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彼时正在梳妆,半边长发垂落遮住鬼面,铜镜里只见云鬓香腮容色鲜妍,见他进来,回眸一笑,停在黑发边的纤手如雪。
那般惊心的白与艳,宛如碧池边一朵盛开的莲。
仿佛也只是一眨眼,那朵莲花便悠悠垂落枝头,萎谢在他的怀中。
阴离轻轻的抚摸那只手,抚摸那只记忆中自已从没有这般温情的触摸过的手。
很多年前他在毒虫谷漠然听她哭泣,很多年后爆炸那一刻他听见她对他低低道:“离……”
只来得及说一个字。
是在唤自己的名字,还是在告诉他,从此,你我,离。
阴离低低的咳着,偏头将血沫咳进尘埃,他不愿有一丝血迹,沾染怀中那玉色柔荑。
他将那残手紧紧揣进怀里,挣扎着要跳进坑,将班晏的其余尸骸收敛。
秦长歌注视着他,无声的挥了挥手,立刻有凰盟属下意图去帮忙捡拾,却被阴离大力挥开,他什么人都不看,艰难的滚进坑内,脱下自己的外袍平摊在地上,枯瘦的手指在坑内一点一点摸索,每摸到一点骨殖,都小心的剔去泥土,放在袍上。
不知什么时候,雨停了,黑暗天空中只有雪花旋转飘落,落入那些黄土黑烟鲜血白骨中,瞬间消失不见。
冰雹小了此,细细的飞落,听起来象是环佩叮铛的女子,莲步姗姗远去的步声。
长空下,飞雪里,数百人的注视中,曾经煊赫一时,总掌一国大权的南闵大祭司,旁若无人伏倒在冰凉污浊的泥坑之中,将那伴随了他半生的女子血肉,一一珍重收敛。
她在时,他不曾予他回顾,她去后,他方知心意几许,却为时已晚。
不过无妨,以后,我和你还有很长很长的日子,近乎永恒。
阴离沉默抿唇,将那血肉敛成一堆,放进怀中,仰首看着天际飞雪徘徊如女子轻舞,渐行渐远,而远处,夜鸟悲鸣,掠过空山。
然后撒手,坐在坑中,闭目,淡淡道:“埋吧。”
【信任这个东西 没有了就是没有了 就像被摧残了的肢体 一旦被截去就是永久的 丧失 无法复原 而更可怕的是 这样丧失的疼痛会传遍你的全身 他们都是会痛的啊 人生为苦 何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