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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连载【七根凶简】作者 尾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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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豹终于出现了。
穿着一身黑,迎着渐渐消去的阳光,像暮色来临前的幽灵。
前尘往事,新仇旧恨,罗韧问她:“我兄弟的骸骨呢?”
猎豹咯咯笑起来,说:“你说他们啊。”
“磨成了粉,种花了。罗,记不记得我的住处,有一片花园?等你跟我回去,你就会看到,今年的花,开的有多么好。”
“放木代走,我们之间的梁子,不要牵涉到无辜的人。”
猎豹冷笑:“罗,你像个天真的小孩。两个人之间的梁子,就好像辐射波,永远会波及身边所有的人的。就像你的小女儿,你的兄弟,凭什么她会是例外?”
罗韧低下头,吻了吻木代的额头,又扶她躺回去,然后站起来。
猎豹质询似的看他。
罗韧说:“你看,我站在你和她的中间。”
“所以?”
“所以你想伤害木代之前,先要把我杀掉。我不死,你跨不过这条线的。”
猎豹轻蔑的笑。
“这算是承诺吗?罗?”
“你哪次做到了?你有没有对你漂亮的小女儿讲过,‘爹地一定会保护你的’,结果呢?”
“你带着你的人,冲到我的地盘,结果呢?你活着走了,他们死了。”
她的笑意大盛:“这一次,你还是做不到的。”
罗韧哈哈大笑,笑声尚未止歇,匕首出鞘,雪亮的锋刃自左右手掌心划过,直直掷向猎豹,与此同时,整个人如同悍然冲击的兽,向着猎豹扑了过去。
猎豹冷笑一声,侧身避过,但罗韧早已算好,自己扑的方向正是猎豹躲避的方向,时间上计算的刚好,几乎是直撞上她,然后迅速锁她咽喉。
沾满血的手掌摁住猎豹的咽喉,她的皮肤像是受了腐蚀,有丝丝烟气逸出。
猎豹笑,伸出手来,握住罗韧胳膊,然后往外拧转。
如同亚凤一样,她的力气大的惊人,但不同的是,猎豹本身就是一个强悍的格斗者,一般程度的伤痛,她永远不会放在心上。
罗韧心念急转,突然间猛地把头撞向猎豹脑袋,同时横腿一扫,狠狠带着猎豹倒翻在地,两人几乎是同时触地又同时翻身站起,隔得不远,相对冷笑。
似乎势均力敌,但罗韧隐隐觉得不对:猎豹像是没有使出十分劲力,为什么?
一横心,不管了。
他同她有仇,他要拿命搏,博了还有一线希望,如果不拼,他的塔莎还有兄弟们都白死了,木代也保不住。
罗韧一咬牙,再次冲上去。
猎豹的肢体,像钢铸铁打,速度快的可怕,和他对战,像猫戏老鼠,又像武师带着刚入门的徒弟嬉戏,她不怕受他拳脚,脸上始终带笑,那只独眼里的意味深深长长。
曹解放惊恐的在边上扑打着翅膀,乱跑乱飞,慌的叫都叫不出来。
蓦地有人影翻进林子,大叫:“罗!”
是青木!
他听懂自己那句话了。
——晚上出去吃吗?换换口味。
之前吩咐过他,没有要事,不要离开聚散随缘。
时间仓促,转念之间,想不出更好的方法,还好,青木还是听懂了。
罗韧胸中气血上涌,恍惚间,像是回到了菲律宾、征战的修罗场,他的每一个生死过命的兄弟,不管是青木还是尤瑞斯,只要他一个眼神,就能知道下一刻怎么做。
罗韧大吼:“带木代走!”
与此同时,横腿扫翻猎豹,猎豹骤起的速度惊人,罗韧拼着胸腹受她重击,跟她绞翻在一起,一瞥眼看到青木似有迟疑,怒喝道:“这是命令!”
这不是厮打,这是一场战争,是战争就有流血死亡,也有征战目标,他的目标就是把木代送出去,不问过程,只问结果。
少特么婆婆妈妈,这是命令。
青木咬牙,迅速奔到木代身边,把她往肩上一扛,最后看一眼罗韧,向着林子外头冲去。
罗韧使劲浑身的力气,再一次把猎豹掀下,手掌一翻,现出带血的匕首来。
猎豹看着他笑,并不挣扎,说:“罗,杀了我啊。”
罗韧的脑子嗡嗡的,耳边回荡着无数声音。
——尤瑞斯说:罗,我学不会游泳,我会淹死的。
——清晨,薄雾的林子,他的兄弟说,罗,算我一个,也算我一个。
——深夜的港口,塔莎搂着他的胳膊不放,说:爹地,你会来澳大利亚看我吗……
罗韧双目血红,匕首旋即刺落。
身后突然传来稚嫩的童声:“爹地!”
***
青木咬牙,发足狂奔,快出林子时,身子陡然一震。
他听到枪*声。
不止一枪。
青木回头,看向林子深处,像是回到菲律宾时征战的丛林。
枪*声过后,那里就安静了,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人追出来。
他站了一会,忽然一转身,大踏步走了回去,腿上的外接钢架发出吱呀的声响,像是承受不了他重重踏步时的压力。
罗韧倒下了。
不知道他中了几枪,身周都是血,整个人躺在血泊里,眼睛睁着,胸口剧烈的起伏。
猎豹坐在地上,好整以暇的伸出手,捻下头发上沾着的碎叶子。
而站在罗韧身边的那个小姑娘……
青木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灰了。
那是塔莎,端着枪的塔莎,一年多前,他在獒犬的胃里掏出一枚混着骨碴的彩虹发卡,那是他跟塔莎的最后接触。
猎豹浅浅打了个呵欠,从地上站起来,向着青木微笑。
说:“两个人,你只能带走一个,选吧。”
青木的脸上毫无表情,喉结都没有滚一下,过了会,手一松,木代从他身上滑落下来。


