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飞看看窗外春暖花开的景象,叹了口气,回头道:“你可想好了?”
那人嘿嘿笑两声,满不在乎地说:“啊,想好了。反正也就这样了。”
云飞不再看窗外,只觉得刺眼,深吸口气,像是下定决心,转身看着那人,脸上依旧是平常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多余的情绪被很好的掩盖下去,说:“好,既然这样……”话说一半就停住了,竟是带了些哽咽。云飞看了那人一眼,那一眼包含了些许无法言说的情愫。然后转身离开。
和金自然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并不容乐观,胃癌晚期。
人在危险的环境里待久了,就会把死亡看得轻一些,因为说不定下一秒自己就会丧命,与其整日惶恐不安,倒不如直视一切。
和金在腥风血雨里站得久了,也看淡了。以前不拿生命当回事,如今竟头一次有了不舍的感觉,不过是有了值得挂念的人。
云飞回到办公室等着和金出院手续的办理,莫名就回想起两人的过往。
他俩的相遇,跟如今热门的小言情相比根本不值一提。无非是云飞在等公交车的时候被路过的和金看上了,然后以“公交车五分钟后来”为赌注,云飞赌了一晚上,照样输了一晚上。
这一晚上可以叫一夜情,可是三年里隔三差五就来一发的一夜情还能叫一夜情吗?
答案是不能。两个人愣是把一夜情混成了同居日常。
整个过程用“草率”形容是再合适不过。恰巧的是两人的职业貌似也很对口,和金是杀手,云飞是医生,真有个跌打损伤,还能有个专业医生给治治。日子过的倒也惬意。
和金检查出胃癌时显得从容非常,笑得痞气十足,对着脸色铁青的云飞调侃道:“你看,我就说咱俩合适吧。我得什么病你还就治这病。”
云飞在癌症治疗这块领悟很有造诣,和金的病他有八成把握能成功,可和金却说要出院。
云飞当时是真的气急了,就差一拳头砸和金脸上了,但是和金问了一个让云飞后怕的问题:“你对着我……能下的了手……手不抖?”
云飞登时就愣住了,做手术忌讳的就是手抖,手起刀落,偏一点,一条人命可能就没了。
最后还是云飞妥协,用药治疗,延期一年。
和金在知道自己还能活一年时,表情很平静,并没有其他病患的焦虑。云飞有一次问他,说你为什么不做手术治疗呢?还能活的。和金是这么答的:“我啊,杀人太多,有老有少,给钱就干,这不,报应来了,阎王叫你三更走,谁敢留你到五更?这都是命。人都要死,只是时间问题。”和金说这番话时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淡然。
和金出院后住在了一幢小别墅里,门前种着大片大片的花,什么花都有,都在春天开花,繁花似锦,争奇斗艳,煞是壮观。
一年365天,过得挺快的。又是一年春暖花开,和金也因为病发而再次住进医院。
普通病房转ICU,再从ICU进手术室,云飞没有参与治疗过程,只是站在外面。
和金手术那天,云飞一改往日“上班白大褂,下班黑风衣”的形象,穿了一件海蓝色的外套。起因是某次与和金聊天时无意提及的衣服话题。和金说蓝色比较配他。
手术室外的走廊空荡荡的只有云飞一个人,他头一次感觉到孤独与无助。
他身为一个医生,非常明白今天这场手术意味着什么。平常嘴里总说着“死了干净”,可那也仅仅限于口头,用和金的话来说就是心口不一的死傲娇。
四个多小时的手术终究没能把和金从死神身边拉回来。和金没亲人,七大姑八大姨更是不愿跟一个杀手沾上关系,云飞索性就省了葬礼。只是买了块墓地。
当云飞踏着那条熟悉的小道再次去看望和金时,仍旧是一个春天。生机勃勃的景象竟让墓园也透出几分生气来。
云飞对着墓碑说了很多,大事小事,琐琐碎碎,直到一滴水珠砸在地上,他才头也不回地离去。
你问然后?然后云飞娶妻生子,安度一生。只是在春天去扫墓的人们会看到,在一块墓碑前,放着一束花,五颜六色,被一根丝带系着,里面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四个字:春暖花开。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