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符你好，我以为是现戏呢，来吧

（去了国子监以后，难免冷落家里的小石榴，看她一个人呆着没趣，抽空去不周山找了套胡服带回家，让她换上，给他打扮成个小子，也不说去哪，只道是带她长见识，一路骑马带她，领到了国子监，反正这一阵子学里东传西传，怎么编排自己的都有，也不在乎旁人眼光，拉着个“小厮”就回来了）带你瞧瞧，我读书的地方

（ 唉，这胡人的衣服可真大！腰带也又松又重的，一手提着它，一手抚着头上的浑脱帽，眼睛四下打量着，路上碰到了不相熟的郎君，又赶紧挺起腰板，把革靴抬的高高的，努力做一个体面的男孩子。郎主走得像一阵风，以至于我没有真正亮个相，就踉踉跄跄地被他拉进了门，帽子歪歪斜斜地扣在脑袋上，遮了半只眼睛。）
（ 赶紧把帽子摘下，捧在怀里，暖呼呼的。除却郎主的书斋，小石榴哪里见过这样的天地呢！露出完整的一副小杏眼，甚么都想好好瞧一瞧。可还是回头，先看他。笑盈盈地。）
奴婢猜，您平日是坐在东边靠窗的那一桌的。

（看石榴走得不稳，下意识扶她腰，进了屋子就把她护在怀里，看她摘帽子，夺过来，扣回去）风大，小心着凉
（小石榴的眼睛啊，清亮亮，只有深处才藏着一点羞于见人的媚，但就这一点都得挡起来才好，国子监里都是饿狼，不能白便宜他们。捏捏她鼻尖，笑）错了，那儿有时候漏风，吹的头疼。我坐这儿
（一把抱起石榴，把她稳稳放在最后一排的桌子上）离夫子远点，才好想你。

（ 分明是沮丧的话，却带着一点儿清明的娇。）
您想什么，石榴总是猜不着的。
（ 帽子一压，头发又窸窣地扑到眼前来了，赶紧拨开，目光正遇上郎主伸出的手，他一捏，眉毛眼睛也跟细细地聚起来，笑呵呵的。）
奴婢不冷。
（ 却任由那顶帽子罩着额头，突然被他拦腰抱住，落在桌上：真像砚台旁放得一颗石榴似的，一动不动，只是笑，如同裂开一溜儿甜沁沁，喜滋滋的石榴籽儿来，仿佛也是案头的风景。衣袍的边角沾了一砚半干的墨，袍服上一点儿忍冬纹，便这样濡在李唐的墨香里了。听他说着话，又惊又喜地低着头，不敢回报一句。）
（ 可我真爱听呀！）
（ 如果您不是您，我不是我，那多好呢。）
（ 想到这里，抬头又看他，眼睛舍不得眨一下。温温开了口，却并没有答他的话。）
您不是说，要教奴婢一首有关石榴的诗吗？您现在找书来讲，好不好？

（再捏捏她的脸，温热的，看来是真不冷。帮她拨着头发，慢慢撩开，好露出她的眼睛）猜不到没关系，慢慢猜，早晚你就都知道了
（好听的话从来不吝啬说给石榴，因为她懂事，不拿乔，所以对她，也尽量有求必应）我都忘了，亏得你提醒，真想学？
（仰头叹气，想学诗的捞不着学，不想学诗的每天都要作，上天不公，故意逗她）你要知道，这石榴的诗往往都不是好诗，我可以教你，但你不能不爱听。

（ 真有那样的一天吗？）
（ 眼神里这样问他，慢慢也有了信心似的，冒出闪闪粼粼的笑光，像一颗小星子滴落在水里。郑重而诚恳地点点头，不由坐得更端正些，显出一个学徒的样子来。）
真想学！
（ 见郎主叹了口气，以为是郎主嫌自己不够聪明，正要懊恼，却听他引出后面的话，这才又笑了。）
您这是笑话奴婢呢！奴婢哪里能同您似的，辨出诗的好赖来。

（看石榴的傻样，实在好笑，她正经，自己就更不想正经，伸手掐一把她屁股，把人从桌子上赶下来）既想学，研墨去。
（拿了笔，想一会儿才记起首诗，嗯，正合我的石榴，提笔，先写首联，一丛千朵压阑干，翦碎红绡却作团）来，念念，认得？

（ 轻快起身，笑吟吟地做一个侍墨的小书童，把想说的话都小心地匀进一方砚台里。偏过头，抿起嘴，看他提笔落字。被他问起时，手下停住，又有些羞地低下头了。）
认不全。
（ 想了想，悄悄说了个主意。）您念一句，石榴学一句，（ 偷偷把目光溜上去。）行吗？

行，怎么不行。（墨匀了，朝她笑，招手让她到身边来，挨着坐下，左手一揽，顺势扣住腰）一丛千朵压阑干，翦碎红绡却作团。
（说完提笔写颔联，贴着她耳边念）风袅舞腰香不尽，露销妆脸泪新干。

（ 与郎主挨着肩，这样亲昵，静静地痴想，静静地欢喜着。郎主教一句，自己便认真地记一句。）
一丛千朵压阑干，翦碎红绡却作团——
（ 不觉他贴向耳畔，清水般的眉眼便有一个月亮来相照了。局促地拿一只手捂上红扑扑的脸颊，托起腮边。听到很近的一声后，低了眉头，细细地问。）
这样美的景色，怎么还有眼泪呢。
（ 忽一笑。）奴婢晓得了，（ 抬眸望人，充满希望地 ）这首诗还未讲完，是不是？

（亲一亲石榴的小红脸蛋，她害羞，就真的像石榴，粉是从白里透出来的）不是有人哭，是说这花呢，像是刚哭过的小姑娘
（简单解释，继续往下写，教她认字）蔷薇带刺攀应懒，菡萏生泥玩亦难。争及此花檐户下，任人采弄尽人看。
（撂笔，满意的笑）比蔷薇荷花还好，就是我的小石榴了。

（ 多认一个字，就多同郎主近了一步似的。）
（ 窗外仍是作威作福的冷冬，眉眼却从这个琉璃世界里跳脱开来，含着融冰的蔼春。）
（ 直至随他念到末了：争及此花檐户下，任人采弄尽人看。）
（ 如被雷电劈中，是一瞬间的枯死。整个人木在原处，甚么凭藉，甚么知觉也没有了。手心一点点冷下去，打着飐儿似的，不由得互相握紧，还是颤。）
（ 含忍地低下眼睛，目光俨然沉在墨里，黯淡得近乎于混沌了——我本不该那样想他，又这样想自己的。）
（ 失去声响，听到他的话，只是轻轻地点头。）

（一手字写得不错，定睛看了一会，很欣赏自己，过了半天发现石榴不出声了，皱眉）怎么？哪个字不认得？
（她还是不说话，低头去看，小姑娘两个手攥在一起，摸过去握住，简直冰凉，哦，原来冷了，难怪没兴致。想也是，学诗哪有意思，笑了，把人抱起来，往舍中走）石榴受不得风，咱们还是压阑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