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
知无不言。
——如果我能回来,我会告诉你所有发生的一切。现在,抓住我是得不到你想要的答案的。
君无戏言。
——不是去死,只是做我该做的事。我会回来的。
雪方初停。
群潮起伏的高峰宛如巨龙蜿蜒的背脊,一望无际的白冷冷的充斥视野,矮小的寺庙坐落在此间,恰似龙脊上的一粒浮尘。
“不要停下来。”身着喇嘛袍的僧人对那个男人说道:“你晓得你要去哪里。”
男人看着那个僧人,声音冷静得发颤,“我没有走下去的理由。”
僧人合掌,向前微弓作了一个简单的揖。
男人歪着头看了僧人一会,“我不想跟你纠缠,我只想知道我该知道的。”
“我不知道,也没有什么能告诉你的。”僧人仍旧重复这句话,如同他之前已讲过数次的话一样。
可是他的声音被淹没在门外的风声里,同雪沫一起落在地上。男人茫然地走到门前,把门拴好,又用火盆抵住,然后像完成一件大工程般疲软的靠在门上烤火。
“我不会走,张起灵。在你告诉我所有的事之前,我会一直等在这里,你要是敢打晕我我就跑到外面去跳脱衣舞,冻死我就记你头上。”
僧人只是静静看了男人一会,便转过身继续自己未完成的功课。
男人看着僧人恍若无人地举动,觉得自己实在很神经。
——我不知道你是谁,来自哪里,和我是什么关系。但我现在在这里,说明我要做的事已经结束了。
——我留在这里是我自己决定的,如果我想走,他们拦不住我。
庙门外,等待雪停的小喇嘛终于准备出发。在此之前他最后一次望向饱经风霜的低矮房屋,对它十几年来为菩萨神佛的金身抵挡风雪侵蚀由衷赞谢。
此刻庙门紧闭,破败的墙垣屹立如一座钢铁堡垒。
小喇嘛没有看见庙内熟悉的佛堂,俯头低声唱一句佛号便快步走向唯一留下等他的红衣大喇嘛。
“雪已经停了,他还不走吗?”
“心里风雪不停,即便走又怎能心安?”
“那个人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他?”
“因为有一些时候,什么都不知道比什么都知道要幸福许多。就像一位父亲如果再三告诫自己的女儿,男人是一种虚伪狡诈的生物,那他的女儿最后大概就要为某个男人而死了。什么都不说的父亲却反而可以救自己孩子的生命。”
“那他们会一直在里面吗?”
“不会的。那个人不会让他一直在这里的。”
佛堂内,佛香缭绕,门前的火盆已近乎熄灭,里面的草灰闪烁着濒死的微光。这是他最后可供汲取的温暖。
比起男人把自己裹成熊的怂样,僧人穿得异常单薄,脸冻得通红却仍然是一副很平静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