖国 根正苗红 的大好青年弟弟吧"彻世取笑我
他总是与六七个男生并排走 浩浩荡荡 几个男生身形相仿 性格迥异 却是清一色的好看 走在一起颇为壮观
"这样有安全感么"他兀自笑得见牙不见眼 繁复的光影犹如轻薄的妆容
"我们在保护祖国的花朵"彻世说得义正辞严
我认识他的那个冬天 时光浅暗 声嘶力竭
你一定以为我喜欢你 所以才肯奋不顾身 那么你错了 甚至你的样子在我的脑海中也只是一个简单的轮廓 影影绰绰
那些写旧的话题重又变得鲜活 用泛起毛边的传说勾勒了一层又一层
总会在字里行间流露出不一样的神情
如同盛夏午阳般光芒万丈

我第一次遇见彻世是在春天
他与我擦肩而过 穿细细长长的黑色裤子 用手机的最大音量放Eason的歌
那时他脸上的表情 像极了不食人间烟火
他很瘦 又高 如同疯长的杨柳
"那大概是我们班的彻世了"橙说
"在你不知道的时候 我已经认识你很久了啊 彻世"我说
"我认识你"他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音色坚硬 有一种重金属的跌宕 尾音干净利落地切断在唇齿间 似乎在空旷的房间也不会有回音那样的斩钉截铁
梦突然就醒了 空气又搅为一潭浑浊
"彻世啊 是我们班的神"橙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什么合适的修辞
这恰恰是最恰当的修辞 我记得他的眼睛 威严又犀利 犹如上古神兵甲胄的纹路 厚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似乎他的目光足以刺破重重天宇 窥探神迹
他就用那样深邃的目光看着我 纤若蚊足的修长睫羽微微颤动 在空气中溅起小小的涟漪 我看到他眉眼细长 瞳仁很黑 比几千亿光年之外的未知宇宙还要阔 还要远
在此之前我们无数次擦肩而过 没有狗血的戏码 也没有小清新的文艺 只是他匆匆垂下睫羽用眼角的余光瞥向我 而我在心里暗想他的新发型像一个萝卜
日头偏西 因为逆光我看不清他的脸 似乎有流彩沿着他额角与鼻翼的轮廓涌动 汇成一条明亮的金线
"你该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橙眯着眼睛半开玩笑地说
我摇了摇头"彻世 是我看不透的人 在他面前我总是自惭形秽"
我害怕他的目光看透我卑微的灵魂 将我与尘世的蝼蚁归为同类 殊不知自己也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
这个世界 并不是只用眼睛就可以看透沉浮于表面的镜像啊
"他那样优秀的人 不会被什么所羁绊吧"我说
橙的表情并没有变得高深莫测
"太上忘情 槁木其心"
是说神人成就太上的境界 忘记一切感情 他的心像槁木一样失去鲜活
不过他只是个小孩子罢了
你不是最讨厌小孩子么

这是以前的日志，纪念生命中的一些人。每天一更，求不喷

我与橙絮絮叨叨地用企鹅聊了一天一夜 然后莫名其妙地熟悉起来
他习惯微笑 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橙很刻苦 学习也不错"暮楚说
于是我兴致勃勃地丢给他一整张物理试卷 拿回满满一页纸的答案和解析 因为太熟悉所以少了负罪感 固执地认为一切都理所当然
空间里照片很多 可以看出人缘极好 不像我总是形单影只
"还有我呢 除了学习 我哪点不比他好"他这样安慰
"我依旧难过 不是因为他 而是因为自己"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你还不死心么"他轻轻地说
有时候他太懂我 反而让我害怕 猜不透那笑容是真是假 那一刻我感到由内向外的冰凉 漫过四肢百骸 锁住声音 之后是沉默地逃避 不敢面对自己
我一直喜欢抒情 用堆砌的词藻掩饰内心百转千折的悲凉 太多的感情深埋在心中不肯示人 我要聊天 他便陪我聊天 听我絮絮叨叨讲自己满心的悲戚 他说一些安慰的话 即使杯水车薪 无济于事
我从来不曾真正地快乐 我的悲戚深入骨髓 又有谁会懂呢
"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好孩子"他说
我放肆地大笑 我看见自己在键盘噼哩啪啦敲出一行字
"橙
又还有谁敢说自己是好孩子呢"
在我们认识的悲凉秋日 厚厚的落叶铺了一层又一层 我总是记不住他的样子 我一次又一次地对他说 我找橙
"我就是"他不笑 也不恼 站在我面前挡住刺目的日光
你想要做那么多事 你会觉得很累 但是当你放下一切 才发现自己是那样的孤独与空虚 就像一个无底的杯子 永远都接不满 但若是不再有水流贯穿你的身躯 就连身为一个杯子的使命都消失殆尽了
这些话我想对你讲 却不知道你会怎样反驳我的世界
人群往来 川流不息 斑斓又斑驳 恍惚又倥偬