IP属地:广东来自iPhone客户端530楼2015-12-03 1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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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木很晚才回来。
    他不想惊动罗韧,动作很轻地回房,推开门,揿亮屋里的灯。
    灯光亮起的刹那,视线里忽然出现一个人影,青木心头一凛,下意识伸手向后腰,动作进行到一半,又硬生生刹住。
    那是坐在房间里的罗韧。
    青木皱了下眉头:“罗,你还没睡。”
    他没有问罗韧为什么会在这里,镇定自若的进屋,顺手从桌子上拿了个一次性水杯,走到饮水机前取水。
    泠泠水声里,罗韧问他:“你去哪儿了?”
    青木直起腰,一边喝水一边绕开罗韧:“一点私事。”
    “什么私事?”
    “都说了是私事……”
    青木话还没完,罗韧突然身形暴起,伸臂探向他后腰,青木毫不客气,连水带杯泼向罗韧面门,罗韧侧身避过,一个横腿直扫掀翻青木,与此同时直扑过去,迅速掀开青木衣服后面,从他后腰拔出一把枪来——还未及看种类型号,青木已然翻身坐起,一脚把他踹开,那把枪也随之脱手,在地上滑出去老远。
    罗韧躺在地上没力气起来,他掀开衣服去看,果然撑动伤口,绷带几处都有血迹渗出。
    青木又是担心又是恼怒,狠狠朝他唾一口:“疼死活该!”
    罗韧大笑,躺回地面,夸他:“中国话说的不错。”
    刚刚那么一番急斗,青木也气喘的厉害,懒得去捡枪,一屁股坐在罗韧身边,泼翻的水杯就在脚边,杯底还残留了一些水,青木捡起来仰头喝了,又把水杯揉成一团。
    罗韧示意了一下那把枪:“那就是你的私事?哪里搞来的?”
    青木答非所问:“她玩游戏,我不玩,我跟她有仇,我想她死。”
    “我跟她也有仇。”
    “我是日本人,我无所谓。我杀了她,跟你们没有关系。中国警察,国际刑警,要来抓,就来抓我好了。”
    “那由纪子呢?”
    青木沉默了一下,忽然双目血红:“九条命,罗,九条命!”
    罗韧坐起来,面色几近狰狞:“我知道,所以我不愿意再给她多赔任何一条!”
    他指自己:“要赔也是我赔,我要你们所有人全身而退。青木,九个兄弟是我带走的,要赎罪,还轮不到你!”
    青木盯着罗韧,胸膛起伏的厉害。
    罗韧忽然笑起来,说:“青木,咱们说好了,这一次,不准你拼命。”
    “我弥补不了什么了,死人不可能活转过来,我那时候的兄弟,也只剩下你了。你回去,跟由纪子求婚,好好过日子,生很多孩子,子孙满堂,活到牙都掉光了——这样的话,不管到时候我活着还是死了,我都多点欣慰。”
    他握起拳头,送到青木面前:“来,答应的话,碰个拳。”
    青木不干,低着头,牙关咬的死紧。
    罗韧说:“不碰吗?我有的是耐心。”
    青木抬起头,看到罗韧在笑,只是,那笑容似乎越来越模糊,一股晕眩之意涌上颅顶,青木想说什么,只张了张嘴,来不及说话,就一头栽倒在地。


    IP属地:广东来自iPhone客户端541楼2015-12-03 1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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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动车子时,少有的,也同时开启了车顶的狩猎灯,强光在黑暗中打出去,照出一条亮的炫目的路来。
      ***
      曹严华打着呵欠,脚边蹲着曹解放。
      往常,曹解放都是在楼梯下头自个儿的“豪宅”睡的,但今儿个被神棍那一弹弓打的痴痴呆呆,曹严华不放心,睡觉的时候把它搁床边了,郑明山喊门的时候,他睡眼惺忪披上衣服就往外走,低头一看,曹解放也迷迷瞪瞪梦游一样跟着他。
      大家伙在聚散随缘的大堂里围坐了一圈,除了他,被叫起来的还有一万三、炎红砂、神棍,每个人都是睡眼迷瞪,脑袋点巴的比曹解放还像鸡。
      这啥意思啊,半夜三更的,开会啊?
      郑明山笑了笑,把面前的笔记本电脑翻转了给他们看,屏幕上的画面,像素不是很清楚,像摄像头的街景,十字路口处,停了一辆悍马。
      曹严华先认出来:“这不是我小罗哥的车吗?”
      郑明山嗯了一声,开始从头讲起。
      曹严华的睡意就在郑明山的讲述里消失的无影无踪,渐至毛骨悚然。
      郑明山的最后一句话是:“所以,罗韧不让你们去。”
      曹严华脑袋轰轰的,觉得血管里的血都烧起来了:“我要去!那是他女朋友,可也是我小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跟我小师父证都没领,要论亲疏关系,我比他还近呢。”
      炎红砂想了想,眼圈泛红,说:“大师兄,罗韧这情,我们是领的。危险是真危险,这种场合,你们比我们专业。但是,我们不能什么都不做,就在这干坐着啊。说句实在话,你们不会总都枪来枪去的,真到了拼拳脚的时候,我在边上,使阴招都能帮得上忙呢。”
      神棍居然很兴奋:“就是就是,我可以躲在边上,发暗器啊!”
      郑明山笑起来,说:“就是这话。我不是想让你们去冒险,但我跟罗韧不一样,这些年,要不是有我的兄弟前后策应,我早不知道死在哪了。我喜欢别人帮忙,越多越好。没有一根钉子是废的,没有一个人是没用的——多带一个人就是多一分力,关键时刻,跑个腿、报个警、吼一嗓子都是好的。”
      曹严华点头:“就是就是,带我和红砂去。神先生和一万三就留在这儿,当后勤好了。”
      一万三不干了:“凭什么留我啊?”
      “你又不能打,打起来又不能跑,带了有什么用?”
      说着又看神棍:“神先生,不是我说你,你那暗器的准头,没准猎豹还没动手我们先被你消灭了。而且……有些事,总得有人张罗的。”
      他话里有话,指的是凶简的秘密,总得留个能主事的人。
      一万三气的不行,忽然想到什么,心里一动,先不说,预计临门一脚再放杀手锏。
      就在这个时候,炎红砂忽然紧张地咦了一声,急指电脑屏幕:“快看!”
      画面上,有一辆车对向驶来,就停在罗韧车边,罗韧下车了,有两个人手持类似安检检查仪器的东西对他上下扫描了一遍,从他衣服上拽下了什么。
      郑明山心里骂:妈的。
      罗韧的顾虑果然没错,什么通讯设备、电子件,都是别想带进去的。
      然后,罗韧被带上了那辆车,开走了。
      郑明山精神骤然紧张,看曹严华和炎红砂:“那就这样定了,我现在出去搞车,你们马上收拾,带上自己最趁手和利索的家伙,记着,可能要打场硬仗。”
      他迅速离开,曹严华和炎红砂无端心慌,快速而又尽量轻声的回房,曹严华一走,曹解放就跟着了,惜乎曹严华跑的快,曹解放跟的慢吞吞的,才跟到一半,曹严华已经折返了,曹解放又慢吞吞的转向,跟着他回来。
      他额上汗津津的,拿了开锁的工具包,一万三鼻子里哼一声,说:“哈,哈。”
      言下之意是,这玩意,能用上个毛。
      炎红砂也下来了,拎着一圈特制的绳子,她也不知道什么叫“最趁手、利索”,从小,炎老头就训练她下井,她在绳子上有功夫,这绳子的韧性和抗磨度都是顶尖的——谁知道会遇到怎么个状况呢?带上吧,没错的。
      门外传来车声,郑明山不知道从哪搞了辆白色小金杯来,曹严华和炎红砂慌慌张张上车,车门尚未关严,一万三忽然慢条斯理来了句:“你们确定,这一趟用不着我的血吗?”
      郑明山听不明白,曹严华和炎红砂却是心里透亮:猎豹的身上有凶简,万一最终对付时,又要用到五个人的血呢?
      一时间来不及去找什么针管,曹严华又把门打开:“上车上车。”
      于是,大门口只剩下了神棍和曹解放,一人,一鸡。
      神棍低头看了一眼曹解放,曹解放也看了眼神棍,就在这么无言的对视当中,车子发动了。


