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有怪病,受心伤则生角,至今,无药医矣。
我于床榻上醒来,浑身伤痕,头痛欲裂。记忆模糊不清,仅有三字,王安宁。
“安宁,该喝药了。”
循声望去,一玄衣男子坐于榻侧,手指骨节分明,手中端有一碗汤药。墨发散于身前,他声音清澈,人如其声。
“你是……”
“果然……”他微微叹气道:“大夫说你身受重伤,前几日你摔下楼去,头部严重损伤,好在保住一条性命,只是醒来免不了出现失忆的症状。我是你哥哥……安宁,还记得吗?”
我微微摇头。
他将汤药递到我唇边,温柔道:“我叫傅宜生。安宁,你只剩下我了。”
傅宜生告诉我,我父亲早逝,仅剩的一位母亲,却常常虐待我,我身上的伤就是她造成的。她后来因愧疚而死,我还曾经有过一个家庭,只是丈夫因残酷的徭役,已经不在人世。我对我的身世感到悲哀,却无可奈何。
这便是命。
我才十九岁。
傅宜生待我极好,我喜梅花,他便不顾腊月严寒,替我折来红色梅花,雪落纷纷,他挟花而来,扑得一室梅香。我身上负伤不得下地行走,他侍随左右,未曾废离。我因记忆丢失,日益焦躁,他始终陪在身边,任劳任怨,不离不弃。
我因小事砸碎了他从不离身的玉佩,他看着一地残渣,颤抖着拾起,我知道他在生气,可尽管如此,他看着局促不安的我,只是微微叹气,告诉我说,没关系,安宁,没关系。
傅宜生的特点是凡事皆允,从不拒绝。我愈渐任性,肆意妄为,他也从不生气。直到有一日我趁他不注意偷溜出门,撞见一邻家小哥,他瞧见我,竟脸色大变,大惊失色的逃跑了。
我很奇怪,为什么他们见到我都是一副惨白的脸色。我下定决心回家一问究竟,却再也没瞧见傅宜生的影。我只找到了床头的一封血书,以及那块碎掉的玉佩。
安宁,当你看到这封信,意味着我必须告诉你真相。很遗憾我没能看住你,让你离开了我身边。我不是你的哥哥,而是你的丈夫,你的母亲是我杀的,因为她一再的伤害你。那天是她推你下楼,我实在忍不住,失手杀了她。原谅我对你说了谎,可我只是不愿你受伤。你患有怪病,一旦心伤则会生角,三日内必定死亡。我罪孽深重,可我舍不下你,我只是想留在你身边久一点,仅此而已。可如今,你我必定无法继续,但求生不能同寝,死能同穴。
难怪他将我保护的这样好,难怪他什么事都依着我,难怪他看我的眼神那样温柔。我可以接受他杀了人,可以接受他欺骗我,可以接受他瞒我这么多年……就是不能接受,他离开了我。
那块碎掉的玉佩上,隐隐的刻有三个字。
王安宁。
头痛欲裂,我早已泣不成声。
我摸到我头上,一对弯弯的犄角。
生不能同寝,但求死能同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