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
小花儿醒来的的时候我已经守了三天。盯着他熟睡中沉静的脸，脑子里把我们之前的事儿电影一样过了好几遍。好的坏的，脏的净的，由人的不由人的。心脏疼的揪成了一个小团儿。我们俩明明爱的发疯，却总不愿让对方好过，彼此折磨着。这世上，恐怕仅此一对儿了。
他醒的那一刻，微妙的，有点不同。
我不知道该不该惊喜。
去旅游，一天，就我们俩。他又在打什么主意？我不愿去想。那是小花儿呀。即便是最后之约，我也欣然而赴。
选的地方是坝上草原。六个小时夜路，我故意选了没有开车。
我想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跟他一起，两个人，两手空空，私奔一样逃离现在。
坐在气味混杂的大巴，我靠着他，他靠着我。随着颠簸，两个人一起高，一起低，就像生死与共……
是不是有点可笑。
我这人，贱起来真要命。

黑
一路上我睡得神清气爽。下车后看他又是活动脖子又是甩手，我暗搓搓的好爽。
到了地方，一大票人围上来推销蒙式的服装，也没好的，都是些做工让人叹息的义乌货。小花儿一直穿衣服讲究，我正想把来人轰走，他却纡尊降贵，乐乐呵呵的挑拣上了。我问他，他说是不能让吴邪他俩的藏袍秀专美于人前。
哈哈哈哈，这个小心眼儿。
他开始选了一套月白的袍子，我不肯，非要他换了一套大红的。穿上了，真是好看，带点热闹的感觉，整个人都柔和了一圈。隐没了锋芒，更像个小孩儿，张牙舞爪的要人疼他。
活了这么久，真是没有比他更好看的了。
今天他看来是心情不错，玩心大起，把我打扮的像个纵横古今的盲侠。我这个老妖精，横是命里有这么一位，把我收拾的妥妥帖帖。为这个，前事种种，我认了。
我心甘情愿的。盲侠就盲侠。

花
我出生在长沙，老城小，一日踏遍满地星。后来去北京，又被拘在院里，真正能当家护命之前，很少得出。
草原绵延开阔，天也蓝，草地也软，我的视力算好，一眼看不到边际，心情也未免跟着平和旷怡。
开心了就要宣泄，要宣泄就得打架，想想看，眼下能比划的对象，也只有老齐。
“老齐，你快点，快来！”我约他摔跤，他却跟我扯习俗，扯得我不耐烦了，就开始耍流氓。
老流氓的身手这些年也未曾减退，原本还收着，听说事关“上下”，才赶紧利落地把我压倒，一脸淫笑不止地调笑。
我也没想跟他争“上下”，这回让老齐带队，早存了交付的心情，就算只有一天也好，试试看又不吃亏。
我眯着眼看压在身上的人，他的身材比我大了一圈，可以把我整个人装进去，蓝色的蒙古袍跟天空的颜色融在一起，好像也成了无边无垠，将我容纳。
从此以后，从此以后……
“噗，算你还有点本事。”阳光晃得眼睛干涩却泛潮，我阖目向上伸了伸脖子，让双唇擦过老齐的嘴巴，轻声告诉他：“你赢了，晚点来拿彩头……”

花
来了坝上，就是要骑马的。我是个鞑子，满洲血作祟，这地方每年总要来个两三回。我不知道他骑过马没有，他从小能玩的就少。要论做交通工具，毕竟这东西在北京城，应该属于管制类吧？
别的马都不行，我去找管事的老王，让他把他的宝贝拿出来亮亮。
他看着远处的小花儿，乐了，朝我努努嘴：“谁呀？这么多年也没见黑爷您带过别人。”
“东家。”这老不正经还挺八卦。
“哟~可别逗了，就这么个小子，用得起您黑爷？”他笑的狭促极了，“您可别拿我开涮。”
“是真的。别瞅着他年轻，在北京城，他呀，可还真是个响当当人物呢。”我远远的看着在草地上各种打滚的小花儿，可不是像个孩子么。
“得了吧，黑爷。您看您那嘴裂的，我都瞧见后槽牙了。嘿嘿，东家?快擦擦您那哈喇子，马上掉脚面喽。”
我回过头想瞪他一眼，还真是。这嘴不受控，已经合不拢了。

