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counter
楔子
那是最美的相遇，每次回忆起来都带有白蔷薇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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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想到和他的再次相遇是在华盛顿的唐人街。彼时的她已不是FBI现役搜查官，他也不是执行任务的王牌搜查官。她出现在那里是因为那里有一家不大不小的花草茶店。她在一年前迷恋上了只有东方人才会感兴趣的花花草草。花草茶店的店主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性。有别于传统认知的中国妇人，年过四十的店主艾琳依旧美丽动人，举手投足之间充满优雅和自信。她经常穿着搭配得当的服饰，既端庄娴静，又魅力十足。她有个二八年华的女儿薇拉，和母亲一样，文静温和，在附近的学校上学，成绩优异。没有课的日子里，薇拉会系着小围裙在厨房里制作社区活动的点心或者售卖的小糖果。她的手很巧，大概是遗传了母亲心灵手巧的天分。因为店主经常会烤制一些曲奇，每次艾琳烤制曲奇的时候，整个店都会浸润在一片奶油巧克力香气或者是椰丝橙子的气味里。而她能发现这个地方完全是个意外，一年前，她因为无所事事而信步乱走，走到唐人街来，发现了这个不起眼的小店。这是个很普通的小店，灰白相间的三层小楼是上个世纪兴建的，灰蒙蒙的墙体上覆盖了一层白色的蔷薇，枝繁叶茂，显示着勃勃生机。

时间回到一年前，她辞去了FBI的职务，同时也终结了一个传奇故事：她是FBI女性搜查官中第一个一等勋章获得者。她在这个店附近租了间小小的公寓。偶尔的闲逛却发现了这样一片乐土，实在是幸运的很。接下来的一年里，她每天都会去小店报道，和艾琳一起做点心，尽管一开始总是笨手笨脚的帮不上什么忙，不过好在比较聪明，很快，她就能像模像样的做出一块草莓夹心蛋糕，并且色香味俱全。薇拉在的时候，她们总会讨论一起看过的书，薇拉的阅读量很大，又很有思想和见地，心智也很成熟，她总会有种在和成年人交流的错觉。
这本是一个平常的周末，夏日的午后的阳光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友好。她到小店时，刚好碰见艾琳出门，她微笑着向艾琳打了个招呼。看着艾琳笑靥如花地对她说：“噢，亲爱的，你昨天怎么了，我没看到你啊？”"有点感冒了呢。”她亦是笑靥如花。艾琳摆了摆手示意她一会再聊便离开了。屋内，薇拉正捧着一本《茶花女》看得极其认真。“亲爱的，你是要钻进书里吗？”她笑着打趣道。“哦，是你，怎么样，感冒好点了没有？”“还好吧……亲爱的，我的金盏菊茶呢？”她四下张望着，只见薇拉伸手拿了装着玫瑰花的罐子，眼睛都不抬一下的将保温柜子里的玻璃壶拿出一只，动作利落的放入五六朵玫瑰花，倒入85℃的热水，一脸冷酷的说道：“今天就只能喝这个！”她看着薇拉努力板着的脸，一下笑出声来引得薇拉一阵嗔怪：“你就不能配合配合。”她擦着笑出来的眼泪，含糊不清的说着：“你这个样子太像是我认识的一个人了……”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因为那个人，好久没见过了……好在薇拉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这句话一点都没有影响到她。薇拉蹦蹦跳跳地拉这她的手跑上楼梯。在桃花心木书架上取了一本书，薄薄的，不那么厚重有压迫感。“嚯，还是本童话故事……《爱德华的奇妙之旅》？”“嗯，很不错呢，你读读看，我去把你的玫瑰花茶拿过来。唔，妈妈刚刚做了鲜花饼，我去拿给你！”薇拉一阵风似的跑下楼去。“年轻啊，风风火火的……”她叹息般摇摇头。朝西的方向摆了格子样的书架，桃花心木的格外古朴庄重尽管比起一楼明亮，显得阴郁黯淡。她找了张靠窗的桌子，那里摆着一盆玉露，晶莹剔透。她伸出手戳了戳，歪着脑袋趴在桌子上看着那盆玉露发呆。“喂！我的玉露！我要不要借你一根针继续戳？”薇拉端着玻璃壶和玻璃杯，外加一碟鲜花饼，一杯加了冰块的石榴汁。“你真是越来越文艺了……冰块都是钻石样式的。”

她喝着茶，认真地看着薇拉的脸。“一个冰块而已……不要看得那么仔细吧！快看你的书吧！”薇拉呷了一口果汁，对她说道。“遵命，公主殿下！”
这里通常没有什么人，毕竟没有人会选择在夏日午后窝在这读书喝茶。偶尔有一两个人，也总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整整一年，她都在这里消磨时光。慢慢地，她竟也耳濡目染一些花草茶搭配的常识，会做好吃的甜品，会安静的和薇拉坐在一楼的柜台后面切仙草冻。或者在冬天戳一些羊毛毡制品，摆在椅子上。偶尔在薇拉家借宿，薇拉的家很整洁，不大，却有极其温馨的气息：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纪念品的书房，铺着手工地毯的客厅，整洁的卧室有着独特的清香，那是薰衣草的味道。冬天的早晨，披着柔软的毛毯，站在窗前赏雪。然后享用美味的早餐，并不丰盛，但却有难得的温情，彷若时光倒流。圣诞节的时候，和母女两个一起围坐在壁炉旁边，薇拉指挥她装饰圣诞树，一会是“‘雪’放得不均匀”，一会是“最高的那个星星歪了！”她不厌其烦地按照薇拉的指示调整还不忘在薇拉的额头上轻轻一点，“你呀，完美主义者！”。空气里弥漫着烤火鸡的香气，华夫饼的味道和奶油浓汤的气味争奇斗艳。雪白的台布，枝形烛台，放在篮子里烤得松脆的面包。这是她一直向往的生活，平平淡淡，简简单单。没有任务凶杀，没有尔虞我诈，没有生离死别，没有得到失去……

