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Agatha姑妈闯进我的小窝逮住我时,我就知道自己的好运走到了尽头。果不其然,她放出了个坏消息。你瞧,我通常不掺和家族闹剧。无论是姨妈们吵架,场面就像冰川时代的猛犸象,隔着沼泽地相互咆哮;还是James叔叔写给自家闺女Mabel,讨论她古怪行为的信件,在家族圈里传来传去(“给你看给你看,你看完记得给Jane哈”)。他们往往都把我排除在外。根据我最亲近敬爱姑妈的说法,这就是我作为一个单身汉——尤其这个单身汉还是个半傻子——的众多优势之一。他们的共识大概就是,“Bertie掺和进来准没好事”。说老实话,我求之不得,我喜欢平静的生活。所以,当Agatha姑妈趾高气昂地莅临我家客厅时,不仅打断我一支烟的惬意时光,还不巧地说起Claude和Eustace的事情,这么说吧,我觉得厄运临头了。
“谢天谢地,”Agatha姑妈说,“总算把Claude和Eustace都安顿好了。”
“安顿好了什么?”我一时摸不着头脑。
“他们星期五就乘船去南非。可怜的Emily在南非有位朋友,VanAlstyne先生。他在约翰内斯堡(非洲某地)的一家公司里给他俩预留了职位。真希望他们能好好在那儿干出一番事业来。”
我还是毫无头绪。
“星期五?你是说,后天?”
“没错。”
“去南非?”
“是的。从爱丁堡出发。”
“是突发奇想吗?我是说,他们俩不是在牛津大学念大三么?”
Agatha姑妈冷冷地看着我。
“你是不是想告诉我,Bertie,对于与你如此亲近的小兄弟们,你根本不闻不问。你甚至不知道,半个月前,Claude和Eustace就被学校除名了。”
“不会吧,说真的?”
“你真是没得救了,Bertie。我原以为就算是你——”
“他们怎么被学校开除了?”
“他们把柠檬水浇到了学院院长头上。如此恶劣的行为……有什么好笑的吗,Bertie。”
“没,没,当然没有,”我赶紧清下嗓子。“我没笑。呛到了。你知道,有什么卡在喉咙里了。”
“可怜的Emily,”Agatha姑妈接着说,“她和那些无原则溺爱孩子的妈妈们一样,希望儿子能留在伦敦,觉得他们或许可以锻炼着去参军。但是,这样拖下去并不是什么好事。我坚信,像Claude和Eustace这样无法无天的小青年就该去殖民地历练历练。所以,他们星期五就要上路了。他们前两周都和你Clive叔叔住在伍斯特郡,明晚则来伦敦住一宿,正好赶上第二天早晨的登船专列(把旅客送到港口的火车)。”
“会不会有点不大稳妥?我是说,明晚如果就他俩单独待在伦敦,那不是没人管了吗?”
“不会叫他俩单独在一起的。有你管着呢。”
“我!”
“没错。我希望你在家照顾他们一晚上,别叫他们误了大早上的火车。”
“噢,我说,不行!”
“Bertie!”
“呃,我是说,他们都是很活泼的小伙子。其实我也说不清。他俩都很疯狂,你知道的……当然,我很乐意见到他们。但要说到照顾他们一晚上——”
“Bertie,要是你如此冷漠自私,看在上帝的份上,连这点小困难都不能克服一下——”
“哦。那好吧,”我说。“好吧。”
很显然,争辩无用。Agatha姑妈总叫我疑心自己的脊梁骨是果冻粉做成的。她就是那种内心强大的女性。我不禁联想到伊丽莎白女王一世,她的气质肯定也有点像我姑妈。当她以犀利的眼神盯住我说,“现在就去,我的孩子”,或是类似的话,我肯定二话不说立马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