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嗟余只影系人间，如何同生不同死？

　　第二章•生活是一场流动的盛宴
　　第二日司白仍然是一早便起来，洗漱完后天色昏昧，黯淡的天光透过薄簿的窗帘落进室内，周遭都浮上一层柔和哑光。
萧妤的床铺正在司白对面，下床时可以看见对方熟睡中安静的眉眼。昨晚司白带她回来时惊到了室友。两个平素不相干的人忽然凑在一起，且一个烂醉如泥。司白反而神色坦然的解释说一起去吃饭。所幸醉过去的萧妤意外安静乖巧，除了将她拖上床十分费力并没有横生波折。
　　世事如常，打发掉将近两个月时光。期间司白又与林群有数面之缘，而无论是她还是萧妤都看上去并无什么不同。
司白随着季节更替换上针织衫，只在外面又套了一件风衣外套。
对于她而言世间事情变化过快，乃至回忆都可以篡改。于是那晚的事情像是忽如其来的迷梦更甚插曲，辰光一到，梦境溜走。碰到的人也都重新回到互不相干的轨道。
因此时隔这样久，她关上柜门时望见紧抿着唇脸色明显难看的萧妤找上自己时，不由仅仅只是诧异，并没有做他想。
　　萧妤这厢看着司白，仍然是脂粉不施清汤寡水一张面孔，心里面五味杂陈翻滚不息的情绪，沉淀到最后只剩下不甘二字。
她醒来时已经在自己床上，习惯了宿醉也没有太多不是。不想也知道究竟是谁将自己带回来。只是她平素习惯了与司白互不相干，也就当作此事已了。却没有想到那天又和林群一干人玩的时候，被那很少说话的裴少问到了司白。
　　裴天暮生得极好，尤其一双眼睛。学校附近有传媒的大学，来来去去些好看的男生萧妤见过不少。但是这些人身上自然有种气度，天然的灼灼光华，旁人模仿不来。
他那双凤目静静看定萧妤，不言语着，仿佛眼底掠过一段风云。“上次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女生，是叫做司白的，怎么最近都不来了。”
那时候程少几个正说到在学校里的一些事情。程少在北外日语专业读大四，已经在准备论文答辩的关头，一边搂着林群吃点小食，一边聊着论文里那些日语词汇的考据。
裴少原本同之前数次一样，只是端着杯茶坐在一边听。茶馆在南锣，高门深户的布置，包厢外一口天井漏进来大束的阳光。挖着的小塘里两三尾锦鲤，他低头时候水光粼粼印在眉目上，时光岑静。
听到这里，他忽然脸上浮起一抹笑意，仿佛从记忆里浮起来般，而后看着萧妤问了这么一句。
　　萧妤不由愣住当场，连林群表情都凝固了片刻。正当她想随意说些什么敷衍过去，那厢程少却也醒转过来般开口：“对啊，我记得那个小姑娘，挺有趣的。”
小姑娘？有趣？萧妤眼前仿佛司白的面孔一晃而过。比年纪显得稚嫩些的眉眼，始终淡淡的温和神情，犹如一直安安静静生活在一个不远不近的世界。她听见自己的笑声，有些嘶哑僵硬的“吭吭”响起，“她啊……哈哈……她和我们不一样的。”
裴天暮不说话，只是一直笑着望着她。那笑仿佛可以溺住人一样。萧妤只得继续说：“她是个学霸，不太喜欢玩的。”
　　安静得仿佛可以迫人，几个人都不说话。林群已经不自觉的松开了攀着程少的手。倘若这几个女生有司白那样置身事外的坦然，便会明了这不过是短暂的凝滞。被冒犯自然觉得不快，但也不过如此。
只是萧妤不懂得，便硬着头皮继续道：“司白……她是我的室友。成绩很好，年年拿奖学金，排名专业前三的那种。她毕竟……可是要出国考研的人。哪里有时间和心情来陪我们玩呢。”她顿了一顿，尽力让自己的表情更自然一点，却忽然心念一动：“并且，司白可是有男朋友的，还是她以前的学长，尽管是异地恋但感情很好很稳定。”
