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恒的怒气，来源他无法解释的冲突，象是逆流而上，在湍急的水流里，无法把握自己，而他想要去的方向，却又和他应该去的，背道而驰。心慌无措中，他只能通过发火来掩饰内心的虚弱。

在肖恒迷失于艰难逆行中的时刻，一面惊涛骇浪，迎头向他砸来……万籁俱静之后，他看见自己漂浮在安宁的水面之上，四面无边无际的水域，再也没有方向而言，不管是他想要的，还是他应该奔去的，都在茫茫一片里，不见了。

“我们分手吧！”冯嘉突然高声说。
那是难以启齿的两个字，分手，肖恒忍不下心说出口，但是，总要有人提出来，冯嘉决定做次刽子手，彻底解脱自己奄奄一息的爱情。从他十七岁遇见肖恒，这七年来，他过的每一天都是充满肖恒，哪怕是他们闹别扭冷战，哪怕是肖恒中途出国一年，他无时无刻不在冯嘉的心里，那里面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世界。
“我们应该试试没有彼此的生活，”冯嘉平静地说，“也许，并不是件坏事。”
毕业后的第一年，他们同居，准备出国的那段时间，同样也是对未来充满惶恐和未知，当时的他们，还没有学会掩饰自己的虚弱和无助，他们在吵架的时候，借着怒气，不停地以伤害对方，企图来保护自己，结果两败俱伤。到美国的这一年，他们不再吵架，不再说让自己后悔的话，他们无意中渐渐领会到，生活有无数的方法驯服你，只有臣服，才能免受伤害，而人类，是多么擅长自我保护的动物。
“我是真的喜欢你，冯嘉。”肖恒抱住他，他的眼泪，湮灭在湖水里，象是水中的鱼，你永远不知道，他们是否哭泣，“我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喜欢谁，太累了。”
“值得的，肖恒。”
冯嘉以为分手会是多么疼痛的结局，但事到临头，并没有想像那么糟糕，或许在自己的潜意识里，已经一次次地预演过，便不觉得有多疼了。
肖恒说：“我不知怎么做才是对的。”
“我也不知道。
”也许有的。”
……
“对不起。”肖恒最终说出来，那或许是他永生不能弥补的遗憾。
“不会，”冯嘉的手，在水中握住他的，“从来没有人，象你这么爱过我。”
他们在星空下，安静地拥抱，在夏日冰凉的湖水里，沉默地告别。
晚风拂来，月光微微浮动。

