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郑允浩把金在中带回了自己家,他知道金在中住处的地址,却鬼使神差地送到了自己家。在车上的时候,金在中一直闭着双眼,像在酣睡。坐电梯的时候,金在中微微睁开眼睛,眼睛像蒙上一层水汽一样湿漉漉的,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虽然他说的含混而模糊,但郑允浩还是听出来他在说什么。
金在中喝醉酒后声音变得像小孩子一样软糯,他一遍又一遍地念着:“允浩,允浩。”仿佛并不期待能有回应,只是无意识地重复这两个简短的音节。郑允浩没有回答,搂紧了金在中的肩膀,沉默地看着电梯显示的楼层数字不断增加。
电梯停了,金在中的脚步有点踉跄,身体还不安分地动来动去,郑允浩只得扶着他走。开了门进到里面,客厅里漆黑一片,金在中忽然挣脱郑允浩扶着他手臂的手,双手搂上郑允浩的脖子,毛茸茸的脑袋在郑允浩的肩窝里不断地蹭。
灯的开关就在墙壁上,郑允浩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按到,但他没有开灯。他低下头,金在中恰好仰起脸,大眼睛一眨一眨的,他们挨得很近,他呼出的气息全都打落在金在中脸上。其实明明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楚,但郑允浩就是觉得他在金在中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脸,看见自己迷茫而困惑的模样,看见自己克制又挣扎的神情。他想摆脱掉现在的情形,但仿佛有一只手在狠狠地攥紧他的心脏,让他的心一点一点地动摇,再一点一点地把他拉向深渊。
就像搂着他脖子的这双手,越来越紧,让他不知不觉地,慢慢地,伸手搂住面前的人的腰。直到双手触碰到纤细的腰肢,郑允浩的呼吸变得有点乱,他把脸埋在金在中的肩膀,蓦地一阵鼻酸。好像有什么东西又失而复得,好像心里空缺的一块终于被填满。
尽管这只是假象。但郑允浩告诉自己,只要一会儿就好,在灯光亮起来之前的一会儿就好。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金在中靠着郑允浩睡着了,搂着郑允浩脖子的双手依然没有松开。郑允浩开了灯,就着这样的姿势把金在中打横抱起来,放到卧室的床上。从卧室出来,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九点,然后进了厨房,从冰箱里拿出四包方便面来煮。
现在郑允浩煮面仍旧称不上熟练,煮面锅里的水烧开了,他把面饼放进去。接着在平底锅里煎鸡蛋,火候没有控制好,一只蛋煎糊了。郑允浩叹了口气,把糊掉的煎蛋扔进垃圾桶,再关了煮面锅电源,方便面被煮得太软了。他把面条分为两碗,其中一碗加了煎蛋。弄好这些,郑允浩想去卧室叫金在中起来吃,他转身就看到金在中站在厨房门口,沉默不语地看着他,不知道看了多久。
郑允浩把两碗面条放在饭桌上,摆好筷子,说:“过来吃吧。”金在中走进来,拉开椅子准备坐下时,郑允浩说:“先洗手。”金在中听话地去洗了手再坐下来,他看着眼前的面条,拿起筷子慢慢夹起来吃。郑允浩坐在他对面,吃了几口,皱眉道:“煮得太烂了,不喜欢吃的话叫外卖吧。”金在中没理会,他埋头吃的很认真,夹起煎蛋咬了一口时突然抬头问道:“你不吃煎蛋吗?”郑允浩说:“煎糊了被我扔了。”金在中“哦”了一声,继续低头吃面,一碗面吃掉将近大半。郑允浩吃了一半觉得吃不下了,他放下筷子,金在中抬头看了他一眼,问:“不吃了吗?”郑允浩摇头,言简意赅地说:“难吃。”金在中笑了笑,说:“不会啊,我觉得挺好吃的。那你碗里剩下的还吃吗?不吃就给我吧。”郑允浩怔了怔,金在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太饿了。”郑允浩把碗推过去,金在中接过来继续吃。
郑允浩起身泡了杯茶递给金在中,解释道:“家里没有醒酒的东西,喝杯茶吧。”金在中捧着杯子抿了一口,说道:“谢谢。”面条已经吃完了,他坐着慢慢喝茶,郑允浩也坐着,两人都不说话。
一杯茶也喝完了,金在中放下杯子,看着郑允浩微微一笑:“谢谢款待了。”郑允浩摸了摸鼻子,略微不自然地说道:“太客气了。”金在中问道:“你刚刚吃得那么少,要不要再做点什么吃,或者叫外卖?”郑允浩回答:“不用,我不饿。”“那就好。”金在中想了想,问道:“你现在还会胃疼吗?”郑允浩摇头:“按时吃饭就不会了。”金在中笑了,在昏黄的灯光照耀下,他的脸庞显得格外柔和。时间仿佛静止了,饭桌上方暖黄色的灯光笼罩着两人,就像把他们两人和外面隔绝开来,只留这一隅不被打扰的空间。
最终,金在中率先开口:“不早了,我该回去了。”郑允浩“嗯”了一声,说:“我送你出去。”金在中点点头,郑允浩送他到电梯门口,等电梯的时候金在中忽然说道:“你做得很好呢。”他抬头,看着郑允浩,嘴角噙着笑:“你可以好好过日子的。”电梯门开了,金在中走进去之前又说道:“你以后会过的越来越好的,允浩。”
电梯门缓缓合上,郑允浩神色淡然的脸上有一瞬间的空洞和迷茫,他想起,他们刚刚又没有挥手告别。记忆中每一次面对面的离别,他们都没有好好地正式地说一句再见。意识到这个事实,郑允浩的脸上出现难得的难过的表情。他回到屋里,有些手足无措,好像突然就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然后,他想起之前带回来的《迷雾》,这段时间忙着拍戏,一直没有时间再打开来看。他在茶几上找到被烟灰缸压着的《迷雾》,封面已经落了灰尘,他用手指掸去灰尘,翻开第一页,从头开始看。
厨房里饭桌上方的灯,一直没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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