黑
小花儿坐在我背后，捏着个草，有一搭没一搭的抽我的脑袋。我顾不上理他，专心料理我的烤羊。这是一只还没长大的羔子，肉嫩的跟茭白一样，在炭火上方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你这老小子，还真是个当贼的料子。”
“呵呵，干好本职工作，别赞我。”
“让你去给老子撵个羊，你可倒好，跑到人家库房打盗洞来了……”
“冰冻羊不是羊？非要蠢的跟狗一样满场去撵？那玩意儿是那么好撵的？让别人看见不当我有病么。撵上了还要杀，杀了还要洗，又是毛又是下水的，咱们别费那些劲。再说了，那些个羊本来就是景区买来摆造型的，一个二个都老成了妖精。解老板，不好吃的，膻不说，光嚼着就费劲。”
“呵呵，可我怎么就觉着，你这个老妖精，嚼着还行。”他笑眯眯的，“灰太狼打盗洞，哈哈……”边说边猛的用脚捅我的后腰。我没防备，差点一头扑到炭火堆里。回头瞪他一眼，他全不在意的笑笑。
烤羊肉得了，成色不错。我削块羊腿给他。他皱着鼻子咬了一口，没有说话。
“不好吃么？”
“好吃。”
“那你是什么表情？”
“就是因为太好吃了。”他深情的盯着那块儿羊腿，像是看着情人的眼睛，“舍不得吃了，留又留不住。真是不知道怎么办好了。老齐，你说，我该怎么着？。”
我低低的叹了口气，“吃个羊腿还要跟自己过不去。我说，你吃就完了。下回想了，下回再吃。”我扔下手里的事儿，过去把他揽在怀里，“你有我呢，你怕什么？别说是羊腿，你就是要吃天，又有什么难的。”

花
我知道那是谁的东西。
气氛难得，说出来肯定有些煞风景，况且我也打从心里觉得那孩子是个好样的。我不说话，不是恼他也不是恼老齐，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在不高兴些什么。
但我就是有点不高兴了。
活久见，阅历丰富的老齐很会察言观色，他见我不吭声，就说了几句哄人的废话，嘴对嘴渡了一口酒过来。
不想呛死就只能咽了，这下子我从口腔到食管都染上那股香精的味儿，里面还混了一些属于老齐的气息，有点像干燥的烟草和沙漠的烈日，我也不是不喜欢的。
“也就那样吧。”我说，习惯性的掏出手机，翻开屏幕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老齐转回身继续忙活那只香气四溢的烤羔羊，我偷偷拍了一张他的背影，还是糊的，蓝蓝一片像个变了形的大人偶。
我忽然生出些不那么坏的坏心思来——有点想看看，如果那孩子知道老齐把他的东西献宝一样拿给了我，又会是个什么反应什么表情。
我翻翻手机的播放器歌单，选了一首，音乐响起，心情大好。
的确有道理，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

黑
这酒慢悠悠喝到满天星斗。
本来早该坐大巴回去的，花小爷赖着不动，我当然也不会管。我们就这样背靠背坐在草原上，不说话，吹着风，看星星。
舍不得回去。今天的他，太难得了。要是能一直这样多好，我巴不得就这么一直老死在草原上。或者，当即就死在这里，死在他身上，我们俩就都算得了善终。
他突然问了一句话，让我眼圈发红。
我不敢奢求非要有个以后。我俩已经有以前，有现在。关于未来，也许有，也许没有。但那不重要，今天他终于问了我一句话，“你怎么想？关于我，和我们。”自此之后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他终于向我伸出了手。
我的小花儿，就在我看得见的地方做他的解当家，风生水起，百战百胜。而我有运气守着他，望着他，护着他。得不得到，都不重要了。
多少人有资格知足呢，我老齐得算一个。
吴邪念佛那两年，老爱骂我俩一句话，叫“慧极必伤，情深不寿”。我一直当他是损我。小花儿说我没懂，我至今也没懂。
都不重要。
至少他此刻轻轻勾上我的腿，他想要什么，我懂。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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