“冯嘉？冯嘉！醒了？”肖恒试图找到权威的验证，对旁边正在扎针的护士说，“他是不是醒了，你看看他，眼睛睁开了！”
“肖恒？”冯嘉努力地控制着咽喉的肌肉，可是发出的声音微弱而低沉，“是你吗？”
“是我！是我，冯嘉，我肖恒啊！”他的声音在极度的兴奋中颤抖，他抓着冯嘉的手，不敢放开，又不忍用力。
“真的是你……”
冯嘉的清醒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他听见护士按了呼叫医生的铃，顾不得肖恒焦急的期待，又睡了过去。只是这次睡的不沉，他不停地被来往的脚步而打扰，总有医生或者护士持续的不断的检查……他甚至能清楚地感觉到，肖恒一直呆在离他不远的空间里。可是他无法睁开眼，他依旧感到无端的疲倦，似乎整个身体被彻底抽空，连抬下手指头都成了费劲的动作。
半梦半醒的状态，慢慢如雾消退。这次冯嘉觉得清醒很多，他睁开眼，几乎立刻看见肖恒靠窗站着，手里捏了支烟，却没点着，已经被他揉得快碎掉。。肖恒看着窗外，眼神黯淡，表情让人琢磨不透，那是以前的不太常见的，消沉。冯嘉突然就觉得心痛起来，就在同时，身边的机器接连着响了两下，打破了刚刚枯燥而无甚变化的节奏。不太响亮的声音，却把肖恒从出神中猛然地拉回来，他转头，大迈步地走过来。
“醒了啊？”
冯嘉点了点头。
“医生说你睡不长，果然给他说中了。”肖恒有些僵硬的脸上，挤出个仍然显得紧张的笑容，“*，给你吓死了。你睡了三天三夜，知不知道？”
冯嘉不知道，他只觉得一觉长而深沉，感觉不到时间的变化。
“你，你怎么来了？”他想起昏迷前的一点一滴，可想不通肖恒怎么会知道。
“医疗保险上的紧急联系人，你填的是我的名字。”
“哦，”冯嘉终于想起来，“我忘了。”
他们曾经是彼此的紧急联系人。虽然现在肖恒有了别的选择，当冯嘉需要在保险单上填名字的时候，他依旧只能想起肖恒，那是他唯一可以信任和依赖的人。
“饿不饿？”
“还行。”
“医生说你得明天才能进流食。”
肖恒把床摇得稍微高一些，喂冯嘉喝了点水。 苍白的脸色在暗淡灯光里，连额头的血管都看得清楚。他们面对面坐着，半天也没说句话，仿佛都很怀念这种近距离静坐的经历。冯嘉都有点记不清楚，上次这么近地坐着，是什么时候了。
“ADAM还没有出生？”
“没呢，离预产期还有两周半。。”
“哦，你明天就回去吧。”冯嘉淡淡地说，“我没事儿了，就是前几天累到。”
肖恒紧紧抿着嘴，似乎在整理想法，好一会儿才说：“你刚进来的时候，血压只有50/20，心率*，还跟我说没什么事？”语气里的担忧到甚至算是怒气了，但他很快平息，心平气和地转移话题：“我最近没什么事，而且她要生了，我能拿假期，先照顾到你出院再说。”
冯嘉没有反驳，他不想为这种事再起没必要的争执，肖恒也是有分寸的人。好在醒过来以后，他身体恢复很快，住了两天，情况稳定，就准备出院回家。肖恒建议他去那间空着的公寓，但是见冯嘉没吭声，也没象以前那样勉强他。太久没有见面，几乎忘了要如何相处，他们小心地保持着客气的关系。
公寓虽然不大，整洁依旧。冯嘉的东西，永远都是干净利索，好像没人住一样。他的书，他的茶杯，他进门脱的鞋，和换衣服摘下的手表，总是有着固定的位置，以前，现在，或者多少年以后，也不会有分毫的差别。不管你要找什么，只要知道冯嘉平日放的位置，去那里就一定找得到。
肖恒坚持要多照顾他几天，晚上就睡在客厅的沙发床上。冯嘉没有要他进卧室，虽然他有着宽大的双人床。若是念大学的时候，他会的，那时候懵懵懂懂，却还有些哥们儿的坦荡。有时候，他也希望两个人的关系，能返回到初识那样，无奈这是一条单行道，不管愿不愿意，都只能往前，没有退路。药物让冯嘉整日昏昏欲睡，算是把这几年缺的睡眠都补得差不多，并且他觉得只有自己睡过去，肖恒在他面前，才会自在些。
这天醒来，天快黑了，冯嘉起身出了卧室。阳台的门虽然关着，却看得见外面的肖恒，正站在冷风里抽着烟，一只接一只，整个人暗淡而沉默，眼睛望向遥远的地方，又象是望向遥远的过去……冯嘉想起肖妈妈曾经无意间跟他提过，她说，肖恒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冯嘉并没有深入地问，也深刻地感觉到，肖妈妈只是一时疏忽说漏，她其实并不想多谈这件事。这几天相处下来，冯嘉清楚地感受到，肖恒确实变了。
可能是他找水杯的声音惊动了肖恒，阳台的门拉来，肖恒的身体带进一股冰冷的空气：“起来了？你找什么？我来。”
“渴了……”
“我给你凉了开水。”肖恒走进冯嘉狭小的厨房，“冬天暖气干燥，容易渴，你得多喝水。”
冯嘉拿着水杯，靠墙站着，看着肖恒从烤箱里里拿出一只沙锅：“什么东西？”
“我买了粥和菜，都放在这里头保温呢，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你该饿了吧？”
“什么时候的事？我没听见你出门。”
“你睡着了么！”肖恒找碗找筷子，“你去坐着吧，开饭了。”
冯嘉好像找回了点儿他们以前同居的感觉，只是那时候，都是他准备晚饭，肖恒从来也没在厨房里伺候过别人。
冬天白日很短，小饭厅里点上橘黄的灯，他们坐在一起吃饭，就象过去无数无数个傍晚，但是都明白，如今的他们，再也不是从前那两个人了。
“没再处朋友？”肖恒忽然问他，这话他憋了好几天，总是忍不住要问的。
“处过两个，”冯嘉低头吃饭，说得稀松平常，“都不长，处不到一块儿。”
“哦，”肖恒犹豫了片刻，“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冯嘉回答得坦然，并不晦涩，“我对女的没感觉。”
这点肖恒差不多知道，冯嘉从来没对女生感兴趣过。
“怎么会处不到一块儿？性格问题？”
“也说不好，”冯嘉奇怪自己跟肖恒，能如此心平气和地谈论这个问题，“没耐心，我不想再迁就别人了。一个人挺好的，以后有合适的再说！”
“开始的时候容易有摩擦，多处段日子看看。不过，一个人也不错了，自在。”肖恒也不知道自己在乱七八糟地说什么，他好像从来说话也没这么没重点没立场。
“恩，”冯嘉点了点头，终于还是跟肖恒提起上班的事，“我过两天就要上班，你还是回去忙你的吧！”
肖恒抬头看看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他不象以前那么爱发脾气了：“有我妈在，不需要我忙什么。”
“她快要生了，当然希望你能陪在她身边。”
肖恒没有说话，大口大口地吃饭。

