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路
这世间,原有三座仙山,坐落极北以北,名为蓬莱、方丈、瀛洲,此中以蓬莱为最。其中仙人世不外出,遂与外间隔着,仙山亦唯有有缘人方得一进。然数十年前,有山中人仓皇出逃,据说是偷了一件神物。神物出世,必然天下倾覆。此后,仙山再不现世,出逃者也恍若销声匿迹,再无声息。
就如同俗世的门派门规一般,仙山也有自己的戒律条规,也便同样有逐出山门的弃仙弃徒,为保护仙山,他们往往被消除记忆变为凡人,罪则严重的,还会带上永生永世的诅咒。偷窃神物的仙人相信沦为弃徒的师妹,认为生性单纯的她不会叛逆仙山,亦不忍见她丧失灵力,永世受到诅咒,想着纵然损了自己的修为,也需改了师妹的命格破了帝君的诅咒,才听了紫衣女子的怂恿,谁料仙界之物自有其缘法,传闻中惊天泣地的神物在自己手里竟如死物一般失了灵性。看着眼前早已不识自己,一脸惊惧的师妹,只能黯然走开。仙人自知罪孽深重,自己犯下的过错无法弥补,也已失了与仙山的缘法,再难回去。自己一身仙力,阴阳家虽不敢妄动,但仍逃不出内心的谴责,安置好神器后,自愿踏入临近的韩国牢狱,进了阴阳家的阵法,等待自己的命数之人。
这是韩宫地牢的最深处,阴冷潮湿的牢狱终年弥漫着一股雾气,昏黄的狱灯在雾气中漫延肆虐,不带丝毫暖意。夹杂着深牢里近乎凄厉的惨叫与呻.吟,些许能闻到身体将近腐烂的臭味,就算看不到,也势必想象的到肩上正在缓缓蠕动的蛆虫,黏腻而恶心。这里苟延残喘着的人,简直不能被称为人,只是被折磨着,连求死也不能的幽灵。
昏暗的牢门打开,两个狱卒像他们前半生一直在做的一样,熟练地把浑身是血、早已昏迷的犯人扔进牢房,却鲜少的多看了地上的男子一眼,倒不是因为他生得一副好皮囊。接手的人多了,却是像这般,遍尝韩牢酷刑,连一句软话也不说的人也是少见。可惜受伤太重,这人怕是再折腾不了几天了。听说这人昔日还是将军府统领,可身为同僚的玄鹤大人下手竟不留一丝余地,如此下场也实在悲惨。看来,自己以后对这人,怕是也不能太客气。轻叹了口气,上好锁后便转身消失在甬道深处,却没有发现他转身的瞬间,狱锁竟自己打开缓缓落在地上。
被人扔在地上的男子缓缓睁开双眼,黑如浓墨的瞳孔里满是不可思议的平静。浑身的伤痕已过百处,却仿佛偏偏避开了要害,都不致命。反倒是被人用绷带草草包扎过的右胸,现在已有崩开的迹象,血从绷带中汨汨的流出。他第一次感觉到生命流逝如此之快,自己却无比平静,纵然此时的他已失去了飞翔的力量,但一想到飞上天空的那个少年,就仿佛自己获得了自由般满足而平静,这真是奇怪。
嘴角艰难的扯起一个弧度,墨鸦有些无奈的想着:死在这种地方,真是辱没了本公子的品位!据说死前的刹那会见到自己最想见到的人,白凤,你可千万别来烦我。仿佛目光慢慢涣散,墨鸦看到牢门旁静静躺在地上的狱锁,不可思议般的眨了眨眼,难道当真认为自己是个废人吗?当即不顾自己一身重伤,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跌跌撞撞的向门外走去。
踏出门的刹那墨鸦便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他的身体不受自己控制的向前走去,仿佛有股力量在牵引自己,像被人摄住心神般,无视两侧牢房中众人发疯般的嘶叫与呼喊,他只是不顾重伤的身躯,一步步行尸走肉般前行。直到一个看似普通牢房的牢门前自己停了下来,同样是身不由己的停了下来。他犹豫着要不要推开这扇牢门,却终于还是伸出了手,连命都快要丢了,还有什么是自己所顾虑的呢?却在他要打开门的瞬间,一把巨大的吸力突然把他拉进了牢房,牢门顺势而关,墨鸦只感觉自己被谁紧紧拉到身前,周身的气势甚至压迫的自己无法抬头,突然那人伸手抬起自己的下颌,凑近自己的脸,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的眼睛,鼻子和自己的鼻子几乎抵在一起,那人凌厉的五官咯的自己生疼,却没有半点放手的意思,墨鸦有些恼怒,强硬的瞪了回去,却意外发现那人浅褐色的眼眸熠熠生辉,如晴空中的星子一般。
那人忽的放手,墨鸦几乎踉跄的快要摔在地上,那人才又有些尴尬的伸手扶住墨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