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欠他的,不是一句谢谢就能还得清,她欠他的,也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说得清楚的。
“无忌,回来了——”看到卫无忌进门,莘月起身迎上去,却微微怔了一下,看着手中被塞进的一团东西,“这是什么?”
“看你神思不属的,实在觉得难过就……给他绣个香囊吧。”卫无忌别过头,快速地低声说了一句,脸上虽有不情愿,却也并无太过的不悦之色,“我知道你觉得亏欠他……我可不愿见你成天心事重重的样子。这东西我不懂,你看看缺什么,我再去买。”
莘月一怔,默默攥紧了手中的物事,轻轻靠进他的怀里:“无忌,谢谢你……”
十年为人妻的日子,足以让一个不识女红的女孩变成最贤淑的妻子。一个小小的香囊,做好了也不过刚刚月上中天。莘月直起略略酸痛的腰,轻轻捶了捶,正打算起身歇息,却忽然听见楼下传来一阵嘈杂。
“怎么了?”莘月抬起头,卫无忌拍拍她的肩示意她歇着,自己出去看了看,片刻便转了回来,“好像是有个孩子不知怎么起病了,下头乱成一团,他们的话我听不懂,估计是要去看医师。”
看医师?这里最近的医馆也只有那一家,是要——去请九爷吗?
“不论什么时候敲他的门,就是半夜也给治。不过我们除了急得要命,没人干这折寿的事……”
想起掌柜的话,莘月微微抿了唇,那时被强行忽略的一丝痛楚此时又泛了上来。他说过,要挂个牌子,一天只看二十个病人。他的身子一向不好,一旦休息不好就容易起病。他是西域大漠的释难天……再不是小月的莫循。
再也不是了。
一群慌乱的人聚集到医馆的门前,却骤然静默了下来,齐齐立在阶下,恭敬地垂首肃立,只有掌柜郑重地理了一下衣服,上前轻轻摇动了风铃。
不多时,便有人过来开门,语气没有丝毫的不耐,只有稳当的可靠和隐隐关切:“怎么了,可是有人得了急病?”
“是客栈里的孩子,不知为何突然起病,怎么也喘不上气来,天晚,我们原不敢前来打扰,可这孩子眼见着就不行了——求释难天救命!”掌柜深深一礼。
“救人要紧,你和当爹的跟着进来。”那人大步走出来,从那个失魂落魄的年轻父亲手中接过已经面色青紫的孩子,在风灯柔和的光线下,莘月忽而惊喜地认出了他:“石伯!”
石伯却仿佛没听到一般,抱着孩子急匆匆地进了医馆。虽过了十年,他的脚步却仍是矫健得像年轻人一般,如果不是斑白的鬓角,甚至看不出什么时光的痕迹。莘月只觉仿佛一盆冰水当头浇下,怔怔地立着,看着那个曾经会对他宠溺地笑,偶尔调侃,总是记得给他留门的老人目不斜视地从她身前走过,心中既是痛楚又是茫然,一时竟忘了做出反应。
“小月——小月?”
莘月茫然地抬起头,看着身边卫无忌担忧的目光,近乎梦呓一般轻声开口:“无忌,石伯他不认我了。”
“不会的,他可能只是救人心切……”卫无忌有些苍白地劝说了一句,轻轻牵住她的手,“我们也进去看看吧……那孩子见着不好,我担心吓着逸儿。”
对……逸儿还在里面。莘月仰起头,眼中终于恢复了些神采:“我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