从歌剧院出来，天已经浓黑似墨，他们没有急着去取车，而是沿着布满咖啡座和小酒馆的街道，慢慢地散步。肖妈妈手里握着冯嘉排了长队，给她买的热乎乎的红茶，那家红茶店据说很有名。
空气很冷，呵气成霜。。
她与冯嘉说起肖恒的家庭，难免有些感慨：“恒恒在我心里，一直都是个孩子，我真是不敢相信他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爸爸。”
“阿姨很为他骄傲吧？”
肖妈妈含蓄地笑了：“你记得恒恒以前很讨厌小孩子？看见谁家的小孩子，恨不得掐一把的。现在真是变了样儿，爱ABBY爱得就跟心头肉一样，他也很疼师婕的，两人从来也没斗过嘴……”说着，说着，她停顿下来，眼神在夜色里，闪烁着忧郁：“可是，恒恒，不象以前那么活泼……冯嘉，我，我怎么觉得……他过得并不开心呢？”
说到这里，肖妈妈突然象是被烫到，连忙缩了回来：“他就是倔强，死心眼儿的，哪象你这么懂事，凡事都会拿捏分寸，不用人跟着*心。”
“我才不如他呢！”冯嘉笑着说，“我做人多失败啊！他都两个孩子的爹了，我这儿还孤家寡人呢！”
冯嘉深刻地感觉到，肖妈妈想跟他说什么，又临时退却了，她终是害怕，有些东西，即便昭然若揭，也还是遮掩着好，否则恐怕很难收拾。
“你要是想，好女孩儿还不排着队等你？凯若不错的女孩子，知书达理，家事能力都好。。你呀，就是挑花眼了。”肖妈妈不禁试探他：“冯嘉啊，你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冯嘉脸红了，腼腆地推托：“阿姨，咱别说这个了，好吧？”
“好好，阿姨就说最后一句啊！”见冯嘉哭笑不得地默许了她，肖妈妈连忙说：“将来你的孩子啊，就跟恒恒的订个娃娃亲！多好哦！”
“这都什么年代了，阿姨！！”冯嘉真是服了。
“亲上加亲多好！一辈子的好兄弟。”
肖妈*话，在他的心里激起荡漾不尽的涟漪。
那以后，冯嘉的生活*一个崭新的阶段。

