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I
浅月坐在地平的斜沟里,褪去了人们眼中的冰冷与宁静,与倏忽而过的夜鸟缠牵着,涣散出一片落拓。
传说如果月亮留住了野鸟的影子,那么会有一只雏鸟留在月牙之上,凝固成永恒。
可那毕竟是传说,流星在天边一闪而逝的光。
不知是额上的光,睫毛的翕动,袍襟上的水滴,眼前这个书生很像......很像一个人,一个他从没见过的人。而书生正坐在树梢,吟咏着卷地漫白。
他吟的诗,这样新奇陌生。自己虽然对诗文墨香不大相近,但好歹是书香世家,对诗文七七八八多有浅解。然而这首诗不仅词句闻所未闻,即使格韵也前所未有,仅仅在眼前卷起一片又一片银白,朔风横地的枯寒。
白雪随着书生的手扬向天际,天空竟是如此颜色,无法形容,像是大地深处的谰语。
乍然惊寤,司马懿怔忪了一瞬,才抬手拂去面颊的汗滴。
看到窗格之上,月色清澜,竟情不自禁伸手去抚,体会一丝清淡的温度。无意再睡,随意披了外氅,开户而走。
凭栏独望,月色并不皎洁,星明显得异常生硬。但他依然推开残余着月色的木门。夜禁风声很严,不过惯于夜间出游乱行的司马懿轻巧地避开目光如铁的士兵,在城里走了几步,便向城郊行去。
夜色里,郊野的生命开始搏动。泉流从夜色深处涌来,把潺潺推向大地的四角。青草和岩石弥漫着雨的气息,褪去了沉重与灰泥。
司马懿平时最常去的,是石林深处的池塘。池上野石几点,苔痕缠绕。踩石而行,方能静听泉水四溢。
但是今夜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静坐在池畔,任夜露沾湿衣角。一种奇异的灵感把他引领至此,要他坐在这里静听。他什么也没有听见,没有听见泉水的低鸣,没有听见风。
直至启明初现。他从来没有犯夜如此。但今日,不过掸掸衣袖,归舍读书。
一切安然如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