      IP属地:广东来自iPhone客户端543楼2015-12-03 1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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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蓦然发动的声音忽然间惊着了曹解放,它如同大梦初醒,浑身的毛噌一声奓起,脖子一仰,一声嘹亮的:“呵……哆……啰……”
        再然后,它翅膀乱扑,如同离弦的箭一般扑将出去,又像是出膛的炮弹,好巧不巧,一头从开着的车窗里撞了进去,恰似愤怒的小鸟,在不大的车厢里一阵乱飞乱撞。
        鸡毛飘飘悠悠落下。
        卧房里,睡的半醒的张叔不耐烦地翻了个身,拽着被子蒙住脑袋,含糊不清叨叨:“破鸡,又叫……改天煮了……”
        一万三淡定地从脑门上拿掉一根鸡毛,说:“行了,带上吧。”
        是他们考虑不周,曹解放当然是宁死也不跟神棍这个打鸡又嗜爱肯德基的终结者待在一起的。
        车子驶将出去,一万三抱着电脑,紧张地查看监控变换的画面,还没来得及定神,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他一头撞到了车前椅背上。
        一万三痛的怒喝:“又怎么了?”
        郑明山踩着刹车,透过前档玻璃,看不远处摔倒在地的青木。
        那杯水泼了大半,剂量也少了大半,他比预计的醒来时间要早很多,脑子昏沉沉的,只记得有事要做,拼命挣扎着爬起来,咕噜噜灌了一肚子凉水,又浇自己一个满头满身凉,然后跌跌撞撞地出来。
        炎红砂小声说了句:“是那个日本人。”
        郑明山嗯了一声:“要带上吗?”
        每个人都盯着在地上试图爬起来的青木看。
        静默中,曹严华说了句:“带上吧,我太师父说,人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恰好遇上什么人,都是一种缘法。”


        IP属地:广东来自iPhone客户端544楼2015-12-03 1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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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枪。”
          ——“咱们分成两个梯队,曹严华和红砂跟着我,记住,听我指挥,没有吩咐的话,只能在我后面,我是带你们来帮忙的,不是要你们命的。”
          ——“一万三,你在车里看着青木。想办法把他弄清醒,这种场合,他比你们管用。”
          ……
          车子停下,黑魆魆的厂房伫立在渐渐融入曙色的夜幕里,郑明山第一个下车,回头时,炎红砂不知道从哪找了个塑料袋张开,一万三正拿着刀子,胳膊上划开一道,一边痛的龇牙咧嘴,一边拼命地往袋子里挤血。
          炎红砂催他:“多挤点,没准用得上呢。”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郑明山焦躁:“还不走!”
          炎红砂吓的一个激灵,袋口拧扣了装进兜里,小跑着下车。
          一万三有点羡慕,扒着车窗口看炎红砂和曹严华在郑明山的带领下翻过厂区的大铁门,向着大院中央的厂房疾步过去。
          有功夫真是好啊,连曹严华这样只会一鳞半爪的,都能被抓来当生力军用。
          一万三低下头,看向眼睛翻白,嘴巴里兀自嘟嚷不休的青木,伸手拍他的脸:“喂,喂,你醒醒啊……”
          ***


          IP属地:广东来自iPhone客户端551楼2015-12-03 1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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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炎红砂喘着粗气,想追又提不起力气,纳闷地看猎豹变了脸色,在身上乱翻了一两秒之后,迅速消失在门口处。
            她问:“她在找什么啊?”
            咣当声响,曹严华双腿发软,甩了枪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慢慢的,从怀里掏出几件东西,扔到了地上。
            有口红、刀片,还有类似开关一样的物件。
            说:“不知道,找这些玩意儿吧。”
            “你偷她东西了?什么时候?”
            “被她揍的半死的时候。”
            郑明山打断他们:“罗韧情况不对,你们马上,让一万三把车开进来,同时打急救找救护车,抢到一点时间是一点,我们这头送,救护车往这头赶,半路汇合,可以尽快抢救,快!”
            曹严华应了一声,看一眼哭成了血人泪人样的木代,不敢多看罗韧,跌跌撞撞奔出去,小跑到厂区铁门边上,透过铁栅栏的间隙看向外头。
            前方、左边、右边。
            突然傻了眼了。
            车呢?
            他妈的车呢?
            半晌,他气急败坏的大叫:“你个狗*日的一万三!”
            ***
            一万三一直致力于让青木醒过来。
            他有自知之明,人在不同的场合有不同的价值,现在这种情况下,青木一个人抵他好几个。
            试了好多法子,抽耳光,捏鼻子,甚至开了瓶矿泉水淋他脑袋上——青木始终还是有些迷迷糊糊,最后一次睁开眼睛时,一万三欣喜的凑上去,青木却没什么意识,抬手就给了他一记耳光。
            他妈的小鬼子这么嚣张!
            一万三心里的火簇簇的,一瞥眼看到曹解放,心里忽然有了主意。
            他指青木的人中,吩咐曹解放:“啄他!”
            示意了好几次,曹解放迟疑着,末了终于会意,噌的啄了过去。
            这一记力大无比,几不曾在青木上唇啄了个血洞,青木双目陡睁,曹解放吓的在车里扑腾着乱飞。
            青木痛的嘘着气去捂嘴唇:“谁?这是哪里……罗呢?到哪了?”
            一万三有点佩服他,受过专业训练的人的确不一样,短时间内就能迅速调整过来。
            他赶紧把事情大略的说一遍,力求说在点上:“他们在厂房,进去有好一阵子了,大师兄说,如果可以,要你帮忙……”
            “嘘!”