冯嘉坐在水池边的桌面上，伸手开了另一扇窗，风大涌而入，隐约地响起两声春雷，又要下雨了。
“我其实，也没想过你跟我，会一心一意，长长久久，”冯嘉跳下来，站在PETER面前，终于坦诚地说出心里的话，“感情上，大众的观念千差万别，我也不能固执地只相信自己是对的，更无法把我的想法强加于你。可是，PETER，发生了那样的事，我真的很难跟你再……”
“我知道，”PETER抢白道，“我回来找你，不是为了解释，或者请求你的原谅，我只是有个问题，当面问了你，才会甘心。”
冯嘉抬头看着他，目光平静淡然，不慌不忙，就象以前很多很多次在办公室经过他，PETER跟他打招呼“HI， JOSH！”他总是这样淡泊地抬头看着他，有时带点儿笑意地说“HI，PETER！”。有时候，觉得他象清晨醒来前，一段带着花香的浅梦，美好，馥郁，却又短暂而脆弱。
“你想要问什么？”
他们在一起，很少谈心，谈感情，虽然大概了解彼此的过往，却也没有深深追究和询问过。
“你真的相信，两个男人可以过一辈子吗？”PETER问道。
冯嘉转身，趴在窗台上，朝外看去，城市的灯光，在湿润的空气里，模糊了形状，如同抹开的水彩。雨终于“刷刷”地下了起来，听起来好像天地间开动了无数辆纺纱机，密密地编织着属于春天夜晚的，一段深沉而悠远的梦。
“相信，当然相信，”冯嘉肯定地说，“只是，未必每个人都能有幸遇到而已。”

缓升上来，再破灭。
“你没看见恒恒那三年过的是什么日子。。他埋头工作，几乎连命的不要，瘦得让人心疼。他非常努力地做个好丈夫，好爸爸，好儿子……可是我知道，他不幸福，他的心不在那里。有时候，他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地看ABBY玩，能看好久好久，忽然把孩子抱起来，抱在怀里亲，好象跟自己说，‘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没有退路。’他强迫自己留在一个他不想要的角色里。”肖妈*声音有些哽咽，“他是我唯一的儿子，我爱他胜过这世界上任何人。可是，我看他活得那么压抑痛苦，也帮不上忙，只能自私地任他沉沦。”
房间里光线突然暗了，外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阴云密布，是夏日来去匆匆的一场暴风雨。
“阿姨很感谢你，这些年，为了成全恒恒的家庭，你受了很多委屈。可是，阿姨没有办法，”肖妈妈强忍的眼泪终于流下来，“你要是个女孩儿多好！两个男人，怎么能过一辈子呢？恒恒是单传，大家都那么爱他，几代人的希望都在他身上。如今他事业有成，在亲友眼里，都羡慕他不靠家里，也能闯出一番事业。如果给人知道他是*，别人会怎么看他？这社会上还能有他立足之地吗？”
大雨疯一样地抽打窗子，闪电一次次撕开黑暗，惊雷如火。。冯嘉伸手捻亮身边小几上的台灯，他的脸，在温弱的光线里，柔和如当年，他第一次到家里来，站在肖恒身边，睁着大眼睛，害羞地笑。肖妈*心恁地揪起来，已经那么多年，这孩子不管外头风吹雨打，仍旧保留了他骨子里那一股让人难忘的坚忍。
“我明白你的意思，阿姨，肖恒只是一时*，我不会让他做错事。”
“他不是*，这事肯定在他脑海里盘算好多年。恒恒只有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才能从心底里笑出来。他……一直想跟你在一起。我们就恒恒这么一个孩子，当年，他如果执意要跟我们闹，非得跟你在一起，我们也不能就从此不认他，父母斗不过孩子的。可是恒恒没有那么做，他选择辜负你，放弃自己一生的幸福，来成全我们全家的希望。阿姨对不起你们，阿姨真觉得对不起你们。！”肖妈妈控制不住地掩面恸哭，“可是，不行啊，这对师婕不公平，恒恒有两个孩子呢！这怎么能行，冯嘉啊，恒恒有老婆孩子的，怎么能跟你过呢？”

