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这一年的十月中旬,两党的和平协定才签了没多久,大家还都觉得,可以过回战前平淡的小日子了。
训练结束,顾清明放下枪,冷着俊脸大步走出靶场门,径直回了家。那些迎上来想巴结的人连个眼神都没得着,只好跺脚。
若不是顾家势大,金陵城断容不下这般脾气;可若不是顾家势大,金陵城也断难养出这般脾气。
此时已是傍晚,太阳悬在地平线上,红得模糊。顾清明停车熄火,远眺着夕照摸出一包烟,修长手指动了几下,终究还是把它给揣了回去。
父亲身体不好,这味道毕竟熏人。
10.
用罢晚饭后,顾清明进了书房。他寻思着找些什么来看,便转悠了半圈,眼一垂,竟瞧见角落暗处影影绰绰,似是藏了个人。心念电转,他故意走近那边的书架,重重咳嗽了一声。
原本明台还保持着王牌特工的风范不动如山,但没多久,他就在顾清明的戏谑眼神下自个蹦了出来,嚷嚷着不怪自己水平差,这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怎么藏都没意思。
顾清明特诚恳地点点头,嗯,你水平高,要不是我家书房太小,我绝对发现不了。
这房间足有几十平方米大,明台眯眼看了一圈,磨着牙把人给扑倒了。又是一通打,你来我往,拳拳到肉,像两只厮缠的小兽。最终,肢体交缠到一起,熨帖温度却烫得两个人呼吸粗重。
对视了片刻,他们同时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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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没上锁,大姐就在隔壁,父亲就在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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亏了实木地板上没铺地毯。
11.
把门落了锁,又找了纸巾清理干净,两个人躺在一块儿,不想干别的,索性聊起了闲话。这个说新地图到了,酒还没备好,仗等下次再打;那个说延安有几个卫生员可漂亮了,但比不过你好看。顾清明笑着踹明台,骂他不正经。
明台故作严肃,“真的,没你好看。”话刚说完,他自己也笑了。
笑过闹过,又是一阵静默,仿佛肌肤相贴便已足够。
“我想要,写一份婚书。”顾清明突然开口,调子是难得的柔和。
明台沉默了会儿,倾身去吻他,吻得清浅,却极缠绵。
“好!”
办事儿的时候两人衣服都没脱光,现在理好了,又是翩翩的佳公子模样。顾清明寻出张澄心堂的纸,裁开,挑了支羊毫,在其中一片上悬腕练了几个字,笔意婉转,隐隐又透着锋利。
“写什么?”顾清明练得满意了,舒展手指,准备来真的。
明台一下愣住。明家不看重旧学,他背文言文比读波兰语还磕巴,一时之间什么都想不出,只得抿着嘴,冲顾清明笑。
顾清明倒也不为难他,细思片刻,落了笔。
“诚必不悔,决绝以诺;贞信之色,形于金石。”明台一字字跟着,念了出来。
他依稀记得,这是篇满溢着金戈之气的汉赋。
“这样,你喜欢么?”顾清明抬眸,几分期待几分欢喜,而后却黯然,“不能……写得太明显。”他似是在叹息了。
明台用力抱了他一下,“很好,我很喜欢!”
顾清明笑了,伸臂回拥。
连落款都不敢。书房中有盒印泥,顾清明拿给明台,让他按手印,明台乐了,照办。顾清明看着那红通通的一块,心里踏实又茫然,最后竟一咬牙,拿笔抹糊了这印记,“有就够了,你过的是险日子,别让人发现。”
“夫人心思玲珑,为夫佩服。”明台嬉皮笑脸地蹭上来。
顾清明挑了挑眉毛,完全不怵他,“进了我顾家的门,明少爷,从今日起可就是顾少奶奶了。”
“我乐意!”明台理直气壮。
顾清明一怔,不由得心下怅然。
他想,但愿你能记得这话,一辈子。