            IP属地:广东来自iPhone客户端555楼2015-12-03 1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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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木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死死盯住远处,面部表情怪异,眉头几乎拧成了结。
              一万三后背发凉,赶紧转头去看,看到厂区的另一面围墙墙头处的身影,迅速跳下消失。
              谁?大师兄他们出来了吗?
              青木从齿缝里迸出两个字来:“猎豹。”
              “你确定是猎豹吗?”
              一万三的手止不住发抖:都在厂房里,怎么就只有猎豹出来了?难道说大师兄他们都……完了?
              青木一把搡开他,从后座直接跨到驾驶座,迅速发动车子:“她化成灰我都认得。”
              一万三脑子乱的很:“你想怎么样?”
              “嘘……别说话。”
              车子开动,并不去追,而是直接开上了最近的高处,停下。
              从高处的视角,可以看到猎豹的位置、她离开的方向,和阡陌纵横的路道。
              一万三抱着曹解放,紧张的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咽着唾沫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你想怎么样?”
              青木对着后视镜里的一万三笑了一下:“从岔路,绕到她对面,装着是偶遇,然后,加速,撞死她!”
              话音未落,蓦地一脚踩下油门。
              ***
              一万三这辈子都忘记不了这场景。
              从前,他招摇撞骗,但从未想过要杀人。
              晨曦渐起,清晨薄凉的雾气在四周弥漫,这是条田埂土道,边上有条小河,四野泛着青绿色,车子在土道上颠簸,而远处,有个踉踉跄跄的人影。
              那就是猎豹吗?一万三屏住呼吸,下意识的,伸手捏住怀中曹解放的鸡嘴,曹解放的小眼睛滴溜溜的,像是知道形势严峻,反常的安静。
              青木死死盯住那个渐行渐近的点,车子开的不急不缓,居然还平静的跟一万三聊天。
              “即便咱们不撞她,她大概也会抢车的。”
              “你把她撞死了怎么办?这是……杀人呢。”
              他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我本来就是来杀她的,你以为,我是来交朋友的吗?”
              距离越来越近了。
              一万三用力抓住车边把手,尽量低下头把身子窝成一团,车子油门踩尽骤然加速的时候,他感觉耳边都有呼呼风声——砰的一声,车身似乎重重撞上什么,然后一直往前,剧烈颠簸了一下,停下。
              这是……碾过去了吗?
              一万三毛骨悚然,坐在车里半晌没动,过了会听到开门声,青木下车了。
              他咽了口唾沫,也赶紧跟下来,看到青木走到猎豹边上,蹲下来。


              IP属地:广东来自iPhone客户端556楼2015-12-03 1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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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嗫嚅着嘴唇想说话,忽然发觉自己脸上温温的,伸手一抹,什么时候流泪的,自己都不知道。
                他喃喃地说了句:“咱们……咱们都去看看罗韧吧。”
                这一晚,破天荒的,聚散随缘挂出了“不营业”的牌子。
                所有人,分坐了两辆出租车出发,车子开出去的时候,一万三回头看了一眼在周围璀璨灯光映衬下更显黑魆魆的酒吧,忽然就觉得,聚散随缘这几个字,怪心酸的。
                为什么聚散不能握在自己手里,要交付在飘渺的缘分上呢?
                ***
                重症病房在医院的顶层,或许是因为这件事敏感涉外,郑明山那里请人打了招呼,院方格外照顾,这一片区域都没有安排别的病人。
                郑明山因为要处理的事情太多,暂时不在,几个人赶到的时候,只青木和炎红砂陪着木代,木代抱着膝盖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她锁骨的伤口包扎过,雪白的纱布露出领口,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梳洗,身上还是那件血衣,脸上的血迹也没有擦,已经干结,伸手去抹,会突然掉下一大片来。
                霍子红心疼坏了,三两步赶过去,问她:“木代,没事吧?”
                木代抬起头,看着霍子红,奇怪的笑了一下,然后伸出手抱住她腰,把头贴在她小腹上。
                霍子红的眼泪刷的就出来了,她搂住木代,轻轻抚摸她头发,恍惚中,像是回到了当年沈雯出事的时候,沈雯家人来家里砸过一通之后,年纪还小的木代蜷缩在她怀里,问:“红姨,我该怎么办啊?”
                那时候,她回答:“咱们搬家。”
                可是现在,该怎么安慰这个小丫头呢?
                耳边传来抽泣的哭声,聘婷在流泪,郑伯在叹气,老人的叹息声听起来分外沉重,医生过来了,霍子红听到他很谨慎的回答大家:“现在情况还不稳定,如果能熬过这一夜,或许命能够保住,但会不会醒,什么时候醒,没人敢说。”
                霍子红安慰木代:“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罗小刀会没事的。”
                又问她:“木代,要不要找个地方让你睡会?”
                木代摇头:“不要,我要等到天亮。”
                霍子红叹气,就那样一直站在木代身边,摩挲她的头发,中间张叔拿了椅子过来,示意她是不是坐下,霍子红轻轻摇头:木代不想动,也没力气动,她坐下的话,会惊扰到木代。
                小丫头,就这样伏在怀里真好,像是回到了刚收养她的时候。


                IP属地:广东来自iPhone客户端560楼2015-12-03 1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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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一颗糖就能哄的她乖乖的破涕为笑。
                  角落里,青木审慎而又措辞小心地给聘婷和郑伯解释出了什么事:他们是最正式的“家属”,有权力知道来龙去脉。
                  霍子红注意到,聘婷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一直咬着嘴唇,频频往木代这里看。
                  果然,聘婷突然起身,冲过来指着木代大叫:“都是你!”
                  没能冲到跟前,因为一万三忽然一巴掌拍在椅面上,吼了句:“吵什么吵!怪起自己人了是吗?”
                  聘婷哭出来:“谁跟她是自己人!”
                  木代叹了口气,从霍子红怀里抬起头来,对着一万三做了个坐下去的手势,说:“一万三,你坐下,不要吵。”
                  她声音不大,透着疲惫,有点有气无力,一万三一声不吭,倚着墙坐到地上,边上的炎红砂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说:“吼的好,我其实也想吼她来着。”
                  木代又看向聘婷,说:“你也坐下,别吵着罗小刀。”
                  聘婷抽噎着,抹了一把眼泪,说:“你说了不算。”
                  “你跟郑伯,和罗小刀都没有血缘关系。可是罗韧跟我求过婚,我跟他关系最近,我说什么都算。不许吵,谁都不许吵,谁要再吵,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了,环视一圈,一个人一个人的看过去,看完了,又慢慢伏到霍子红怀里,轻轻闭上眼睛。
                  郑伯过来,软语安慰着把聘婷拉了回去。
                  角落里,神棍跟曹严华坐在一起,忽然就拿胳膊捣了捣曹严华,低声说:“你看我们小口袋,多有正房的派头!”
                  ……
                  这一夜分外漫长,木代一直在等,有时候觉得自己已经睡着了,有时候又觉得一直醒着,天亮的时候,听到耳畔传来医用托盘里工具磕碰的声响,抬起头,才发现自己一直抱着霍子红。
                  她问霍子红:“红姨,你站了一夜啊?”
                  医生推门从罗韧的病房里出来,迎着众人期许的目光,说了句:“已经度过危险期了,但是……没有任何醒的迹象,家属……还是要做好……长期……的准备。”
                  木代居然笑起来了。
                  她像是根本没听到医生的后半句,向着霍子红说:“红姨,罗小刀熬过这一夜了。”
                  霍子红勉强笑着,向她一个劲点头。
                  “不管罗小刀以后会不会醒,我都会一直照顾他的。”
                  霍子红点头,声音有点哽咽:“行,怎么样都行。”
                  木代长长吁了一口气,慢慢躺到了长椅上,说:“现在,我要睡觉了,困死我了。”


