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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 文文】牡丹灯笼(灵异向短文,虐+B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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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杨公馆。
夜是暗的,阿初的脸陷在黑色影子里,明灭间看不出表情。
阿四有些难受。
“老板……”
“这就是,你们找了整整七天的结果?”
阿四吞了口口水,无声地点头。
阿初手中的文件轻轻落在桌子上,那是日本茶室爆炸案的调查报告。白纸黑字,清清
楚楚写着死亡人数,而阿次,此时不过是这些冰冷数字里面的一个。
他想起醒来时看到的那封绝笔信,纸已成灰,阿次的遗言却仍在脑海中盘旋,字字泣
血,敲在心里,留下一个个淋漓的痕迹。
他那时才明白,什么叫骨肉连心,什么叫痛彻心扉。
衣冠冢,衣冠冢,阿次当时是抱着什么样悲壮的心情,连最后的退路都不给自己留下

“我们确实没有找到二老板的……任何痕迹。”阿四谨慎地遣词造句,“很可能……
尸骨无存。”
好一个尸骨无存!虽然这是早就预料到的结果,但真的听到这四个字,心里还是狠狠
地痛了。阿初闭上眼睛,平静得有些可怕。
刘阿四开始战栗,他更希望自己老板发泄一下,哭或者吼,甚至骂出来或者打人也好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看似没有任何反应。
大悲希声。
“阿四。”阿初的声音听起来疲惫不堪,“明天开始准备,给二老板立个衣冠冢,葬
了吧。”
阿次,我会替你活下去——你若在天有灵,也会觉得安慰,是不是?


IP属地:陕西1楼2015-02-12 23:02回复
    【二】
    俞晓江知道现在的阿次是过去的阿初。她看见他平静的伪装,心里总是有种说不出的
    酸楚。
    所以她没有阻止阿初连续几个晚上都回到杨公馆过夜。
    能逃的人都逃了,能散的仆从都散了,杨羽桦的死加上日本人七七八八一番折腾,过
    去偌大一个家业此刻有些空虚寂寥,留下的只有阿初、阿四,以及几个不愿离去的佣人。 自从日本茶室那件事之后,一到晚上,阿初就不允许任何人点灯。他固执地潜藏在黑
    暗里,只在阿次原来的卧室点一盏明黄的灯火。
    第三天上,阿四终于忍不住问了缘由。
    “我只是想照亮他回家的路。”阿初在袅袅升腾的烟雾里喃喃,“灯光多了,看着眼
    花,我怕他会找不到。”
    阿四不知该说什么,再坚强的人,也有脆弱的地方。
    “阿四,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阿四没再说话,默默地退出了房间,默默地关上了门。 身后,是静谧的黑暗,淡淡的烟。
    阿初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什么都不敢想。他点了烟,却一口都没有吸,任那一星
    红色的火一路蔓延,快要烧到指尖。
    他身上是黑色的长风衣,他的头发服服帖帖,他的手里有一支没有熄灭的烟。
    他已然不再是阿初。从三天前开始,他就已经是杨慕次。
    阿初裹紧了身上的衣服。虽然还没入冬,他却觉得冷。
    从心里一直冷到骨子里,渗透到他全身上下所有的细胞。
    他仰在沙发上,右手颤抖着将一张照片举到眼前。
    一身戎装的杨慕次,英姿飒爽,意气风发。镜头永远停留在那个年轻的瞬间。
    但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这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叫他大哥了。
    阿初眼眶酸涩,却流不出泪。
    虽然他自己心里,是很想流泪的。


    IP属地:陕西2楼2015-02-12 2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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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阿初几乎一夜没睡。他仍然不敢相信这件事,他害怕闭上眼睛再睁开就再也见不到阿次。
      阿初不睡,阿次也陪着他不睡,到最后也不知道是谁为了陪谁。天快亮的时候,阿初看见他眼睛下面有淡青色的痕迹,心里不禁暗暗自责。
      “哥,”阿次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子,“我要走了。”
      “你去哪里?”阿初的困劲尽数消失,他反应极快,一把扯住阿次的手。
      “我有新的任务。”阿次目光凛冽,又带着一点不忍,“恐怕……以后都要让你扮演我了。”
      阿初心里一紧,他本就对阿次两方面层出不穷的各种任务怀有不满,日本茶室那件事一出,他更是恨不得阿次哪里也不去才好。他担忧地看向阿次,恍然间发现他们两个现在的衣着完全是反的,就算有个人推门进来,乍看也绝对分不清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别担心。”阿次紧紧握了一下他的手,“明天晚上,我还会来的。”
      “真的?”
      “真的。”
      阿初脸上还是没有笑意:“安全为上。”
      “嗯。”阿次连连点头。
      阿初一直把他送到门口,也不知阿次是怎么来的,他一个人,提着一盏灯,沿着绿树成荫的小路慢慢消失在阿初的视线尽头,阿初突然没来由地有一种担心——就像怕风会把灯吹灭一样,怕他的背影就这样消失在晨光的尽头,怕这一夜的经历是刻骨挚情凝聚成的幻境,过了这几个小时之后,仍是碧落黄泉,天人永隔。


