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走出废墟
……
当我睁开眼睛时，眼前只有一片黑暗。
地震最强烈的震感已经过去了；在一阵头晕目眩中，我感觉有什么东西从缝隙里漏进来，抽打着我的脸。
我想移开面前的障碍物，可碎石块卡住了我的身体，我只能蜷缩成一小团；每移动一下，都使我痛苦不堪。
由于饥饿，疲惫和其他某些原因，我的眼前闪动着红色光芒……不，那不是红色，那是一种极其复杂，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颜色，使人感到死亡似乎近在咫尺……
可我无法陷入梦境，一阵阵痛苦让我不得不面对现实：我的指甲里因嵌满了污泥而肿胀，喉咙像是被人紧扼，几乎无法喘气。
现在，我的眼睛看不清任何东西，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就像是被活埋了一样……
终于，一缕淡淡的光从头顶传来……我的努力挖掘终于起作用了么……
在仅有的光线下，我逐渐看到了自己伤痕累累的双手；深灰色的血与泥泞混合在一起，还是那么令人厌恶……
稍作休息之后，我继续敲击头上的石块……呐，那大概是一块地板吧，即使成了碎片，依旧是那样洁白，光滑，几乎能映出人影。
幻觉不时在我眼前闪现，就像是以前曾经做过的噩梦；最初，它是断续的，随着双手的敲击，一下下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紧接着，它们便连续起来，逐渐占据了我的视线……

冥冥中，我感觉到自己的双手捶打在石块上，几乎连续不断；奇怪的是，我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双腿因为长期蜷缩，挤压而麻木，我甚至不知道它们是否属于我；这该有多么可笑啊。
我继续竭力与自己的身体，意志搏斗，所用的只是头脑中仅存的意识……是的，我要出去，我不能死在这里……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赢得了这场战争的胜利；当洞口大到足以让自己出去时，我歪歪斜斜地从废墟中爬了出来——我的双腿已经失去知觉了。
现在，我终于可以静下心去检查自己的伤口了；身体还好，只是几处擦伤，双手成了灰黑色；当我去触碰额头时，才发现自己的半张脸已经被血浸透了。
不过，这些伤口足以证明，我还活着……
几分钟的时间里，我都呆在这座废墟上，甚至忘记了自己仍处于危险境地；突如其来的震感惊醒了我。
过了很久，我才想到去寻找自己的朋友；我逃出来了，可他仍被埋在下面……
细心聆听了一会儿，我发现这里一片死寂；他们已经不在了么……
“希达！”我大声呼唤着朋友的名字。
废墟下没有任何回应。
继续呼喊；回声在耳边一次次打破沉寂，逐渐遥远、模糊……
恍惚中，我仿佛听到了低沉的呼吸声；如获至宝的我连忙俯下身子，挖掘着面前的碎石块。
然而，我什么也没有找到……我的朋友并不在那里。
挣扎了许久，我终于选择了放弃；废墟中的碎瓦片和玻璃数次扎进我的手中，可我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悲伤，饥饿，恐惧，这些负面情绪如同渔网束缚了我的整个心房；我甚至无法站起来，只得蜷缩在远离废墟边缘的角落里。

没有人看呢……

顶

我想放声大哭，可我嘶哑的喉咙里仅能发出少许啜泣；我捂住脸，一阵刺痛从我的肚子里传来，我觉得自己即将呕吐……
那天，我终究没有再见到我的朋友。
夜幕带着橙灰色的微笑，一寸寸向我靠近；过去，在那个狭窄的小房间里，在那扇隔绝外界的铁栏窗后，我从来都没有感觉到它的寥廓……
直到如今，我才认识到自己的渺小，与天空相比简直微不足道……
但我的朋友出现了；幻觉困扰着我，让我无法分清这里是现实还是梦境……
“不要哭。”他依旧微笑，一如五年前初次来到我的身旁。
五年前，我只有六岁，而他比我大三岁；现在，我已经十一岁了……
在那个使人互相遗忘年龄、姓名的地方，我被称为“九号”，被关在一间小屋里，几乎与外界的一切隔绝。
但我永远记住了自己的名字；我叫伊珀·道尔顿，而他叫希达·道尔顿，我们就像是亲兄弟一样……
每天，当结束了一天的事情后，他都会准时来到我身边，拥抱我，安慰我，告诉我一定要坚持下去。
“知道吗……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用疲惫，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说，“无论是过去也好，现在也罢……”
此时此刻，我究竟在想些什么呢？是遍布全身的痛苦，还是虚无缥缈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