                  IP属地:广东来自iPhone客户端561楼2015-12-03 1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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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代睡了长长的一觉。
                    没有梦,石头一样沉,一闭眼就像是死过去,而睁眼时,居然像最蒙昧的新生。
                    有那么一刹那,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有桩心事,压的她整个人透不过气来。
                    是什么事呢?
                    她转头,这是她的房间,古色古香的床头板,蝙蝠纹样的吉祥花纹,边角里,一只喜气洋洋的猴儿,骑着一匹昂首挺胸的小马。
                    马上封侯。
                    想起来了,什么都想起来了。
                    她腾的一下翻身坐起,手忙脚乱往身上套衣服,有人推门进来,是听到声音的霍子红。
                    “我睡了多久了?”
                    “两天了。”
                    “罗小刀呢?”
                    说这话时,她已经冲到洗手间了,哗啦啦拧开水,盛满牙杯。
                    “还在医院,别担心,每天都轮流有人过去守。”
                    她飞快的刷牙,泡沫都飞到了镜面上,又用冷水洗脸,冰凉的小细流,滚进衣领,一直滚到心口深处。
                    “我要去看罗小刀。”
                    脸上的水珠都没擦,蹬蹬蹬下楼,曹严华正蹲在院子里喂曹解放吃小米,看见她下来,赶紧起身:“哎,小师父,有件事儿……”
                    木代看也没看他,风一样从他边上刮过去了。
                    曹严华愣愣的,小米还攥在掌心,曹解放拼命仰着头,原地蹦跶着,那意思是要吃。
                    一万三也出来了,倚着门框站着,手里拿了个烤玉米,自己啃两口,又随手掰两粒扔给曹解放。
                    对曹严华说:“别跟她说了,她现在哪有心思听啊。”
                    “可是凶简……”
                    “那也别赶着这时候啊,她刚醒呢。”
                    也是,曹严华不吭声了,过了会又抬头看一万三:“三三兄,这回这凶简,怎么这么……邪乎啊?”
                    一万三皱着眉头,没说话。
                    那天,纷纷扰扰间,他和曹严华、神棍,还是瞅了个空隙,去把第六根凶简,送到那个秘密收藏的鱼缸里。
                    几个人,打开柜门,推开挡板,进入到那个密闭的、站着都嫌局促的小空间,神棍喜的眉开眼笑,说:“我就喜欢这样做的怪隐蔽的地方。”
                    第六根凶简,和着那一塑料袋冰凉的河水,注入鱼缸。
                    第六根,渐渐在水中平展开,血色的凤凰鸾重新抽伸,这一次,凤头、凰头,还有鸾头,终于都清晰可见了。
                    但第六根凶简上,没有出现简言。
                    非但如此,其它五根凶简的简言,也慢慢的,就在他们眼前……消失了。
                    六根空白的无字简,在水中悬浮,渐渐围拢,像司空见惯的一卷简书。
                    曹严华结结巴巴:“这……这什么情况?”
                    一万三也有点懵,他咽了口唾沫,说:“别管了,先看水影吧。”
                    神棍之前听过他们讲起看水影的经历,只觉得如同身临其境惟妙惟肖,羡慕的心痒痒,问说:“你们说,我能看到吗?”
                    见两人没反对,他小心翼翼的,伸出一根手指头,沿着缸壁,慢慢触到水面。
                    老实说,指腹估计都没湿全,整个鱼缸忽然翻沸,几根凶简剧烈震荡,而那凤凰鸾头,突然间转首向着神棍,露出忿怒相来。


                    IP属地:广东来自iPhone客户端562楼2015-12-03 1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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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棍吓的赶紧缩手。
                      瞧瞧,外人是不行的,不是他们凤凰小分队的人,就是没这个能力。
                      曹严华心里升腾起小小得意,对一万三说:“三三兄,我们来。”
                      和上一次一样,陡然间日月轮转风云变幻,回过神时,身周的环境极其诡异。
                      也许是少了罗韧、木代还有炎红砂吧,这上天入地360度的拼图极其细碎,人影模糊,声音也杂冗。
                      隐约觉得是在闹市,有人敲着铜锣,似乎嚷嚷着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有钱的捧个钱场,有人的捧个人场。
                      街市上的人群簇拥过来,男女老少都有,看穿着打扮,长袍马褂,半秃瓢的顶大辫子,跟上次看到的场景一样,年代应该是在中晚清。
                      这应该是街戏路演吧,虽然看不真切,从那憧憧的影像里,一万三还是可以分辨出,有耍大刀的、赤脚上刀梯的、胸口碎大石的。
                      再然后,忽然满堂叫好。
                      按照经验,如果这不是第一次演出的话,观众的反应就说明,压轴的好戏要上场了。
                      到底是什么呢,一万三踮着脚伸着头去看。
                      透过蜂拥的,人群的缝隙,他看到,那个耍把戏的,牵出了一条狗来。
                      再然后,什么都看不见了,只听到轰然的叫好声,像海浪,一个浪头,高过一个浪头。
                      ***
                      木代急匆匆的,医院的电梯太慢,她没耐心,于是去爬楼梯,楼梯间里只她一个人,蹬蹬蹬的,脚步声一直回响。
                      她向着走廊尽头处的重症监护病房跑过去。
                      门口站了几个人,青木,还有郑伯和聘婷。
                      她并不想和任何一个人寒暄或者打招呼,但是近前时,郑伯忽然过来,有些犹豫地拦住她,说:“木代啊。”
                      她只好停下。
                      “那天在这里,一时之间,知道的不清不楚,聘婷太冲动了,回去之后,我说她了。”又转头向聘婷,“聘婷,过来给木代道个歉……”
                      木代说:“小事,不重要。”
                      她绕开郑伯,也没有看聘婷,推开病房的门进去,还没到探视时间,不能进到里间,她走到探视玻璃前面,额头贴在玻璃面上,看病床上睡的安静的罗韧,那颗从醒来时起就一直翻沸着的心,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罗小刀睡的真好。
                      她想起好多好多事,想起最初认识的时候,去小商河的时候,汇合在五珠村的时候,能者多劳,他总是承担很多事,安排这个,安排那个,入夜时,最常说的就是:“你先睡,我来守夜。”
                      他照顾了她们那么多,这一次,轮到他被照顾了。
                      罗小刀,累了就多睡会,但是记得,一定要醒过来。
                      她往玻璃上呵气,伸着指头写字,写想对他说的话,一个字交叠着一个字,交叠到最后,自己都看不出自己写的是什么了。
                      青木走过来,站到她身边。
                      说:“多亏了郑先生和他的朋友帮忙。”
                      郑先生?木代怔愣了一下才反应出,青木说的是大师兄郑明山。
                      她觉得好笑,这么久以来,从没听到有人称呼大师兄叫“郑先生”,大师兄一直那么一副松松垮垮的形象,旁人总是呼来喝去地叫他:“老郑,老郑啊。”
                      “顺藤摸瓜,找到了猎豹现在的落脚点,能抓的都抓了,其它的,据说还有在外地的,现在都在通缉中了……也找到了塔莎。”
                      哦,塔莎,想起来了,罗韧的小女儿。
                      “其它人都好办,塔莎比较麻烦,她还是个孩子,又是外籍。有关机构正在设法联系她在澳洲的亲属,希望送她回家。”
                      “那就好。”
                      “但是,她跟猎豹生活了这么久,谁也不敢冒冒然把她放归到正常的生活环境中,这两天给她做了性格和精神方面的测试,效果很不理想。”
                      木代静静听着。
                      “尤其是,猎豹在她身上,施加的针对罗的仇恨式洗脑。我咨询过,这一种的,很难被治愈,大脑是人类最复杂的生理器官,即便是表面上已经正常,也难保不像一颗□□,在后来的某一时刻,突然爆发。”
                      他话里有话,木代转头看他:“所以?”
                      “回日本前,我会先去澳洲,把塔莎送进疗养院——在她身上的威胁解除之前,我要确保她被看管和禁足。”
                      也在情理之中,木代点头,想了一会,说:“塔莎被送走之前,让我见一下她,我还要确认一些事情。”
                      她重新看向探视镜内。
                      但青木没有走,还是那个姿势,一直盯着她。
                      木代察觉到了,疑惑着,又转过头。
                      “我听说了厂房内的情形,也在猎豹的落脚点发现了佐助的工具,你也被洗了脑,你的情形被塔莎更严重。”
                      “所以呢?”
                      “我怎么能确信你是安全的?我怎么知道你对罗来说,不是更大的一个威胁?”
                      木代笑起来,很是无所谓的耸耸肩:“你有那个本事,也把我送进疗养院啊。”
                      “你不解释?”