“噗嗤”一声，却是程少笑了出来。围着的几个男子也各自带着笑。程少一只手捂着脸，一只手不紧不慢的敲着桌子。唯有裴少脸上表情分毫未变，只是淡淡的说：“下次叫她一起吧。”
　　萧妤心中怀着鬼，便忍不住躲躲藏藏的，连着两三周不敢再同那群人一道玩。却又禁不住林群的若有若无挑衅，便时隔一个月再度出现在人堆里。只是无论怎么摆弄都无法再凑前搭话。
其实本来这也是常见的事情，毕竟女生太多，花样的、锦样的。但是萧妤总不由想起来那日裴少淡淡的样子，看过来时候凤目仍然是上挑着的，目光便仿佛带着由上自下的弧度，二三分睥睨。
两次三番，她终于捱不下去，于是只好找上司白。“还记得上次一起出去吃饭么？晚上再一起出来玩吧。”
“不去。”司白没想到她提起这件事，尽管不明白为何，也还是很快回答。力图干脆得毫无余地。
萧妤不由一噎，一时找不到话头只有干巴巴的说：“为什么？”
“我要去图书馆。”司白已经转身走了，却又被对方急切的声音拦住：“可是裴少点名要你去！”
“裴少？”司白回身看住她，一双眸子里盛着萧妤的面孔，急切而又不甘的，仿佛明了些什么一样嘴角抿出一个笑来，“首先我并不知道裴少是谁，再者，我也没有兴趣知道。你巴不得我不要去，何必彼此为难呢。”
萧妤这厢简直恨的咬碎银牙，她素来骄横，司白平时一个人独来独往静静的，也从来不曾和她争过什么。人在气头上便计较不得得失。“你管我愿不愿意你去？！反正你这样子去了也没用！你晚上无论如何都要去！”
司白已是笑开，“既然没用我为什么要去？你，”她抬手挥了一挥，仿佛要拨开萧妤将要脱口的话一样，“小说也少看看吧。即便他是政要后人，也没有勉强别人作陪，不然就要搅得不休的道理吧？我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他也没有那么无聊。”
　　萧妤败着兴去踩了晚上的聚会。好不容易等到大半人都散了，又是被冷了一晚上的她才腆了脸去裴少面前。只是被他那双凤目一看，却又忽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
本添油加醋带着自己嫌厌的事情，她一句句原原本本的重复了，尤其是司白说的最后一句话。她也不过想着司白说的确实有道理，这不是小说，怎么会有小说的情节。
　　裴天暮看着眼前的女生。化妆的技巧并没有到十分，但堆了十二分的化妆品在脸上。眉眼仿佛周全，却又显得模糊。只是她口中那个叫司白的女生，若不是再被提及，他恐怕都要忘了。
其实本也该忘了。他们这群人说不上金玉堆里长大，也见惯风流阵仗。何况司白不是绝色，整晚举动平常得惟恐不及。只是那天他听着程文誉说起来日语专业中种种，面前忽然浮现出司白放在膝上紧紧篡住的手。
再后来便是听到萧妤的说辞不由觉得可笑。落在他们这些人耳中，萧妤种种不自然的遮掩含讽，又如何听不出来？更何况萧妤最后那句话……他这种人又怎么可能看上一个平平的女生？也难怪程文誉他们要笑了。这些徒画了一身美人皮的女生，整日价脑中想着什么。
他没有想到自己那天最后说的那句叫萧妤这么上心，心中对于这群蠢货的不屑便更甚。只是再没想到，司白竟然会这么说。
他记忆里面那个越发单薄模糊的身影忽然鲜活了起来。他想起司白望向萧妤那一眼，无端的拿着架势，淡漠的凛然，片刻散去。
这样想着就说：“那你就继续请吧。反正我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