      IP属地:陕西5楼2015-02-12 2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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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这一夜他们促膝长谈,依旧一夜未眠。
        阿初更多的时间是在听,以前那些从来没有问过阿次的事,此时像回忆长河里的画卷在面前缓缓展开,童年的时候,去日本留学的时候,回来在银行工作的时候,后来从军校到侦缉处的时候,他仿佛看见另一个自己,在一个完全不同的环境里艰辛成长。
        阿次平时是很少说话的,但是现在他一直在讲,讲到眼中水光盈盈。
        阿初知道阿次的用意,他要让他知道自己的过去,他要保证他潜伏过程的安全。
        可是,阿次呢?
        谁来保证他的安全?
        阿初不敢保证。所以他会忍不住担心。
        “哥。”阿初感觉阿次的手指拂过他的眉心,“你要相信我。”
        “我相信你,相信得我以为你死了,相信得我自己痛不欲生?”阿初捉住阿次的手,不知是自己这句话伤到了他,还是心理作用,他总觉得弟弟身上比昨夜要凉。
        阿次不知道该说什么,阿初的表情是从未见过的严肃。他不知所措地站在他面前,灯笼迎着窗户,蜡烛明黄色的光被纸透出几分白色,是天快要亮了。
        阿次有些惊惶,他抽出手,阿初从他眼睛里读出同样隐忍的痛苦。
        “对不起。”阿次喃喃,“我要走了。”
        “明天还会来吗?”阿初看着他,仿佛那就是他所有的期待。
        “会。”阿次微微一笑,“我还没有说完那些故事。”


        IP属地:陕西7楼2015-02-12 2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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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
          小石头胡同,俞晓江和夏跃春两人对坐,都是一副凝重表情。
          “他还不知道?”俞晓江问。
          “听他的说法,一切都真实得可怕。”夏跃春说,“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恐怕我也不会信。”
          凭着多年的了解,俞晓江直觉阿次真正放在心里的人不多,而阿初肯定占据了最重要的位置——他就算是死,也不会害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跃春,你是医生——你觉得现在他需要什么?”
          “休息。”夏跃春回答得斩钉截铁,“如果一时他放不下,至少白天多给他些睡觉的时间吧。”
          俞晓江把阿初的工作时间几乎减了一半,按她的说法,凭他们的能力,两个人轮流工作半天就足以完成任务。阿初感激于这润物无声的关怀,晓江和阿次,在白天和黑夜里分别给他无穷的动力。
          阿次开始告诉阿初自己在近身格斗中的常用技巧。他们度过夜晚的地点从阿次的卧室转移到了宽敞的二楼大厅,阿初认真起来谁也挡不住,一招一式过得汗流浃背。
          只是苦了阿四,一到晚上就把自己锁在屋里,听着楼上地板嘎吱作响,又不敢做声。
          “哥。”阿次坐在楼梯上,牡丹灯笼就在他脚边,“以己之强,攻敌之弱——这点你应该比我清楚得多,怎么真比划起来就全忘了。”
          “因为对手是你啊。”阿初毫不避讳。
          “是么?”阿次站起来,慢慢走到他身边,阿初只觉得一阵劲风袭来,整个人后背着地,砰地一声响,骨头好像裂了一样。
          “哥,你学我什么都好,就是别真的像我一样,太容易心软。”
          阿初躺在地上,眼前一片黑暗。他摸索着爬起来,借着灯笼的光找到阿次的脸。身上火辣辣痛着,脸上却仍是笑着。
          “这可是你说的。”
          阿次一步一步教他,如何进攻,如何撤退,如何出其不意,如何攻其无备。一夜过去,天光渐亮,阿次转头去看那灯笼,阿初猛地扣住他肩胛,他被掀在地上,一阵晕眩。阿初手指按在他颈侧,和气喘吁吁的自己相比,阿次的动脉没有剧烈跳动,只是平稳;皮肤也没有滚热的温度,只是微凉。
          “很好。”阿次虽受制于他,一双眼睛却是闪闪发亮。
          “我学得很快?”
          “很快。”阿次提起那只灯笼,“我越来越期待明晚了。”
          “彼此彼此。”
          阿初仍是送他到门口。临走时他猛然发现,那只灯笼上的牡丹,竟比第一夜时颜色淡了不少,鲜艳的红色变成了浅浅的粉色,如同一种不祥的预兆。