                      IP属地:广东来自iPhone客户端563楼2015-12-03 1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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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话,说出来或许伤人,但却是真理。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依着亲疏关系的不同,你这里的天崩地裂,在不同的朋友那里,变作了屋舍崩塌、房顶漏水、夜半时的辗转反侧,闲暇处的一声叹息。
                        第三天,聚散随缘开门营业,用张叔的话说,地球照转,生意照做。
                        第五天早上,木代推开房间的窗户,看到曹严华在楼下吭哧吭哧压腿、下腰、三步上墙。曹解放优哉游哉地在水槽里喝水,间或抖罗一下翅膀,浑身的毛奓起,像是在伸懒腰。一万三肩上挎着红白蓝塑胶袋,左手拉着折叠小推车,迎着阳光往菜场去,楼下,张叔的大嗓门经久回荡:“大白菜、排骨、土豆,还有盐,有上好的黄酒,也买两瓶!”
                        炎红砂也忙活起来了,扫地、擦桌子,脏活重活抢着干,张叔眉开眼笑夸她的时候,她很是严肃:“张叔,不白干,公平交易,得给我开工资的。我是要还债的人。”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焦虑,她念念不忘,要帮炎老头和叔叔炎九霄还掉那笔身后的债。
                        神棍也暂时离开,去附近另一个古城的好朋友那小住,用他的话说,在这里“研究”没有进展,他住的别扭。
                        不过临走之前,他总算是说动木代和炎红砂,去到那个收有凶简的小屋里,又做了一次水影的尝试。
                        这一次,虽然罗韧还是缺席,但得到的图景和信息,比之前那次,还是多的多了。
                        街巷,类似天桥耍弄的把戏,铜锣震响,草台班子拉开,好多洋气稀奇的节目儿,猴儿算术,老鼠抬花轿,不过,最最开眼的,是狗识字。
                        一堆写了大字的斗方纸杂乱排开,那狗低着头,狗爪子刨刨,低头嗅嗅,依次叼出了“恭”、“喜”、“发”、“财”四个字。
                        有个观者起哄:“这个不算,狗鼻子灵,谁知道是不是纸上掺了味儿!”
                        班主陪着笑:“那哥儿想怎么样?”
                        “让我来写字,这狗要是还能认出来,那才叫一个服!”
                        旁观者并不同意:“那不行,谁知道你是不是跟班主串通好了,演戏儿的!”
                        换言之:万一你是个托儿呢?
                        班主向着人群团团拱手:“那大家伙给支个招?”
                        有人提议:“让咱垄镇私塾里的卫老夫子给写,那不就公平了?”
                        说着便跑开去,过了会回来,身后跟了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葱绿色的琵琶对襟衫子,大眼睛,因着女儿家的好奇心性,白皙的双颊上泛着红,手里头拈了张写满字的字纸。
                        人群鼓噪着给让开了一条道,又重新围拥过来,什么都看不见了,只听见一浪赛一浪高的叫好声,那里头的表演,定是博得了满堂彩。
                        ……
                        听了他们对水影的转述之后,神棍皱起眉头。
                        说起来,那些所谓的猴儿算术、狗儿识字,就像现代的魔术一样,内里都是有玄机的。
                        比如猴儿算术,几只猴儿抢答,班主出了个题,一加一等于几?喏,那个赖皮猴儿举手了,比了个二。很好,赏香蕉一根。
                        而实际上,那猴儿才不懂加减乘除,它平日里是被训练着比二,瞅班主时,看到班主的教杆对着看热闹的人群,但教杆下的手指却是对着自己的:懂了,是自己答,于是赶紧比了个二,不比的话,要挨鞭子呢。
                        所以,这些耍江湖把戏的,是断不敢把控制权交给不懂行起哄的人的,这样一来,立马乱场穿帮。
                        猜不透,这水影里的把戏,有玄虚。
                        屈指一算,七幅水影才能凑成一个完整的故事,还差着一幅呢。
                        或许,尹二马那的七根钥匙,汇合了只有木代知道的师门秘密,才能开启进一步的线索,但是,罗韧现在的情形,连郑明山都发话让木代“不着急回去”,他们哪好意思开这个口呢。
                        神棍想了想,有点不甘心:“那银眼蝙蝠,没你的话,能飞吗?”
                        他寻思着:即便木代不能同行,自己先过去也行啊。
                        木代看了他一眼:“你说呢?”
                        也是,鲁班这样千回百转的心肠造出来的稀罕玩意,哪能见人就飞呢。
                        一时间没进展,只好暂时“隐退”,临走前,把曹严华拉到边上吩咐:“你有点眼力劲儿,没事给小口袋敲敲边鼓。七七之数呢,这小萝卜要是三年五载的醒不来,凶简就这么不管了?”
                        ……


