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原来藤原桑也在这里啊。”
凤的声音从伞中透过了雨水传了过来,清晰地落进了本间的耳朵里,当然还有藤原兴高采烈的回答,几乎是同一个时间。
“我也是空手道社的社员嘛,当然在这里啦,凤君呢,结束部活来接绪酱回家了吗?”藤原的声音爽朗大气,所以说起话来很好听,在这个沉闷的天气里显得尤为明媚。
“嗯,本来是这样打算的,不过既然藤原桑也在这里,那就让小绪先送藤原桑回家吧。”
凤正说着话,本间便看见他走向部室外的走廊,侧起身来站在她的面前,小心地收起直柄伞,雨水似乎落了他一身,却没有一丝一毫落在她的脸上。
他一直都是这样,守着她似乎也成了一种习惯。
本间稍想外探了头,瞧了瞧被屋檐遮住的半块灰蒙蒙的天,这雨似乎没有要停的意思,冒雨回家更是不可能的事情,她接过凤递过来的伞,虽然知道凤的为人针对这种事没有拒绝的余地,却还是低头看着伞柄这样问道:“那长太郎你呢,如果再待下去的话,校门可能会关掉的吧。”
抬起头,她直直地凝视着他的眼睛,两双同样褐色的眸子里似乎倒映着都只有彼此的身影。
凤忽然温和地笑了,指了指校门的方向,对本间说:“不用担心我,日吉就在外面,我可以和他一起回去的。”
“日吉吗,那可千万记得要让他送你到家门口哦。”本间看着他的笑容,似乎心情也会没有理由地变好,于是不再谈论这个话题,笑着转头看藤原,接着对她说道,“那我就送你回家好了。”
原本一直没有说话的藤原,走上前来拍了拍凤的肩膀,尽管个子不高只能稍垫脚才不显得困难,却是好像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从以前就觉得,凤君好像绪酱的百宝箱,真是羡慕绪酱呢。”
虽只是玩笑的话,却让在一旁本间有些感慨,她也想成了他的百宝箱,可以让他毫无顾忌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只是这些年过去了,这样的愿望始终都没有实现,或许是他从未给过她机会去将这一切变成可能。
“藤原桑不用这样说,小绪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一定不会拒绝的。”如同客套一般的回应,却没有任何能让人怀疑的理由,也许是因为他的眼神实在太过真挚,所以没人能拒绝这样的好意。
藤原忽然扑哧笑出了声,说道:“那是当然的啊,就算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需要帮忙,在我的印象里你也从来没有拒绝过吧。”
大概是这样的回答让凤有些不知怎么接口,他只得不好意思地笑笑,随即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在一旁看着他们俩开玩笑的本间忽然拉过藤原的手腕,阻止了她一脸调笑的表情,还有那意欲看他表情变化的想法,出声说道:“夏子,再不回家我们也要被锁在学校里了哦。”
“绪酱一定是故意的,嘛现在都有点羡慕凤君了呢。”
本间想,他有什么好羡慕的,身边明明带着她这样一个需要他操心的本间绪。
让人羡慕的,是她才对吧。
凤的伞很大,大约是考虑到了有时候会将同学送回家的缘故,本间和藤原站在里面,几乎将她们俩都遮挡住了。她正想出门,又被站在后面的凤喊了一声,转过头去他正朝着她们走过来。
“路上注意安全,”他眉眼浅笑,这样说道,“到家的时候记得给我打个电话。”
这样温暖又贴心,会替本间绪担心好一切的凤长太郎。
“嗯……知道了。”
本间糯糯地开口,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支吾地出声答应下来,到家的时候要记得给长太郎打个电话,可是如果她一开始就没准备回家,那该怎么办呢?
真是笨蛋啊长太郎。
藤原家与冰帝不算远,只不过和本间家算是完全相反的方向,本间将藤原送到家的时候,她还玩笑地说道:“绪酱这是要去做什么啊,一路都好像慌慌张张的?”
“有吗,要赶紧回家给长太郎打个电话报平安啊,夏子当时不是也是听到了吗。”
本间如此笑答道,礼貌地拒绝了藤原母亲想送她回家的好意。这个时候的雨已经小了一些,她握着手里的伞柄很是认真,朝着冰帝走过去的脚步,几乎快到要将自己的鞋子都全部打湿。
路过冰帝校门口的时候,恢宏大气的校门已锁,只能透过空隙瞧见里面宽广的操场,并没有什么人影,似乎只能听见空中窸窸窣窣的雨声,充斥了整个放学后的冰帝。
本间绪即将和凤长太郎一起度过美好三年国中生活的冰帝。
继续向前,十字路口的转角,在这个偏晚的时间点,又是雨天的街道上,每一种脚步声都会显得异常的清晰,本间甚至能感觉到,只要转弯过去,就能看见她想要看见的那个人。
只是那背影,却是一个人。
少年白色为底的校服已经全湿,隐隐约约还能透出健康偏白的皮肤颜色,深棕色的校服裤子因为沾水而变成更深的层次,白色的球鞋站在雨水坑里,已接近灰色,银灰色的微卷发也湿漉漉的,显出一种简单的狼狈样子。
真是笨蛋啊长太郎,本间这样想道。
她应该生气的吧,因为长太郎欺骗了她,因为长太郎对自己不够好,因为长太郎不允许她重新回来接他回家……可是她有什么资格生气呢,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长太郎为她而做的啊。
是啊,本间绪凭什么对凤长太郎生气呢?
她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将因为走得太快而喘息的声音全部隐藏,像是没发生什么似的走上前去,将半边雨伞撑在了凤的头上。
如果可以告诉你,遮风避雨请不要一人全部承担。
“日吉是有什么急事吗?和你说了要让他把你送到家的啊。”
大概是本间的突然出现让凤有些意料之外,笑得很好看的本间能清楚地发现他的身形愣了一下,然后转过头来看着她,脸上是无可挑剔的笑容:“是啊,日吉有些急事,反正快到家了,我就让他先走了。”说着眉眼微敛,对着本间露出一种请求原谅的姿态。
为什么要这样的表情,长太郎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本间看着他的脸,轻耸了耸肩,黑色的伞面在他的头上忽上忽下,从伞脉处溅出的水珠落在他本就湿了的银灰色微卷发上,软趴趴的似乎没什么活力,只是看上去却显得他更加的安稳平和。
“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
凤朝着本间伸出手来,接过她手里的伞柄,将大部分撑在她的头上,又侧身将她挪到了不靠近马路的那一边。他所有的动作仿佛一气呵成,没有丝毫不协调的地方,就如同已经刻进了他的生命里一般的流畅。
只有本间知道,这一切早在多年前,已成了他的习惯,就像在雨天他撒谎还有另一把雨伞的时候,她总能知道一样。
路边飞驰的车辆,将地上低洼处的泥水猛然溅起,本间还未反应过来,便瞧见凤下意识地侧过身去将后背留给路的那边,如同将她轻搂在怀里一般的小动作,他的身上有淡淡的雨水味道,莫名让她觉得如此安心。
抬头侧眸,她瞧见少年闭着眼睛的样子仿佛正在浅眠,发丝上的雨水滴落在她的脖子后凉凉的,她却不说什么话。
她想,都不说话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