          IP属地:陕西13楼2015-02-15 23: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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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
            阿初和夏跃春聊天时偶尔会提起阿次的事,他总是在夜里来,把自己的一切向他敞开,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满腔坦诚,毫无保留。他总是提一盏绘着牡丹的灯笼,花画得极美,工笔细腻,栩栩如生。
            夏跃春听得心痛,却又不能流露,只一派应着,不知是种什么心情。
            阿初却不在意,精神一天天好起来,甚至会遵循着阿次的冷幽默和俞晓江开开玩笑,旁人看来,活脱脱就是一个阿次的模样。
            “哥。”又一次被阿初撂在地上之后,阿次没有动,他唤了他一声,眼睛突然湿润起来。
            “怎么?”阿初没料到他这反应,忙把弟弟拉起来,拭去他的泪,只觉得那泪水没有温度,他身上也冷得像冰。
            “我很抱歉。”阿次的身子晃了一下,他拎起那盏灯,“把你牵扯到这个永远没有出口的漩涡里。”
            “我不在乎。”阿初拍掉他后背上的土,明明天气渐渐冷了,阿次居然还是连外套都不穿就出来,这会人像刚从冰窟窿里爬出来一般。他握住他的手,仍带他去卧室,翻箱倒柜地找出一床最厚的被子丢给他。
            “但是我在乎。”阿次被阿初裹成一个球,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我害怕你有危险,我害怕你双面斡旋,我……”
            “什么都不要说。”阿初打断他的话,也钻进被子里,“我是愿意的。”
            为你,在所不惜。
            阿次不自主地向温暖的来源靠了靠,他嗫嚅着:“哥,你还记得你之前说过我生活在谎言里吗?”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阿初像第一天夜里那样抱住他,阿次有些战栗。
            “对不起。”阿次终于放开牡丹灯笼,他用两只手环着阿初的背,“对不起。”
            “你没有必要道歉。”
            “我有。”阿初感觉到自己的后背湿了一片,阴冷阴冷,“我骗了你,对不起。”
            阿初呼吸一窒,忘了动作。
            “大哥,这一次,我不会再回来了。”
            “你在说什么?”
            “我说,杨慕次,十四天前就死在日本茶室的爆炸里了。”
            “阿次,你的笑话还是比你的人都冷。”
            “这不是玩笑,若不是放心不下,我也不会再回来。”
            阿初觉得自己好像咬破了嘴唇,口腔里腥咸一片。
            “哥,答应我,一定要活下去,和我的那份一起。”
            阿初说不出话,他只是用力箍紧了怀里冰冷的身体。
            “真是抱歉,到最后,还是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阿初感觉阿次慢慢松开自己,他把那盏绘着牡丹的灯笼托在手里,慢慢举到他面前。灯笼上的牡丹颜色淡得快要分辨不出,透过薄薄一层纸,他看见里面只剩一截的蜡烛。
            “这一盏牡丹灯笼,我画了整整七天。”阿次的手微微颤抖,“花的颜色是气血,笔触是精魂,里面的蜡烛,是我借来的七天时间。”
            阿初接过那盏灯笼,明明里面有蜡烛的,却好像比魂魄还要轻。
            “那朵牡丹上有我全部的灵魂,若花在蜡烛燃尽前消失,我的灵魂将不能转世,不入轮回。”阿次的身子随着花朵的褪色渐渐变得透明,“可惜我自己不能弄熄它——我知道这很残酷,但还是想请大哥帮我吹灭这灯笼。”
            阿初最后一次握住阿次的手,另一只手托住灯笼,慢慢凑近唇边。他迎着弟弟犹带泪痕的微笑,轻轻吹了口气,灯光应声而熄。
            他们陷入了一片黑暗。
            “阿次,无论如何,我都会活下去。”
            十二个字,好像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阿初隐约觉得唇上有微凉的触感,动作极轻。他睁大眼睛,面前的阿次只剩一个残影,遥遥立在窗边。月亮渐渐移到这一侧,如水的银光竟有些晃眼。他顺着阿次示意的方向看去,窗外树影斑驳,山峦起伏,夜色里竟有几分沉郁味道。
            仿佛只一瞬间,他的视线再回到房间里时,阿次已不见。
            那只牡丹灯笼仍被他轻轻放在床上,窝在被子里,熄灭的蜡烛留下一股淡淡的火石味道,白色灯笼上的牡丹仍是最初那鲜艳模样,运笔细腻,嫣红欲滴,也不知当时是和了多少血泪,才成就这比生命还骄傲的花。
            还好还好,最后生生留住了那一笔盛世繁华。
            阿初跪在灯笼旁边,笑不出来,流不出泪,亦发不出任何声音。
            整整一夜,直到天将破晓。
            =============================FIN===========================


            IP属地:陕西14楼2015-02-15 2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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