                        IP属地:广东来自iPhone客户端565楼2015-12-03 1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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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过神时,青木突然看到,罗韧睁开了眼睛。
                          他先看到青木,笑了一下,然后目光转向身侧。
                          生活待他不薄,鬼门关捡了条命出来,一睁眼,身边陪着的,有同生共死的兄弟,也有……他一直记挂的姑娘。
                          ***
                          这小丫头,怎么趴在床边睡呢?
                          罗韧艰难抬了下手,轻轻抚摸她头发。
                          许是因为重伤,加上周身连接的各种仪器线太多,后颈还带有牵引器,他很难有动作,只勉强能伸手。
                          手心里,有几道发丝留下浅浅墨迹,罗韧愣了一下,慢慢拨开她头发,往下一点,被表层发丝遮住的地方,染发剂还没有全干,指腹蹭过去,也沾带了一些。
                          木代动了一下,很快就醒了,睁大眼睛看着他,前一秒还有些发懵,下一瞬忽然反应过来,欢喜极了:“罗小刀!”
                          罗韧的手从她发上滑下,轻轻贴住她脸庞,说:“瘦了。”
                          青木说,他睡了二十四天,小丫头每天都来,这么些天,怎么熬的啊。
                          木代抱着他胳膊,笑的极开心的:“你饿吗罗小刀?你想喝水吗?刚刚醒过来,是不是特别累?那你就不要多说话了。”
                          罗韧问她:“伤的重吗?好了没有?”
                          他记得好清楚,那时候,在围笼里对阵,他给了她一刀,从锁骨处,豁然而下,流了好多血。
                          木代不说话,目光偷偷溜向伤处,罗韧皱了下眉头,手滑向她锁骨,无意间压下衣领,似乎看到什么,诧异地看向木代。
                          她……纹了身?
                          木代还是不吭声,见她没反对的意思,罗韧解了她第一粒扣子,把那爿衣领向边上撩开。
                          她的伤处,纹了一把……匕首。
                          刚直,黑色,在白皙的肌肤纹理间斜指而下,恰恰沿着伤痕往下的走势,像极了他用的那一把。
                          匕首柄上,留空了两个字母,他名字的首字母缩写,l.r。
                          罗韧看了很久,说:“傻不傻,怎么能在身上纹刀啊剑啊这种戾气重的凶器。”
                          木代垂下眼帘,一副“纹了就是纹了”的表情。
                          “还有我的名字,以后,你要是交了新男朋友,他看到了,该多气。”
                          大概知道他在逗她,也不生气,下巴一抬,还是那种“爱咋咋的”睥睨似的小表情。
                          罗韧笑起来,顿了会轻声说:“身子低点。”
                          木代不明所以,还是往下低了低,罗韧一只手绕过她身子搂过她,手掌在她背上一压,木代没留神,啊的一声,向他身上扑跌过去,一时间脑子嗡嗡的:罗韧身上有伤呢,不要压到他才好。
                          她手忙脚乱,赶紧伸手支住枕边,还没回过神,锁骨处忽然一温,罗韧已经吻在她纹身之上。
                          这可……怎么办才好。
                          木代的脸腾一下红了个透,起身也不是,不起也不是,无比狼狈地支着身子,锁骨处温润酥麻,像是有细小的电流,一道道,倏忽就在皮肤上跃动着溜远。
                          青木还看着呢吧?她红着脸,偷偷溜一眼探视窗,青木已经背过身去了,抱着胳膊,肩膀对着这边,不动如山。
                          她脑子里乱哄哄的,想着:真是的真是的真是的……
                          真是什么呢?自己也说不清。
                          恍惚中,忽然听到罗韧低声说:“对不起啊木代。”
                          木代身子颤了一下,眼眶慢慢温热,低头看他,问:“对不起什么?”
                          “我知道我这次做的不好,连累你。”
                          木代笑起来,她伸出手,慢慢抚过他眉眼,轻声说:“罗小刀,谁都不会次次做到完美,你带着我们这些什么都不懂的人,一路照顾,现在你歇一歇,换我们来照顾你,很公平。”
                          没有你的话,我们哪能走到这么远,你走的没劲了,我们又齐心协力托你一把,多好,每个人都过关,每个人都……平安。
                          ***


