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前尘梦 【2】
也不知道是不是运气不好,从狄仁杰住到镇子上的第二天就开始下雨,雨水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断砸下来,大家都不太愿意出门。
狄仁杰坐在窗前看了半个时辰的雨,终究是坐不住找了客栈的小二讨了把伞,冒着漫天泼洒的雨找酒喝去了---他投宿的客栈里当然也有酒,但是却没有一个能与他对酌的人。
这小镇上的路也是石板铺就,略有青碧的颜色,下了雨便有些湿滑。狄仁杰瞅了瞅自己手里素色的油纸伞,蓦地就想起曾经那双曾经将伞送至他眼前的手。
而如今天地都换了,这里也不是当年的神都,唯一没变的或许就是那人当年的模样,如同烙在他心头,时光消不灭,他也忘不掉。
这么一晃神的功夫狄仁杰又看见了秦记酒家的幡子,大抵是下雨的缘故没什么客人,店里也没有几个伙计,倒是柜台前摆着一张桌子,桌边端坐着一位公子,不只是在品茶还是在饮酒。
狄仁杰略作思量,便收了伞进了酒坊。
等他走的近了,才分辨出来那人喝的是茶,能将茶喝出这等意味,也是难得。
桌边坐着的男子听到声响抬起头来,一张面如冠玉的年轻脸庞带着些许苍白,他冲狄仁杰笑了笑:“公子也是闲来无事?”
那人一身上等的锦缎外袍,举手投足间皆是儒雅,只是他眉间无端的隐现黑气,别人看不见,狄仁杰却是心下明了,这人恐怕是时日无多了。
不等狄仁杰回答,他便自顾自道:“坐下来跟我喝一杯吧。”
此话说的正中下怀,狄仁杰将伞搁在墙角,他以前听别人喊他先生阁老听惯了,现在突然有人喊他公子听着竟有几分新鲜。
待他落座,便有伙计取来器皿,端上一坛陈酿,做完这一些琐事却也不走,只站在一边看着兀自端着茶盏的男子欲言又止。
“酒要了是给这位公子喝的,你不用担心。”
伙计这才放心的走了,狄仁杰看了看手边成色上等的青瓷酒盏,端起来道:“狄某先敬秦公子。”
秦公子闻言将自己手里的茶一饮而尽,也不问狄仁杰是如何知道他姓氏的:“在下还在病中,以茶代酒,还望狄公子包含。”
狄仁杰自然不管他喝的是茶是酒,他原本就是出来打发时间的,如今有酒喝有能说话的人已经是两全其美了,哪里管别人喝的是什么。
两人就这么一个喝酒一个品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外面的雨还是不见小,淅淅沥沥的无故惹出颇多愁思。
关于元姑娘的话题大概是从狄仁杰身上那支箫开始的,狄仁杰将箫抽出来放在桌子上,笑着说他不会这些附庸风雅的玩意儿,这箫是朋友送他的。
其实他是会一些的,只是他希望听自己吹箫的人不在而已。
秦公子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话锋一转,突然就带到了那个面容精致精通乐律的姑娘身上。
“元元的琴弹得极好。”秦公子啜了小口茶,似乎犹豫该以何种的话语来形容元姑娘琴声的精妙。
狄仁杰只管点着头附和,心里觉得有点好笑,他们俩一个空虚一个寂寞,凑在一起喝闷酒,倒是如同被抛弃了的小媳妇一般。
“……今日怎么不见元姑娘来陪公子?”
“她回老家去了,”秦公子一怔,随即微微摇头道,“自打我前些日子病了,虽然不致危及性命,却是吃什么药都医不了,眼看着每况愈下,元元说她的家乡有奇药,一定要回去寻,我拦不住,只能叫着两个小厮陪着她一起回去了。”
说到这里秦公子仿佛打开了话匣子,从他和元姑娘如何相识如何定情,他家里人如何不肯接受她的出身,到如今的不离不弃统统说了一遍,狄仁杰一边喝着酒一边听,明明喝酒的是他,醉的人却好像是秦公子一般。
还是那句话说得好,酒不醉人人自醉。
待一坛酒喝完,雨也下的小了,狄仁杰起身同秦公子告辞。
后者再三挽留他一同用饭,被他坚决的推辞了,秦公子也不再勉强他,只说有机会再一同饮酒。
雨水冲刷过的街道带着股泥土的清新气味,喝的微醺的狄仁杰心情大好,攥着油纸伞在街上乱溜达,冷不防他眼尖,看到两个官府的衙役。
他稍稍犹豫,便上前去跟两个人套起了近乎。
那两人年纪约莫刚过及冠,还是娃娃心性,自然是招架不了狄仁杰的招摇撞骗,起初只当他是听闻镇上的案子害怕才来询问细节,直到把每次的案发地点时间人物统统捋了一遍,才觉得不太对劲。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帮你们破案啊。”狄仁杰笑眯眯的,他这也不算骗人吧?毕竟当年他可是有名的神断。
结果那两个孩子看了看他,只觉得这人浑身都是江湖骗子的气息,不屑的摇摇头,不再理他走掉了。
狄仁杰被此等行为弄得哭笑不得,看了看天色,便决定去那两人口中案发地点最高的林子里看一看。
被害人老幼都有,但是清一色为男性,从范围来看并没有什么针对性,这正印证了他最初的猜想---妖物作祟。
死人的怪事大概是从两个月之前开始的,但是镇子上却没有什么两个月之前过来又一直住在这里的人,那应该就是外面来的住在那片林子里的妖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