肖恒展臂在水面拍了几下，才传出唯一的响声，那是水珠飞溅起来，再回落时碰撞的“哗啦啦”一串串，如时光和追忆，敲打在他心头。象是每天清晨醒来，冯嘉都在他身边，热的时候，他会张着手臂，睡得举手投降；冷的时候会蜷着腿，缩在他跟前，卑微地取暖。每一个早晨，不管外头雨雪雾晴，只要睁开眼睛，都能看见他……
肖恒不停地转身，生怕错了那个角落，他在水里四处寻找，身边是大片大片空落落的湖水，没有冯嘉。他说不出有多么着急，多么恐惧，冯嘉在哪里？冯嘉呢？他去了哪里？
“冯嘉！！”他终于鼓起勇气喊，“冯嘉！你回来！”
曾经，不管自己怎么欺负他，伤害他，他从来不会离开，除非自己希望他离开。他只要轻轻说句：“喂！对不起啦！”多大的错，冯嘉都会原谅他，以至于他总是觉得弥补的机会多的是，只要过一天，再过一天，总能找到时间，把他带回自己身边。
“冯嘉！你在哪儿！”肖恒一个人，在水中孤零零地呐喊，“你在哪儿啊？”
突然间，象是响应他的呼喊，水中出现熟悉的身影，在几臂之外的水域里游着，然后回过头，喊着他：“肖恒！我在这儿呢！”
肖恒却定定地浮在原处，没敢动，他怕只要稍一动弹，眼前的身影就要消失。他看着冯嘉在水里游几步，就回头冲着自己笑，就象自己刚认识他那会儿，有点害羞，却无比清澈和纯净。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肖恒的心被一种无法言表的喜悦充盈着，好似原本那些以为失去的沉痛，不过是恶梦一场，突如其来的喜悦让他无法负担，心里默默念着：“回来就好，冯嘉，回来就好。”
水面却又平静如初，就象六年前，他们分手的夜晚，只是这一回，冯嘉再也不会出来了。
肖恒猛然从梦里惊醒。
天早就亮了，沉重的窗帘也挡不住外头的光。。他几乎下意识地朝身边看了看，依旧是空空的。他想起梦里看见的冯嘉那么亲近而真切，就好像，就好像自己只要伸手，就能握住他，然后拉进自己怀里，亲吻。肖恒的心，象触电一样绞痛起来，他反射性地坐起身。
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十点半了，他几乎情不自禁地又再去看那个通话记录。冯嘉出事的时候，肖恒正在跟他讲电话，告诉他，毕师婕答应离婚了。在另一端突然传来的巨响里，他甚至隐约听见冯嘉叫了他的名字。他们说，消防员割开车门，将冯嘉拖出来的时候，他的手里仍然紧紧攥着手机。
饭厅里，肖妈妈正在和毕师婕低声地说话。冯嘉的秘书打来电话，说冯嘉生前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好，问他们要不要去取，还是给个地址，她会送过来。
“我去拿吧！”毕师婕跟肖妈妈说，“就不麻烦他们了。”
“我去，”肖恒走进来，打断她们的谈话，“我去拿！”
她们没有反对，只劝说让司机送他。冯嘉出意外以后，肖恒的反应出人意料，他不同寻常的沉默，让人难以捉摸，整天也不说半句话，更别提痛哭流泪。肖恒情绪埋藏得很深，看不出他有多伤心，只有肖妈妈知道，他根本就还没有接受，冯嘉已经不在人世的事实。
车子停在冯嘉公司的楼下，快要午饭时间，写字楼里的白领们正走出来，三五成群地，寻找解决午饭的地方。肖恒坐在车里，迟迟也没下，他等了等，产生冯嘉就要走出来的错觉，也许下一个，就是他，肖恒有点控制不住地想。直到人群稀落了，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下了车，并且让司机先回去，他想多呆会儿。