很久以前就认识暮楚了
暮楚多情 简直要泛滥的那种 不曾跳脱春天
"暮楚么 就是那样子啊"浮岛说
——假如吊儿郎当也算一种气质的话
他穿粉的蓝的白的亮色衬衣 卷起袖子露出纤细的小臂 染过的头发在日光下泛起红亮的朦胧 像一个不好的少年
"他写的小说我看了一半 看不懂诶"浮岛说
"他文笔很好 我甘拜下风呢"我由衷地赞叹
他的文字 主角多是女生 尤其以心理描写见长 我很少静心去认识一个人 很多时候轻易就厌倦交集 我认识那么多人 每一个都不可同日而语
那天我们站在梧桐树下聊了很久 我们经常在随意的地点驻足 侃侃而谈 就像神人在海上漂泊 遇见就坐下来把酒言欢 然后无声无息地离开 他们御风而歌 无拘无束
梧桐树呈现出大雨冲刷后的浓郁绿意 我们说了很多 有点杂 有点乱 没头没尾 随心所欲 我用一根竹签戳一只蜘蛛 他把手里的叶子一片一片撕得粉碎 宽阔的柏油路上有深浅不一的水痕 这世界的混沌即使是盘古也无法劈裂
他穿浅色牛仔裤 校服外套里面是蓝色的衬衣
我忽然想起他习惯在镜头前垂下睫羽 就像此刻我们的目光没有交集
我们偶尔一起走 还有浮岛 我笑着听浮岛说"看 暮楚总是喝红枣味的酸奶 他要补血"又听到暮楚说"浮岛 你就是个小孩子"
我转过头去看他的侧脸 他还是个青涩未谙世事的少年 唇角能弯起好看的弧度 目光清浅
神人的结局 是怎么样呢
海实在是太大了 他们很少遇见 甚至等不及遇见就已经老朽 海把他的尸体带给其他神人 他们为他祝祷
然后漂泊

浮岛有时叫我姐姐
他穿白T恤很好看 配一条裤脚挽起的牛仔裤 露出白皙的脚踝
我喜欢他蓄清爽的斜刘海 头发和声音都软软的 像一个小孩
黄昏时候趴在看台上看他打羽毛球 他打一会儿然后把拍子借给别人 跑上来跟我聊天
我伸出手揉乱他的头发 叫他死小孩 看台上新刷的红漆遮住曾经写下的豪言壮语 与思念一同埋葬在把空气隔绝的油彩里 他把一些旧事记得很牢 我没有告诉他我同样记得 我只是记不住人脸罢了
我记得第一次遇见时雨下得很大 我举起相机问他可不可以帮我们拍一张相片 第二次相遇他叫我一声姐姐 我却完全不记得他是谁 日历仅仅翻了一页
也许很轻易就可以错过 有很长一段时间 我分不清他与皙薄
因为他们都很白啊
我想他适合做弟弟 而不是适合做我弟弟
我们讲一些轻快的话题 大笑或者沉默 远处梧桐的颜色与他的眼眸同样鲜亮 生动 又活泼 给予我一个五彩缤纷的小世界
我写不了长长的回忆与思念 每个人的片断 断了就是断了
他生日那天穿了一件黄色的T恤 上面画着一只大大大大大鸵鸟
"你和她是一对么"
"怎么可能"他说"这才是我的"他向另一个女生伸出手
"你牵我回去么"他像一个走丢的小孩 可怜巴巴地求认领 时光还不曾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 他的眼睛里还闪着快乐的光
我忽然就想起夏天的青柠 风中的苦柯 以及最初遇到的他 生机勃勃
在他面前我只觉得岁月不饶人 我的世界再容不下年少轻狂 犀利与乖张
大约是在秋天 还是 大约在冬季?

