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禽里边,鸡的浑身上下都是宝,鸡肉、鸡蛋、鸡毛,还有鸡粪样样都是好东西,它好像是上帝赐给人类的圣物,人们生活已经离不开它了。在经济困难时期,鸡更是派上了用场,它创造的价值虽然不大,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成了人们贫困生活的重要支撑。
那个时代,人们对集体经济指望不上,干点小买卖又不让,没有一分钱的收入。只要是开门过日子,总得有花项,像遇上村里的红白事,为上学的孩子买个笔和本,平时买个油盐酱醋等等,手里没有个零花钱不行,有时就为一毛钱,憋的人一个眼大一个眼小。日子要一天天过下去,挣钱的办法还是要想的。那时割资本主义尾巴还没有割到鸡的头上,就只好在家里养几只鸡,靠鸡屁股维持日常开销,人们戏称这是在开“鸡屁股银行”。
那时鸡蛋5毛钱一斤,供销社里常年收购。以现在的眼光看,觉得鸡蛋太便宜了。其实不然,卖一斤鸡蛋就能买半年的盐、一个月的油、孩子一个学期的笔和本,你说值钱不值钱?甭看钱少,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遇到磨扇压住手的事,家里卖几斤鸡蛋就对付过去了。如果家里没有鸡蛋,就只能抓耳挠腮干着急。
因为鸡蛋太宝贵了,平日里大人们谁也舍不里吃一个。有资格吃鸡蛋的是坐月子的、生病的,还有老人和小孩子们,只有这些人才能享受到吃鸡蛋的待遇,并且也吃不多。家里来了亲戚朋友炒俩鸡蛋,大人们才能尝尝鸡蛋的滋味。母鸡下了蛋去捡鸡蛋是件高兴事,手里握着还有余温的鸡蛋,好像捡到一个宝贝。小孩子们听到母鸡“咯嗒、咯嗒”地叫,就抢着跑去拿鸡蛋,有的时候摔一跤把手里的鸡蛋摔坏,大人不高兴,小孩子一天也就不开心,弄不好还会挨一顿打。捡来的鸡蛋一般都攒在瓦罐里,这样可以避免损坏,还可以防止老鼠偷吃拉走。攒的多了,就拿去卖了换成钱。有的时候家里没有菜吃了,就咬咬牙拿一个鸡蛋到街里换一把小葱。
那时养鸡不像现在搞规模养殖,养得多了喂不起,家里只养个三五只,都是散养,并且根据鸡的特点,都给它起了个好听的名,如“花籽鸡”、“骨骨头”等。鸡在庭院里、胡同里自由刨食,下得蛋才是真正的散养笨鸡蛋。
人们对下蛋的鸡格外宠爱,精心照顾它的吃喝,担心它生病,鸡就是有个一差二错的,如飞到锅台找食吃,也就轰走算了,最多骂它几句,反正它也听不懂。老太太们最待见爱揍活的鸡,它下了蛋“咯哒、咯哒”一报喜,赶紧扔给它一把米,不等别的鸡跑过来,它就吃到肚子里了,这就算是对它的奖赏吧。老百姓认准了一个理:保护好它,就是保护了咱自己的银行,源源不断的收入就有了保障。
那时人们天天指望着鸡下蛋,每天捡几个鸡蛋,心里就甭提多高兴了,因为这就是一天的收入,捡不到就郁闷。女人们到一块儿,往往先问:“你家今天捡了几个蛋?”捡得多的脸上挂着笑容,捡得少的就撅起了嘴,好像谁家的鸡下蛋多就无比荣耀似的。
春天养的小母鸡长成个了,新的希望又有了,就盼望它早下蛋,家里女人们天天摸它的屁股,看它开裆了没有。就是下蛋的鸡,早起也要摸摸才放心。鸡蛋到屁股门了,就把好野蛋的鸡关在窝里。摸到屁股里没有蛋的鸡,主人的火气不由地窜上来,左手惦着鸡翅膀,右手往鸡脑袋上搧几下,边搧边嘟囔:“懒,光知道吃,不下蛋!”鸡主人恨不得让它天天下个双黄蛋,因为等着卖钱干别的事哩。其实那时候鸡吃的也不好,营养跟不上,生不出蛋来还得挨数落,看来那时的鸡也是生不逢时啊!
把鸡屁股当银行,折射出当时群众的生活状况。现在的年轻人可能不相信,但那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到现在,家里散养的鸡不见了,鸡蛋反而走上了饭桌,天天有蛋吃成为农家的新常态。可那段辛酸的历史,永远铭刻在一代人的记忆里!
(黄曾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