                          IP属地:广东来自iPhone客户端569楼2015-12-03 1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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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代一直忙,送单的时候,看到坐在角落里的神棍喜滋滋拿了个本子给曹严华看,过了会一万三也过去看。
                            纳闷的不行,曹严华过来的时候,她向他打听:“本上写了什么啊?”
                            “神先生说要写本书,叫《玄异记之七根凶简篇》,给我们看开头呢。”
                            “写的怎么样?”
                            曹严华啧啧了两声,似在回味,然后摇头:“文笔不行,晦涩,不吸引人,没有逻辑。”
                            是吗?
                            木代很同情神棍,好不容易寻到个空子,过去想跟他打个招呼,哪知神棍盯着她先开口了:“小口袋,这就是你的纹身啊?”
                            木代说:“嗯哪。”
                            她低头看自己的纹身,今儿个她穿低领,纹身有大半露在外面,不知道为什么,越看越喜欢。
                            神棍持不同意见:“听说是为罗小刀纹的?那你为什么不纹个小萝卜呢,那种红通通的,带着大绿缨子的,多好看啊。”
                            木代定定看了他半天,一字一顿:“你喜欢,你纹呗!”
                            说完了,一拍桌子,掉头就走,在门口时,恰好撞上从医院回来的炎红砂。
                            她兴致不高,闷闷的,有点心不在焉。
                            木代奇怪,问她:“罗韧好吗?”
                            “挺好的,医生跟青木聊后两天出院的事儿,说了很多很多注意。还问你什么时候去呢。”
                            “今儿忙,我晚点过去。”
                            木代说完,去到吧台那取酒水,一万三还没准备完毕,咬牙切齿晃手里的摇酒器,像跟谁较劲似的。
                            炎红砂跟过来,不经意的样子。
                            “木代,那个青木,有未婚妻啊。”
                            “是啊,罗韧提过,好像叫由纪子,很可爱的姑娘。”
                            木代说着,奇怪似的看了她一眼:“有问题吗?”
                            “没……没,”炎红砂支支吾吾,“我就是觉得,他有未婚妻,还常年不着家的,太……不靠谱。”
                            木代笑:“不同的情侣有不同的相处方式呗,罗韧在重庆有个小时候的同伴,叫马涂文,他跟他女朋友,那真是……”
                            话没说完,酒调好了,木代端了酒托,去给客人上单。
                            炎红砂原地站了会,慢慢地往酒吧后头走,经过曹解放的“豪宅”,曹解放怕不是以为炎红砂要给它喂吃的,小脑袋噌一下就从笼子的栅栏里伸出来了。
                            炎红砂没理它,慢慢地走,推开酒吧的后门,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对比别处,酒吧的后院要冷清许多,其实,都不算有“院子”,象征性的围了那么一圈,篱笆门一推就开,篱条疏落,曹解放在里头钻进钻出都没问题。
                            门响,有人出来,一屁股坐在她身边,端一杯新加坡司令,混着酒味的果香弥漫在鼻端。
                            一万三。
                            炎红砂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又自己调酒喝,小心张叔看到了削你。”
                            一万三说:“这是合理的工作福利,有时张叔兴头上来,还让我给他调个血腥玛丽呢。”
                            说完了,胳膊肘捣捣她:“二火,失恋啦?”
                            “嗯……啊?”炎红砂像被蝎子蛰了一样,嗷一声跳起来,“胡说八道。”
                            一万三慢吞吞啜一口酒,一只手往下压:“淡定,淡定。”
                            “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咱俩谁跟谁啊,我埋在坑底下,还是你把我扒拉出来的呢。难道我还笑你啊。”
                            炎红砂愤愤剜了他两眼,想想也是。
                            于是又坐下来,不甘心的强调:“我没恋!”
                            一万三淡定:“知道,不就是那么点飘渺的小心思,落了空呗。”
                            真是……鼻子都要被他气歪了。
                            炎红砂气不打一出来:“你怎么知道的?”
                            “二火啊,不是跟你吹啊,想当年,我也是情场高手,一个小眼神,一个小动作,我什么发现不了啊。给你看个稀罕的。”
                            他掏出手机,调了张照片出来,递给炎红砂。
                            咦,这是……
                            是木代和罗韧,两个人躺在地上,木代闭着眼睛,脸上潮红,好像刚刚经历过一场激战,罗韧似乎也很累,但有一只手,轻轻地笼在木代手上,小心的没有碰到。
                            她好奇:“这是什么时候?”
                            “还没你的时候,小商河。奸*情始萌芽,”他又啜一口酒,拍拍自己胸口,“也是我发现的。”
                            炎红砂说:“切。”
                            手机扔回去,却不那么别扭了,原来木代当初也有小秘密啊。
                            她垂头丧气:“我还没恋呢,就是觉得,这人挺有意思……”
                            一万三干笑一声:“你对‘有意思’的定义,还真是独特。”
                            炎红砂忽然惆怅:“你说我这命吧,当初,我稍稍对罗韧动过一点点心,但他喜欢木代,我马上就死心了。这个青木呢,我刚刚有那么一点点好奇,他有未婚妻了。”
                            忽然悲从中来:“一万三,我下次再喜欢谁,那人别是子孙满堂了吧。”
                            一万三噗的一声,一口酒全喷了。
                            他擦擦嘴,忍住笑:“这就是我找你的原因,二火啊,你呢,怀春少女,太梦幻。喜欢的人,罗韧也好,青木也好,都是一挂的。你不了解人家,就是觉得人家是雇佣兵,冷冰冰的,看着挺酷。”
                            他拍拍炎红砂的肩膀:“根本方向错误,这样的人不适合你。你呢,还是悬崖勒马,回头是岸。眼光开阔一点,俗话说的好,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说不定,曹胖胖都更适合呢。”
                            炎红砂看一万三搁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还挺沉。
                            又抬眼看他:“一万三,你是想死呢?”
                            一万三说:“得,我回去了。”
                            拍拍屁股想走,炎红砂大怒:“我还是你救命恩人呢,你就这么安慰人的?”
                            一万三停了一下。
                            “这样,我给你写篇文章吧。”
                            他还会写文章?炎红砂警惕。
                            “绝对是包治失恋的良药,一篇文章看完,包你完全走出阴影。这是我绝活,屡试不爽的。”
                            他指炎红砂:“每天,到我这里来领更新。”
                            “还连载文啊?”
                            “昂。”
                            炎红砂心生不妙:“不会很长吧,你连载个十年八年的,我还要你帮我走出阴影?我自己都走出十好几个阴影了。”
                            一万三给她吃定心丸:“不会,很短。”
                            ***
                            木代整理停当,交接完手里的活计往医院去的时候,正赶上炎红砂领到今天的更新。
                            她看到,炎红砂脸色都铁青了,面前放着一杯咖啡,伸着手指着一万三。


                            IP属地:广东来自iPhone客户端572楼2015-12-03 1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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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代好奇地过去,看到咖啡的面上拉花,上头写着“人人”。
                              她问:“人人什么意思?”
                              一万三斜她一眼:“小老板娘,别跟炎二火一个智商好吗,那是‘从’字。”
                              是吗?木代不感兴趣,她急着去看罗韧。
                              离开的时候,听到炎红砂在后头咬牙切齿:“这叫连载?日更一个字?”
                              “不止字啊,不是还有咖啡喝吗?”
                              虽然不知道两人在吵什么,木代还是想笑——也许是因为,自己这阵子心情好吧。
                              ***
                              罗韧精神不错,他毕竟不是伤筋动骨之类需要卧床不起的伤,听医生的意思,已经可以下床走两步了。
                              进病房前,青木跟木代商量,晚上可不可以她陪床,自己回日本的手续已经办的差不多了,还有些未尽之事处理。
                              罗韧入院以来,一直是青木作陪,的确尽心尽力,木代退后两步,向着他一鞠躬,说:“青木君,辛苦了。”
                              青木哈哈大笑,临走的时候,指着探视镜说:“我让医生和护士尽量不要打扰,你们可以把帘子放下来,不会有人看见的。”
                              木代说:“去你的。”
                              不过,倒确实是无人打扰的无忧时光,跟罗韧聊很多事,一直笑,缠着他做许多空头许诺,去这好吗,去那好吗,吃这个好吗,吃那个好吗。
                              一直闹到很晚,罗韧笑着说,木代是最好养活的姑娘,凡事只要答应她,她就乐了,回头再问她,自己央求过什么事,她能忘记十之*。
                              睡觉的时候,尽管屋里有单人的钢丝架陪床,她还是轻车熟路的去挤罗韧,被子一盖,觉得人生无忧,也没什么遗憾。
                              灯光暗下来,罗韧低头亲亲她额头,说,晚安。
                              ***
                              她睡的很沉,以为会做甜美的梦,并没有。
                              居然破天荒梦到猎豹,盘腿坐在她对面,中间摆着一个精致的铜制转盘,细巧而又纤细的指针,针头泛着森冷的亮,铜盘外围,对应着不同的转格。
                              猎豹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声音低的像耳语:“来,小美人儿,选一个。”
                              她忽然愤怒,一手掀翻了铜盘。
                              天色又变,阴沉沉的,有风起,院子里的竹株互挨互靠,竹叶沙沙作响。
                              这不是最最初时,猎豹囚禁她的地方吗?
                              推开门,顺着楼梯拾级而上,寂静的房间,仓促间离去的冷清和杂乱,屋角处扔着塔莎的布娃娃,茶几上,摊放着几本书,其中的一本,书页被风吹着,哗啦啦翻起,又哗啦啦翻过。
                              她走近,看到书页停留在一个页码。
                              342。


                              IP属地:广东来自iPhone客户端573楼2015-12-03 1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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