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音吧 关注:243贴子:4,158
  • 1回复贴,共1

《深渊尽处》试阅

取消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刚发的版本少了序章。
照例一楼祭天。


1楼2015-03-25 21:09回复
    序章
      沙——
      伴随着上好紫毫落上纸面的细细摩擦声,均匀饱满的墨色由粗而细勾画而下,曳成了鸟儿纤长美丽的尾羽;如此连连数笔,待到鸟儿灵动的身姿终得完整跃然其间,那支紫毫先是停顿半晌,随即一鼓作气地点落纸面,在鸟儿头上留下了那犹具神韵的点睛之笔。
      耗了他至少月余光景和无数心血的工笔花鸟图,至此终于大功告成。
      搁下了已在手里握上好一阵子的笔,书案前,站立着的少年挺直了腰背,边动了动有些僵硬的纤细皓腕、边认真地低头检视着画面中的每一丝细节……从繁盛的枝叶、绚丽盛绽的十八学士,到花叶间那只正顾盼着准备觅食的绿翅鹎;直到确认一切都如他最初所构思的那般尽善尽美,少年清美俊丽的面庞上才冰消雪融地绽出了一抹灿如春花的笑意。
      自打四岁开始同爹爹学习书画至今,也有十年的光景了。
      这些年来,他虽也累积了小半面墙架子的画作,可独立完成像这样大幅的工笔画,却仍是实实在在地头一回——且不说构思,单单作画就用了他整整一个月,每日都得在书案前站上少说两个时辰,便说是他这十年来最认真也最费心力的作品亦不为过——可之间辛苦归辛苦,如今见着成品,就觉这诸般努力都得着了回报。
      他这幅花鸟,画的原是昔日种在家中廊前的那株十八学士。
      母亲素爱茶花,于栽花养花上亦颇有心得,是以家中椿园虽是十四年前母亲入门后才建的,近十年来在扬州、金陵一带却极负盛名……只是近几年来,家中状况一日不如一日,自很难继续侍候那满园的娇客;而温府曾经名满淮扬的茶花,也因故在母亲哀伤不舍的目光中一株一株变成了铺子的周转资金。
      那株十八学士是母亲当年嫁入温家时的陪嫁,也是她最钟爱的一株;可就连这株茶花,也在半年前被转了手,只留下了徒有「椿」字却名不符实的满园荒芜。
      自那日之后,母亲整个人的神气便一日不如一日,尽管操持家务的手段依旧利落、面对他和弟弟时的态度也依旧耐心而温柔,可眉宇间始终带着一丝褪不去地郁郁和消沉,就好似往日的精气神都随着那些茶花的离去而消散了一般……他担心母亲的状况,却又无从开解——母亲和父亲总是对家中的状况避而不谈,只让他无须担忧——这才整了这么一出,将记忆中的十八学士绘成图画,好让母亲在怀念时能由此得着些许慰藉。
      ——看到这幅画,母亲应该会开心吧?
      忆及这些年来几乎只能从记忆中找寻的、母亲欢欣雀跃时温柔美丽的笑靥,原打算等装裱好再将画送给对方的少年只觉心下越想越是难耐,终忍不住一把将案上墨色已干的画卷了起,三步并作两步迫不及待地往母亲所在的正房寻了去。
      眼下虽值冬末春初、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可今日天候正好,蔚蓝的天空晴朗得没有一丝云气,暖煦的阳光照得人浑身舒泰,自然让正匆匆赶往母亲居处的少年一时心情愈显明媚……一路小跑着穿过重重回廊和月门,却到入了正院,他才终于在仆婢们此起彼落的见礼声中缓下了脚步,而在瞧见院子里正指挥着粗使丫鬟晒被子的玉茗后近前出声问道:
      「玉茗,母亲呢?在带克己吗?」
      「大少爷,夫人说想静一静,让孙嬷嬷抱着二少爷去偏屋玩耍,正一个人在屋里歇着呢。」
      「是么……」
      少年本是凭着一股的兴奋劲儿才会一完成作品便耐不住性子地冲到正院来,如今听得母亲正在歇息,原先高涨的情绪立时落了下来,虽还不到怅然若失的地步,却也多少有那么几分不得劲儿……不过他已经是半大年纪,自然不会任性地去打扰母亲。当下一个颔首、脚步一错就想掉头离开,却还没来得及开口辞别,前方的玉茗便已先一步语带迟疑地开口又道:
      「大少爷……有件事,奴婢不知当不当提。」
      「怎么?」
      「夫人半个时辰前回来的时候脸色十分不好,说是老爷和来访的冯大人有事相商,让我们莫去打扰,接着自己一个人关进了房里……奴婢有些担心,却又不好违背夫人的意思,不知大少爷能否……」
      「如此,我进去看看吧。」
      玉茗是母亲身边最得力的丫头,连她都说了担心、面上更染着浓浓忧色,少年自然不可能不上心……思及自己匆匆带了画来本就是想让母亲开心的,说不定现在就能派上用场,他遂点了点头,一句应罢便穿过院子行至了正房门前,深吸了口气边敲了敲门边温声唤道:
      「母亲,是律行。孩儿新绘了幅作品想让您看看,能进去么?」
      等了小半晌,一门之隔的房间内没有一丝声响,更遑论回应。
      少年微微觉得有些奇怪——母亲一向浅眠,眼下又是大白天的,怎么也不至于熟睡到连他的声音都听不见才是,又怎会迟迟一言不发、一声不吭?尤其他也不知是给玉茗方才的话影响了还是怎么着,心底总隐隐约约地有些不安,明明屋外的阳光灿暖依旧,骨里却莫名地透出了一丝冷意,让他心乱之下终忍不住径自推开了房门,想着看一看安个心也好、放轻脚步悄声进到了正房之中。
      相较于屋外的光亮和暖,正房里虽也有几许斑斓的阳光自花窗照入,却仍显得昏暗阴凉许多,让甫入室中的少年几乎是不由自主地一个激灵,足过了小半刻才得以适应里头的光线、定睛看清了屋内的状况。
      ——临着门的外厅不出意外地没见着母亲的身影,可笼罩了满屋的静谧之中,却有一阵细微而让人牙酸的怪声突兀地不住由内室的方向传来……那声音时轻时重、极为规律,像是什么东西彼此摩擦的声音,却又不是他所熟知的任何一种,竟隐隐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诡秘,让迟迟无法辨明却又无法不在意的少年不由微微蹙了起眉头,但却仍是没怎么迟疑地再次了迈开脚步,强自压抑下心底越发浓重的不安穿过月门绕过屏风,就这么熟门熟路地径直进到了母亲所在的内室之中——
      然后,在看清此间情景的那一刹那,眼瞳一缩、脸色乍然刷白。
      内室里,一张矮凳横倒在黑影摇曳的地面上;横梁之下,三尺白绫以结成缳,正牢牢勒着女子的咽喉,让那个他无比熟悉的身影就这么悬在了离地少说一尺的半空中,将他无比依恋的容颜化作青白狰狞的死相,在斑斓掩映的微光与白绫和横梁摩擦的嘎吱声中不停地往复摆荡、旋晃……
      「母亲——」
      他一生的噩梦,由此而始。


    2楼2015-03-25 21:09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