她叹了口气，翻过一页。如今，已经过去一年了，他是没找到自己呢，还是根本不想找到自己呢？
楼下传来富有磁性的男子的的声音，仔细听来甚是熟悉。“我下去看看。”薇拉下了楼，她就在二楼的楼梯口站着，那熟悉的声音点了迷迭香茶，然后走上了楼。他和她曾经设想过无数种相见的方式，但都没料到这样一种方式。夏日宁静的午后，平静的唐人街，平凡无奇的花草茶店，通往二楼的老式楼梯。她就这么站着，直到薇拉端着托盘上来，看着面面相觑的两人，有点犹豫地开口：“你们——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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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为什么……”“已经好久没有人来光顾我这小店了，应该没有人对我这小工艺品感兴趣了吧。你手里的那只兔子那是我年轻时烧制的最好的一只，后来大病了一场，侥幸活过来，手也不好使了，年龄也大了。即使是我的儿子帮忙烧制，也烧制不出这样好的了。你这是要送给谁啊？”“嗯，一个朋友……”他想起某个女生再看完介绍中国文明的书之后，一直期盼着要得到一个瓷制品做生日礼物，今天就遂了她的意。“女朋友吧。”老人露出坏坏的笑容。“啊，那个，不是啦……”他尴尬的回应。“那为什么要买兔子呢？”“因为按照中国人的算法，她是属兔子的。”他话音未落，从楼上跑下来一个小女孩，大概四五岁的样子，穿着白色的复古小裙子，笑容甜蜜。“爷爷！”小女孩直直奔向老人。“让你见笑了。”老人歉意地笑笑，“这是我孙女，薇拉。”“爷爷！你怎么把这个卖给他了？这不是……”“这只瓷兔子因为爱而生，也应该作为爱的礼物，流传下去。就像是我们国家的文化，历久弥新。”“可那是你和奶奶的故事，怎么可以送给别人……”“不是送给别人，而是祝福。这样充满爱的礼物，理应作为表达爱的媒介。”“唔，好吧……”他有点摸不着头脑，这个大概是很重要的东西吧。“小伙子，想听故事吗？”
他还清晰的记得，当她收到那份盛满爱意的礼物时，她满满的笑意。不过，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又发生了
这么多的事情，大概她不会留着那只小兔子了吧。
“嗯，我十年前就来过了。不过那时，这里还是瓷制品店。”薇拉端着托盘的手一抖。“那家商店，就是我爷爷的……你大概就是当年得到爷爷的瓷兔子的人吧。”他微微一怔，“你是薇拉？”“你还记得我啊……”薇拉粲然一笑，“记性不错”“那时候傲娇的小姑娘都长这么大了。”“你们认识？”她插嘴道。“嗯，他在我爷爷的店里买过一个很重要的东西。说到这，那只小兔子还好吧……”薇拉质问着他。他朝她努努嘴：“在她那，你问她。还有，是你爷爷自愿送给我的！”“没区别！”薇拉朝他扮了个鬼脸。“老实交代，那个小兔子还好吧……”她看着薇拉严肃认真的脸，再次笑喷，“薇拉，你别这么认真，很好笑……”“你认真点！”薇拉有点恼火。“好了，不开玩笑了，那只小瓷兔子就放在我家，安安稳稳的！”“那就好……”薇拉松了一口气。“诶，那里面有什么故事啊？”她对这个故事充满了好奇。“我爷爷告诉他了，你去找他。”说罢，薇拉抱着书，拿着石榴汁跑下楼，“我先下去了……”“真是的，你说，什么故事……”

“真是的，你说，什么故事……”他的手指在一排排书上划过，抽出来一本，摇摇头，“该告诉你的时候自会告诉你……”“装什么神秘……”她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不过，话说回来，居然这么容易就让我找到你了……一年了，你都躲在这里吗？”“我不需要躲你，我们之间已经说清楚了。我说了，我们是前男女朋友，是前同事，除此之外，井水不犯河水！”“那你为什么要和我打赌？”“我……”“亲爱的，我买了食材回来，你要一起吃晚餐吗？”她听见艾琳在一楼叫她的声音。“唔，来啦！”她看见他整了整衣服，喝掉了最后一口迷迭香茶。“看来你躲得不怎么样……”他笑着，走下楼去。她只觉得脊背发凉，完了，彻底完了。
吃完晚餐已经是六点多了，街道褪去了暑热，清凉的凤拂过面颊。她走在回家的路上，天色微暗，华灯初上。行色匆匆的路人走在这灯红酒绿的世界。缥缈虚无的幻境里，他找到了她。
他在离开花草茶店之后，直奔总部而去。“我要知道她这一年都做了什么！”直到今天他才真正认识她，不再是以前的小姑娘了，居然可以把自己藏得那么好，自己上天入地的找了那么久，如果不是今天碰巧路过，大概还要再找好久。可是他忘记了，她最爱的地方，一直都是这里，因为这里是华盛顿，是她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