第一次遇见皙薄觉得他很奇怪
他从大厅里冲出来 表情无辜又茫然
现实中认识的他远不如相册里活泼 当看到名片标签里写着 减肥ing 忍不住笑 因为我觉得他已经足够好
在日光下他看起来更白 简直要闪闪发光了 我还是喜欢他蓄长刘海的样子 没那么像小孩子
"他也是小孩子么"他问我
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他是小孩子 浮岛是小孩子 彻世自然也是小孩子 我没有告诉他我的答案 我也没有告诉他我满心的悲戚
他遇见我时不太有表情 气场却很弱
下大雨的那天 他没有打伞
风很大 我执伞走进雨幕 顷刻间被打湿 一只蚯蚓在水中蠕动 几片花瓣凋零 他跑得很快 逐渐在雨中融化成一个黑点
他似乎钟爱黑色
所有的黑夜都静谧 所有的光芒都逃离 在这场荏苒时光的大戏中 我与他一样 踽踽独行
他穿黑色显得成熟 偶尔我们目光交汇 他总是不躲不闪 他的眼睛不曾流露感情 波澜不惊 深海也不惊 于是我抓不住焦点 目光渐渐涣散
他在空间里用相片描绘着自己的世界 那个世界温暖而饱和 还有他自己 干净的眼神摄人心魄
我以为在这一世又要擦肩而过了 又不知道在第几个平行世界还能相遇 他很安静 又乖 像一座空空落落的样板间 什么也藏不下
我想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又被稀释在冰冷的宇宙空间里
在哪一个世界 是见过的吧 嗯？
等到这世界分离崩析 那些传说中的神祗 会不会一起来翻拣最后的残骸

绿色的戎重是耀人的青年
我喜欢他说话的风格 有语气和形容词 嬉笑怒骂 酣畅淋漓
他穿绿色的格子衬衣和背心 颈上戴木刻的老虎 头发向上梳成怒发冲冠的样子 撇着嘴 青春逼人
在相册里看到过去的他 蓄长过眉梢的刘海 眼神温煦而饱和 这样的文艺小清新范儿似乎磨平了他的棱角 让我觉得绵软 不堪一击
他是石刻的人俑 巍峨的城楼 青铜的巨鼎 因为沉毅 才足以永垂不朽
我希望有一种决绝 凌冽和锋锐来稀释他脉脉的目光 犹如铁马兵戈刺破挂霜的原野
"你是一个文青"他说
我想用我的角度去诠释少年 他们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作俑者 我写一些拗口的文字 看他们且歌且行 渐行又渐远
我的世界疯狂又寂静 一霎激情 一霎风平 我如此矛盾 恨不得自相残杀
他倚在窗口 目光专注同女生讲话 对路人置若罔闻 我被这样的神态打动 忍不住多看他几眼 我觉得这很好
在这之前也见过他 说过诸如 帮我叫xxx 这样的话题 他把头伸进教室又伸出来 告诉我 不在 我觉得这也很好
平凡的人并不因振聋发聩而伟大 我所热爱的永垂不朽 不过是几十年如一日的风华 若我还是我 他还是他 就再好不过
"你不写我写谁" 他与我肆无忌惮地笑闹
如果不是听说他风流成性 很久之前便应该认识他了 深蓝雨季和回声 都是刻骨铭心的记忆
那个早晨 霡霂微凉 混沌的天色像一场大幕缓缓拉开 他走在我前面 怎样都追不上 若是我鼓足勇气对他说"你好 我是西楚"时间长河还会按照它原本的轨迹奔流至死吗 我终于败下阵来 蝴蝶扇动翅膀带起细小尘埃 一片尾羽落入弱水死海 所有的一切都在悄无声息地改变着未来
"我很喜欢唱歌" 他说
他讲他的喜怒哀乐给我听 我很困惑 像狐狸对小王子 小王子对他的玫瑰 我忽然又释怀 我想我既然认识他 就不再管结局是好是坏 是悲还是喜
决定了就义无反顾 厌倦了就离开

你让我想起一个人
也许连你自己都不知道 我的目光曾穿过人群 准确地落在你身上
你像一个影子 不与人笑闹
喜欢穿格子 单肩背一只黑色帆布包 左手戴一块墨蓝的电子腕表 说来也好笑 每次都看到你拎着什么 水壶或者垃圾桶 大步流星地走过去 连眼角的余光也不肯给我
我不曾看清你的五官 也没有兴趣 我若是走上前去说 你好 你的背影很像一个人 这样的开场白未免有些太矫情
我用了那么多浓墨重彩来描写你 像描写他们那样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从不曾刻意等待 也不想精心谋划一场相遇
我等的人也许永远都不会来 我爱的世界依旧风华正茂 我看到你漫不经心地转着伞柄穿过层层雨幕 五官的线条明朗又坚硬
你的喧嚣嘈杂都与我无关 我在黑暗中沉沦 无可救药
你看到的城市夜景 也和我一样吗
那些灯光 也如此斑驳吗 天空的颜色 是漆黑 火红 还是幽蓝
下一站 又到过哪里呢
你也会背着双肩包 随人流涌上公交车 在温柔的女声中到达终点站吗
你也会赤脚踩在沙滩上 在身后留下蜿蜒的脚印吗
你也会风尘仆仆 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旅行吗
没有什么是距离 锐不可当 渐行渐远
只有时间 把我们的棱角磨平 展开皱褶 放弃寻找
子非鱼 安知鱼之乐？
子非我 安知我不知鱼之乐？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