冯嘉的秘书詹妮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放在纸箱里，肖恒隔着玻璃窗往里看。有一次，他下班来找冯嘉，当时冯嘉开着电脑，讲着电话，一边应付前来要他签字的秘书，忙得分身乏术。然后看见他在等，抬头冲他微笑，轻微地挥了下握笔的手，冯嘉的眼睛在电脑，文件和秘书之间忙碌地穿梭，却总能寻出细微的空隙，短暂而迅速瞥他一眼，确定他还在原处等。
肖恒推门走了进去，坐在冯嘉坐过的椅子上，他的办公室面对着芝加哥河。。他打电话的时候，喜欢朝向窗外，有时候会跟肖恒汇报：今天河水的颜色格外绿。那其实跟他们谈论的话题，一点关联都没有，可是总能勾起肖恒心里的愉悦，于是，他顺理成章地建议去河边的咖啡座喝东西。
“好啊！”冯嘉经常轻快地回答。
那是肖恒最喜欢听的答案。
安静的办公室，阳光普照。肖恒沉默地坐着，一寸寸地，被彻骨的悲恸淹没，他表情冷淡，没有眼泪。
捧着纸箱下楼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饭时间，他站在路边，一辆出租车无声地在他面前停了下来。他坐进车里，将纸箱放在大腿上，跟司机说了地址：那是冯嘉的公寓。墨西哥小伙子在后望镜里看了看，似乎在确认什么，然后犹豫着，说了一句：“我送过另外一个人去这里，也是个中国人，我差点以为你是他。”
肖恒几乎反射性地相信那人必定是冯嘉：“你记得他？”
“他冬天经常加班的，总是能赶上我的车，”司机感受出肖恒的兴趣，继续高兴地说下去，“以前他住在另一个区，是近两年才搬。不过，他好像自己也开车，不怎么常见得到他了。”
“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
“他是好人啊！你看，这个就是有一年圣诞节，他送我的。”司机把一个水晶地球仪递给后座的肖恒看，上面写着冯嘉的英文名，“你看见他用笔画的那个心型的记号吗？他说，那是他的故乡。”
肖恒当然看见了，只是，那并不是冯嘉的故乡，那是他们相遇的地方，他们一起度过五年时光的城市。
肖恒感到难以抑制的撕扯的剧痛正将他彻头彻尾地征服，他再也无法忍耐，无法伪装，无法抗拒绝望将他从皮到骨地*殆尽，咀嚼成灰。他突然叫停了车，站在大街上，头顶烈烈的秋日艳阳，肖恒大声嘶喊，象是要把心肺五脏都喊破：“冯嘉！冯嘉！！冯嘉！！！”他无法停止呐喊，悲伤在他体内急速膨胀，他整个身体，和全部的灵魂，都要爆破掉，粉身碎骨，不得超升。
幢幢高楼，聚拢着他的声音，在万丈高空，远远地回荡，终还是渐渐弱去，消失在茫茫的宇宙之间。

每次看到最后我都会哭的稀里哗啦，特别心痛，为什么要在肖恒抛开一切选择跟冯嘉在一起的时候，发生这种意外，我宁愿他们不在一起都不愿意看到冯嘉离开人生。。。

“你真的相信，两个男人能在一起一辈子吗？”PETER问道
“相信，当然相信。”冯嘉肯定地说，只是，未必每个人都能有幸遇到而已。
你能想象冯嘉对肖恒的爱吗？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像他那么爱他。
那种无奈，谁能理解？

肖恒和冯嘉是我心头的白月光，在那之后，我又看了无数耽美，悲剧，喜剧，好，不好，仿佛都是过眼云烟，我能记得的，很少，但他们，却一直在我心里，不能看，不能再提，不能回想，年少的时候，悲伤的彻底了，然后，再也不会的，第二次撕心裂肺的疼，就是他们啊。

狠心的作者，不该这样不公平对待他

原型现实里he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